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下)----clairekang
  发于:2009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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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泉挥出的拳头带着千斤力气,牧理智地躲闪着。泉不尽兴了,额头顶额头,他压低嗓门,像对好朋友说悄悄话那样对牧说:“你不好好打?——我告诉你啊,上面跟我说,藤真医生干起来好爽……”
  牧突然变了,像疯牛一样直直将泉步打飞了出去,泉撞上墙壁,带着骨头的断裂声。牧全身的肌肉像面筋一样扭起,丝丝缕缕纠结着,手臂和脖子上的青筋凸起,像埋在皮肤下的青蛇,即将破土而出。泉眼里闪着光,他狂笑着朝牧招手,用脚挑起一根铁杆,劈头盖脸朝牧砸来。他亲昵地同牧说,你的小美人韧带好着呢,大腿能完全分开,大叉开让人干——你不知道吧。
  他一杆子砸去牧的头顶,牧根本不躲,任他砸,只是拳头毫不含糊地捶去了他的背心。这一拳力气大得惊人,牧明皱皱眉头,觉得泉步没救了,准备上前制止一下,不然到时候怕给牧记一个过失杀人。然而牧没给哥哥机会,两人继续撕打着,像争夺地盘而发疯地公牛,像发情期里抢夺伴侣的雄狮;两人早没了意识,世界只剩下生死界限,人性消失了,兽性占据了整个大脑。
  藤真已经知道牧多半活不下去了,牧的脑袋挨了起码两下,里面搞不好已是血海一片;他认真观察牧,然而牧的动作就如打球那阵那么迅猛干脆,一点儿事也没有的样子。牧明离两人近,他看得出泉步大概不行了,泉步的五脏六肺已让牧揍得支离破碎,肋骨整个塌陷了,锁骨都戳出来了,血红色骨头折成了两截。然而两人都还斗得起劲,仿佛押着生死打上这么一场,生命从此无憾。他们不顾虑其他事其他人,本来,他们死了,其他人还是继续活下去,也不影响什么;他们像一群野牛里的其中两头,死了就暴尸荒野,但还是要打这场架,因为不打就不是野牛了。
  在场所有人都被两头野兽震撼了,有点像动物的舞蹈又如何,带着原始本性的肢体语言又如何,谁也做不到眼前这两头野兽这般□裸。真纪绝望了,他的丈夫已经深深陷在了以生死为前提的原始刺激之中,这是男人的根性么?还是在人生里吃尽了生死痛苦的丈夫选择的人生态度?

  第七十章

  电闸让外面的工作人员推上去了,大家的脸的颜色突地从橘红色转成了白色。泉步看见牧就头疼,一是这人和牧明是一边的,一心一意抓警察,正是那最坏事的人;二是这人是自己生死兄弟,要翻脸他于心不忍。
  牧看看泉步,说:“我喊了牧明,你要走现在走。”
  “我上面还在这里,我不走。”
  “他做什么?”
  “他想道个别。”
  牧一个不耐烦,他走去真纪面前,藤真低声说:“牧,真纪受了点伤。”
  牧轻轻揽过太太,藤真朝后退了两步,抬头微笑,张开双臂迎下了空中的薪。这下大家才看见薪,这人像猫儿一样上去,再像羽毛一般落下,整个过程没弄出一点儿声音。他快乐地同藤真笑,藤真抓住他的手,他倒立在藤真手上不下来,藤真于是稳稳地举着他,让他立得高高地接受众人的瞩目。
  大厅里的、布施的警察一直注意着泉步,他们不想被即将进入的、牧明的手下带走,见泉步没顾上对付自己,顿时炸开了花,争先恐后地要离开案发现场。泉步突然回头,对着蜂拥地警察群,开始开枪。牧一惊,掏出了怀里的枪,打落了泉步手中的枪。泉步利索地俯身捡脚边警察落下的枪,藤真几乎与他同时蹲地,扫了个腿,把那支枪也踢飞了。泉步一愣之后突地扑上来,要把藤真赶出眼前混乱地圈子,藤真杵着拐杖,轻飘飘地侧身,去了牧的斜后方,气定神闲地别开了泉步的手臂,牧则移了移位置,挡去了藤真的前方。
  藤真在牧身后说:“牧绅一,你让开,这里没有人伤害我。”牧悠悠地说:“子弹又不长眼睛。”并且,这话刚出口,牧手中的枪就被谁打落了。藤真慌忙别身子站去了牧前面,几颗子弹擦着牧过去,打在了地板上。愣了零点几秒之后,藤真扬声大喝道:“笛木医生!”这么一喊之后,牧身边立刻清净了;原来藤真健司还是要用牧绅一来威胁才凑效。
  这时,泉步再次摸枪开始射击在场警察,看来在场警察不是真木伸市喊来抓人的。所有人都在惨叫,警察们中枪后倒地,哭爹喊娘地朝外爬。牧扑倒了泉步,大骂道:“你疯了?当着这么多人你疯了?”
  “是这些人害死秀幸他们的,”泉步挣脱牧的手臂,扑倒在地,捡起落地的枪,继续开枪,一边开枪一边追;他冷静地说:“我和我上面已经决定了,解决掉所有药,所有警察,所有卖药的人,我们就一起去死。现在就还剩这里的药和这些警察了,布施我对付不了,交给你了,你要让我瞑目。”
  牧挥臂砸飞了泉步手里的枪:“药不是笛木京介做的,我前天查了,药是冲绳美军基地过来的。”牧用手臂死死勒住泉,告诉他:“查不完了,永远查不完。”
  泉愣在了原地,全场人都看着牧和泉对峙。牧将两人附近那把枪和两柄刀踢去了藤真那边,藤真不慌不忙地蹲下地来,摸出手帕,裹好刀具和枪支,稳当地拿在手上。刚刚大家都看见牧抱了下真纪,藤真也有喊“牧”,所以大家都知道这人就是鹤贺真纪的那个杀人犯丈夫。牧高大魁梧,气宇轩昂,大家看看他再看看真纪,觉得真纪这样条件的女人找牧这样条件的男人、感觉也是意料之中了。弄明白牧的身份之后,众人便转过头来琢磨藤真,想这朵花怎么跟谁都认识呢,而藤真静静地站着,没有在意身周的目光,他眼皮半搁,不知道在看哪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泉问牧:“你确定?”
  “还有一件事,”牧冷冷地看泉:“真木伸市已经被罩伊贺的组织带走了,他之前在大厅等你,我看着他被人带走。”
  泉愣了一秒,突然朝外狂奔。牧一把抓住他:“你小子真的疯了,喊你逃命你去送死。”
  泉挥起拳头砸向牧,牧抬臂挡下,膝盖顶去泉的肚子,泉一个马步朝后一闪,漂亮地躲开了。才五秒钟时间两人就过了十几招,在场的人都愣了,这才知道真纪的丈夫还是位打手。牧不想跟泉步打,泉也不想跟牧打,可是他们俩一打起来就停不下来了,他们都是越处于困境就越想要用打拳麻痹自己的人,仿佛人生一切俗事不比一场生死拳。两人真的打了起来,泉步招招致命,而牧看着像堵墙,一副不可能输的架势。真纪吓呆了,藤真皱眉头祈祷牧的脑袋别被打到。此时,伊贺拿起枪要打泉步,薪怕他误伤牧绅一——混帐男人也罢,情敌也罢——冲过去将伊贺撞倒了,藤真连忙伸腿把枪踢去了远方。
  在场的人都是肢体使用上的好手,但没人看过这样美丽地肢体语言。就像薪之前的铁架舞一样,牧和泉做出的、不以美丑为前提的动作均带着艺术之美,原来最美的艺术存在于生死之间,表现的主题还是生死。泉一把扯下自己的套头衫,也冲上去扯下了牧的毛衣;牧的毛衣扣子飞了一地,泉将毛衣甩去老远,指着牧说:“我赢了,你死;你赢了,我死。”
  真纪一个冲动要去拉两人,藤真知道牧是拉不动的,赶紧示意薪抓住了真纪。另一拨警察进来了,这次是真正做“警察”的警察;牧明走在最后,揣着枪,雄赳赳气昂昂一进来就瞧见自己弟弟又跟人打架,顿时好气又好笑。他直直朝藤真走去,这次他懂礼貌了,走到藤真面前,摘下帽子,郑重地点头道:“藤真所长好。”藤真微微颔了颔首。牧明接着说:“这小子怎么又在打架。”藤真又颔了颔首。
  然而之后牧明就笑不出来了,泉发疯一样狂打,牧虽然粗野但还有理智,面对着不要命的泉很是吃力。牧的上半身□,伤疤在汗水和微微泛黄的灯光的渲染下发着金光;在场每一个人都被牧的伤痕吓得直吞口水——这个男人的肉仿佛被钝刀一片一片片了下来,只不过结的痂比较平整而已。
  真纪失声痛哭,不知道自己丈夫这是在做什么,刚刚还那样温柔地拥着自己,现在怎么看着像要去死一样?那可是她的丈夫,世界上最亲近的那个人,在自己面前永远温柔地丈夫在外面竟是这样,莫非他每日都冒着生死危险做事?真纪突地想到了牧找来的那些钱,一出狱就支撑起全家,给自己买这买那,养着自己在法国跳舞,还给自己买那么名贵一条项链……她到底是怎样的女人,丈夫在外抵着命挣钱,从不让她操心分毫,她竟还敢怪他不够关心自己,陪自己得不够,不跟自己谈心;更可怕地是,此时此刻,察觉到这一切时,她竟浑然不觉愧疚。真纪对自己绝望了,更对这份感情绝望了,她第一次认识到自己顾不上这份感情了。这种麻木感是那样奇异,它让真纪浑身上下突地轻松了,她终于找准了理由,说服自己放弃一层关系。
  泉挥出的拳头带着千斤力气,牧理智地躲闪着。泉不尽兴了,额头顶额头,他压低嗓门,像对好朋友说悄悄话那样对牧说:“你不好好打?——我告诉你啊,上面跟我说,藤真医生干起来好爽……”
  牧突然变了,像疯牛一样直直将泉步打飞了出去,泉撞上墙壁,带着骨头的断裂声。牧全身的肌肉像面筋一样扭起,丝丝缕缕纠结着,手臂和脖子上的青筋凸起,像埋在皮肤下的青蛇,即将破土而出。泉眼里闪着光,他狂笑着朝牧招手,用脚挑起一根铁杆,劈头盖脸朝牧砸来。他亲昵地同牧说,你的小美人韧带好着呢,大腿能完全分开,大叉开让人干——你不知道吧。
  他一杆子砸去牧的头顶,牧根本不躲,任他砸,只是拳头毫不含糊地捶去了他的背心。这一拳力气大得惊人,牧明皱皱眉头,觉得泉步没救了,准备上前制止一下,不然到时候怕给牧记一个过失杀人。然而牧没给哥哥机会,两人继续撕打着,像争夺地盘而发疯地公牛,像发情期里抢夺伴侣的雄狮;两人早没了意识,世界只剩下生死界限,人性消失了,兽性占据了整个大脑。
  藤真已经知道牧多半活不下去了,牧的脑袋挨了起码两下,里面搞不好已是血海一片;他认真观察牧,然而牧的动作就如打球那阵那么迅猛干脆,一点儿事也没有的样子。牧明离两人近,他看得出泉步大概不行了,泉步的五脏六肺已让牧揍得支离破碎,肋骨整个塌陷了,锁骨都戳出来了,血红色骨头折成了两截。然而两人都还斗得起劲,仿佛押着生死打上这么一场,生命从此无憾。他们不顾虑其他事其他人,本来,他们死了,其他人还是继续活下去,也不影响什么;他们像一群野牛里的其中两头,死了就暴尸荒野,但还是要打这场架,因为不打就不是野牛了。
  在场所有人都被两头野兽震撼了,有点像动物的舞蹈又如何,带着原始本性的肢体语言又如何,谁也做不到眼前这两头野兽这般□裸。真纪绝望了,他的丈夫已经深深陷在了以生死为前提的原始刺激之中,这是男人的根性么?还是在人生里吃尽了生死痛苦的丈夫选择的人生态度?

  第七十一章

  两头野牛终于停了下来,泉步的喉咙被拧断了,倒地不动之后,藤真看看牧,牧用目光示意了下,藤真这才上前,看了看泉步;藤真已经不用蹲下去了,因为泉步已经停止了呼吸。这边,牧被泉步生生扣下了一大块肉,在腹部,八块腹肌的其中一块整个下来了。牧竟还不偏不倚地站着,一副沉稳模样,他叉着腰,时不时抬臂揉揉进了汗血的眼睛。牧明要上前扶弟弟,藤真先一步上去,按按牧的眼珠,小心翼翼地将牧架着走去了一边,随后示意逐渐围拢的众人散开些,这空气太污浊了。藤真也没有具体的应对方法,牧的脑袋让泉步的铁杆砸了个小缺口,在耳朵后面,藤真环抱着牧的头,伸入手指扣着伤口放血,替他降脑压。血一小股一小股地出来,涂得藤真满脖子满脸颊都是;看着牧的眼睛,藤真冷静地对牧说:“牧,你不要睡觉——牧明先生,拜托您同他讲话。”牧明仔细一看,牧虽四平八稳地站着,神态上却真露出了些许倦意。
  牧明抱着牧的头静静地说:“你当真不坐下来?……我很早就知道你们母子,父亲喝醉后有一次对我说起了你们。他说你比任何人都像他,好强,好斗,好面子;但有一点不像他。他说你比他勇敢。”
  “担架。”藤真同牧明对对眼神,再对身边担心地真纪说:“血放出来,是好事。”藤真整个手都红了,袖口和衣摆让血浸得粘乎乎;藤真没有对牧说话,而牧一直迷蒙着双眼看藤真的眼睛,迟缓地转动眼珠追逐藤真灵动地双眸。
  真纪已经完全没了主意,看看丈夫,再看看远处门边儿上一脸迷惑的小夜子。藤真再次安慰她:“好姑娘,跳舞去。”
  真纪真的站了起来,对薪说:“观众已经进场了?”薪看着正不明所以地由门外进来的小夜子,不确定道:“……你跟着去医院吧,还跳什么舞?”
  就在藤真和牧明帮着将体重如磐石的牧扶到赶来的医护那头时,笛木忽然上前,抓住了藤真的胳膊。藤真力大如牛,硬是没让这下拉扯晃荡到牧。他平稳地将牧送到医护手里,低声交代了几句,转头对笛木说:“你再影响我,我会杀了你。”
  笛木恼怒地拔出枪,指住藤真的额头:“不要耽误时间,继续想你的东西。”
  薪惨叫一声,要扑上来救藤真;笛木抵抵藤真脑袋,对薪说:“你还要上来?”
  所有人都没弄明白状况,小夜子吓得捂住胸口,不知道她的宝宝得罪了什么人。小夜子身后的真希突然冲了出来,他不顾一切要上前打笛木,他对旁边的薪喊:“健司不能跟他走,他几次想要杀健司……”
  笛木冷冷看着真希,真希让薪抓着,痛苦道:“健司的腿是他们打断的,他们逼健司帮他们做药,要利用健司天才地头脑。”他转头对笛木怒吼道:“健司已经救了两百多条人命了,你们放他走不行么。”
  薪愕然地看藤真,小夜子也看着,他们只知道藤真在复健所做复健医生,一个小小复健所怎么能搞出这样的事?他们看着笛木将藤真拽着朝外拉,藤真瘸腿,这人不给拐杖也不理会藤真不方便,藤真让这人扯得前后摇摆,几次差点摔倒。小夜子惨叫了出来,在场的人不明白荒木小夜子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纳闷地注视着。
  “宝宝!”小夜子惨呼道:“放开我的宝宝,你们做什么,放开我的宝宝,你们不能带走他!”她不要命地朝藤真跑,薪只得把她架住,怕她跑上去坏事;她魂飞魄散,重复地嘶吼道:“小心他的腿!小心他的腿!”
  “美人,来,继续想,”笛木递来那几页纸,想想,又放下了手:“这些你都记住了,你用不上了。”他将那几页纸揉了:“你说说看,你给420的复健方案。clostridium botulinum增加后本应阻断脑细胞之间的联系,你增加了420病号的摄入量,为什么她的肢体协调性反而提高了?”
  藤真眼平视前方,表情平静,不说一个字。笛木晃晃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连开两枪;火舌舔伤了藤真的耳廓,笛木咬牙切齿地问:“还有最近的,五来樱。增加serotonin用量之后,五来樱的症状怎么反而减轻了?serotonin水平明明已经低到可以确诊OCD了,为什么五来樱没有出现重复行为?”
  对方给了藤真一下,打在额角上;藤真根本不看他,不说话不挂表情,反倒是小夜子撕心裂肺地惨叫了出来,那一巴掌根本打到她那里去了——“他的腿,小心不要碰到他的腿啊!”
  “你竟然完成了西海贤治也无法完成的课题,你到底还藏着什么能耐,其实你早知道一切答案了是不是?看着我们做药,你就像看耍猴戏一样,是不是?——啊还有,你是不是命令藤间医生不给前额叶皮层损伤的病患动刀?那他们的逻辑能力最后是怎么恢复的?你给了哪些激素?是你配的还是现成的?——肯定是你配的,你什么药配不出来。你还是来我们这里吧,贤治剩下的东西都在——”笛木突地停电了,他静了几秒,突然大叫道:“啊!我明白了,你不来我们这里是因为你已经配出完美地bi了是不是?快给我看看……快点。不过你还是要给我解释一下过程,我不光对结果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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