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红布 下----viburnum
  发于:2009年0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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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强皱了皱眉头,看了看四周,接着一抬手,就指着城楼上的毛主席像跟我说,那,要不……我向他老人家保证,成嘛?
我差点儿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控制着情绪,拽着他的衣襟,我来了劲:“你就不能找个活人保证嘛?!”
他很无辜,很无奈,跟我说,这大半夜的……我能找着的认识的人,除了他老人家,就没别人了……
我这回是真的忍不住了,把他拽得离我更近了一些,我很是别扭的说了句“我不是活人呐……你不认识我是怎么着……”
那傻子似乎恍然了,也释然了,但他没来得及傻笑,因为我在他咧嘴之前,就拽着他的领子,凑上去重重的亲了他一口。接着,我靠在他胸前,双手锁在他背后,听着他的心跳声,把憋在嗓子里的话都倒了出来。
我说,强子,可能……我给不了你什么保证,但我想跟你在一块儿。我想让这样儿的日子,能多一天,就多一天,能多一分钟,就多一分钟……强子,算我苦了你了,可我不能对惠子不好,你别怪我这个!……你心里怎么想,我拦不住,你打算怎么做,我也管不了。哪怕你说我是天底下最自私的人都无所谓!可……可强子,我是真的想跟你在一块儿啊,不是别人,谁也不是,就是你,就你一个……
我后头的话,因为激动也好,颤抖也罢,渐渐连我自己都听不清了。我就记得他的手臂越收越紧,我就记得他死死抱着我,低下头,把温热的嘴唇贴在我耳廓,然后磕磕巴巴的对我说:
“……没事儿,我不怪你。也、也不拦着你对谁好。你、你只要……别不让我……别不让我对你好,就成了!”
我咬着嘴唇,才没发出类似于哭泣的声音。我咬着他的衣襟,才最终没有咬破自己的嘴唇。我用尽力气没有落泪,眼眶却还是慢慢湿润,我不知道自己那个笑有多难看,但我还是笑了出来。我笑到鼻子发酸,喉咙发烫。然后,我总算还算顺利的抬头看着他,逞强的骂了一句:“这话,是不是裴大傻子教你的?跟他在一块儿,你都学会油腔滑调了!”
林强没反驳,他乐了,乐得够傻,却又似乎也不那么傻,他俯下身来,亲了亲我的唇角,继而几下解开自己的大衣,严严实实把我裹在里头。
我在埋首于他怀中之前,眼角余光所能看见的,就只有街灯下两个人被无限延展的身影。我知道,在我埋首于他怀抱之后,那两个影子就会纠缠在一起,胶合成一体,不分彼此,只是默默,只是借由倾斜下来的光,在夜幕里,见证着我们两个人的纠缠。
跟林强胆大包天的在天安 门城楼之下借着夜色掩护紧紧拥抱的那天,我们本来说要干脆就这么留守在长安街旁边儿等着天亮之后看升旗的。但可笑的是,不到一个小时,两个让冷空气侵袭到受不了的人就瑟缩着跑回去了。于是,原本浪漫的设想,都成了来日茶余饭后的笑谈。
“挨北京土生土长的,又不是住在延庆密云,离市里那么近,什么时候想看都能看。”这么安慰了一下自己,我在感觉到心情舒畅了不少之后忍不住低声笑出来。
关于嚼子和川儿的失踪案件,第二天就告破了,他们俩好样儿的,直到天黑了才滚回来。滚回来之后第一件任务是给我们打电话,打完电话之后的第一件任务就是跟经纪人请罪。看着经纪人担惊受怕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的表情,我暗暗朝嚼子挑起大拇指,好你个能耐人啊,你牛,你真牛,不管是胆识,还是体力。
于是那场失踪案就这么平息了,仍旧有点可笑,仍旧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谈。
日子还在继续前行。
这几年,生活在不知不觉间变化着,人心,也在不知不觉间进化着。我曾经跟着林强回过一次东四,是在他父母回京,一家人都聚到一起的时候,那次我紧张了,但结果出人意料的还算不错。自然,后来林强也去过我家,也是在惠子、小小,还有我父母都在场的情况下,那次我也紧张了,但结果呢,同样还是不错。
我想,可能老天爷是真打算稍微眷顾我一下儿了吧。
仔细想想,其实这些年来,好多事儿都心照不宣了。惠子,一直住在我父母家,但是也偶尔带着儿子回来。公司放假时,小小就会留在我身边多呆几天。
我也并非没鼓起勇气和惠子谈过要不要干脆分手的问题,这么束缚着她,我总觉得于心不忍,我想过干脆放她个自由。
但惠子不同意,她拒绝了。她说,自己离不开这个家,也离不开这个孩子。况且,她早就不想再谈恋爱了,太累,太伤人,尤其是在她意识到那个男人即便曾经那么折腾过她,想扰乱她的生活,她都并不恨他时。这些年,那个人没有再找她的麻烦,想必也是觉得从中捞不到任何好处了,所以,咱就别给他以为可以再瞧见希望的机会了吧。
见我沉默,惠子又说,“九哥,你的道儿,你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吧,我不拦你,你也不用多顾虑我。可能你觉得放我自由是对我好,是让我幸福,但我觉得现在这样儿我就很幸福了,我懂得知足。”
我许久只是无言。
然后,惠子在回我父母家之前告诉我:“九哥,你放心,爸妈那边儿,有什么话,我能说到的,都会说到。你该知道了,女人呐,可没有傻子。”
我仍旧只是无言。
再然后,我揉着酸涩的眼眶问惠子,你不怕寂寞吗?惠子浅浅的笑了,她说:“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是我根本就不觉得寂寞。说真的九哥,其实,你比我更怕这个。就算我寂寞,我也耐得住,可你不行。”
她回去了,回家去了,带着我们的儿子,回了我父母的家。
那回,我一个人想了好长时间。然后,我觉得我突然把之前一直没弄清楚的事儿给想明白了。她所谓的“给彼此一个借口”,原来就是这样。我们的关系,对她来说,是个不必再爱别人的借口,而对我而言,则是个可以再爱别人的借口啊……
那之后,直到现在,我没有听到来自父母的半句质疑,关于我和惠子的分居,关于我和林强的隐秘关系。我不知道惠子说了什么,我始终没敢问。可能总有一天我会和父母把这件事挑明,可能,这件事终究会让我带进坟墓。
每逢节假日,我偶尔会和惠子一块儿带着小小去个游乐园什么的,或者享受一顿安安静静的午饭。我也曾经戴着墨镜,壮着胆子和林强带着小小出去玩儿过,我想我会永远记得小小张着小手,兴奋的喊着“强子叔,抱!”时,那张笑脸,还有那清脆的小嗓音。我更会永远记得,林强一把抱起小小,让他骑在自己肩膀上,任小小抓着他黑亮的长头发,喊着“冲——!”,然后他就迈开大步往前跑去了。这镜头让我总是会在一刹那间突然想起,早在蜗居在东四的那些年里,我曾经借酒装疯窜到他身上,让他背着我,和背着川儿的嚼子赛跑的场景。那时候,我们穿梭在小胡同里,从褪了色掉了皮儿的砖墙边跑过,从别人家的门前,窗根儿跑过,闭上眼,耳边,就都是风声,脑子里,就都是让人非喊出来不可的快乐……
穷、累、不知道明天会如何,但,是真的快乐啊……年轻时,我们真的是那么容易快乐的。
……
直到最后,林强也并未真的搬进我家来住,我们仍旧是情人,一对被宽恕了的情人,也许,是罪孽更深重的情人。但是,我们再也没分开过,从04年年初,到08年年底,这几年,我们过得高高兴兴,而且恬然自安。也许没有当初那种不顾一切的拼了命的激情了,可是却有了难以描述的幸福感。未来,我不想多琢磨,我觉得,对我来说,现在这个结局已经足够圆满了。
记得某一次,啊,就是去年,在“桥”和杂种们的碰头胡吃海塞会上,嚼子突然问我为什么现在喝醉了也不乱亲人了?我没理他,反而指着川儿说,当初你让我亲嚼子,我亲了,可你说请我上老莫吃饭,至今都没兑现!真是……当初那两个“桥”的原始成员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了,想找个人证都没地方找去了……
川儿看着我,嘴角是淡淡的笑,他醉了,醉得不深,但确实是醉了。起初他只是那么笑着,继而突然开了口。他说,哎,这两位病人同志,我问个问题啊……这么些年了,我一直想,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天长地久海枯石烂啊?
嚼子不闹了,他犯了会儿愣,接着一仰脖,咕咚咚喝了好几口冰啤酒,然后特认真的说,有啊!当然有了!凭什么没有?北京申奥都成功了,还有什么事儿不可能发生?
我鄙视他,我说他这言论忒他妈不爱国了,你要是真牛逼,有胆的上国务院门口儿喊这么一嗓子去。嚼子不搭理我,他故作不屑,一只色爪子却拿醉酒当借口,很是坦然的握住了川儿的手。
那天,大家都喝高了。
林强跟我回了家,两个人洗了澡,又借着酒劲儿在浴室奋战了一个回合后,裹着浴巾滚到床上。本来刚才在浴室里的时候,还信誓旦旦互相激将说是干脆找找十多年前的勇猛,战斗它一宿得了,结果谁知酒精要远比我们俩勇猛,于是,才一沾枕头,闹了大半天儿的我们俩就都呼呼大睡起来。
我醒来时,是半夜,林强就在我身边,身体紧贴着我,手环绕在我腰间。听着那平稳的呼吸,我忽然笑了。
我想,强子,你肯定想不到我此时此刻都在琢磨什么。
我觉得啊,我一点儿也不命苦了,我特幸福,真的。就跟老崔挨他那歌词儿里写的那样,“你问我看见了什么?我说我看见了幸福”……
当年,你给我眼上蒙了一块儿红布,我也给你蒙了一块儿,咱俩曾经就那么一路朝着想象里的幸福追下去了。我累过,醉过,怕过,悔过,我也一度以为扯下那块红布的时候,就是梦破灭的时候。幸福,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了。
但是啊……现在我才明白,幸福没有消失过,它一直都在。只是在好多时候,我们自己以为自己看不见它了而已。因为在蒙上那块儿红布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习惯了闭上双眼。
如今……我想我们都重新把眼睁开了吧。于是,低头看看,幸福这东西,原来一直都没丢,真的一直都没丢。
你看见我们握在一块儿的手了嘛?你瞧瞧吧,摊开掌心,它就停留在彼此纠缠的指掌之间呢。
人生,苦短。可不管以后的日子还有多长,我都再也不会轻易放开手或是闭上眼,任凭它从我眼前,从我指缝间溜走了。
……
我要这幸福。
我非守住它不可。
【全文完】
我是个不擅长回忆的人。
这么说可能连我自己都要笑话自己了,不擅长回忆,干嘛还如此不知疲倦的记录自己的回忆呢?
我想说的是,我不擅长的,是应对回忆潮水涌来时,那重新活了一次的感觉。说不好是什么感觉,后悔?后悔之前做错了的种种?怕不是,我知道后悔没有用。感恩?感恩一路走来给我每一点温暖的人们?怕也不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太多了,多到我感激不过来。那么,兴许就是慨叹了吧,回忆时不断的慨叹,这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疲劳的事情。回忆,不累人,但是累神、累心。
可若是说到明明累得不行还非要回忆一把的原因,也许,就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了吧。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于是不如就干脆用我的第一人称,写一次传记好了。
今年春天,《一块红布》写到三分之一,写得胸闷气短,为了排遣,跑出去和嚼子扎堆儿瞎聊的时候,跟他提起了我正在做的事儿。嚼子听见“随便写点儿回忆录什么的”这句话时,那双小眼睛突然开始发光了,他说,你成啊你,要不说咱俩得生死与共呢!嘿嘿嘿,嘿嘿嘿嘿……
我一头雾水,他却只顾坏乐。我审他,我问他憋什么恶屁呢赶紧放出来留神憋死。嚼子抓了抓年过四十还是一点儿没变的那一脑袋卷毛,然后好像很洒脱的说,没什么,等你瞅见我新出那单曲就明白了。
我懒得跟他计较。
于是,不到一个月,时间正值春末夏初时,我见到了嚼子的新单曲。很小的一张碟,上头格外令我惊讶的印着那么似曾相识的景致。那是一张黑白照片的局部,在歌词本子上,有个这张照片简短的说明,说这是右安门旧影,是辛辛苦苦找来的,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的右安门外大街两侧。
我看了好半天,不知是想叹,还是想笑。亏得他能想出来,竟然找到了我们出生前后的右安门老照片。而当我看见这张碟的主打歌,名字就叫《走在右安门外》时,我就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走过记忆,走过青葱时代,走在爱情里,走在右安门外。”看着那并不煽情并不臭拽的歌词,又看着歌词本儿的扉页上印着的他的“真迹”:“这首歌,用来纪念我和我的弟兄们逝去的那些时光,喜怒哀乐一道走过,何谓信念何谓执着?彼此最真的那些东西,天地可鉴。”,我在放下那张碟的时候,长长叹了口气。
我笑着讥讽他,好你个裴大傻子,话说得还挺让人心里百转千回的。然后,我笑着笑着,就从心底里泛起一股感伤来。
光阴荏苒呐,一转眼,那几个秃小子都长大了,就像嚼子唱的那样,从青葱时代,一步步,走到不惑之年。
我问林强,我说,强子,我老了哎,我都开始写回忆录了,人说这就是老了的最佳证明。
林强看着我,没回答什么,只是反问:“谁说的?”
我想笑。
他皱眉,又追问了一句:“什么回忆录?”
我真的笑出来了。
看我笑,林强有点没辙的吁了口气,他把下巴撂在我肩膀上,沉默之后用他那低沉的嗓音问我:“那什么……要写完了,能给我瞅瞅嘛?”
“不成,少儿不宜。”我笑得肩膀直摇。
好吧,现如今,这块红布就算是完成了,我是个纺织工?还是个印染工?我是个艺人?还是个匠人?
都不是吧,我就只是个追逐过,风光过,坎坷过,茫然过的行者,我在路上走着,一步步走来,又一步步走远。
幸福,时不时会在沿途出现,我伸手去拿,去抓,去抢。
有那么个总是冒着傻气的男人陪着我这么做了,我想,他的出现,他的存在,让我许多做法都有了特殊的意义。
人呐,就是这样,爱了,爱到动了真格的,就可以忽略酸涩与凄苦。而对幸福的渴求,又总是会让我们不停歇的迈开脚步,一身征尘,一路风雨,就算会痛,也还是要追逐。
九儿
2009年7月9日·北京
《一块红布》——崔健
那天是你用一块红布,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天。
你问我看见了什么,我说我看见了幸福。
这个感觉真让我舒服,它让我忘掉我没地儿住。
你问我还要去何方,我说要上你的路。
看不见你也看不见路,我的手也被你攥住。
你问我还在想什么,我说我要让你做主。
我感觉你不是铁,却象铁一样强和烈。
我感觉你身上有血,因为你的手是热呼呼。
我感觉这不是荒野,却看不见这地已经干裂。
我感觉我要喝点水,可你的嘴将我的嘴堵住。
我不能走我也不能哭,因为我的身体已经干枯。
我要永远这样陪伴着你,因为我最知道你的痛苦。
【崔健】
男,朝鲜族,A型,172CM,狮子座,中国摇滚乐之父。
1961年8月: 崔健出生于一个朝鲜族家庭,很快就被一个有音乐和舞蹈的环境包围了。他的父亲是个专业的小号演奏者,母亲是朝鲜族舞蹈团的成员。
1975年: 崔健14岁时开始学习吹小号。
1981年: 成为著名的北京爱和管弦乐团的专业小号演奏员。这时期,崔健听到外国旅游者和学生带进中国的磁带,开始迷恋摇滚乐,被对Simon & Garfunkel及John Denver的热爱鼓舞着,他开始学弹吉他,并很快当众演唱。
1984年: 崔健与另外六位专业音乐人成立乐队--七合板。在北京的小餐馆和小旅馆里演奏西方流行音乐。这是中国第一支这一类型的乐队。同年,崔健出版了他的第一张专辑《浪子归》,是甜腻的中国流行歌谣。崔健没有提供唱片的歌词,并且唱片的质量比较低劣,但是唱片意欲创新的安排和制作在当时中国流行音乐界是新鲜的尝试。这张专辑初次展现了崔健的音乐风格。八十年代中期,西方摇滚音乐由非官方的途径传入中国,包括甲壳虫乐队、滚石乐队、Talking Heads乐队, 警察乐队等。他们的音乐影响了崔健,使他开始了自己的摇滚乐创作。他最初创作的摇滚RAP歌曲--《不是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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