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瑜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机上也挂著一个小香囊，蓝色的绸布上点缀著金线绣成的图案，精巧别致。药材的香气由於时间的流逝已淡不可闻，只有凑近了才能隐约闻到一缕幽香。不自觉地拿起香囊，闭上眼，嗅著淡淡的香气，叶旭的笑脸似乎就在眼前。为自己挂上香囊时，他是如此高兴，一边笑，一边念著“恶灵退散”。就好像真的相信香囊能助人无灾无难，一生平安。
　　如果真的能就好了……
　　来回抚摸著红色的香囊，方瑜喃喃的念叨：“遇事呈祥，逢凶化吉……”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叶旭被推了出来，方瑜只来得及看上一眼，人就被推进了手术专用的电梯。但只这一眼，方瑜的心就被揪了起来。
　　红润不再，叶旭的脸色灰白，平时总是带笑的唇也是毫无血色的白。合起的眼帘掩住了那双神采飞扬的眼，让人不敢去猜想眼帘後的眼是否还有往昔的流光。
　　急急得步入载客电梯，赶至病房时，护士们已经将病床安置妥当，正调整著输液架。床上的人闭著眼，发白的唇哆嗦著，用模糊不清的声音不断的寒著“冷”，其中还夹杂著些模糊的呻吟，显是神智不清之象。方瑜看著害怕，焦急的回头想要询问医生情况。医生似乎早就知道方瑜会由此疑问，还未等他开口就主动释惑：“这个是正常现象，麻药还没过去，所以他会觉得冷，神智也不是很清醒，等药效过了自然会好的。”
　　方瑜闻言松了口气，又回头去看床上的人，看著看著竟出了神。
　　时至凌晨，病区万籁俱静，只这一间病房还亮著灯，房里有人影走动。忽然，医生被特意压低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是他的家人？”
　　方瑜猛然间回过神，发现不知何时病房里只剩下他，医生和还在昏睡中的叶旭，护士们已悄然离去。
　　“我是他室友，他是留学生，家人都在国外，一时来不了。”方瑜小声回答，寂静的夜，人们都已睡下。
　　“这样……”医生似乎有些为难，思索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手术後到麻醉完全失效的这段时间最好能有人看护。因为病人的神智不清，所以容易有情况发生。虽然护士会定期查房，但总不是很保险……”
　　“我会陪著他的，”不等医生说完，方瑜就插了话，“您请放心。”
　　“那好，等下药效过去之後，刀口会十分疼痛。如果他觉得忍不住了，你就让护士打止疼针。注意吊瓶，滴完了就按铃，做了手术多少都会有些炎症，低热是正常现象不必担心。术後6个小时内不能进食，不要垫枕头和起身，否则会头疼。出去右拐有配膳间，那里可以打热水，橱里有热水瓶。这里有专职护工可以请，明天护士会来说明具体情况，也有可能会换房。”医生见方瑜答应陪夜，也不客气，一口气交待将注意事项交待了个干净。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医生。”方瑜点了点头。
　　“那就我先回值班室了，有什麽情况，就按铃。”
　　送走了医生，病房里就只剩下了叶旭和方瑜两人。叶旭还未完全清醒，一直手打著石膏，另一手正在输液。方瑜很想握住他的手，感受一下他的体温，可无奈却找不到可以下手的地方，他只能静静的坐在床边，注视的病床上失了生气的人。
　　自责、内疚、後悔一股脑的涌上心头，要不是自己一再的隐瞒与回避，他就不会晚上跑出校门，也不会被车撞到。伸手抚上对方的额，触手的温度有些烫手，顺著脸颊一路而下，在唇的地方停留摩挲。失血不但导致了颜色的苍白，水分的流失也使其干燥粗糙。方瑜到配膳间打了瓶水，倒出些在护士好心留下的一次性杯子里，将棉签蘸湿後，轻轻地涂抹叶旭的唇。
　　人果然是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以前两天几乎一直在一起，哪怕是暑假的分别，也知道会再次相聚。从没想过如果他弃自己而去，自己会有何感受。直到今天他愤然离去，才第一次感到心慌，担心从此和他形同陌路。在接到他车祸的电话时，更是不能自己的感到恐惧，害怕再也看不到他的笑，听不到他的声音。
　　其实自己早就喜欢，甚至爱上他了吧……否则怎麽会在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思後，仍旧和他形影不离，仍旧待他如挚友。红豆表相思，这是自己告诉他的，却仍是无法拒绝，似乎是完全没有拒绝就戴上了成对的手链。
　　爱早就在自己的心底生了根，发了芽，只是被自己一再得忽略，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去掩饰。如果能早点承认就好了，就不会有眼下这种局面了。
　　方瑜在心底叹息，下定决心，等叶旭完全清醒後就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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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大家看到叶旭被撞都很兴奋的说- -

　　缘起网络 下部 第十七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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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上
　　麻醉剂的余效很快就过去了，腿上渐渐有了知觉，阵阵钻心的疼痛让叶旭连睁眼都觉得费力，疼得模糊的视野里映出一张熟悉的脸。以为自己是疼糊涂了，产生了幻觉，叶旭使劲眨了下眼，可再次睁眼，之前的人依旧在他的视野里没有分毫改变。依然是一脸担心却又喜悦，似乎又十分自责的看著自己。
　　“药效过去了吗？是不是觉得很疼？疼得话，我去叫护士来！”见叶旭的眼中有了清明，方瑜欣喜万分，有些激动地问了几个问题，也不等回答便要急匆匆地去找护士。
　　叶旭还是第一次听到方瑜说话这麽有“感情”，平时总是平淡没有起伏的语调竟也能有上扬的尾音，清冷的声音激动的发颤。一时无法适应这样的方瑜，叶旭呆愣愣的看著他冲出了病房，脑子里一串的疑问来不及向他求解。
　　方瑜回来时，身後跟了个护士，麻利的给叶旭推了针就又走了。看著复又坐了下来的方瑜，叶旭再也忍不住问道：“你怎麽会在这里？”
　　“你把我的电话设了快速拨号，警察就打了我电话。”
　　“哦……”叶旭想起来了，自己的手机在出事的时候摔了出去，没想到警察竟然给找到了，还用它找来了方瑜。还真是找谁不好，怎麽偏偏就找到他了呢？想起几小时前的尴尬，叶旭偏过头，专注的看著天花板，他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身边的人。让他走吧，自己又舍不得，不让他走吧，这麽僵著，两人都不自在。
　　安静的夜，无人说话的病房里点滴一滴滴滴落的声音像是被放大了几十倍，一滴一滴的砸在两个曾经无话不谈的人的心头，每一下都好似能砸穿脆弱的心。他们并不是故意要相对无言，也不是真的无话可说，只是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时间就这麽一秒秒的流逝，手表上的表针转了一圈又一圈。眼看著天就要亮了，见方瑜全无要走的打算，叶旭有些不忍。一夜无眠，他的眼下已经有了一圈淡淡的青色，面容也不似平时那般精神。正想著要开口让他离去，他的下一句话却把他想好的说词全都堵了回去。
　　“对不起……”
　　一声满怀歉疚的道歉让叶旭侧首，诧异的眼对上一双写满了自责的眼。心一阵抽搐，虽然他气方瑜的隐瞒，但他却从来没想过要责怪他什麽，更不希望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那张一直以来都淡漠的脸，如今满是痛苦，那双自责的眼救助似的看著自己，极力寻求著自己的原谅。
　　“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叶旭柔声道，他很想握住方瑜的手，可是一手打著石膏，一手挂了点滴的他实在是无能为力，只能用笑容以示安慰。
　　其实早在车祸之前他就想明白了，真要说起来方瑜并没有欺骗过自己。他确实从来不曾坦诚自己就是“卡西莫多”，但自己也确实没有问过他。他最多只能说是隐瞒，谈不上欺骗，说起来自己给人去绰号也确实不妥，可以说是有错在先。说到感情。这本就是说不清对错的问题，自己完全没有责怪他的理由。当时也是因为真相揭露来的太过突然，自己才会因为想要静一静才离他而去。被车撞到也是意外，整件事只能说是太过巧合，或者说自己太悖运，他怎麽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呢？
　　叶旭看著依旧自责的人，轻声道：“车祸是意外，那个酒後驾车的司机才是该道歉的人，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一晚上没睡了，回去睡一觉吧，我有事会自己按铃叫护士的。”
　　“不，我陪你，医生说刀口会很疼，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怎麽行？”方瑜听叶旭说要他走，有些著急，怕他还在生气。
　　“你在刀口就能不疼了？”叶旭有些好笑，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些吧！
　　“可是你……”
　　“你这样我会心疼的……”叶旭过於直接的表达让方瑜一愣，想说的话全给堵在了喉咙口，脸也红了起来。
　　“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眼圈都黑了，脸也黄了，天……”
　　“我喜欢你。”
　　叶旭正在竭尽所能得想著劝方瑜回去休息的说词，冷不防听到一句他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听到的告白，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是想要看清楚眼前之人是否是人假扮的。
　　眼见对方一脸的不可置信，方瑜扬起了嘴角，用更直白的话语告诉眼前那个还有所怀疑的人：“我爱你。”
　　窗外，天亮了，晨光映衬著方瑜的笑，似幻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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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於……终於……这下连我都激动了……

　　缘起网络 下部 第十七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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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下
　　最後，叶旭还是没能成功说服方瑜回去休息。方瑜的坚持自然是原因之一，但另一个更为关键的因素是叶旭由於方瑜的表白，整个人都傻了。现在别说什麽劝解的话了，就单只是简单的让他打个招呼，他恐怕一时都不知道该怎麽说了。如果现在有人前来探望，很可能就会发生在太阳刚升起的大清早，被问声“晚安”这样的乌龙事件。
　　当一个认定自己犯了死罪的人，在死牢里心灰意冷，等著斩首示众时，忽然判官告诉他，他非但没有罪，而且还可以得到一大笔赔偿。你说，这人他能不激动，能不高兴到犹如“范进中举”那般吗？
　　不过幸好叶旭并不是范进，因此也没有发生欣喜而狂这等乐极生悲的惨事。刀口的疼痛一直都在提醒著他，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现实而非虚幻的梦境。他原本以为终其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已经在几分锺前以方瑜简单却意义非凡的一句话，三个字而宣告正式为他所有。
　　回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叶旭觉得自己这伤受的实在冤枉。既然方瑜是爱著自己的，自己何必要在大冬天夜里跑去街上吹凉风？不去吹凉风自己又怎麽会被车撞？不被车撞，又这麽会伤的只能躺床上看著方瑜陪著自己受累！
　　如果现在他还是健健康康，能蹦能跳的话，一定会冲上去一把抱住方瑜，感受拥有的真实。可现下，别说是拥抱了，他就连伸手这麽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了。而且按目前的状况看，等到他能伸手，能下床走动，至少得好几个月。这损失可真是太大了，他一定要向那个肇事司机狠狠的索要一笔精神赔偿，以告慰自己心动却无法行动的心情。
　　叶旭的父母来了电话，他们才刚知道叶旭出了事。学校可能是不想让他们过於担心，自己吓自己，所以一直等到今早从警察那里知道了具体情况才通知了他们。
　　他们现在都不在A国，要赶过来需要点时间。他们已经往叶旭的帐户里存了钱，让他自己先自己照顾好自己，他们会尽可能的想办法早点过来。叶旭的弟弟已经向学校请了假，现在可能已经到了机场，最晚明天凌晨抵达。
　　叶旭让方瑜给自己请了个护工，又将银行卡和密码告诉了他，补交了住院款和医药费。方瑜回来时，老师和警察们来了，几个人正围坐在叶旭床边，老师说著安慰鼓励的话，警察则通知了叶旭事情处理得情况。
　　趁著人多，叶旭又开始劝说方瑜回去休息，这次的效果显然比前面要好。一来，叶旭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二来，叶旭的激动劲儿已经平复了下来。方瑜怎麽也说不过思维清晰的他，只能穿上外套，回了学校。临走时，他让叶旭列了张清单，晚上他会照著单子，把需要的东西带过来。叶旭虽然不想他晚上再过来陪他，可要拦也拦不住，只得照办。
　　结果方瑜晚饭时就来了，同行的还有崔明立和高扬。方瑜将带来的东西简单的收拾了下，洗了洗带来的饭盒，把护工打来放在一边的饭菜倒进去，拿到配膳间去加热。
　　方瑜前脚才刚踏出房门，崔名利就忍不住调侃起来：“你行啊，连苦肉计都用上了！老师交待，是不是你故意往车上撞得？”
　　叶旭一开始还有些得意，听到後面一句，立马不高兴了：“要撞我也不撞机动车啊！”又不是不要命了！
　　“我也想呢，看你平常挺聪明的，这次怎麽就这麽笨呢。演戏而已，何必弄得这麽逼真，找辆自行车撞撞，擦破点皮，留点小血就得了，何苦把自己给弄残了。爱情果然使人愚蠢啊……”崔名立一脸沈痛的看著叶旭，好像他不光要残废，还会成为弱智。
　　“你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看我伤好了後怎麽治你，到时你别想跑！”叶旭横了崔明立一眼，开始计划自己的报复行动。
　　“行，行，我一定不跑，我等著！”到时候你早和方瑜双宿双栖了，哪还有空来找我？崔名利打著小算盘，丝毫不把叶旭的威胁放在眼里。
　　方瑜端著饭菜回来了，拿著调羹就要喂叶旭吃饭。叶旭虽然很享受被方瑜照顾的感觉，可是他现在还发著烧，一点食欲都没有，看著饭菜就觉得恶心。看著那一大勺的饭和菜，叶旭脸皱成了一团，愁眉苦脸的硬是张口吃了下去。
　　方瑜也知道他现在没胃口，吃不下东西，可不吃是不行的，只能一边喂，一边劝：“医生说过几天烧就会退的，到时候胃口就会好起来。人是铁，饭是钢，吃下去，才能好的快。”
　　“唉……我知道。”其实就算方瑜什麽都不说，只要是他喂饭，就算是味同嚼蜡，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吃下去。
　　叶旭的弟弟──叶晨的一来就把叶旭换到了双人病房，理由是人多不方便。至於是哪里不方便，叶晨也不回答，只是贼贼的笑，笑得叶旭这个做哥哥的都心里发毛。
　　双人房，除了宽敞以外，还每间配了台电视。由於现在是非高峰期，住院的人不多，双人病房都是一间只住了一人。叶旭看起电视来毫无顾忌，遥控器在手里按个不停，原因麽……当然是电视里的节目都太无聊……
　　正值圣诞，叶晨本就有一礼拜的假期，加上请的一礼拜假，他正好可以待到叶旭出院。期间他都住在方瑜家里，方瑜第一次把他带回去时，方家父母还以为叶旭又来了。虽然困惑，却还是满脸微笑的道：“年轻人就是身体好，这麽快就又这麽有精神了，呵呵……”
　　叶晨在方家生活的颇为自在，两兄弟性格挺像，都是自来熟。和方家父母没一会儿就热络上了，把二老逗得直乐。
　　可让方瑜看不懂的是，他明明是来看望车祸的哥哥的，可却对叶旭毫不上心。起初的几天里还会每天去看望一次，可到了元旦，竟然报了旅游团，黄山三日去也。走时，还对自己神秘一笑，语道：“没了第三只轮子，车子也该动起来了！”
　　方瑜是没能理解他的意思，将他的话转述给叶旭後，叶旭就只是笑，怎麽都不肯说明含义，让方瑜有些恼火。可恼火归恼火，叶晨既然已经走了，照顾叶旭这个病号的职责就只能由自己担起来。叶旭的手打了石膏，每天喂饭是免不了了，有时还会帮他擦个身什麽的。只要方瑜一来，看护叶旭的护工就特高兴，乐得轻松的到别处休息去了。方瑜有时自己也会感叹，自己这次是真的陷下去了……
　　*注：英语中“the third wheel”是中文里“电灯泡”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