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肩----佑翔
  发于:2009年07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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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我怕有天,再也不会被听到了。」
被抱在怀里的时候,徐开贵没有说话。他知道他不会伤害他。
理所当然的,他也没有推拒。因为他也不想伤害他。
不敢抱紧的双臂里,留给自己的,除了体温之外,只是一片茫然。
而背弯里的自己,还能付出的,又更加的模糊了。
把脸在学长肩上蹭了两下,苏元醒低低地:「学长,有天你听见了,告诉我好不好?」
徐开贵迟疑了,「……你为什麽这麽在意?我不过是花点时间陪著你。」
「学长,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
苏元醒再次轻轻的抱住对方,微微的温暖里,「学长,有你在的时候,我特别怕错过。」
「……元醒。」
对苏元醒来说是醉了,对徐开贵来说是倦了。没有人记得後来到底为什麽两个人就这样躺在沙发上睡著了,而且是互相拥抱的姿势。
苏元醒醒过来,也不移动,只是静静的再抱住学长。
就好像很多年前那样。但这次不一样,他们之间什麽也没有发生。
迷糊之际又睡过去了,是徐开贵把自己弄醒的。
微微下陷的沙发代表著对方的用力,配合著表情,苏元醒已经明白过来,「学长,你别动,用力背会更痛的。你抱住我吧。我不会对你怎麽样的。」
徐开贵苦笑,「你会对我怎样,我还会开门让你进来吗?」,把手安到那男人背上时候,自己是有点脸热,那人一手收紧腰际,一手横过双腿,一使劲把自己扶了起来。
「学长……」
把自己放在大腿上的姿势让徐开贵有点尴尬,不由得还是有点挣扎,「元醒……你……」
苏元醒这时却也竟是不理会自己,徐开贵自己勉力调整了依附的角度,见到学弟刚刚就一直没变的坐姿,脸上是隐忍的神情,感觉到些什麽的徐开贵,忽然笑得更苦了,「嗯……我知道,我先不要动比较好。」
苏元醒连耳根都烧起来了,「……那是……昨晚宴席上吃多了生鲜的东西。」
看著学弟用意志力克制晨起的欲望,徐开贵安分极了,连勾在学弟身上的手都不动了。
如果不去想那些扰人的情欲,暖烘烘,甚至有些发烫的怀抱在有点凉意的日子里,倒是舒服柔软,容易催人入睡。现在的姿势也不压迫,徐开贵眼皮很快又垂下去。
徐开贵又睁开眼睛的时候,学弟把自己扶起来,灵活的手掌挌在唇前,自己手上被放了水杯,「学长,早上的药,你吃了再睡。」
咽了水,躺下之後,学弟正在替自己盖被子,末了偷偷在自己脸颊边亲了一下。
徐开贵模糊的笑一笑,听见卧室门閤上的声音,而後睡的更沈了。
@ @ @
苏元醒其实不明白学长的想法。
从前可以光明正大的打扰,联络感情,分享生活,像是郊游踏青一样,说说蓝天多美苍蝇乱飞甚至更无谓的事都不为过。但是伪装成朋友的那座围篱被自己的失态给推倒了,一切都变的像是充满意图,就像是猎人紧盯猎物,眼里是因为贪图什麽,渴望什麽,不顾一切的要得到,才不由自主的,或是说翻墙抢滩的越靠越近。
就像是学长那一句「你想要我」背後的含意一样。苏元醒不喜欢这样。
这就是为什麽苏元醒一直想要的,是恋爱的感觉。真正恋爱的人是因为喜欢而互相追逐的。一夜情,时尚联谊,官场婚姻,像这些为了性欲物欲名誉而结合的,自己一点也没兴趣。
是以很多年以前那一夜之後,苏元醒选择的是不联络。就算喜欢的确实是那个人。
不健全的开始,一切就谈不上什麽可以发展了。
之後的之後,就算收到了喜帖,也没有出席。是因为忙,更是因为还在意,根本没办法去。
像个学弟一样的认识他,去查他的研究,阅读他的实验结果,是多年来改不过来的唯一坏习惯。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然後,就这样失去了联系。不令人讨厌的结局,或者说,不陌生的收尾。
但是不可否认,为此苏元醒偶尔也觉得寂寞。从年轻到快中年,日子多的让人数不清,不是没试著与人安定的交往过,但终究还是分开了。
太多的恋情都是在无疾而终之中告吹,苏元醒也认真过那麽好几回,但是最後都走向了分歧的道路。
这个圈子对象已经少了,要求又多了,更漫长的空馀时间里,苏元醒更常想起学长了。
苏元醒自己一直没忘记,那麽多年之後,知道他回到台湾,甚至有了实验室的时候,心神不宁的坐不太住,起身走著走著就绕到了那地方,还在外头买了饮料,慢慢的把它喝完。
学长倒在沙发上,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的时候,透露著学长没有忘记自己。
学长看起来不讨厌,但是那不代表他喜欢。
纵横情场多年,形容词的微妙差距一向是情人间迈向未来的转折点。
只差一点点,引导出来的路线,有可能相差十万八千里。
把付出变的纯粹,让感情建立在生活的日常里,依赖但是乾净。
基础越稳固,才可能长远,才可能一起建造出什麽。
苏元醒之前每一步都走的谨慎,却没想到出了个乱子。现在连今晚要打电话给对方,提醒吃药的通话钮都拨不出去了。
正举棋不定,手机来了封简讯。
「我吃药了,别担心。晚安。」
而那夜,苏元醒彻底的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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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这样就是男人了吗?
苏元醒:轮不到你们说话 ( ̄▽ ̄# )。
徐开贵:……晚安。(关灯)
苏元醒&众:……〒△〒
至於有人很好奇大哥是生什麽病……
暗梗即将出现,到时候大绝招,会由隐藏版人物揭晓……(作者逃~)
不过~第六章可别名为苏元醒的天堂~大家就先好好享受吧~~

错肩 第六章 6-3

(6-3)
今天不是周末,徐开贵下了班,吃过晚饭,又回到电脑前面,工作向来是不带回家里的,不过给自己的学生写写E-mail,也算是个娱乐,刚巧梅令时来,一下子就把倒垃圾泡茶等等的事顺手接了过去帮忙。
所以今天是梅令时让徐懿贵进门来的。
这天来倒也是碰巧,徐懿贵没有事先跟徐开贵联络,但也是自家人,不需要太过拘泥。
徐懿贵看见梅令时在家也不怎麽讶异,毕竟都是熟识的人,他知道大家都有点担心大哥独居的生活。
现在社会新闻这麽多,徐懿贵偶尔也怕大哥万一有了意外,没人知道该怎麽办。
他也想过是不是劝大哥再娶,但是孩子也是个问题,反正来日方长,慢慢说也不迟。
而事实上,每个星期一,梅令时都会来这里,或是扫除,或是整理些杂物。
徐懿贵从楼梯上来,只觉得走道宽敞,摆设也简单,随性的步行走进书房里,手上拎著上次徐烨拿去自己家里,落跑时候还是忘在架上的西装外套,正打算把衣服挂上身旁的原木衣架,目光却忽然就停留在电脑桌前的脸上许久。
有人站在书房门口时候,徐开贵正留神在手上的字句里,并没意识到。
常常见面的人反而不容易察觉对方的变化,这次与上次相见,隔了不过数月,但是微微消瘦以及宛如面具一般表情稀少的脸孔,这种种迹象,对徐懿贵而言并不陌生。
徐懿贵暗暗心惊,也不在乎忽然出声是不是会吓著对方了。
「哥。上次徐烨把外套拿来我家了。」
徐开贵忽然抬眼,表情有点迟缓,而後才渐渐笑容浮现。
「你来啦。外套?喔……徐烨上次来吃饭,说那应该是你的,我就叫他带过去的。」
「那倒不是,里头有些记事纸条,很像是苏主任的。」
徐开贵站起来,像是要走过来确认,但缓缓的又坐了下去,「那麽,你就放在衣架上吧,我再还给他。」
徐懿贵抿抿唇,语气维持平稳,「不然这样……大哥,你帮我个忙?」
桌前的人又把目光提起,抬头向著走近了的徐懿贵。
徐懿贵继续,同时更仔细的看著大哥的一举一动,「苏主任的外套我帮你拿去还吧,只是他刚刚打电话给我,说现在分不开身,里头又有要紧的东西,让你写地址给我好让我送过去……」徐懿贵从口袋里掏出纸张,「……你帮我写一下吧。」
徐开贵笑笑,迟疑了一下,终究动了笔,上头的字一开始还工整,越是後面,字越来越小,还有些扭曲。
「真是不能小看内科的医师,是吧,懿贵?……」徐开贵微微扬起的嘴角还是那样熟悉的弧度,「……何况还是个神经内科的主治。」
徐懿贵盯著那张纸,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顿了好一会儿,
「大哥……你……有多久了?」
渐渐失去平时表情的脸孔,体重减轻,看似胃肠不适的呕吐,苏元醒说的心律不整,有时会出现的姿势性低血压晕眩,这下全都串在了一起。
最决定性的,不外乎是那张纸上的证据,还握在自己手上。徐懿贵半晌才缓过气。
「你知道多久了……有谁知道你有PD这件事?」
面对抿唇的弟弟,徐开贵喝了口茶,「三年吧。梅令时知道,还有苏元醒也知道……不过徐烨他们……还不是时候。」
「所以我也不是时候?」
「……懿贵,我不想让你担心。你比谁都知道,这病是不会好的,是不是?」
徐懿贵还在抿唇。
「我就算告诉你,你也不能治我的,三等亲以内不行,你也是知道的,是不是?」
「……我是你弟弟……我至少……是你弟弟。」
「三少爷。」
梅令时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站在了一旁,还带了个人,正是苏元醒。
接过梅令时盘里的药丸,「……我该吃药了。你看,我不止曾经是个好医师,现在还是个好病人的。」
「主治是谁?」徐懿贵看著梅令时。
徐开贵出声打断,「别这样,懿贵。」
「简若鸿。他同学。C大神内副主任。」苏元醒直接了当。
徐懿贵点点头,接过梅令时递过的处方签,看了一阵子,「大哥……你……何必绕远路,去别的教学医院……」
而後徐懿贵一时又说不出话了。
苏元醒从沈默的男人手上拿过外套,「谢谢啦,我的外套总算回到主人手里了。」
徐开贵在几个人漫长而安静的对视里头,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
@ @ @
而後徐家的周末变的热闹了,简直是人来人往。
人变多,做菜的准备工作是一定吃重的。这时候从前来当食客的人就加倍殷勤了,当然,厨房里同时也又挤了个杜小跟班和本领高强的梅先生。
梅先生手艺卓群,看过他下厨,苏元醒就明白从前学长说自己只能做些家常菜的意思。这时候的自己倒是除了准备东西,也真帮不上忙的。
小跟班也不能使唤过度,否则另一个姓徐又要情意殷切的冷眼以待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待在学长旁边,自己实在多做点,学长至少笑容还是温柔的煦人。
不过不能像从前那样独处,就算手边打理著的还是一样的事,融洽亲密的气氛却是完全不同了。
和学长的互动没有什麽改变,某方面而言,这著实让之前微微焦虑著的苏元醒安心。但是就是因为根本没有什麽改变,暗示的意义太广,甚至有著自己最不愿意的可能。
这样双重的矛盾里,却让苏元醒陷入前所未有的心神扰乱。
医师也是人。
所以向来不太留情的苏主任放了那麽一点电。其实也没有做什麽,不过就是眼神多了一点暗示。
某天早上晨会迟到的小医师事後被总医师叫到外头叨念了好一会儿,内容不限是今天,一次总结,从科部会议、跨科联合会每一种都挑的出毛病,最後连上星期有个病人抱怨蜈蚣一般的缝线都拿出来讲了。
「你们自己注意点,给护理站穿了小鞋是你们自己的事,但是让主任出来瞪我就是大家的事。新规定,以後我们……」
这个时候的苏元醒早就走的远了。
@ @ @
这天晚上,苏元醒安静的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播出了电话。
照常打电话给学长,与以往没有什麽不一样,不过开头几句话之後,苏元醒却发现学长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往沈闷,回答也简洁,听起来有几分压抑。
在一句不太对头的应答里,苏元醒放不下心,多问了一句,「学长,你还好吗?」
学长不说话了。
「……学长?」
「嗯。」
苏元醒不死心的,「……学长?」
「嗯。」
「……我去找你吗?学长。」
电话那头安静的连呼吸声都一清二楚,但因此,学长那几不可闻的回答,也不可能听错。
「……嗯。」
到的时候,苏元醒又打了个电话,电门一下就打开了。只是站在门前好一会儿,才听到大门锁头转动的声音。
开门那人的脸色很是疲倦,「……进来吧。」
回身关上了门,苏元醒看著脚步迟缓,甚至姿势有点扭曲的人,慢慢的走到客厅的椅子上,坐下。
徐开贵现在身上穿的是一件深灰色,近黑的浴袍,可能是洗久了,所以颜色不是那麽绝对了。上身一件薄短袖,这样居家的普通样子,却是苏元醒第一次看见。
而没有系紧的浴袍底下,露出来的是黑色格纹的四角裤。但是苏元醒现在没有办法多有遐思,因为更明显的是,学长膝盖上,看起来不轻的割伤。
苏元醒心里好像有了点底。
「学长。」
从前常常直视自己的灵魂之窗,被低头而顷泄而下的浏海掩盖,学长的双手指头交叉,就放在伤口狰狞的膝盖旁边。
「嗯。」
声音低低的,和在电话里一样,像是深海里的潜艇,没有出口的呐喊,疯狂的寂静。
「……学长。」
苏元醒见到微微抬起的那双眼睛,失去了冷静,但是显然很努力。
计画永远赶不上变化。他一辈子都很努力,去面对所有的事情。
尤其是面对他自己。
他从来不去怀疑自己所选的是对的还是错的,因为那并不能改变些什麽。
去选择,而後为选择而负责。说起来轻松,就光是这样,人生就可以耗去大半。
有的时候人会喘不过气,想丢下一切空去负累,毕竟扛久了,总会疲乏。
有人真逃避,什麽都放下了,却也已经什麽都崩坏了。
也有的人把那份难受揉捏网罗,遇见软的,能忍的,不敢吭声的,没力气动弹的,不懂事偏要试骨头硬不硬的,就狠狠抽他们几下,不客气的发泄,换他们去抉择。相形之下,不轻松也乐了。
又或是把那些绑住自己的,再怎麽也脱不去干系的,一项一项的逐条名目,通通判刑,千错万错入狱的都不应该是自己,也算解气。
但他什麽都没有做。
认真到底,却也不是普通的煎熬。
称不上一直在承担,但是明明对要求有那麽多的坚持,往往却没办法,能够让自己好受一点。
其实大可以不必。那不容易。
到了这个年纪,该在乎的,只要舒舒服服的就好才是。
苏元醒也不再问,在学长膝旁蹲了下。
「学长。」
徐开贵迟了很久,安静里,单音节的话听不出情绪:「……嗯。」
和电话里一模一样的对话,但是苏元醒这次能够靠近那个人。
而因此,一切似乎变的不一样了。
苏元醒把眼前那些多馀的浏海撩起,在额头上轻轻的亲了一口。
动作里,徐开贵没有避开,只听到学弟的声音,「……是跌倒了吧,学长,我帮你擦药吧。」
苏元醒凭著记忆中的位置,顺利的搬来小型医药箱,帮学长擦上药,贴上透气胶布的时候,徐开贵只是看著自己的动作,一直到把药箱收拾好。
「元醒……」
徐开贵打破沈默,「……这星期,陪我去买扶手回来装吗?」
苏元醒忍不住把那眼睛变红,话里还是淡然的人抱住了,「……嗯,当然。」
「……谢谢你。」苏元醒感觉到那人谨慎的把手搭上肩来,动作显的很犹豫,而後,竟是是头颅的重量。
那个声音也许是因为贴近了,所以听得出来里头微微的抖音,「这样……我就不会只是醒来想喝口水,就跌伤膝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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