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鸡肋 上----小马疯跑
  发于:2009年07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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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桦是脱不了张宽的掌控的。
张宽有著正当的理由赖在苏桦的小屋里,因为张保林在身後做支撑,还有苏桦的养父母。苏桦没办法,只能躲出去,在客厅在厨房转圈子,一点点小事也要耗上很长时间。
张宽趴在苏桦房间里的小书桌上,左边放杯饮料,右边放著瓜子,自己大爷似的脚翘在桌子上,隔不了多久,探个头,喊上一嗓子。
“冯阿姨,我有道题不会,能不能叫苏桦进来一下。”苏桦就得放下手里正洗著的衣服,进去了,低著头快快地讲完题再快快的出来。
“小玲子,来哥哥教你画鸭子,小考考了个小鸡蛋,大考考了个大鸡蛋,期中考试考了两分-------怎麽样,像吧,去悄悄把它贴你哥哥背上,说我想吃鸭蛋了,让他给我切上半拉送进来-------”苏桦像个小佣人一样,把油黄的半个鸭蛋送进来,张宽抓出蛋黄一口吃了,再把蛋青一口塞进苏桦嘴里,听著苏桦唔唔的叫,张宽一把抱起小玲子。‘来哥哥教你画王八------’
“陈叔叔,我能不能叫苏桦出去游泳,你看苏桦都多久没出去玩过了。”苏桦就得在张宽的半挟持半逼!的状态下出去。然後整个人面红耳赤不知道眼该放哪的把头整个蒙在水里。
苏桦太不对劲了,张宽心里奇怪,但也没深究。苏桦什麽时候对劲过,有人的时候,在家的时候能对著自己笑咪咪的,出了门就当自己不存在,什麽人,那叫虚伪。
人的心理是很难琢磨的,就像张宽自小习惯了捉弄苏桦,除了苏桦自得意满的样子让人讨厌,苏桦的无力反抗、无处躲藏其实很让人有种快感的。就像玩弄蚂蚁,把洞口堵掉,看它们茫然乱窜,却不会另辟洞门,就像一条放在案上的活鱼,乱蹦乱跳,还是得切尾去鳞。每当苏桦露出这付窘态,张宽是得意的,也就越玩越上瘾。
没有人不认为,苏桦应该和张宽好,就像苏桦养父母一样。一起长大两个孩子,又有这麽深的渊源,更何况,是张宽呢,要不是张宽的爸爸,苏桦也走不到这个家里。
所以有一天,张宽又大著嗓门“冯阿姨,今晚我不回去睡了,反正我妈去开会,也不在家,今就和苏桦挤一挤。”
冯阿姨笑得一脸无所谓,苏桦想死的心都有了

谁是谁的鸡肋18

苏桦始终记不起来那个晚上自己到底睡没睡著.。
张宽不到十点就喊困了,洗了之後一横在床上,身高臂长,连空隙都剩下的不多。
看到旁边苏桦还拿著书假模假式地看,一生气把大灯拉了,只留了个床头5瓦的照明灯。
“睡觉。” 张宽摆出个大爷的姿式,露著胸脯穿个短裤,刚刚五月初,就喊热,把苏桦抱来的被子蹬在了床角,那一身亮出来的肌肉和少年还未完全长成的身体看著苏桦脸热心跳。在屋子里心烦意乱地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可以放置自己身体的地方。
“烦不烦,赶紧躺下。”张宽有著一挨枕头就进入状态的良好习惯,看到身边不多的位置,自已再往墙里挤了挤,就腾出了半个身位。
“床----床太----太小了,我打地铺吧。”苏桦舌头都打结了,才想出来这麽个主意。
刚想把床下的凉席拉出来,张宽长手一拉拽著苏桦的衣领就把他抓过来了。
“放什麽屁,我都没嫌小呢。”张宽看了看的确窄得要命的小床,嘟囔了一句,“要不,你睡里面。”说著,张宽爬起来,把苏桦一抓往床上一推,自己再挤挤,刚好挨到了床边。
“这不就行了。”张宽笑得一脸困意。“哎,你怎麽不脱衣服。”看到苏桦竟穿著长裤贴著自己腿,就觉那种布料粘著皮肤的粘热弄得他很难受。
“我---我这样习惯了。”苏桦声音都快找不到了。
“脱了,我不习惯,热。”
“就这样吧,我体寒。”苏桦又往墙里挪了挪,生怕张宽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
“毛病。”张宽吐了一口气。“两个人睡,舒服。”
张宽说的一脸舒坦。
苏桦听的一脸糟心。
张宽睡著後呼吸很沈,倒也安静,怕自己掉下床去,一条粗胳膊横在苏桦身上抵得上一块大石头。
这是一种很久没有过的热度,除了自己的身体,由身边的某个热源传递过来的热度,那麽陌生,又那麽熟悉。
在最初的恐慌消失後,苏桦听著桌子上那只闹锺嘀嗒嘀嗒地走著,他的心静了下来,知道张宽的胳脯更像是搂抱,而不是随意的搭放。他没有拿开那只胳膊,半边身体不是空的被什麽环住的感觉像跳了一个时空。妈妈当时就爱这麽睡,一只手拍在背上,沈沈的呼吸打在耳边,那种知道身後有个人的安然踏实的感觉一下让苏桦流下泪来,八年了,时间过去了整整一倍,原本以为一天都熬不下去,一天都撑不下去,没想到一熬一撑就这麽飞快地过了八年。
苏桦没有睡著,睁著他黑亮的眼睛所视无物。知道旁边躺著的是张宽,苏桦却把那种温度当成妈妈的仔细体味,妈妈的声音在耳边吟唱,妈妈说苏桦人生下来就是来受苦的,妈妈说没有什麽是过不去的,妈妈说苏桦你还太小,很多事情你不懂的------
苏桦默默的流泪,在黑暗里轻轻拉住了张宽的手,把脸慢慢地贴了上去-------
这一夜,在苏桦心里,根本没有张宽。
所有的温度是来自心里的,是通灵时虔诚的信徒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握住了那不能回归的魂灵。
那一夜,他和张宽是如此贴近,又是如此遥远。

谁是谁的鸡肋19

1997年的高考,相对於香港回归,更让这个老厂子里的人记住的是苏桦。
苏桦以全市第一的分数再一次让所有的人想起了这个孩子。
尤其是那个还在外地开会的张保林,竟然推了一身的事务赶了回来。
虽然张宽考得也不错,那在张保林眼里根本可以忽略不记。
苏桦坐在专门为他准备的庆祝宴会上,时间好像又回到了过去,那个大会议室,那些见过没见过的长辈,不同的是,做在最角落的不是自己的叔叔,而是张宽。
张保林似乎比苏桦回去的更彻底,端著红酒杯子的手都有一点发抖。
“今天,我特别高兴,我们的苏桦是我们的骄傲,我高兴我当初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苏桦是个好孩子,没有辜负我们大家的期望。”
苏桦看著张保林专门叫来的厂电视台,看到那个摄像机黑黑的镜头对著他,他对这个东西已经不陌生了。这两天,各种渠道各种传媒甚至坊间传说已经让苏桦脱离了这个厂小范围的名人,成了所有家长嘴里羡慕的名人,甚至那些人恨不能当初为什麽不是自己去收养了苏桦,而白白便宜了干了一辈子还在车间里当工人的陈家两口子。那些过去了整整九年的事情被再一次拉回,成了大家口沫横飞的茶余饭後的谈资。
“苏桦,你是怎麽做到的?”那是市电视台的阿姨。
“苏桦,你学习的窍门是什麽?”那是市教育台的叔叔。
“苏桦,你对你现在这个特殊的家庭怎麽看?”那是市报社的哥哥。
“苏桦,你还记得你当时是怎麽挺过你父母突然出事的那段日子吗?”那是市宣传部的一个老干事。
苏桦记不得他是怎麽回答的了,那种只可能有一种答案的东西,不需要他多动脑子,所以也不会过多的浪费的他的记忆,他甚至不去看在厂里已经人手一份的报纸的大标题,那种无限拔高、无限放大的功能,他被描述成了一个懂事,自律,感恩的好孩子,甚至差点成为市青少年学习的典型。
这是多麽大的一个笑话。
苏桦考试前最後一天复习数学,偶而做了一道题,有点难,准备放弃的时候,妹妹进来说想让他讲故事,苏桦就以此推脱了妹妹,终於多花一个小时把题做出来了,偏偏高考数学最後一道附加题就和这道题型相类似。在考场上,苏桦还以为老天终於开眼了,能把这种幸运降在他头上。苏桦要是知道他的推脱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他宁愿躲在家里做一个落榜生。
在这间曾经一瞬间改变了他的命运的大办公室,苏桦很努力地对著摄像头。那个摄像头扫过了张宽,扫过了他的爸爸妈妈,扫过了厂里大大小小的领导,最後扫过了一脸兴奋的张保林。
苏桦也随著摄像头移动到张保林脸上。
那个挥著大手,口沫溅出两尺的人说‘他妈的,你们谁再叽歪,当心我巴掌挥他脸上去。’
那个挥著大手,口沫溅出两尺人说:“苏桦是我们的好孩子,我一天天看著他长大,他懂事,他努力。”
那个挥著大手,口沫溅出两尺人说:“苏桦是我们厂的骄傲。”
苏桦盯著那双眼睛,从前精锐有力,现在垂著眼袋的眼睛,那里面的光芒像一团焰火烧著在座所有人的心。
苏桦是他们的孩子,苏桦的今天是所有人努力的结果,苏桦是他们的骄傲。
苏桦盯著那双眼睛,那里面有希望,有得意,有激动,还有一点小小的盼望,他知道张保林在等著他说些什麽。就像苏桦躲在门背後听到自己的养父母对他的承诺一样。
今天轮到他了。
苏桦整了整衣服,一件全新的白T恤挂在瘦瘦的肩上,有种初穿新衣的拘束。
那是苏桦第一次出现在电视上,那件洗得泛白领子都变形了的蓝T恤给妈妈的打击,之後妈妈跑到市里最好的专卖店看著张宽身上的那件买来的。]
苏桦站了起来,看了看镜头,看了看笑得一脸腼腆的爸爸妈妈,最後视线落到张保林的脸上,苏桦脸上升起了笑容,从嘴角开始,延伸到了眼睛,满满的,融化了一屋子的人。
“谢谢张叔叔和各位叔叔伯伯阿姨这麽多年对我的照顾,还有我的爸爸妈妈,没有你们,也没有我的今天,你们对我恩情我永远不会忘,我永远会是你们的好儿子,永远会孝敬你们。”
苏桦收起了笑一脸庄重地著喝了那杯酒,放下杯子就看见张宽坐得远远的撇了嘴在冷笑。
孙子。苏桦在肚子骂了一句。
苏桦特别想笑,从那个快乐的场合出来就特别想笑,似乎是憋了十几年的笑容一下全冒出来了,苏桦跑了一路,穿过街心公园,穿过一堆堆躲在树荫下乘凉的人群,坐上29路车,在车最後面挤上了一个位子,然後下了车,跑了近一公里的山路,树两边,有青松,有柏树,还有阵阵花的香气。苏桦还是在笑,脚底下还是再跑,笑著笑著就笑不出来了。
双人的墓碑,简朴的碑文。两个刻骨铭心的名字。
苏桦浑身一软就坐下了,这个地方,他很少来,特别不愿意跟著养父母一起来,更怕每一年的祭日,张保林前护後拥地带著一大批人来,做固定的事,说固定话,承诺,保证,就像梅雨季的湿气,绵长如丝,!著人,也腻著人。
苏桦长大了,苏桦出息了,苏桦又考了第一,拿了什麽奖。
这些他不想听,也不想说,他藏了太多的心事,不想到了这里,也藏起来。
九年,一个人摸索滚爬的九年,自己和自己较劲的九年。第一次从黑暗中一声是汗的吓醒,而身边没有可握住的力量,第一次喊了别人爸爸妈妈,把眼泪吞到肚子里去,第一次摸黑钻到厂里去摸那个黄铜的雕像,找当时的那点温度,第一次对著阿黄说,走吧,没人要你了,我也不要你了;第一次忍著恶心喝下去的羊肉汤,第一次躲在靠垫後面看恐怖片,一次次地对自己说,什麽也不怕,不管是软的,硬的,滑猾的,长著疙瘩的,再难看的都不能再害怕,第一次点火时烧了的手,第一次自己拿著碘酒躲到厕所里涂抹伤口,多少个第一次,寂寞的第一次,没人分享的第一次,慢慢的,就这麽的成了习惯。
苏桦哭了,哭得是肝肠寸断 ,气都喘不过来,他只是不服,只是不服啊。
不服他喜欢的生活怎麽就嘎的一声停了,走上了另一个轨道。
远远站在一个墓碑後面的张宽没有跟过来。街心公园,29路,张宽跟在笑颜如花的苏桦後面。他知道刚刚的那个场合里,苏桦在演戏。
苏桦这几年一直再演戏,他看过苏桦做完家务後,特别是做那些匪夷所思泡咸菜、洗尿布之後疯狂地洗手,苏桦的手有著想像不到的干净,甚至是变态的干净,他搬蜂窝煤,他碰机油,他干著所有不容易洗净的活,却不留下一丝痕迹,那种细白的,连指甲缝都都泛白的干净,透著一种说不出来的假。
所以张宽认为苏桦在演戏,他想看看落幕後的苏桦,怎麽卸装,怎麽去粉,怎麽扫掉一脸的装扮露出或清纯或狡猾的真容。
所以,现在,那个扒在地上,哭得全身抖动,用力地掐著自己大腿的苏桦,才是一个真正的苏桦。

谁是谁的鸡肋20

张宽和女朋友吹了,然後和妈妈从南方玩到了北方。
玲哭著问他为什麽,为什麽,我什麽都给你了,你凭什麽说吹就吹,你有什麽道理说吹就吹,为什麽?
张宽什麽也没说。玲哭起来也很好看,就像哭著的苏桦。张宽不说是因为不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
一个纸飞机飞过来,飘过来的爱情太轻,而张宽也太年轻,他只知道他和玲有高兴的笑过,没有伤心欲绝的哭,只有快乐没有痛心,没法深刻。就像我们记不住张狂开心的笑,却绝忘不了痛彻心骨的哭。
所以张宽像领袖一样转遍了大江南北,肚子里揣著各色的景点和人文气息,带著晒出来的一身黑皮和玲分手了。
生活总是善於和苏桦开玩笑,
就在张宽还在回味著名山大川的文化底蕴,心里暗暗得意时,苏桦正揣著早就到手录取通知书在家里准备著大学里要带的东西。能进了B城名校,苏桦的世界推开了一扇展新的窗户。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终结掉,再重新上路。
他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好多年。
妈妈忙著给他准备该带的东西。
“棉衣带了吗?”
“带了,我放到了最下层。”苏桦说著把收拾好的东西拉开,给妈妈指了指那件深色的外套,“还有一些我打了包,东西带太多了拿不动,明天从邮局寄过去。那边天冷,冬天得用上羽绒服。”
“内衣裤什麽的多带一些。”
“带了,我昨天新买了几身都放好了,还多带了两条毛巾,听说住宿舍都胡拉著乱用。”
“别忘了带点药。”
“都有,感冒药,腹泻的、还有营养片钙片我都装盒子里了,还带了几盒霍香正气水。”
“钱卡一定要放好,火车上乱得很。”
“我会贴身放著的,我专门买了一个有口袋的内衣。”
妈妈看著苏桦,突然没了话,这麽多年,有什麽是苏桦没有想到的。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後,妈妈才意识到为苏桦做的太少,自己忽视的太多,知道了,也太晚了。苏桦似乎没有怎以度过青涩的少年,就成熟得挑起了家里的担子。苏桦从来把自己打理的井井有条的,有自己没自己似乎都没多大区别。
“等会你张叔要过来,好像有什麽事。”
听了妈妈的话,苏桦放下手里的东西。这才是真正的大事。张保林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所以一听张保林的名字,心里就没来由的紧张。
整个假期,没见到张宽了,听说跟妈妈去旅游了。苏桦没有羡慕,尽管养父母也曾提议过去哪里玩一次,也算是给苏桦庆祝一下,尽管苏桦也想去那些只在书上读过的大好河山去转一下,可养父母平时连生病都不舍得请假,那一天假扣50大元的工资,还连带了全勤奖的损失,苏桦是不敢也不能破费的,他们是一个有著两个孩子的家庭,还是一个最普通不过全靠工资生活的家庭。後来妈妈提议的苏桦自己出去,找几个同学一起转转的想法也被苏桦毫不犹豫地否定了。
他没有朋友,没有交好的同学。就是让他想一个能在一起待上一天的夥伴,除了张宽,他真的说不出第二个名字。
张宽出去玩了,偶而的苏桦靠在窗户边能听到楼上张宽从外地打给张保林的电话,总是让他爸找找这个人,找找那个人,在哪里又碰上麻烦了,又需要哪个景点接待了。
那是一种苏桦无法想像的旅游,不需要自己出钱,还有人接待陪玩的旅游对於苏桦来说,是陌生的也是不可思议的。但没有张宽,苏桦也过了一个无比舒心的暑假,见不到张宽,那种糟心荒唐的梦也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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