错肩----佑翔
  发于:2009年07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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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紧跟上来蹭的细发,裸露出的发根处要比主人阳光色的肌肤再淡些,「我想跟你去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只有我们……」
裴敬辉等了很久,一直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更恼了於是愈加往对方微侧的胸口钻著,「……你就是……」
「我说,现在不是,也只有我们吗?」
裴敬辉抬起头,看著没半点动作,只是深深看著他的那对眼睛。
「……你再说一次。」
徐开贵以为他听不明白,「我是说,现在,不是也只有我们吗?」
那天晚上,裴敬辉反常的没有任何逾矩的行动,只是一直握著他的手,反反覆覆的吻著他,像是小学生一般程度的贴住,然後笑著抱紧他。
天亮的时候,他睁开眼,发现那人似乎已经醒了许久,湿润的眼珠,在微光里像是露水一般透彻清醒。
徐开贵对他说,想去哪里玩?
他说,海边,我们去海边。

错肩 第二章 2-10 (H)

错肩 第二章 (2-10)
这几日,徐开贵先是按照预定的行程,在机场与徐家管家梅令时会合,一同去了日本一趟。
梅令时出现的时候,和每周见到他的时候一样,永远是白衬衫,西装裤,温顺的浏海,落地窗的光打在他身上,满身金黄。
「徐先生,早。」
他在徐家之外,都依著自己意思,叫自己徐先生。
他大概能了解他叫自己少爷的用意,只是,自己真的也不是什麽少爷。
递过机票的同时,还多了几张纸,「徐先生,这是上个月的支出。」
徐开贵接过,几页纸而已,标示的明白清楚,一点时间就已经看完,转而想起另一个悬在心上的事,「……那小子现在如何?还和那个钢琴指导玩著吗?」
梅令时把目光从人群中调回,「央贵先生最近专注在练琴上,一切没什麽事。」
「比赛什麽时候?」徐开贵揉揉眉心。
「下星期。」,梅令时掏出记事本,上头接近填满的方格里又多了一笔,「我再E-mail给您。」
「嗯。你说懿贵过敏,是怎麽样的症状?」
根据梅令时详细的描述,徐开贵大致交代了一番,正好到了登机的时候。
一路上徐开贵因为几日奔波的体力消耗而劳累,一直处於昏睡。
连到母亲住处的路上都是。
而与母亲的对话内容永远只有制式化的平淡,而她的枕边人,每回都是从角落里低调闪过,饶是徐开贵记人极快,也从未见过一样的脸孔。
「……你爸待在美国做他的传教士,其实你大可以去找他,连弟弟们一起带过去也行。」
「妈,我不认为他们会想离开台湾。至少现在还不适合。」
「那也行……就交给你负责。别又生出什麽枝节,尤其是学校方面,再怎麽不行,都得大学毕业,毕竟徐家爱面子就是在这点上打转,我也不想出席亲戚场合时没面子,你懂我的意思?」
「……是。」
徐开贵应著话,表情一贯的漠然。
「……开贵,年轻人爱玩无所谓,但不要忘了,你是徐家的长子,做些什麽,哪怕是未来的老婆,都得注意著……」
中年妇人终於抬眼,正巧对向梅令时,「……你看起来还算能做事,剩下那些小朋友们你就看牢点,要是不行,我就按照当初的意思让他们都住校去。」
「……太太,我会注意的。最近一向都没什麽事。」
梅令时卑躬屈膝的语气,带著点优雅的姿态,让徐家女主人多了几分好感。
「……你过来,我看清楚点。」
依言梅令时走到她跟前停下,微微欠身,再微妙的抬眼,再低头。
视讯上看不清楚的身段,倒很是令徐家女主人感到意外。
清脆的笑声,「你倒是块料子。真惊讶,徐开贵哪里找到你这等人,偏偏你还愿意做个管家。」女人上上下下看了他几次,「把你放在小朋友身边,哼,真有他的……你自己可得小心点,我大儿子想什麽,连我都很难知道。」
外头响起敲门声,说是宴会时间到了,相隔好几年才一次的对话就这样落了幕。
这样也好,徐开贵想,自己本来,就对她说不出甚麽话。
回程里头,两个人都静默著。
好不容易在机场里头等候登机了,两人隔壁而坐,似乎是应该要说些什麽的时候。
「梅……」
「徐……」
两人都停下来,又是一阵哑然。
「梅……我……」
梅令时难得的打断对话,「徐先生,我知道的。您说过的,没说过的,我都知道的。」
「……我想也是。梅……你只需要待到懿贵高中毕业,这点是不会改变的。」
「是的,徐先生。我会尽我所能。」
徐开贵像是要开口,又抿抿唇,几次之後,才又发声。
「……你有没有什麽……想要的?你不用现在回答我……从现在,到以後,我有生之年,如果你有了想要的东西……就来找我……」徐开贵叹口气。
「我能做的,都会办到。……我有预感,你付出的,会超过我实际能够给你的。」
梅令时把手放上徐开贵的膝头,他知道,梅令时一向不碰触别人,也不让人碰触他,他自是有那个本事。
但现在显然是代表著他对他的信任。
「徐先生,我倒在路边,血一直流的时候,旁边的人都说我贱,说我不知道有没有病,那个时候我心里头想,大概就这样结束了。意识模糊到再也不清楚时,是您帮我止的血。」
「您不但送我入院,供给食衣,最後甚至逼著我,让我顺利完成大学学业。就凭您让我再活一次……这样的恩情,就已经让我难以回报了。」
其实不过是因为,猛然想起了现在生命里的人,曾经的过往,所以才恍然带上了你。
梅,这样的随性,没有什麽重要的,没有什麽,值得回报的。
我是什麽样的人,你清楚的。
「你……我这样做,你先前不明白,後来也都明白吧。」
「……现在的你,我把你放在央贵身边,我故意这样做,你先前不明白,後来也更明白了,是不是?」
梅令时加重了手底的劲力,「我愿意的。徐先生。那其实不难。只是……」徐开贵这时也对上他的目光,「徐先生,裴先生他……」
「徐先生,我怕您会吃亏。」
避开了那目光,「梅……我想,人生里总是要吃回亏的。如果真的咽不下去了……」徐开贵理理自己的衣领,「……那便是吃的够了。」
「……我了解了,徐先生。」
下了飞机,临别之际,梅令时再度递过张纸,「徐先生,这是离岛的机票预定码。前一个钟头要到场划位。」
「嗯。」
多麽不一样的人,却混杂在自己的人生里。
坐在机场大厅,看著不停和自己相遇和错过的川流不息。
如果真的有了不想失去的东西,就要牢牢捉住。
不然剩下的,只会有两种感觉,除了错觉,还是错觉。
拿出了贴著便利贴的资料,徐开贵的思绪回到即将到来的真实。
除了订机票,抵达当地的之後的岛上交通,徐开贵大部分还是自己安排的。
他知道会花不少时间,只能加倍的用心於作业与课业,才有多的馀裕可以打算这些行程。
裴敬辉在机场向他飞奔而来的时候,徐开贵不自觉捉紧了手里背包的肩带。
他坐在他旁边的时候,他闻见今天他的身上有香水味。
男用的,虽然有点过於浓郁。
「你今天很香。」徐开贵微微贴近确认了,笑笑的说。
「这……哈哈。」
对方忽然害羞起来的样子让自己心跳突突。
「我们……」正打算说些今日的行程,对方的电话就响了。
「喂?对,我在机场。」
……
几句话之後,裴敬辉不好意思的,「我妈妈啦。她老是担心我坐飞机的事。」
「那也是,父母都是这样的。」徐开贵用手梳拢著头发,「……更何况你是独子。」
「我妈只有听我的话的份,我凶起来,她可是怕我怕的……」
电话又响了。
「喂?对,是,黄老师,我在机场……」
……
挂掉电话的男人,又尴尬的解释著,「老师要约我,问画展的事……呃……因为我的个展要到了……」
这边还没讲完,「哔哔-- 哔哔--」又响的大声。
这次裴敬辉接起电话,重复第三次一模一样的开头,
「喂?对,我在机场了……」
这次起身到远处讲了几句,挂掉了电话,笔直绕回自己身边的人,一坐下,就关了手机。
「这次又是谁?」徐开贵翻了翻手上的地图,随口问著。
「……一个朋友。」
裴敬辉左手偷偷在外套底下握住另一个人的手,「我关机啦。」
徐开贵什麽话也没说,只是过了一阵子觉得热,登机时风很强,却还是吹不去温暖,和脸上的发烧。
飞机起飞的时候徐开贵有种晕眩感,当窗外变成蓝天的时候,肩膀上多了个人。
敬辉,这里,真的只有我们了。
他又伸过手握住他,徐开贵看著他明亮的眼睛。
「你是我唯一带出国的情人。」
裴敬辉倚在徐开贵耳边,说的很轻。
手被对方握的更紧。
「机票是我订的,旅社也是我找的,我想这句话应该倒过来说才对。」
徐开贵不好意思的撇过头去,「你是我唯一带出国的情人。」
裴敬辉摸著那握著自己有力的指节,说不出话,只是眼眶有点红红的。
落地的时候开始,两人就一直握著手,找站牌的时候,等车的空档,在只有两个人的车里向窗外看的时候,在一起开启房间门口的刹那。
在租来的摩托车上,再度像之前一样,一前一後的坐著,在夕阳落下之前不停的奔驰。
「开贵,看这里。」
在仙人掌丛前无意识回过头的人,听见单眼相机趴擦趴擦的声响。
镜头里镜头外,捕捉著与被注视的,那原本就是相对应的存在。
中午一起挤在海洋馆里不高的凉亭里吃著便利商店的饭团,争著喝同一罐饮料,牛脾气的执著於地图上的分岔点,输的人要亲对方一下。
风一直吹著两人的发,纠缠在海风里缱绻,就好像真的拥有了两人而已的世界。
海鸥在远处提醒著世界的流动。
徐开贵和裴敬辉坐在岸堤旁,从夕照,到漆黑。
晚上是湾上的彩虹大桥,映在水里。
徐开贵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有点恍惚,
「敬辉,记得上次你跟我说,你吻了小竟的事吗?」
「……」
裴敬辉为对方拉紧外套的动作停了下来。
「敬辉,我以为所谓的伴侣,必须要互相信任,才需要走下去。」
裴敬辉从背包中掏出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在昏暗的路灯下,头发底下是深深的阴影,「……你想要我说什麽?」
「你有情,你迷恋她,并不爱她,你要回应她的张狂自有你的道理。只是,这样的方式,适合吗?在我们之後?」徐开贵点上了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在下风处,「敬辉,那是不可以的。」
裴敬辉抢过那只烟,学著吸了一口,徐开贵以为他会呛到,但是他没有:
「……为何不可以?如果我可以,她可以,吻著的时候吻著,吻过的时候就是吻过,那又有什麽要紧?是你自己限制了自己。」
「因为,」徐开贵伸手指著自己,「我还在这里。」
「那与明天,你会一样,她会一样,你们都仍一样,都一样的认知,并没有关系。」
裴敬辉伸手一抛,烟燃著的红点以优美的弧线在海面消失,
「……爱你,吻她,再选择杀了自己,要是再一次,我还是会。爱你,怎麽她,杀了自己。而且我不会说抱歉。」
刚刚自己的手指还指著胸口那处最容易起伏的地方,彷佛也疼痛了起来,徐开贵用手压住那突突的心跳,「……有人有著你渴望很久的,或有人愿意给你你想要的,并不代表你可以予取予求,敬辉。」
「你不明白,开贵。」
他对上他的容颜,「因为我早就决定,是你。你懂吗?……那不会因为任何事改变,就算自己面对自己的挑战……再怎麽样,我也不愿输了你。」
「敬辉,人和人相互靠近的时候,你只能选择一种,我也只能选择一种。错了距离,忘了定位,都是伤害,都是藉口。」
「因为你知道的,我知道的,那都只是,因为我们自己。」
裴敬辉嗤笑一声,像是轻蔑著,「我的承诺是一辈子的,只是你以哪种定位看而已。」
过了许久,徐开贵又点了一只烟,静静的抽完。
「我听过一首歌,敬辉。」
徐开贵对著全黑海海面上头倒映的霓红色光芒,彩虹桥在水里糊成荡漾的梦。
「它说,只要一直跑,那一边就是我们的天涯海角。」
「它也说,我们很渺小,躲也躲不掉,命运的心血来潮。」
「敬辉,你说如果有一天,命运要将我们分开,我们会躲的掉吗?」
裴敬辉一脸不屑,「我最痛恨一种剧码,那就是两个人明明彼此相爱,却不能够在一起……」
也是,徐开贵感觉著渐渐冷下来的气温,「如果对方是自己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唯一……你只有我,我只有你,自然很难……会真的放开手。」
在无边漆黑的夜里,因为体温而使两人靠的更近,「我想我们办得到的,是吧,敬辉。」
看不见表情的时候,只有拥抱显的真实。
这一天的结束,在微茫的灯下,徐开贵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另一个人已经呼呼大睡,甚至连自己的枕头都抱的紧紧的,好像深怕有人抢走。
徐开贵伸出手,轻轻拨著,他散乱在枕上的发丝,一遍,又一遍的。
他知道,这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可是,他知道,自己想要的,不过就是这样。
有人在自己半梦半醒的时候,在自己身边。
自己可以在一个人身边,那怕只是他半梦半醒的时候。
早上的时候,他是被裴敬辉的手机吵醒的。
桌上放著他的早餐,刚刚明显按掉的铃声,又响了起来。
听著从浴室里传出模模糊糊的声音,徐开贵吃著肉包吃到了最末,正好对上从浴室里走出来的裴敬辉。
「早。」裴敬辉满脸笑容,却淡著点不安。
徐开贵笑了笑,「你倒是仍然一大早就忙得很。」将手里的垃圾抛向回收桶中,「今天我们的行程可紧凑著呢,船的时刻我已经看好了,我们现在就得出发。」
「走了。」他握住裴敬辉的手心,连著刚刚已经收拾好的背包,一路上车速快的在应该是微暖的清晨,都沁著挥不去的凉意。
小船在海面上破浪,白浪滔滔里,彷佛真的越来越接近,所谓世界的尽头。
但是船越行越远,面对著一片大海,就好像,其实没有所谓的镜头一样。
身边的人相机仍旧忙碌著,已经换了卷底片,对於那些海上的岩壁,枯枝,一向是他感兴趣的媒材。
自己已有先见之明,吞下了晕船药,上头副作用写的清楚,嗜睡,口乾,视力模糊,手脚运动不协调……
坐在有棚搭起的小甲板上,徐开贵远远看著挤到船舱里头去,硬是要跟船长学开船的人。同时挤在那舱内的,还有船长的女儿。
远远的看起来有点黑,但是大大的眼睛,灵动的表情,和在青春里就显得闪闪发光。
徐开贵闭上眼睛,不能再想。
好不容易结束上午的行程,中途的休憩站是一个较大的岛屿,中午跟著其他一起出海的游客并桌吃饭,一时也吵吵嚷嚷的,两人用过餐,就在木屋的屋檐阴影下吹风,正中午外头热的发烫,让人感受到异样的焦躁。
「……要不要喝饮料?」
是没称的上晕船,但在舱外吹风吹了一上午,头痛开始隐隐发酵,让裴敬辉去买运动饮料,自己还是坐在原地的台阶上歇息。
许久,那人还是没回来,徐开贵半不耐的移动到记忆中的贩卖部,却在出口的後门看到,拿著手机的裴敬辉,蹲下的他旁边摆著两罐饮料,水珠挂满表面,显然放著已经有了一阵子。
徐开贵又回到刚刚的位置,默默的,等著。
裴敬辉回来的时候,递过了不甚冰凉的运动饮料。
徐开贵因为那人身上的酒味而微微皱眉。
彷佛各怀心事一般,两人的沈默异常凝滞,一只鸥鸟从很远很远地方飞过,声音却很清晰,啊啊啊的,沙哑而带点爆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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