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挑逗下来,赵墨鲤胸前的乳粒不仅没有再立起,反而又软下去。洛东禾吃惊,抬头看赵墨鲤:“你的这里,没有感觉吗?”
赵墨鲤不理他,只是又闭上自己的眼睛,後背靠在床沿,青白的皮肤,干瘪的小腹,像是死了样。洛东禾赶紧抬手搭上他的脉搏,见还有跳动。
“罢了罢了,你这番死鱼样,也可能只有我那奇怪的哥哥才心动。”洛东禾站起来,表情有些扭曲,愤愤出走。
赵墨鲤听闻那脚步声一直消失在门外,嘴角才浮出一丝笑容来。奇怪的哥哥?的确是你那奇怪的哥哥,才会奇怪的对我这样的人感兴趣,一直一直感兴趣,你?你这样,如果能让我心动,那我的几十年,倒是也白活了。
赵墨鲤转头看见桌上小碟子里的食物,舔了舔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还带了丝酒味。
墨鲤杀鱼 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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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叹气,到底现在还是人身肉体,几日来,自己想进方法出逃,却是连离这小楼不到几步的地方便又被扭送回来。身上也零零碎碎有了几道伤痕,於是自己换了方式,不吃他给的东西。
但是不吃,不吃的话,现在的自己,却是连反抗他挑拨的力气都失去了。如果洛东禾刚刚真的是要做什麽,也许现在已经得逞了。
男人和男人之间要做的什麽事情,赵墨鲤的身体已经比谁都明白。但是想到和不是洛东蓟的人来,又从心底开始排斥。甚至反胃,即使那张脸是如此的相像。
这样,如何能性起呢?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忠贞不二吧,不知道朝廷会不会给自己也立个牌坊,上面书什麽好呢……呃……烈夫赵墨鲤?
赵墨鲤想著,差点把嘴里喝的酒从鼻孔里笑出来。他大口大口吃光桌上的东西,然後又缩回被子中,捂好身体,继续思考如何逃出去。
夜晚、第二天、第三天……一连好几日,洛东禾都没有再来。这里除了藏在暗中守护的侍卫,便像是被遗忘了一般。
赵墨鲤一心想逃,被困在这里,度日如年,每日送来的食物他都吃的光光,他想,万一哪次潜逃成功,不要才出门就倒地上……饿晕了。
他甚至开始策划自己逃出去後该走的路线。
从京城到现在正作为战地的瀑城,若是想近想快,那麽顺官道,向北向东行,但是这条道太醒目,万一又被捉住,那麽,想再逃便没有机会。
若是绕道,从南从西去,过水路,本来就不算是短的路程,又拉长了好几倍,。
赵墨鲤爱惜地抱紧了那小盒子。像是抱住了自己的孩子。
陆路也好,水路也好,现在的自己,只想立即飞到那个人的身边去。
战场残酷,那样的危险,不知他现在可好?
洛东蓟武艺高强,但毕竟是战地的生手,那种地方,一个不注意,丢掉的,便是性命。
赵墨鲤心中一疼,他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洛东蓟好歹是太子,前方再怎麽危急,想必也不会让他冲去前线送死。
他现在只能这麽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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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东蓟下了马,风沙铺天盖地向他吹来,前来迎接的谢统领是舅父陈危将军的老下属,看见陈澜木和他,亲热的很。
军营里大大小小的军官,在所驻守城镇上最大的那家酒馆里给洛东蓟办了接风的宴席。
看著桌子上一盘盘烹调粗糙并不精美的食物,洛东蓟却几乎要落泪,这些都是从前在京城时自己绝对不屑一顾的东西,如今看在眼里,比御膳房的佳肴还要诱人。
谢统领看出了洛东蓟和陈澜木眼里的食欲渴望,哈哈大笑,道:“太子一路辛苦了,来来来,不要客气,这里没有什麽珍馐琼露,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野食劣酒,本来拿这些来招待太子,简直是要砍头的罪行,但是和一路上驿站里那些猪食相比,又好的多的多了。”他本是军队出身,说话粗俗,但是豪迈,此刻,也颇中洛东蓟下怀。
洛东蓟倒了满满一杯当地特酿的烧刀子,起身对众将领说道:“我既然来到这里,那麽大家就不要把我当作什麽太子来看,今日起,我是与大家并肩征战的同袍战友,但是对於行军打仗来说,我是生手,虽在京城时,也习过各种兵法兵书,但纸上得来终觉浅,望各位多多提携,不吝赐教,我洛东蓟在此,先敬各位一杯。”说罢,仰头将酒喝下。
烧刀子果然是烧刀子,一路从嘴里烧到喉咙,烧的肚子都火辣起来。
众将领见这年轻人不仅没有摆那臭架子,还颇为豪爽,不由对洛东蓟心生好感,他们多是跟在陈危将军身後多年的,见到陈危将军的儿子陈澜木,虽是瘦弱,但是眉目间也是有其父遗风,英气勃勃,也是喜欢的紧。
众人都端起了酒杯,纷纷上前敬酒,洛东蓟全部都喝了,毫不拖泥带水,众将领不由对他,又多了一份欣赏。
休息了一宿,便由谢统领领著,前去大军驻扎处。
用了一日巡视,一夜与几位将领详谈,战事并不乐观。西酬与那十几年前被赶出齐殷的胡人残军相结合,战斗力大为提升,胡军善骑射而西酬善策略,互补长短,眼下那是势如破竹,对齐殷边境十几座城是势在必得。
“若是能与东洺国合作,携手破敌,那麽,战事会有很大的转机。”谢统领道。
洛东蓟微微颔首,面上却不见表情。
就寝之时,已是下半夜。
更深露珠,远远听得马嘶,似在天边。北地依旧是乍暖还寒,一入夜,狂风便卷著沙粒一次又一次地撞击门窗,轰轰作响。
洛东蓟轻轻拭剑,尽管已是多年未用,但是剑刃依旧锋利,今日的自己,便也要化身为剑,血肉为刃,厮杀拼搏於战场。
洛东蓟舔了一口剑身,舌尖冰冷的像是要冻黏在上面。无滋无味,甚至还有淡淡的血腥。洛东蓟轻笑:“难道,也许会陪我一起死的,是你吗?”
他对剑说,但是回他的是一室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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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澜木跨坐在马上,大刀别在身侧,他眯起看见遥望远方,渐渐皱起眉头。
洛东蓟来到他的身边,笑问:“如何?”
“难说。”陈澜木眉头皱的更紧,前方茫茫无际,明明也曾是齐殷江山,现在二人却只能勒马在这小小的山头上,一步也不能再前进。
二人目中映出了远方闪烁的异光,那是驻城西酬兵士手中的武器。
“此仗,著实是难打。”陈澜木咬紧牙关,那铁器的冷光,像是要将他的眼睛给切开割碎。
“不,不难。”洛东蓟笑著眯起了眼,陈澜木惊讶转身:“怎讲?”
“我齐殷铁骑,曾所向披靡,大败胡骑夺回平原,难道现在只能靠联姻,才能击敌?”洛东蓟扬起头,狠狠吐出两个字:“荒谬!”
“家国天下,民生民计,社稷江山,只能靠自己的双手来保护,若是此战真的是与东洺联手来打,那即使是赢了,以後也不会太平!”
“胡骑正是畏我齐殷武士,才与西酬联手,他吃尽了我们苦头,所以在明白我们的厉害,敌人一开始便是怕我们的,如此来说,怎麽能再让敌人看轻了?”
“虽说是败了几场仗,失了几座城,但,对於那两家的套路战术,我们也知道的差不离了,虽然胡人彪悍西酬狡诈,但是却并不算配合,两家兵马彼此间互相猜忌,看似合作无间,其实说到底,只是稍微厉害了些的乌合之众,何况,他们虽然说是人数众多,在一开始的战争中,占据了主导的优势,掠城夺池,但,随著战线的拉长,他们的供给,也会慢慢出现问题的。”洛东蓟顿了一下,陈澜木面上立即出现了了然的神色。
“西酬虽是处於水土肥沃之地,但据今年密探所得的情报,夏季的那场水灾使得收成极差,老百姓自己都快要没有办法填饱肚子,虽说他们库里的粮食丰厚,但是也禁不起两个国家的军队这样的消耗,他们所占领我方的城,也是土地贫瘠,并不多产的地方,以战养战,那是决计不可能。”
“此战,我们必不会败,胜利不是靠一时的心急,现在养精蓄锐是主,比起他们,我们占据的不仅仅是後方供给的优势。”洛东蓟轻轻扬起下巴,骄傲的望著远方,“我是不会打败仗回去的。”。
如果失败,那麽,什麽都没有了。
这句话他留在了心里,伴随著一阵浅浅的叹息。
他放开了那个人,就是为了,不给自己留一条後路,他的选择是来到战场,就是做好了胜利的准备──以及死亡的准备。
无所畏惧,只能勇往直前。
战事如火如荼,一直燃烧至天边。将士们的血,将大漠尽头的云彩,都染成了红色。血红烧进了每一个人的眼里,厮杀,挥动手中的刀剑,看入敌人的身体,撕裂,破碎,头颅的滚动,一具具身体再不复柔软,再不复生气,无止境的呐喊,军前,马後,有鼓在敲动,那是用敌方俘虏的身体皮肤做成的鼓,每一声都带著血腥,万劫不复的地狱,人间的修罗场,死亡不是漂浮在上空,而是站在每一个人的身後,跟随,紧贴,不离。哀嚎,哭泣,那是弱者的行为,当鲜血喷在脸上那刻起,神台便再不复清明。一切都被蒙蔽。
这是战争。
这便是当朝的太子,所选择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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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片般的军书,快马加鞭。连夜送入了帝王的御书房。
赵墨鲤刚刚起床,正准备开始享用他的早膳兼午膳,很丰富的菜肴,烹饪精致的三道小菜,炖的雪白却不油腻的排骨汤,香软可口粒粒如玉的米饭,盛在色彩素雅的餐盘中,令人食指大动。
才喝完餐前的汤,门便被粗鲁地推开,洛东禾气势汹汹的冲进来,赵墨鲤来不及惊诧,桌上的餐盘便被掀翻在地,汤汤水水混在了一起,细薄的瓷器碎的很彻底。
一向是冷静自制的洛东禾,此刻眼睛瞪得通红,像是嗜血的狮子,他扯住赵墨鲤的头发怒斥:“他怎麽能这样,怎麽能这样!”洛东禾反手一记手刀,重重打在了赵墨鲤的身上,赵墨鲤倒在地上,洛东禾反而呆住了,他立在那里,像是突然成了蜡人,嘴唇微微动动,一张一阖,像是要说什麽,但是还是硬生生吞了下去。
“啊!”洛东禾长啸一声,飞身从窗子跳下,赵墨鲤急忙爬起来,冲到窗前,见窗下已无一人,只有那湖水,荡漾著涟漪。
“快救皇子!快救皇子!”四处有宫人,侍卫奔波而至,已有人也跟在跳下去救人,下饺子一般,扑通扑通,水花四溅,湖边满是人,至於赵墨鲤这里,已经无人注意。
赵墨鲤将小盒子抱紧捂到胸口,见那门外无人,就这麽正大光明的闯出去。青天白日之下,湖里有人浮上来,鬼哭狼嚎:“没有没有,没有找著皇子的人。”
陆陆续续,浮上来的人都大口大口喘气,岸边又有人跳下去。
只是刚刚涟漪之处,却慢慢归於平静。
赵墨鲤藏身树後,见那湖边已有人湿漉漉的爬上来,却都不是那张与洛东蓟相像的脸。
他本可以现在就走,他本是恨那人无理的囚禁。但是那张脸,真是如此的相像。
赵墨鲤将外衣褪下,包好了盒子,放到树杈隐蔽处,他挤过人群,也跳下去,水花小小的,像是一只鱼滑了进去。
水淹过赵墨鲤的头顶,赵墨鲤在水里睁开了眼睛,他的耳边传来了仿佛是锺鸣的声音,沈沈浮浮,他摸到了湖底柔软的淤泥,阳光无法照射到这里,这湖竟使如此的深。
赵墨鲤将嘴里的气吐出,冒了几个泡泡,继续向前寻找。头发在水里散开,像是巨大的鱼鳍,被水花托住,手脚都已经和水融为一体,身体却是那样的自在。
只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难道会被埋到淤泥里?不然怎麽会就不见了人?
“你在找我?”突然有人拉赵墨鲤的袖子,赵墨鲤转头,却看见洛东禾在水中,和自己一样,头发披散,脸色苍白,甚至是快和那湖水一样,变得仿佛要透明。
水中他的声音这样的清楚,赵墨鲤心中一下子明了,看著洛东禾,洛东禾张嘴,吐出的是泡泡,但是那平静的男声,还是传入了赵墨鲤的耳中。
“不用找了,那只是皮囊,已经没用了。”洛东禾神色安详,一改他往日的阴沈暴戾,他唇角甚至带著淡淡的微笑,微微上挑。赵墨鲤想按住他的肩膀,却扑了一个空。
手从他的身体,就这麽穿过去了。
“你……”赵墨鲤惊诧,不能言语。
“我曾经也跃过那龙门了。”洛东禾突然说道,他看著赵墨鲤,但是眼神却飘向远方,也许是虚无缥缈的远方,赵墨鲤闻言一震,瞪大眼睛看著洛东禾。洛东禾微微笑,道:“我拼了命,终於是跃过去了。”
“那你……”赵墨鲤声音有些颤抖。
“但是,”洛东禾垂下了眼帘,在水中,他的神情也如波纹一般,瞬息而逝,快的看不清。洛东禾又抬头,看著赵墨鲤,一字一顿:“但是,我不是鲤鱼。”
“都说那龙门,跃过去,便化龙,我不是鲤鱼,但是我却做到了。”洛东禾脸色露出笑容,渐渐又消失:“即使我跳过去了,也终究无法化龙。”
他叹了口气:“生生世世,不知已经多少个轮回转下来,总是功亏一篑,我不甘心,一直不甘心,即使在投胎时,喝了那孟婆的汤,这怨念,也附在了我的灵魂上,无法磨去。”
“今世,我算过,本是最有希望,天也助我,投在了帝王家,我满心以为,也许就是今世,能一了夙愿,但没想到,顶头上的兄长,却是鲤鱼化成的。”
“我做了很多事,希望来绊住他。我污了他的兄弟,我杀了他身边信任的人,他上了战场,也被手下出卖,使敌军的箭,瞄准了他的脑袋。”
“你说什麽?”赵墨鲤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目眦欲裂,心底被狠狠撞击,腹中一热,面前的水变成了红色,一口血就这麽喷出来。
红色的水将两人的距离迅速拉远,看不起对方的脸。
洛东禾却继续在说下去:“那箭也是最预谋之中,箭上涂著毒,那毒无药可治,那毒是我给的。”
“一切都在预谋之中,一切似乎都是顺著我的想法在来,我处心积虑,上天似乎也怜惜我可怜我。”
赵墨鲤捂住胸口,空空荡荡,他才想起,那木盒,被他留在了岸上。
“箭瞄准的是他的脑袋,但是射中的人,却不是他。”
赵墨鲤瞪大眼睛,看著洛东禾,洛东禾将血雾拨开,直视赵墨鲤,道:“射中的人却是陈澜木,陈澜木冲上来,挡住了那箭,那箭捅到的,是他的心窝。”洛东禾露出笑容,像是笑容,但是赵墨鲤看见,他其实是在哭,没有眼泪,鱼是没有眼泪的。
“我一直这样想,那碍事的鲤鱼,死在那里最好,然後陈澜木回来,也许他会恨我,但是我当上皇帝後,还是要封他为大将军,将我的所有,只要他想要,都给他,我的现在,无法拥有他,但是以後,我却可以永远和他在一起,即使他不愿,我也可以将他留在身边的。只有我当上皇帝,那什麽都可以的。”
“还有一只箭,射偏了,只射入洛东蓟的膀臂,不会一下子毙命,我只给了他们两只箭,本想是一只未中,另一只备用,没想到,两只都中了。”
“我也倦了,这样的生生世世,我以前从未想要除了皇位以外的东西,只有这世,出了个陈澜木,但没有料到,失去的却是他。”
“如果这一切都是仅仅因为我不是鲤鱼,那麽,我也认了。”洛东禾疲惫的闭上眼睛。
“陈……陈澜木……他……”赵墨鲤想起那小小少年,阳光下带著笑的眼,心底一阵刺痛。
“他没死。”洛东禾突然笑,笑的很开怀:“你知道吗,即使我投了人胎,但是我还是鱼,我的真身还是条鱼,和你一样。我可以去救他。”
“怎麽救?”赵墨鲤急忙问道。
“杀了自己的真身。”洛东禾说的很平淡,但是听在赵墨鲤的耳里,却如晴天霹雳。
“杀了真身?”
“取出元丹,给陈澜木吃下,将自己未来的寿命,渡给他。”洛东禾轻声解释。
“那……那你以後……”赵墨鲤看著洛东禾,声音颤抖。
“是,以後,不,就是现在,魂飞魄散。”洛东禾眯起眼笑,他的身影,在水里更淡,透过他的身体,甚至能看见水草在摆舞摇曳,昏昏暗暗的水底,洛东禾似乎也快变成水滴。
“洛东蓟他也要不行了,只剩一口气存在,但是还未死,你要是想救他,也只能像我这样……杀了真身……取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