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下)----绿水袖
  发于:2009年07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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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然不想著意地去报复任何一个从前的爱人,但是,如果说不是我故意的、但又能达到报复目的的事,我想我也不会反对。
屋子里静悄悄的,今天是大年初八,盛涛想必已经出门上班去了。
我今天是中班,不用去那麽早,商容也不必。我想了想,开始著手准备早餐。我以前没给商容做过饭。在今天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我想等他一醒来後看到满桌子丰盛的早餐,一定会高兴的。
漂泊了那麽久,爱情的甜蜜,在那一刻重新充满著我的心,我似乎觉得自己又变年青了。

《工厂》(美攻大叔受 虐)第六十六章

《工厂》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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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关系後,有一些微妙的变化,比如说在厂里互相看到,眼神就会不一样。我们厂里有那麽几对,谈了恋爱之後,逮住机会就在厂里挎著膀子量地皮,十分招摇。但这些待遇我都没有,一则是我们毕竟是禁忌的同性之恋,没有办法招摇,二则他不愿意跟我在工厂里压马路,我也觉得在甲醛与糖精之间卿卿我我,实在没什麽可自豪的。
事实上,我连中饭都不跟他一起吃,他在新车间那边的新食堂吃,我在老车间这边的老食堂吃。偶尔在路上碰到,我们就用眼神交流,不过很可惜我们都不是大眼睛,交流起来没什麽美感。
只有一次,他闹牙疼。我在厂里遇到他,直接问他:“还疼吗?”这时正好一群工人从我们身边走过,听到这句话,其中的几个工人就扭过头来打量我们。商容做出很疼的样子,指了指腮帮子,好像讲不出话来。後来晚上他来我家找我,他对我说:“你说话注意点,什麽疼不疼的,让人误会。”我满不在乎地说:“不会误会的,只有处女才疼。”说这这话,冷不防被他往後一推,腰撞在後面的桌角上,生疼。我有些火了,我说咱们俩这麽浓厚的交情,就为一句笑话,你他妈的竟然推我!他就说:“没使劲。”
我听我奶奶讲过,男人最怕伤腰,要是伤了腰,那就得太监了。但是,对著这麽一个比我小十多岁的可爱的小情人,我舍不得真地骂他。把他骂哭了还得我来哄,有这种闲情,还不如躺在床上去做爱呢。太监就太监吧。
有关我和商容之间的事,厂里没人知道。但我想盛涛是知道的。商容不希望别人对著他指指点点,我更是吃够了那叠豔照的亏,再也没那麽傻了。从老糖精厂到现在,我一直到处招摇,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工厂生活有一条原则,隐秘之处最安全,只要没人注意到你,你不过就是成千上万的普通工人中的一员,既没有利用价值,也不会惹人眼红。可惜我明白这个道理已经太晚,而且运气不好,混到现在这副灾样。
不过商容的处境比我好。以前在老车间,工作服都是肮脏的颜色;到了新车间,工作服也变成了清爽的淡蓝色。於是,原本被糖精遮掩模糊的面目也逐渐显现出来,有些工人已经发现商容似乎长得跟董事长很像。这段时间,追著商容跑的小姑娘尤其地多起来。
那一年,我继续把业余时间大把大把地花在技术创新上面。我不是爱迪生,我一个高中学历的老工人,只是简单的技术创新工作,对於我来说也是艰难的。遇到不懂的,我一面继续跑“小红楼”,一面却忍不住找人请教。厂里是有工程师的。可惜一来我跟他们不熟,一个大老粗完全不懂跟这些知识分子打交道,二来现在全厂的工人都红著眼睛紧盯著厂里这几位工程师呢,就像在游戏里使用外挂一样,谁都想获得这些牛逼哄哄的高级工程师们的指点──即使最後那五万块钱将有一大半得送礼送出去,但一个技术骨干相比较一般的普通工人,铁定更有前途。
所有自认为有一技之长的青工都攒著一口劲。後来知道我也加入竞争,我还被一个青工拦住,此人姓焦,绰号焦头。起绰号好像是工厂一贯的优良传统,旧的绰号走了,新的绰号又来了。即使换一批人也保留著这一传统。
焦头是一个特别上进的农民工青年,到处参加培训、函授大学都读了两个专业,一心想混进工厂的干部队伍。可是他越这麽干,厂里就越不调他。据说辩证法就是这个样子的,也叫天威难测。焦头指著我的鼻子说:“老夏,你读过机械制造专业和化工专业吗?”我呆头呆脑地说,没有哇。焦头说:“你没读过机械制造,你掺和什麽?”我当然不能说是我还想牛逼一把,或者说我是冲著那五万块钱去的,我就说:“我他妈爱干什麽,管你什麽事?你读过机械制造?你读过化工呀?”焦头就从包里摸出来一本硬面的小本子,在我眼前晃了晃,“看,这就是我机械制造专业的毕业证!还有化工专业的学生证。”
我说:“不行,你得给我翻翻,万一是你的独生子女证呢?蒙我啊?”焦头理直气壮地把本子塞到我手里,我一看,还真不是电工证,是会计证。焦头很抱歉地对我说:“对不起,拿错了。”然後又从包里拿出真正的毕业证及他在夜校的学生证给我看,也是两个小本子,贴著他的照片,有一个钢印敲在他脸上。焦头说:“老夏,我劝你呀,没这个金刚钻就别揽这磁器活,你还是不要跟我们这些年青人一起掺和了。该干麽干麽去!”
我说:“操,你管老子呢?有本事你抢在全厂第一个研究出来!我看你也没这本事!”焦头急了,他说“我怎麽没本事呢?我有很多证。”他又拿出了计算机一级证书、办公自动化证书、平面设计证书、驾驶执照……我他妈的完全看傻了。焦头说:“这些全都是实打实考出来的。我就等著以後坐办公室呢!”我像看神经病一样看著他,说:“你丫真是焦头一个。这些管屁用?你他妈的再缠著我,老子就揍得你满地找牙。”他听了往後一退,还有些不服气地说:“怎麽会没用?起码我知道,咱们车间那些新的白粉末是三聚菁胺,三聚菁胺是一种三!类含氮杂环有机化合物,重要的氮杂环有机化工原料……”
我真地是怕了这种神经兮兮的人,最後,只好我自己先走了。
一时之间,我根本不知道找谁去问。最後,我想到了一个人。最简单的方法是让商容偷偷溜进盛涛房里,把盛涛的书拿给我几本。但是我一来不想让商容心里不舒服,二来我也觉得与其要书,不如当面问。作为董事长和A城大学机械系的毕业生,盛涛懂的比我多。
一次上床的时候,商容说以前的一个小师妹似乎正在倒追他哥。如果他妈知道了,又得闹。
我想了想,最後觉得跟盛涛的事已经过去了,他已经有了小堇,我也有了商容。不论是盛涛,还是我自己,都应该不是那种不干不脆、拖泥带水的小男人。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
我实在太想完成已经为之而努力了大半年的技术创新了。不仅仅是奖金的问题,这里面还包含著一个曾经牛逼无比的老工人、一位老糖精厂的“水泵之王”的梦想。遥想当年,骑著我自己改造的助动车,呼啸而过的时候,多麽拉风,多麽令人怀念。
瞒著商容,我给盛涛挂了一个电话。我说我有点工作上的事情,想请你帮点忙,行吗?
沈默了一会儿,盛涛才说你先说说,是什麽忙吧。
我这时候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说是这麽回事。去年厂子里不是设了技术创新奖吗?我也想试一试。
盛涛在电话里说:哦,那你是要问我一些技术方面的事了。不过说实话,在这方面我不是专家,我只是知道个大概,不一定能帮上你的忙。你确定你还要问吗?要不然,我替你找一个厂里的工程师,你问他吧。
我说:不用不用,我也就是找你问一问,如果直接找厂里的工程师,那就太操蛋了。我心里却想,我不是不想找厂里的工程师,但如果是我自己找,那叫本事;如果由董事长直接送一个来,那就是纯粹在作弊了。我宁愿输,也不要卑劣的赢得比赛。

《工厂》(美攻大叔受 虐)第六十七章

《工厂》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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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我下班直奔董事长办公室。
我没有心情细看董事长办公室的摆设,只是把我事先准备好的小本子给拿出来,上面画满了只有我自己看得懂的鬼画符,有的是字,有的则干脆是画的。除了抽出时间陪商容以外,我把业余时间全陪进去了,有时候在车间上班,也抽空把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灵感给记下来。我感觉离成功不远了,但是,还有一些比较关键性的地方没完全想通。只要想通,就可以动手开始制作了。听说厂里不少青工早就开始动手制作了。他们是没经验,所以才需要在动手中验证自己的猜想。我用不著,我可以把一切都设想好之後再动手。这样看起来是浪费了时间,但我的经验告诉我,这样实际是省时间的。
我边看小本子,边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比如,我想改进传送带的运转速度,我也设想了以最小的代价,加宽加厚传送带、让传输带的传送速度变得更快。但是,这种改进方案仍是不完善的,我的改进方案仅限於机械方面,对传送带各个环节的线路板、操作台,我根本不知道以它们最初的设计功率能不能支持。
盛涛的确说不上精通,但多年管理工厂的经验,使他的知识面很宽很杂,他可以大致判断出每种机械的承受范围。他肯定了我的设计,他说只要加大的功率在百分之五十的范围内,这种方案完全可行……
我们大约讨论了十多分锺。
後来,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盛涛拿起电话喂了一声,然後示意我不必避出去。他在电话里只是淡淡地说:“……商夫人,你上次运来的三聚菁胺目前已经够用了,我想厂里暂时不需要更多的了!”然後就挂了电话。
他和商夫人通电话倒是不稀奇,但三聚菁胺这四个字,我听著怎麽有些耳熟呢?当时我也没有多想,只顾找盛涛一个劲地问,解除心中的疑惑。
後来天色晚了,我想商容也该下班了,我还得赶到厂门口去接他下班,便想告辞回去。我走到门口的时候,盛董事长忽然说等等。我回头看他,说还有事?
他从办公桌後面站起身来,走到窗口,看著窗外的风景,然後说:这些时,你和容容在一起好吗?
我一楞,想不到他会问这个。我觉得有些好笑。在一起的时候,他都不曾放入几分真心,分手了他却反而问这些?真是没劲的狠。後来我又想,他是在关心商容吧,他的弟弟。商夫人才打过电话。想当初,商夫人对两个儿子厚此薄彼,巴不得大儿子是同性恋,却绝不允许小儿子搞这些乌七八糟的事。而现在的事实,跟商夫人期望的完全相反,盛涛会担心也是可以想象的。只是,我有些看不起这个样子的盛涛,想当初,他也曾自诩亡命之徒,自诩小流氓,可这才几年过去了,他就变得这样怕东怕西、一副树叶掉下来都怕砸著头的倒B相。
想了一下,我终於还是不忍对以前的爱人说狠话。爱情虽然不在了,至少友情还在。要不然,这一次我也不会来找他帮忙。在我心里,他始终还是我唯一的徒弟、是帮过我的一个朋友。我说,还好吧。
盛涛站在窗边,背对著我又说:那我呢?你已经完全忘了我吗?
听到这里,我觉得更加莫名其妙了。他不是纯粹的同性恋者,而且是他自己先不要我的,而且他又有了小堇。而被他抛弃的我完全忘掉他,於他不也是好事吗?一切都很圆满。我想了想,说如果你仅仅是想找我这个师傅叙叙旧,我欢迎;但如果你跟商夫人一样,不想让我们在一起,那对不起,我恐怕就不能答应了。
我不是绝情,只是,当我全身投入一段新的感情时,心里就再也容不下旧感情。况且,正因为有情有义,我才不想拖泥带水,给旧情人任何的幻想。我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我,与其给予不值钱的一点施舍的怜悯,我更加情愿对方干脆绝情到底。彻底地伤过了,才能迎来新生。
只是让我想不到的是,盛涛忽然转身,细长的眼里赫然有泪。如果说看到商容在哭,我不会如此震撼;但这个哭泣的人竟然是盛涛、是强势精明、白手起家的盛董事长,我的心,不禁有些颤抖,人也跟著不知所措起来。
盛涛上前两步,忽然抱住了我。他把头埋在我肩上,说老牛逼,我现在压力很大。真的很大……我不是反对你跟容容在一起,但是,也请你不要对我那麽绝情好吗?我会受不了的……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而现在,我连你也没有了……
我僵著身体,任他抱著。这一刻的他,只是一个脆弱的男人。我不得不说,脆弱的男人要比脆弱的孩子可爱。孩子的脆弱司空见惯,但一个强势如斯、成熟稳重的大男人,却并非如此容易脆弱,所以也就更加地让人震撼。犹豫了一下,我终於忍不住伸手回抱了他。
我想,只是抱一下,安慰安慰他吧。他也应该知道,我们是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夏──”只是在我心神有些不稳的时候,背後,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尖叫。
我心里一惊,赶紧推开盛涛,回过头一看,商容大张著眼睛、脸色苍白地瞪著我们。
我心道糟了,这孩子想必是误会了。我叫一声:“容容,你听我说……”但盛涛却在同时开口说话,他说:“容容,成熟一点!你知道老牛逼是我的师傅,并不是你的……”
“你在乱说什麽?”我愤怒了,我忽然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盛涛的一个阴谋,即使他不要我,但他却见不得我好。他简直就是一头没有良心的恶狼!
我挥拳打向他。商容也要打他,商容骂他:“你不守信用!你说了不喜欢夏,说了要把夏让给我的……”而盛涛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不会坐等挨打。
我们三个人,顿时打成一团。

《工厂》(美攻大叔受 虐)第六十八章

《工厂》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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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董事长和两个工人打架的闹剧并没有持续多久。盛涛大吼一声,闹什麽闹?这里是工厂!
於是,我第一个停手,脸上被商容误伤,挨了一掌,火辣辣的疼。商容一看打到我,急了,停下来看我,双目含泪,说夏,没伤著你吧。我……我不是有意的。
看他这个样子,我能说什麽呢?我只好捂著脸说没事没事。
盛涛起身,整整衣服,过去先把门给关上了。好在他事先清过场,这一奇景没有人围观。然後,他弯下腰,把地下的文件捡起来,那是刚才商容落下的。商容还没到下班的时间就到这儿来,也是送这份文件。盛涛太了解他的母亲,他刚刚拒绝了她,如果商夫人不改叫小儿子直接把文件送过来,直接逼著他签收这批新的三聚菁胺,倒真是怪事了?盛涛想,他真地有些嫉妒商容,从出生到现在,商容就是要什麽有什麽,不像他,他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他只有先学会取舍,才能拿到最具价值的商品,而不是那些偶尔看上去很美、实际上没什麽用处的小玩意儿。
盛涛的眉头不易觉察地皱了一下。他的失态是一时的,来得快也去得快。
我原本以为,理想这个东西,多数时候不是用来追求的,而是用来贩卖的。否则,我二十多岁的时候,怎麽会对那麽多的姑娘说起我的理想呢?後来我就不说了。但盛涛不同。直到後来,我才不得不承认,盛涛是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可以为了理想而做出很多的事情。他已经有好几家工厂了,如果他想把工厂做得更好,就不单单是为挣钱或者有出息。他在工厂里知道了如果有一个枯燥的中年、只有老阿姨才是唯一的雨露的生活是十分绝望的,所以他才想走另外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不过我那时候看著他走回办公桌前,啪一声把文件扔在桌子上,冷著一张脸看我和商容时,真地怀疑这个人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他的情绪,他的思想,就像一台运转精密的机器,收放自如。偶尔才需要充电或者保修。
他过去是一个外表乖巧、内心不屈的小小少年,在工厂里呆了七八年,变成了一条硬汉、一个外表与内心不同、白天与黑夜不同的成功企业家──唯一不变的,是他俊秀的外表和那微微撅起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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