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笑了。
安静地坐在浴室的地上,寒冷的气息在房间里蔓延起来。
好不容易摆脱了堵车的路段,太阳的余辉照进车窗。金黄的阳光照在蓝蔚玟的脸上,冬日一下子温暖起来。
竟然下午了,蓝蔚玟眯起眼睛看向前方的路,早上起床的时候拍拍项尘的脑袋,看着他哭肿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像是刚刚死去的小动物,身体还有点微热,他突然怀疑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接着就在路上胡乱地转着。迷宫一样压下来的压抑感,压抑着自己的内心和鼻息。
在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心里不但得不到一点平衡,反而乱得不着边际。
他想起自己死去的母亲,不记得样子的父亲,曾经一直照顾着自己的外婆,以及无法左右生命的自己。
“你的艺名就叫蓝蔚玟了。”头也没有抬的理事否定了自己的姓和名。十五岁的时候,真的以为当上艺人什么都会有的。
但后来终于知道其实自己还是什么也没有。
下午大约4点,他在高架上转了一天,最后还是回到了早上离开的地方,跑着上了楼,心里祈祷着项尘还在那里。生命的渺小和脆弱伟大和坚强他都在项尘身上看见了,他并不美丽,还有些愚蠢的味道。
推开了项尘没有关上的门,走进这个发生了很多事情的房间,他看见项尘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靠在落地的玻璃上,他压低声音叫了他的名字,项尘缓缓转过头来。
“今天杜珈延不会来了。”话刚说完,他就看见项尘缓缓地又把头转了回去。一会儿,他才慢慢地转过头来,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站了起来。蓝蔚玟被他死死地盯住,那个眼神让他有点害怕,憎恶中有因为绝望而产生的恐惧,却在憎恶的感情当中变得可怕而极不理智。
“他不会来了?”低沉地问道,好像是穿透骨髓的声音,透过皮肤和肌肉让蓝蔚玟寒冷起来。
“他不会来了。”
蓝蔚玟看着项尘走向门边,跌跌撞撞地走着,步伐不稳。
突然一下子倒下的男人蜷缩着身子,因为痛苦而颤抖的身体衬托出他的瘦弱,苍白的脸上沁出汗珠,他无法忍住而发出阵阵呻吟,随着痛苦的加深,呻吟的声音也变得格外尖锐和急促。
好像是想求救却被自尊阻挡的样子,蓝蔚玟抱起了他颤抖的身体,刚开始还挣扎着反抗的男人最后还是由于剧痛和无力倒在了蓝蔚玟的怀中。
12
闻到医院特有的味道,吃力地睁开眼睛,天花板上有些污浊的泥点,打破医院的白。摸摸自己刚刚痛到要人命的胃,竟然是没有知觉的麻木。害怕从此失去胃的可笑担忧滋长起来,他没有看见蓝蔚玟,也找不到人询问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渐渐地,麻醉剂的药力开始退去,和刚刚不同的痛感开始一点一点的复苏。
“好痛。”自言自语,眼角不由自主地湿润了。不是因为哀伤,只是疼痛导致的条件反射。
疼痛的感觉在身体里膨胀,想到自己不堪的人生和无法拥有很多的东西,头痛起来,发胀得无法正常思考的感觉。支撑不了自己上半身的重量,在企图坐起来的时候又重重地摔下。“恩。”喉部发出了呻吟,感到腹部不寻常的痛感之後,他掀开了自己的衣服,大约十厘米的新伤口触目惊心,刚刚缝合的细线看得一清二楚,伤口一圈都是红色,看上去像是蜈蚣一般。还有似乎是连接胃部的管子从身体里面穿出来,整个人像是被刺穿一样的诡异感觉。
他突然哭了出来。
好久没有这样一个人流泪了,就像是呜咽地快要晕过去的样子,脑中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到底蓝蔚玟对他做了什麽,是把他的胃切掉了,还是在身体里随便拿走了什麽器官,泪水无法抑制地流下来。那种痛到不行的腹部还有害怕自己会被他杀了的恐惧心情让项尘无法自拔,死亡这个词竟然这麽早来到了自己面前,无法止住抽泣的声音,只有把身体整个埋在被褥里才可以稍稍地感到一点温暖。
再次昏沈沈睡过去之後,感到有人在缓缓抚摸自己露在外面的黑色头发,才反射性地颤抖了一下後睁开了眼睛,蓝蔚玟黑色的瞳孔紧紧地盯著自己。
刚刚哭过的眼睛红肿不堪,被泪痕腌得发痛的脸颊显出无比疲惫的倦色。
“你对我做了什麽?”
“你胃穿孔,於是我就把你送来手术。”蓝蔚玟简答地回答,“所以你欠我不少钱和一个救命之恩。等你好了为我打工慢慢还吧。”
‘为什麽还不放过我呢?为什麽不让我死掉呢?既然已经毁掉了一切为什麽还不放过我呢?’他不断的想。
面无表情的深处是不知如何是好的内心,无力挣扎,前方的路刹那间变得看不见,不只是爱情,更是生活这件事,虽然蓝蔚玟不会傻到杀了自己,但是害怕会被折磨到去自杀的恐惧和忧伤正一步一步占领自己的所有细胞。
“你好好休息。”蓝蔚玟留下这句话後离开了病房。
在听见门被轻轻带上後的声音後,项尘松了口气般地放松了刚才紧绷的面部,顺著床头滑下身体。在钻进被褥的一瞬间一种水般的哀伤在心中浅浅的流过,胸口渐渐痛起来,抽痛的心脏在胸膛下面不安的跳动。
侧著躺在床上才可以减少痛感,眼泪浸入枕头里面,他没有办法停止流泪,用手一遍一遍抹去泪水,眼睛越来越乏力。到底自己做错了什麽呢?他完全想不出来原因。
13
──“我们分手吧。”
那天随意看了工作人员买来的报纸,模糊的照片映入他的眼中──穿著简单T恤的瘦弱男人。
项尘,再一次看到这个名字竟然是在这种地方,蓝蔚玟吃力地读完所有报道,还没有时间反映,就接到了杜珈延电话。
他万万没有想到有接触恐惧的恋人对自己说他在花街找的男人就是项尘。他当即抛下工作去找了杜珈延。
“我们分手吧,”看到杜珈延没有听清楚,蓝蔚玟又重复著,“我和你说过,我喜欢的人和潘奕很像,那个人就是项尘。”
蓝蔚玟没等杜珈延开口,接著说:“你也是觉得项尘和潘奕相像才会去抱他的吧。”
杜珈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请帮我两个忙,就算是用最可耻的手段我也想把项尘夺回来。”
蓝蔚玟低下头,随即头被抚摸了。
“对不起。”这是杜珈延的声音。
“你不需要对我说这句话。”
“如你说的,我们分手吧,”杜珈延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指不断颤抖著,蓝蔚玟不知道那其实是自己的手指在颤抖,“这一年来对不起。也很感谢你陪我走过来。”
他什麽也没有听下去。
想到几天前的事情,蓝蔚玟摇摇困乏的头。他的黑眼圈重到了化妆师看不下去的地步,昨天晚上因为项尘的事情一夜没有合眼。手术室的灯血红地亮著,无法承受他会有事的任何可能。手指的颤抖在男人被送出手术室的时候停止了,看到男人苍白的脸又一次颤抖起来。
胃穿孔,医生这麽说,应该是日常的饮食不注意,精神压力太大,很可能有胃病史。送来的早,还好没有什麽危险。等他醒了注意调理就好。
趴在项尘的床边看著他安静的样子,头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而无法入眠。反复抚摸他的面颊,男人像死掉了一样紧紧地闭著眼睛,没有任何动作,只有因为呼吸而起伏的胸膛决定了他还活著的事实。
上午还有工作要做,只好拜托护士好好照顾他,将一天忙碌的拍摄工作结束之後,回来看见可怜的男人蜷缩在被子哭泣的样子只得摸摸他的头发,唯一的温暖传达方式却还是被拒绝。
到底是喜欢这个男人还是恨他呢?明明应该是恨他的,但是自己怎麽就爱上他了呢?是在九岁时第一次见他就爱上他了吗?
想著莫名其妙的事情让蓝蔚玟有些不由自主的脱力。
项濡很久都没有再回家,这点让朋友帮忙确认了,项尘大概不知道资助项濡的人就是自己,资助项濡的事情正好发生在报纸事件的前一天。这麽说来项尘就真的是一个人了,又想让他认为所有的恶劣的事情都是自己做的,又不想在他的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矛盾的心情纠缠起来。
三月初来了冷空气,冬天继续的味道。
停在门口从玻璃里看著靠在床上的项尘,眼神还是没有焦点,表情却极为平静。
推开门,病床上的男人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有一点僵硬,两人四目相对,最终是蓝蔚玟先开了口。
“下床走走吧。”没有想象中的抵抗,项尘只是轻微皱了眉,就在蓝蔚玟的搀扶下下了床。扶著项尘瘦弱的手臂,蓝蔚玟陪他在医院的後面走了很久,一直没有说话的两人默默地走著。他看了项尘,没有舒展过眉宇的男人还是一副郁卒的样子。
“过几天出院了来我家吧。”
以恐惧的声音回答了“知道了”之後,项尘没有再说一句话,自言自语地和他聊著天气之类,发现他完全没有在听之时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紧紧地握著了项尘的手,刚开始还在挣扎的手指最终还是被安稳地包裹在自己的手掌内。
眼睛被中午的阳光模糊了,项尘的侧脸显得清瘦且不可亲近。
14
吻著面前湿润的嘴唇,身下的男人有点颤抖,为了使他安心蓝蔚玟紧拥住他瘦弱的身体,顺势把他压倒床上。用体重桎梏住有点挣扎的项尘,盯著他泛红的眼眶,吻了下去。舌头缩在最里面,仔细舔著他口腔,找到那缩著的舌,开始缠绕,强势的吻让身下的男人有些挣扎,他摸著他胸前的凸起,继续著自己执著而强硬的吻。脱下了他和自己的衣服,□地贴在一起。
下身早已□的欲望开始胀痛,他蹭著男人脸颊的同时,伸手从床头柜的抽屉中摸出了润滑剂,直起身,倒了一定的分量到手上,再吻住项尘的嘴唇。找到了那个狭窄而温暖的入口,把食指推了进去。项尘刚开始还在挣扎,但在蓝蔚玟不断温柔地爱抚著他的内壁并找著他的敏感点时,他还是压抑不住溢出了呻吟。完全开拓了那个入口之後,蓝蔚玟把□埋了进去,并用手臂控制住项尘的挣扎。温暖而狭窄,看著项尘咬牙的样子,他抚摸著他黑色的发。
先是温柔後来还是忍不住大力□起来,在应该是他的敏感点的地方尽力摩擦,想忍住呻吟的项尘最终还是在他的怀里达到□。
释放之後的内壁更加紧致起来,大约是因为疼痛项尘皱著眉。蓝蔚玟抱起他的身体慢慢抚摸他的脊背。
“放松一点。”拉开脸的距离慢慢摇著男人的身子,接著手从脊背顺势滑下。
蓝蔚玟凑上他的脸颊,握住男人□後还没有完全萎缩的□。听到他的呻吟之後蓝蔚玟吻了他的嘴唇。
摸著他熟睡的脸,感觉到他的体温被握在手心里。蓝蔚玟搂住他温热的身体,把头埋入他黑色的发间,清淡的洗发水的味道。□了两次的男人紧闭著眼睛睡著了,睡觉时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好像害怕寒冷的样子。蓝蔚玟顺手调高了空调的温度,帮他把被子盖好,才走到浴室放了热水。
抱著项尘来到浴室,一手搂著他的上身,一手帮他清洗下身的污垢,粘稠的液体在水里滑开,蓝蔚玟轻轻地吻了他紧闭的眼睛後,帮他擦干了身上的水。
腹部的手术痕迹清晰可见,像是蜈蚣一样的刀痕,蓝蔚玟小心地擦干了他腹部的水。
抱著他回到床上,刚洗完澡的皮肤碰在一起感到舒服的贴合感。
熟睡中的男人紧紧闭著的眼睛有些红肿,还是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很可怜的样子。从後面抱住他的身体,蓝蔚玟贴近他的脊背。
──“还债的话就陪我两个月吧。”
从项尘出院的那天,蓝蔚玟这麽对他说。
他轻吻著项尘的脸,是和第一次抱他一样的感觉,身体瘦弱到似乎一不当心就会折断。当时的项尘躺在宾馆的地上,蓝蔚玟就走过去把他抱上床,接吻和拥抱的时候,他的睫毛不断颤抖著。
两个月的契约。
这麽短的时间能得到什麽他并不知道。就想之前他也没有想到会把项尘逼到胃穿孔的地步。
虽然知道把他留下来只是自己的任性,但一想到项尘总是觉得寂寞和寒冷的话,他就发疯似的想陪在他的身边。
15
被四月中午强烈的阳光叫醒,闭著眼睛感到眼帘内一片血红,有了知觉後腰开始隐隐作痛,调整了一下睡姿还是无法缓解腰部以下传来的痛感,更为讽刺的是□也因为射得太快而有些疼痛。睁开眼睛,蓝蔚玟早已经离开了,项尘抬头看见他贴在床头灯上的纸条。
“我去工作,早餐在桌上。厨房保温炉里有刚煮的粥。中饭可以叫外卖也可以自己煮点东西吃。我五点之前就回来。”
抬手揪了那张纸条,胃部挤压一般的疼痛竟然还可怕得存在著。
原来是开刀之後的第十二三天就可以拆线,但那时候还有些出血现象,才一直拖到第十七天。
缝伤口的线快要在肌肉和皮肤上生根,连接胃的管子和皮肉长在了一起。项尘之前根本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管子必须拔出来,医生没有打麻药,仅是涂了一点类似麻药的东西,就要将伸出身体之外的和胃脏相连的管子直接拔出来。
直到现在想到那种疼痛还是觉得可怕无比。
项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疼痛,和以往经历的完全不同。第一次让他因为痛不断嘶声力竭的喊叫出来,头上全是汗水,连正常思考的力气也没有。
现在他连想象那种疼痛的勇力也没有。
原来已经可以走了,拆了线却又在床上躺了四天。
“真可怜。”刚拆线全身无力躺在床上,听见蓝蔚玟的声音,“别害怕。”
他睁开眼睛看著蓝蔚玟,第一次产生这麽强烈的痛恨之情,他痛到连话也不能说,连看著蓝蔚玟也花费了很多的气力。他只有闭上眼睛。
“对不起。”
听到这样的道歉项尘愤怒起来,牵动了肌肉,他痛得皱了眉。
“请你离开这里。”
他说完又闭上眼睛。
没想到蓝蔚玟真的离开了,听到他关门的声音,项尘不在意内心的痛楚,仅是身体的痛楚就足够他用尽全力去抵抗。
会这样死去吗?他不知为何冒出这样的念头,与其痛苦还是死了算了。他一直在想杜珈延,虽然不能让痛苦减少一点,像是希望一般的存在,他慢慢闭上眼睛。
这是这辈子第一次因为疼痛而失去了思考的气力。
拆线之後三天就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还是被强迫在医院多住了一个星期。一周前出院了,身体已经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了。蓝蔚玟提出二个月的契约。四月和五月整整两个月时间,他必须呆在蓝蔚玟的身旁。承受能力似乎到了极限,再强烈支撑下去很可能崩溃吧。
如果不是因为蓝蔚玟,就不会发生这麽多事。如果不是因为他,不会一个人在这里强力支撑。如果没有遇见蓝蔚玟,项濡还是会陪在自己身边。现在这种没有人会关心,死了也不会被发现的情况有点可笑。而他浅薄的存在感也被男人剥夺得一干二净。
自己没有做错什麽,什麽也没有做错为什麽要忍受这样的遭遇。为什麽失去所有的人是自己而不是蓝蔚玟?什麽也没有的自己,有什麽好羞辱的呢?并没有想要去争夺杜珈延,为什麽还是要折磨自己呢?
项尘依旧不认为遇到杜珈延是一种错误。想到杜珈延时心脏开始抽痛,蓝蔚玟剥夺了自己喜欢的权利,抢夺了自己根本没有权力去争抢的人。那时杜珈延的体温还依稀记得,但记得只会是更加疼痛的诱因。
杜珈延,其实他的温柔和残暴也都是没有办法选择的结果吧。即使没有自己这麽痛,杜珈延至少会有觉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心情吧。
再也无法给自己的喜欢以支持,杜珈延的样子在脑海中渐渐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