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一个是昔日的帝王,一个是已亡的皇子。共同在山里生活了近一年,也是一种境界。
“净,你看我们买这个好不好?”
“嗯。”
“净,我想吃那个,你给我买?”
“嗯。”
“净,我要那个。”
“嗯。”
“净,付钱。”
“嗯。~嗯?”
净这一秒将他毕生功力发挥到极致。
比光速还快的速度将寻怀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回原处。
怒视?
谈不上!
最多也就是无奈中带着宠溺。
被一个六岁的孩童用这样的眼神盯着,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寻到底想干什么?”把刚买的肉包子放到寻手里,净抬头看着寻问。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咬一口肉包子,比净包的好吃。
“很烫,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又放一个包子在寻手心里。
“你自从进了城就开始不理我。”
净喜欢这个时候的寻。
很嚣张,很别扭,很可爱。
“我在想事情。”净笑看着寻,把最后一个包子放进寻的手里,然后拉起他的另一只手,向城里更深的地方走去。
寻心里暖暖的,因为有这个孩子在身边再不会孤单。
“净,我们今天要在这里住下么?”
“嗯,我们先找见客栈住下,明天买些干粮,再继续赶路。”
虽然掌心里都是汗,可不愿放手,这短暂的美好。
“我们住这间好不好,好气派的名字。”
寻仰头看着客栈的名字,笑得异常灿烂。
“龙门客栈?”净被雷到了。
难道金庸也穿过?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传说中跑龙套的小二正式登场。
“住店,要间上等的。”
“客官里边请,地滑小心。”
“客官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脸上挂着职业恭维的笑。
“你先下去吧,打洗澡水上来。”像寻这种人一看就知道是经常使唤人的主儿。
“那个……”吞吞吐吐。
“还有什么事?”净皱眉看向小二。
“您还没付钱呢。”小二站在门边就是不走,有点儿踌躇的搓着手。
“不是最后结账的么?”
“我们这是交预付金,后来的另算。”小二说的很诚恳,没有看出丝毫破绽。
“什么叫预付金?”寻有点糊涂。
“这是本店规矩,这预付金说白点就是保险金。现在这世道,什么都丢,所以交了这钱,本店就可以保证客官的东西绝对不会少一分一毫。”这小二说的是头头是道,井井有条,愣是把寻和净说的一愣一愣的。
虽然这两位爷都是不认钱的主儿,但是经过今天也是知道这五两银子能买多少肉包子的,所以寻跟净有点儿反应不过来,这什么事儿?交了钱就能让我们不丢东西,不交钱,好像就一定会丢,怎么都觉着有点儿悬乎儿,黑,真黑。就骗他们初来乍到的。
寻反应过来后,立马从包袱里掏出一锭银子扔进小二怀里。
“去,再去准备饭菜。”一副我是你爷的样字,用鼻孔看人。
“小的这就去。”小儿屁颠儿屁颠儿的跑走。
“瞧不起人。”寻一边说着一边伸着懒腰向床边走去,躺下,舒服。
净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他知道,不能说,不能说他们已经没有多少钱了, 他的钱还是文给他的那些,已经没剩多少了,他认为寻是干大事的,不能因为钱这种东西而苦恼,这样的事会降低他的水准,但也得有个人管,所以,自己揽下。
净知道,寻在上位坐得太久,久到认为所有的事都理所当然。他的自尊不允许被任何细小的事物践踏在脚底,他所希望的是质的飞跃,所以,净给他质的飞跃。但是,现阶段好像这种飞跃很可能会造成交通事故。
净觉着自己越来越可怜了,以前的他可以说是和寻一样,哪儿为这些琐事缠过?他的存在就是公司的总裁和杀手界的魔鬼之间,和皇上没什么区别。以前对自己都没有这样细心,都没有这样温情。
“寻,你还不睡么?”净看向站在窗边的寻,他在看什么或者在等什么?
“嗯,再过一会儿,你先睡吧。”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情绪的好坏。
“嗯,你也早些睡,别总站在窗边,冷。”稚嫩的音线说出嘱咐的话,总是让人毛骨悚然,但,寻早已习惯。
“嗯。”依然是低沉的声线,让人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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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寻,不,应该是霜
“主子。”夜依然是白天的一身小二打扮,站在二楼窗外。
“我原本以为我自己是可以的,棋错一步,还是要借用死士的力量。”声音里有些惋惜,有些悔恨。
“主子。”这样的主子,很少见到,他一向是睥睨天下的,怎么今天……
“夜听令,我姬霜以姬家门主的身份命令你,速令所有死士集聚皇都圣地,按兵不动,养精蓄锐,壮大势力。”声音骤然变冷,平常的粗线条无影无踪,现在的他,是那个高高在上,威震八方的梗帝,姬霜。
“是。”对于这样的主子夜只有服从,因为他太过强大。
“下去吧。下次安然香多放一点!”淡淡的疲惫绕满全身,是该睡了。
“是。”慢慢与夜色融为一体。
雪儿,雪儿,就快要见到你了。
今夜,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墨色的黑。
寻突然笑了,笑得妖娆非常,魅惑人心,瞬间周围一切比墨色的的夜更黑。
寻突然心情大好,关了窗户,上床抱着小人儿,安然入眠。
血奕睁着眼睛,看着床顶,安然香对他并没有作用,先不说他是药人,他的功夫不是白练的,在山里的时候就发现有别人的气息,当看到霜与他会面的时候,血奕才确定,是无害的。霜瞒着自己可以理解,但是心里还是很郁闷。
啊~难道今夜注定不眠了。
墨山之故人
再次站在草屋外面的时候,净有说不出的悲戚。
依然是没有夜晚的仙境。
寻呆了,这就是蓝枫说的那个墨山?原本以为是存草不生的秃山,没想到竟然这么美,像仙山。
“寻,这里好像没有人。”装模作样的叫两声,没人搭理。
“嗯,等等吧。”也许出去了。
没有人比净更清楚,这一路的风餐露宿,寻是怎么忍下来的。
当两人将最后的一文钱用尽的时候,终于到了墨山。
净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成不变。原以为,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没想到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又和这里重新碰面了。
“寻,他们是不是下山了?”
“不可能,墨山的人不会下山。”只是试探性的问一下,没想到会引来寻这么大的反应,他说不可能?
“你怎么会这么确定?”老头明明就下山了。
“因为……反正就是不会。我们再等一等好不好?”蓝枫曾经说过,墨山的人不会下山,除非出事。
“进屋吧,已经很晚了。”
“嗯。”
熟门识路的进屋,然后从柜子里拿出新的被褥,铺好。
而寻,只是无声的看着这一切。
“躺下吧。”
“嗯。”
今天的寻很安静,安静到让净害怕而暴露了很多……
“净,你知不知道,这里是没有夜晚的?”
“嗯?不知道。”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让别人抓住尾巴一样,不舒服。
“墨山是没有夜晚的,这里是日不落的仙境。”寻无声的笑笑,这些只是从蓝枫那里听过而已,原以为是他信口胡说的,没想到竟是真的。
“很神奇啊!”
“是啊,我一直很好奇,这里没有夜晚,那么人们是怎么知道时间的。”
“他们也许已经习惯了吧?”
“睡吧,很困了。”
“嗯。”
净感到隐隐的不安,他终究是个帝王。他的睿智和敏捷是无庸质疑的。
有些后悔当时走的时候,没有一把火把这儿破地儿烧了,但是好像对老头太残忍了,那样他就无家可归了。
“寻,这里根本没有人,我们都在这呆这么长时间了,一个人影都没见到,不会你找的那个人下山了吧?”净看着不住发呆的寻,很想告诉他,眼前的人就是他想找的那一个,但这种呼吁而出的想法还没到嗓子眼儿就让净一口吐沫咽到了肚子里,自己这么长时间的隐瞒不能因此而功亏一篑。
狠心么?大概是吧。
但为了将来的幸福,只能牺牲局部利益,来保全整体利益。
“净,你说,他们是不是搬家了?”真是相当牵强的借口。
“嗯!很有可能。你想想天天在这种地方呆着,是人都会腻的。”这是净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大实话。
“找不到,怎么办?这个地方很少有人来啊!他们……不会的,怎么可能找到这里。”
那些人再怎么找也不会到这里,所以雪儿绝对不可能被掳走。
“呵呵,净,我们下山吧。”寻从石头上站起来,顺便把坐在树枝上的净抱下来,小家伙,真是越来越重了,而且又变高了。
“不找了么?”从寻身上下来,仰头看着高他半个身子的男子。少说一米八的个,当初到底是怎么把他抱回来的?
“不找了,也许真的搬家了。”摸摸小孩子的头,又长了不少。
“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率先下山。
当两人到达山下的时候,外面已经日落西山。
远方有星星点火,炊烟袅袅。
很香的味道,很饿。
幸亏是初夏,不然这个时候一定很冷。
“寻,我们找户人家住一晚吧?”拉着寻的手,才发现他的手冷的冰人,于是紧紧牵着。
“嗯!”看见他这样细心的动作,寻很感动。
很奇怪,当初下山的时候,山下明明是一片狼藉,为什么现在是一派升平?
当初是文捡到的自己,干脆再去看看他吧。
“寻,走这里吧,这里有我的一位故人。”
“净在这里有认识的人?”对他了解越深,就越不了解他,这个孩子。
“嗯,也算是半个师傅。”净很高兴马上就能看见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脸上不知不觉挂上幸福的笑,而这笑在某人眼里很是刺眼,什么样的‘故人’能让他笑的这样欣然?
当两人进到山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净的视力在夜晚不是很好,拉着寻在崎岖的山路上凭着感觉走。
“你快点,”猥亵中夹杂着不耐烦。
“怎么快啊?这是熬药,你以为什么啊?”另一个声音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你说这真能是长生不老药?”半信半疑。
“他是神医。”
“也对。”
“把他拉过来,看看还少什么。”
“哦!”
净看到的时候有些难以置信。
当初救了自己温雅的男人现在像一个破败的娃娃被仍在地上,白皙的皮肤上是惨不忍睹的鞭痕,伤口流着溃烂的脓水,姣好的面容如今也是面目全非,衣衫褴褛,腿间流着黄浊混着血的污秽,一切都是无比刺眼。
“长生不老?做梦。”嘶哑的叫喊,宣誓着声带的破裂,其中的不甘,也是清晰可闻。
“啪!”
脸被迫扭到了一边,血顺着破烂的嘴角流下,隐隐的疼痛,但都不算什么,正好可以湿润一下嘴唇。
“找死。”
被丢到床上,男人露出自己的欲望,就要向那血流不止的□送去。
“让你再试试大爷……”就此没了下话。
一颗石子正中男人头部,血汩汩的从额头上淌出来,染红了地面,混合着泥土,形成恶心的颜色。
* * * *
“文?”轻轻摇着已经昏迷过去的人,难过不止。
“雪?”有些不相信,用手摸着那个孩子的脸,这是他亲自给带上去的面具,是他,那个孩子回来了?
“已经没事了!你先睡一会儿吧!”点了文的睡穴,将他身上的破布撕开,一点点擦拭着。
看着满身的伤痕,想到霜刚被捡到时身上的创痕,这是这样,恐怖。
“寻?你在外面做什么?”上前拉着寻得手,还是有些凉。
“这就是你说的故人?”寻转过身看着净。
“嗯!”有什么问题么?
“真脏。”
“寻。”气结,他从没想过,霜会说出这样尖酸刻薄的话。
“怎么?不是么?被两个男人那样玩弄?而且这么丑。”但是你却对他这么怜惜,难道,你对所有人都这样么?
“他是被逼的。”你也看到了,为什么还要出口伤人?
“无论是怎样那个男人都很脏。”
“啪!”看着自己的右手,净不相信那是自己挥出去的,他打了寻,打了自己一心想要保护的人,自己的左手还握着他的右手!
寻对这一切都保持漠然的态度,无言的挣脱他的左手,走进屋里。
自己是帝王,不允许有任何脆弱的一面露出来。
从没有人打过自己,而这第一次竟然让一个小孩子占了先机。
真是荣幸啊!
暼过那孩子的惊愕,寻冷笑,一分藐视,三分轻视,六分无视。
他不会像个女人一样哭哭啼啼。
他不像床上那个贱人一样需要可怜。
母后曾经说过,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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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
净在外面站了一夜。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昨晚他有点太情绪化了,有点太过份了,但是霜的话的确让人很气愤。
他想道歉,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甚至想了结了自己,竟然干出那样的傻事。再怎么不对,也不应该打他啊!
直到寻出来的时候,他才向前走了一步。
但也就是一步,因为没有资格去挽留。
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寻越走越远!。
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他没有说一句话,也许对他而言,净只是他生命中匆匆一个过客。
他们没有谁对不起谁,没有谁欠谁,只是路人甲乙丙丁。
右手好像还残留着昨晚那孩子的温度,但那些并不重要,
这一次的离别,也许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对他的留恋仅限于他的照顾,如此而已。
两人也不可能在一起。
先不说他太小,道不同不相为谋。
自己是皇帝,不需要别人。
从始至终都只是自己一个人,
以后也会是,习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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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文扒拉着碗里的饭粒,欲言又止。
“嗯?”
“在想什么?”
“没有,你伤好了差不多了,脸上的疤也快消了。”
“嗯!”
“我明天就走了!”
“走这么早,才不过半个月,就要走了吗?”
“嗯!该走了,我还有事情。”
“雪!那个人是谁?”放下筷子,漫不经心的问。
“谁?”抬头看了看文,然后又低下头吃着碗里的饭。
“就是和你一起的那个男子。”
“一个朋友而已。”
“哦!”
没有一个人去提那天的事,就好像一层薄薄的纸,看着很碍眼,却没有人去捅破。
天已经渐渐变热,树上知了的叫声也越来越多。
真正的炎夏就要来了。
番外
霜走了以后,血奕并不是急着去找,他想给自己一段时间冷静一下,也让霜有一个喘息的时间,他知道,不能逼得太紧,那样只会出现反作用。而对霜的安全,血奕更是一百个放心,他对死士相当有信心,当然,如果自己能在身边那就更放心了。
一路游山玩水,没有急着赶路,路在哪?他不知道,血奕唯一知道的,就是有霜的地方才是他要走的路。在途上给人瞧个病,抓个药,挣点路费,倒也快活,一路走来,竟也有了一个‘玉手神医’的称号,而血奕对这则是一笑而过,如果让他们知道只是一个七岁孩童,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