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世界人民的114君
  发于:2009年08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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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最近发生的事情,手指下意识了碰了腹部的伤口,项尘闭上眼睛,眼前不断出现记忆的碎片。
  蓝蔚玟的瞳孔,医院的天花板,因为流泪而无法说话的自己。
  那一瞬间他找回了痛苦的感情,用手摸摸酸楚的鼻腔。
  床上传来翻身的声音,有人摸了自己的头发。温暖的触感。
  “你坐在这里干什麽呢?”
  “让我坐一下吧。”
  “会感冒的。”
  “我帮你去倒水。”
  “我不想喝。”
  项尘此後没有说话,他平稳著因为痛苦而变得急促的呼吸。
  “不要哭。”
  “我没有哭。”项尘厌恶地回答道。
  “让我看你的脸。”
  蓝蔚玟拉起他的身体,让项尘坐在床沿上。他似乎还是不满意,硬是把项尘拉上床,两人面对面坐著。从正面看见蓝蔚玟的脸,项尘的眼前全部是异样的碎片,两个月之间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他听见自己心跳和粗重的呼吸。
  蓝蔚玟的脸占据了整个瞳孔,项尘移开视线,就在那一刻,蓝蔚玟用手掌捂住他的眼睛。什麽也看不见的项尘恐惧地闭上了眼睛。
  在一片黑暗中,脸颊被人吻了一次。接著是第二次。
  “对不起。你要是感冒了我也会照顾你的。”
  “我没有那麽容易被传染。”不知为何,项尘说完最後一个字,眼泪流了出来,没有声音的流泪安静地发泄出了这段时间所有的痛苦。蓝蔚玟还是用手掌捂著他的眼睛,泪水贴住了他的掌心。
  “你在哭吗?”他明知故问。
  “没有。”
  “那就好。”
  脸颊也被吻了,所以在被吻住嘴唇的时候尝到了自己眼泪的味道,眼泪的咸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同时眼睛被放开了,模糊的视线中印出蓝蔚玟的脸。
  “从你住院开始我和杜珈延就分手了。”
  项尘扭头用衣领擦干了眼泪,清晰起来的视线里还是蓝蔚玟的脸。
  “我16岁开始和他在一起,真的对不起,我一直都是这种人。”
  他只有恋人吧。也许他16岁的时候遇到的可怕的事情比自己现在还要多,他只有杜珈延这个恋人支撑著。
  这样想来,似乎自己才是应该被讨厌的那一个。
  项尘伸出手去碰了他没有表情的脸。
  瞳孔中除了蓝蔚玟没有任何空白之处。
  21
  睡得比想象中要踏实,在那个人身旁。昨天晚上也比想象中要冷,项尘不知觉靠近身旁的人。
  抱在一起醒来,接著气氛尴尬地僵硬,还躺在床上的两人互相看著对方,都没有办法说出一个句子。
  “我好多了,”蓝蔚玟先开了口,他伸手往床头柜上摸去,大概是要拿水。
  “啪”的一声,杯子倒了,整杯水倒出来。
  “不好。”蓝蔚玟立即转身,他拉开柜子的下面的抽屉,慌张地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那是一本旧相册,上面全是水,蓝蔚玟翻开相册抽出前面的照片,抽出纸巾准备擦去水珠。
  “喂。”项尘制止他的动作,“别用纸巾,拿出来晾干就好。”
  两人手忙脚乱地把照片取出来摊在地板上,有的照片遇水太多抽出来费了不少心思,因为照片的数量很大所以忙了很久才全部弄完,摊了照片的地板颜色变得跳跃起来。他们坐在地板上舒了一口气。
  “看到了你的照片真是不好意思。”
  觉得这是蓝蔚玟的隐私所以没有刻意去看,但在取照片的过程中还是看到了不少。项尘刚道歉,蓝蔚玟便摇手说道:“不要紧,只是些老照片而已。”
  “这个是你吗?”指著照片上的孩子,项尘问道。
  “是的。”
  “那时候好瘦。”
  “这个是妈妈,这个是爸爸,中间那个是我。”找到一张更加老的照片,蓝蔚玟指给他看。
  瘦弱的小孩子,露出灿烂的笑容,项尘看了蓝蔚玟一眼:“怎麽说呢,和现在的你感觉差别很大。以前一直都在笑。”
  蓝蔚玟迷茫地看了项尘一眼,那个表情让项尘当即笑了出来:“我没有说现在不好。”
  後面的照片上,就没有蓝蔚玟的爸爸了,只有他和妈妈,再到後来,也就没有照片了。
  “你租的房子我帮你付过房租了,7月你可以直接搬回去。”蓝蔚玟突然冒出这麽一句,“你有没有想过要换地方住?那个地方光线不好。”
  项尘疑惑地看著他,蓝蔚玟转过脸,自言自语著:“说起来我也要去付下一季度的房租。我的这间房子是也是租的。卖下这麽大的房子需要很多钱,我一下子拿不出那麽多。而且一旦有了自己的房子,又没有人陪著一起住就会觉得很寂寞。”
  蓝蔚玟说话的表情很真诚,还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似乎平静得过了头。
  平静的表情让项尘坐立不安,他不明白自己的不安是来自何处,像是想起什麽一样,项尘问道:“你的感冒好点了吗?”
  “已经没有事了。”
  项尘把目光转向摊在地下的照片上:“看到这麽多照片,突然也想看看我以前的照片。我从家里搬出来时带了以前的照片,但因为害怕想起以前的事情就一次也没有看过。”
  “我也有因为害怕而不想看到的照片。原来相册里面有那个男人和妈妈的照片,後来我都扔掉了。外婆说不能忘记那个害死妈妈的男人,我其实连他的样子也记不清楚了。”
  总归有一天憎恨的感情会消失不见,项尘突然这麽觉得,就像现在可以这样坐著和他一起聊天。
  项尘看了那些照片很久,原来笑得很开心的蓝蔚玟随著年龄的增长笑容越来越浅薄。
  他把那些照片看了很多遍,等他回过头,那个坐在地上的男人已经靠著床睡著了。
  22
  蓝蔚玟想知道答案的问题有很多,有的没有问出口,有的问出口也没有得到回答。
  那是九岁的时候。妈妈死了之後,一直跟著外婆过日子。
  因为要收集舞会後的废弃东西去卖钱,便跟著外婆去了项家举行的舞会,脏兮兮的蓝蔚玟在後院里默默坐著。外婆说不能乱跑,便安静地坐在後院里一声不发。冬天的风穿透他微薄的衣物,脸颊渐渐没有了知觉,手指发痛,接著不知为什麽就想起来妈妈和爸爸,他用力抠住手臂。
  “收破烂的小孩!”当身上有了痛感才回过神来,一群穿著整洁的孩子捡起石块向蓝蔚玟砸来,他躲不及,被砸到红肿的双手更是痛得几乎要哭出来。蓝蔚玟站起身,捡起石头向那些孩子们砸去。但孩子们嬉笑著向他靠近,他们拉著头发,摇晃他的身体。蓝蔚玟刚准备伸手推开他们就被硬按在地上,他越抵抗,他们就拉扯地更厉害。蓝蔚玟抱著头蹲下,没有办法挣扎,他忍受著这样的痛感,不断地感到深深的恐惧,到底什麽时候能结束呢。他也不知道。
  “喂,你们!”听到这个声音之後,落在身上的拳头一下子全部消失了,孩子们一哄而散。
  “你没事吧。”蓝蔚玟听到一个声音响起来,他还是抱著头还是蹲著,没有想要起来的念头。
  “这个给你吧。”又听到了同样的声音。
  他抬起头,面前是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少年。蓝蔚玟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他接过少年手上的果汁,温热的瓶子。蓝蔚玟碰到了他的手指,也是温热的感觉。他紧紧握著少年的手。
  “喂。”发出小小抗议,但少年没有拿开他的手,笑著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
  “痛吗?”
  “还好。”
  少年没有离开的意思,蓝蔚玟问道:“你为什麽不去里面呆著呢?”
  “因为外面比较暖和。”
  “明明是里面比较暖和吧。”
  少年沈默了一阵,接著回过头:“你叫什麽名字?”
  “在告诉别人名字之前应该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吧。”
  “我叫项尘。项羽的项,尘埃的尘。”
  “就是这个举办这个舞会的那个姓?”
  少年点点头。
  “项尘?真是个讨厌的名字,”蓝蔚玟皱著眉把果汁扔在了地上,“你真是个讨厌的人。”
  “也许真的是一个讨厌的名字吧。”
  蓝蔚玟眯起眼精,胸腔开始抽痛,刚刚好像被人踢到了,意识到疼痛之後,寒冷的感觉变得强烈起来,还有因为疼痛而在脊背上产生了汗液的感觉。
  “你怎麽哭了?”感到脸上被人用手掌扶上,才反应过来流了泪,痛苦的感觉开始蔓延。
  明明应该讨厌这个人的,怎麽还是没有办法讨厌起来。意外地,扶上脸颊的手指很温暖,在冬天里是如此温软的感觉。好想再接触更多的温暖。为什麽一个人可以这麽温柔,连对这样微薄的自己也如此温柔。
  “我很讨厌你。”这是说不出口的一句话。
  ‘为什麽要这麽温柔呢?’泪水模糊了视线。
  项尘紧紧地抱著了他发抖的寒冷的身体。
  “很冷吗?别哭了。”
  感到他的体温渐渐传进来,蓝蔚玟忍住不去想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不要担心。”项尘重复这句话。
  蓝蔚玟闭上眼睛体会著他带来的温暖,在闭眼的一瞬间泪水顺著脸颊流了下来。
  23
  做了简单的饭菜,清淡为主才不会刺激到喉咙,项尘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摆上桌,接著走到床边。这还是第一次这麽近距离看他睡著的样子──因为感冒呼吸有些急促,睫毛俯在脸上,脸部轮廓清晰但没有违和感。项尘移不开眼睛,他不由自主盯著他看,为了确定什麽似的渐渐靠近,他差点碰到了蓝蔚玟的鼻尖。意识到现在的做法古怪无比,项尘刚准备离开,蓝蔚玟便迷茫地睁开了眼睛,离得太近没有焦距,他大约也觉得怪异,动也不不动。等到蓝蔚玟开口说话,项尘才有机会拉开两人之间刚刚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我是不是睡著了?”
  “刚刚看相片的时候你睡著了。”
  “真对不起。”
  “吃饭吧,吃完饭吃药。”
  “我不太想吃。”
  蓝蔚玟继续靠在床沿上。“还是不舒服吗?”
  “是的。”他回答得非常干脆。
  “多少吃一点,才能吃药。感冒的话一天是好不了的,不用担心,明天就会好很多了。”
  “嗯。”闭上眼睛的蓝蔚玟又准备睡过去。
  “蓝蔚玟。”
  蓝蔚玟睁开眼睛,没有什麽气力地继续靠在床上,以为他是不是要提出什麽把饭拿进来吃的要求时,他摇摇晃晃站起来:“给你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吃饭的时候蓝蔚玟心不在焉,或者说是因为身体不好而没有办法集中精力。他花了很长时间把碗里的东西全部吃掉,开口说道:“不能再吃了,吃了一半就很想吐。”
  “要是吃不下就不要全部吃掉。”看著他动作慢了一拍的样子,项尘伸手摸了他的额头,还有点低烧,“快点吃药,要是晚上再不退烧一定要去医院。”
  项尘跑到房间里把药拿出来,又倒了杯热水递到他的手上:“快点把药吃了。”
  吃完药蓝蔚玟就去房间里躺了下去,因为不舒服他不断地翻身。项尘走到床上,摸摸他的头发,蓝蔚玟睁开眼睛看著他。
  “很难受吗?”
  “嗯。”
  “要去医院吗?”
  “不。”
  “你真固执。”项尘拍拍他的头,低下身体看著他的脸。
  “你离我远一点,会传染的。”
  “昨晚都没有传染现在怎麽会传染。”
  蓝蔚玟大概也懒得说话,便闭上眼睛没有辩解。过了很久之後,他睁开眼睛,“你在这里陪我一会儿吧。”
  “嗯。”
  听到项尘肯定的回答後,蓝蔚玟才安心地又闭上眼睛。因为项尘在身边他似乎在抑制著不去翻身。
  “很难受就和我说一声,去医院比较好。”
  蓝蔚玟很快睡著了,项尘没准备离开,其实是没有办法离开,因为那个男人像孩子一样握住了他的手。项尘就只有坐在床边看他熟睡的侧脸。
  ‘就这麽呆到吃晚饭吧。’
  房间的温度不低,4月的天气非常舒适,阳光在落地窗底部落下斑驳的光影,项尘的眼睛不由自主被吸引过去,他仔细观察辩驳光影的移动,顺著被拉住的手看过去,蓝蔚玟睡得踏实。项尘因为他的侧颜产生了安心的感觉,照在脸上的阳光让他没有意识去思考到底这种安心感来自何方,他享受起这个时期的阳光来。
  不知道坐了过久,他沈浸在阳光中尚不想拉回意识,突然响起的尖锐手机铃声把他吓了一跳。接著握住自己手指的蓝蔚玟的手松动了一下,随即失去了彼此接触的感觉。
  项尘带著些许惊愕的感情回头看去,蓝蔚玟摸到床头柜上的电话,没有看来电显示就直接按了接听键贴在耳边。几秒之後,他像是刚刚反映过来那边的人是谁。
  “杜珈延?”他睡得模糊,皱了眉。
  项尘站起来,准备往外走去,但蓝蔚玟没有避开项尘说话的意思。
  “我刚刚在睡觉,东西你今天来拿好了。”蓝蔚玟的声音在没有睡足的倦意中非常平静,“我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还好吧,只是有点感冒而已……那我在家等你,就这样,再见。”
  电话的内容很短,一下子就结束了,猛然安静下来的房间中气氛尴尬起来,项尘想走出蓝蔚玟的卧室,却被蓝蔚玟叫住:“等一下杜珈延要过来拿东西。”
  这句对自己解释让项尘觉得非常古怪,从蓝蔚玟的表情上看不出他的想法,所以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纠结著这些事情一般。
  “现在几点了?”
  “三点多一点。”
  “我已经睡了两个小时了?”蓝蔚玟自问般开了口。
  “好一点了吗?”
  “比睡之前好很多,明天去工作应该没有问题。”
  “再休息一天比较好。”
  “我想再睡一下,杜珈延来了麻烦你开门。他是过来拿以前丢在我这里的东西的。”
  “好的。”些许紧张缠绕在试图平静的心绪之中,喜欢的感情经过这麽长时间被消磨的差不多,更多的是担心见面之後的尴尬。项尘走出卧室又倒了一杯热水给蓝蔚玟,他放在床头柜上之後,蓝蔚玟已经睡著了。项尘想起蓝蔚玟和他说过他和杜珈延已经分手,那麽这次杜珈延过来拿东西或许会是最後一次踏进这个房间,在这种情况下更加难过的大概是蓝蔚玟吧。项尘如此想著。
  ‘似乎太悲哀了一点。’他的脑海中冒出这一句话,主语是蓝蔚玟,突然变得能理解蓝蔚玟的感情,如果总是在这样的房间里住著,不和任何人说话也不需要任何表情,却带著一个人并没有什麽事情的味道在里面,就算是觉得寂寞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这种私密的情感。
  拂去他前额上遮住眼睛的头发,手指滑到蓝蔚玟脸颊之时,他睫毛颤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对不起。”没想到会吵醒他的项尘急忙道歉。
  蓝蔚玟看著项尘:“为什麽要道歉?”
  “我没有想到会吵醒你。”
  “我本来就没有睡著。”
  “你现在还冷吗?”项尘问。
  “不冷。”蓝蔚玟回答地很快,眼睛看起来非常柔和。项尘用手碰了蓝蔚玟的鼻子试图确认一下温度。那冰凉的触感很容易让人产生潮湿的错觉,像狗的鼻子。
  项尘条件反射地回头看去,在卧室并不能看到客厅。
  他看了蓝蔚玟一眼:“我去开门。”
  犹豫了一下子蓝蔚玟才说了“谢谢”,他短暂的停顿让项尘略微有些坐立不安。
  走到门口打开门,早就知道门口的人是杜珈延,尴尬的气氛比项尘想象的要好很多,男人看见他就微笑起来。
  “蓝蔚玟在卧室。”两人往里面走,踏上玄关的第一步项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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