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直----薛王独醉
  发于:2009年08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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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元肖是吧,有事么?”
  丝毫没有被我的冷淡影响到,他依旧兴奋地拉着我的手说:“学长你忘了吗,今天可是‘教学观摩’日啊~你答应了要给我们做观摩的!”
  无奈笑看他嘟起的小嘴,我真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行了,少跟我来这套,你先过去,我收拾收拾就到!”
  “好~”他挥挥手,笑得可甜了:“等你哟学长~可别迟到了~!”
  叹口气,转身拉住要走的小池:“池,把我书包拿回去吧。”
  “哥,怎么对外人就不见你这么不客气的?”她挑起柳叶状的俏眉:“你也该学会拒绝别人啦!”
  “我答应过的就一定会做到。”我咧嘴,露出一口齐整的白牙。
  她垮下双肩:“你当初就不该答应,要知道你的身体……”
  我夹住她小脸:“丫头,少操这份闲心,还是你认为哥会输?”
  “是是是,您老天下第一……倒不是不相信你的技术啦,只是今天你的状态不是太好,我有点担心啦!”
  一把将她搂过:“知道你心疼哥,放心吧,我只是过去比划比划,做个样子就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回去吧!”
  “知道了啦,别推我!”
  “呵呵!”望着她跑开的身影,我傻笑几声。
  与人不同的背景使我们学会了彼此相依,却又不会以对方为唯一,这样的依赖,骨血般浓重,但永远也不会成为对方的负担。不幸的际遇让我们懂得互相珍惜,万幸。
  “来了来了~”这才脱了鞋,立马便叫那一群眼尖的小鬼看见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场里特别热闹,每个人脸上都泛着兴奋的红潮,其中又以元肖为最。
  叽喳声不断,隐隐约约间,我听到——
  “哇~两大巨头碰面了耶~!”
  “对啊对啊,等了好久的说~终于叫我们盼到了这一天哪!”
  “可是你说,之前教练三催四请的,赵学长都没应下声来,现在又为什么……?”
  “谁知道呢,天才的想法本来就跟咱们不一样!”
  “也对……”
  ……
  剩下的话我再没心情细听下去,怎么,今儿竟还是个鸿门宴来着?教练,您老也忒狠了些吧?居然劈头就给我来上这样一个惊喜!
  不满地瞟了一眼教练,我心里头那个郁闷啊!倒不是害怕跟赵晗打,同样都是八段,谁输谁赢倒还不一定了。不过就我现在的情况来说,真的不大适合进行这样一种强度的比试。
  勾勾手指,暗示让教练走过来。
  教练黑着个脸,拧起我耳朵就吼:“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啊?”
  “哎哟~我错了我错了~!嘶……您轻点儿~”
  一顿训斥之后,我们便进入正题:“所以说,你是不敢跟赵晗比咯?”
  我眼撑得发圆:“谁说我不敢了,谁说的?!”
  “这么说来,你是不会害怕一会儿的比赛了是不?”
  “那当然……不对!”你个老狐狸!我马上就反应过来,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哈哈……”他笑得那叫一个开朗:“小陵啊,你就去吧!再过十分钟赵晗人也该到了,他可是也很期待这一场比试的哟~为此还特地从家里赶过来呢!”
  屁!我脸上阴晴不定,他那叫期待?人家是在找机会整我啊老大!死了死了死了……我就说嘛,一整个下午没见着人,还以为是安全上垒了,谁知道……敢情少爷他这是在养精蓄锐,静待一发中的啊!

  第 9 章

  突然,死一般的寂静。
  是赵晗来了。
  这小孩还是一样的引人注目,一样的……不可爱。
  乌黑的发,狭长精锐的鹰目,剑眉斜峙,笔挺的鼻梁更是将整个五官轮廓都给撑了起来,整个人显得十分英挺,却也冷淡、桀骜。
  一句话,跟我截然不同的风格。
  只见他扫了一眼全场,不顾众人骤然噤声的寂静,定定地将目光锁在我身上。
  头皮一阵发麻,当然不是出自于害怕。
  除了微惊的感觉以外,心里边其实还是有些淡淡的欢喜,但这点我是永远都不会表现出来的。
  突然又想到以前邵静楠他们对我的评价,说我就像是一壶放在炉子上烧的开水,该热情的时候热情,该温柔可亲的时候温柔可亲,可一旦熄火,便又沉静如初,教人无法捉摸。
  这样不是很好吗?我只是希望能够安分生活下去而已,所以给他们所需要的一切,同情理解陪伴,不够么?
  转眼间,赵晗便已来到我跟前。
  我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直到冷寂的场内喧哗起来。
  他眼神中透露出种种复杂的情感,其中一样,便是对我的探究和观察。
  不由得自嘲,有些人有些事,即便是知道,你也不能明白,因为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他,不可能真猜得到他在想些什么,所谓的看出,只不过是他刻意向我透露的讯息之一而已。而我,也不愿意向他透露出自己的一丝毫想法,既然不乐意,就别来招惹我。
  喜欢并不代表着要屈服要卑躬屈膝,再怎么犯贱的行为举止,那都是我的自发自愿,出自主导,而非顺从。
  夹着一抹微笑,我后退一步,摆开架势。
  他看了我一眼,亦是同样的后退一步。
  高手对决,比的不是快狠准,而是相互间的心绪对决。
  凉风扫过,宽大的训练服轻轻地摇摆起来,一瞬间,我居然失神了。
  这场面,仿佛不是在比武,而是于盛夏的走廊之下,少年们的温馨对望。
  该死。
  他出手了,我就知道,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迟早会害死自己!
  来势不算凶猛,勉强可看作是探清门路的小试牛刀吧,我镇定下来,沉稳地一避,灵活移身,便摆脱了困境。但我失去了先机。
  武场之上,是没有半丝多余动作的,所以小胜一局的他并没有做出什么挑衅的行为来,可那家伙脸上邪气的笑容,也真是让人够呛。
  教练横了我一眼,我只用眼角瞥瞥他,便屏息肃容,认真迎战。
  赵晗技术真不是盖的。
  好容易给我逮着一个机会,狠心发力,把他往地上一摁,想就此将他压制住。结果他顺势向后一倒,接着靠反劲翻身回来,直接站起。
  我暧昧一笑:“好个‘后倒受身’!”
  本以为他会发怒,谁知道只是脸唰的一下,出现了一丝可疑的粉色,而后这诡异的颜色又化作更为可疑的眼神。
  “说反了吧?”他笑笑,一瞬间便已接近我身边,我也不是省油的灯,顺手一迎,贴着他的臂膀捋下,直到手腕处,便将他手腕翻拧,脚一顶,正要将他跌出的时候,他使了个击肘呼吸投,然后又趁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全力将我擒住,压下。
  我腿一扫,也顾不得许多,竟使出黑拳格斗的技巧来,肘子一磕,就往他下巴招呼去。他一惊,眼神计量着什么,表情也严肃起来了。但并不见慌张,闪过我来势汹汹的拳头,毫不迟疑地往我防守最弱的腹部就是一击!
  “呜!”我闷哼一声,手却丝毫没有缓慢的迹象,依然跟不要命般的攻击着。
  那头观众已惊呼不断,教练更是皱起了老眉。
  “真个不怕死的!”赵晗终于被我发了狠劲的一通攻击给惹火,亦是使出真本事来。
  这回惊讶的反而换成是我,原来他也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安分嘛!这攻击法,绝对不是正门大家的招式,极为狠辣。
  两人都热血起来了,拳来腿往之间,受伤自然难免。我虽是挨了几拳,但赵晗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明天众人该会看到我俩一人一熊猫眼上课了吧!不错,挺情侣的。
  突然,学弟妹们的失声惊呼彻底将我从胡想中唤醒——“喀”,耳膜内震,我仿若听到了清脆的骨节滑动声,貌似,好像,可能,也许……我的关节脱臼了。
  痛感从肘处,延及肩,一路上传,最后,到达中枢神经——我冷汗一下子全都迸出。
  霎时间,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狂热的观众,漫天飞舞的或黄或绿的小票子,高舞的拳头,白晃晃的擂台,耳边“叮”的一声。
  我面无表情,所有的痛感都已飘去,剩下的只有白花花的灯光,没有声音,或许,还有些许鲜红颜色在里头,不愿再去回想了,那样一种没有丝毫希望与人性的日子。
  忘了吧。
  “啊!!——”
  “庄陵!”
  “学长!!——”
  “嗯……”手好痛。
  靠着左手摇摇晃晃地坐起,陌生的环境,熟悉的味道。那是一种混合着汗水与消毒水,无比刺鼻的味道。
  “哥!”
  “小池……?这里是?”我抓抓吊在脖子上的绷带问她。
  她赶紧制止我:“你别乱动!那是医生给你缠上去的,你脱臼了不知吗?!”
  “脱臼……什么时候的事?”我有做什么高危险动作么?
  小池一愣,盯着我半晌,直到确定我不是在耍她,然后才叹口气,坐到床边说:“你又忘了……”
  看她刚才的表情我就已经猜到八分了,所以心理也不是没有准备的:“说吧,这次是什么?”
  “你跟赵晗打架……”拿起床头小刀,她娴熟地削了个苹果:“然后,你输了,就这么回事。”
  皱眉:“我输了?打架?赵晗?”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我怎么会跟赵晗打架,关键是,居然还输了?
  “嘁,还好意思问呢!好端端的一个友谊赛,是你自己较起真来的,结果,人家赵晗也不是个好招惹的角儿,一个失手之下,喀拉你了呗!”
  我虎起脸:“说清楚点!什么喀拉喀拉的……”
  见我没情绪,她也不继续瞎扯下去,一五一十就把道听途说的事情现场直播了一遍。
  “哥……你……还没好吗?要不,咱们找医生去吧?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治?怎么治?没病没痛的,见了医生,我咋说?”用力地扒了一把头发,我也知道,自己这是心理障碍,治不治得好是个问题,主要的还是没有勇气去接受治疗。
  “哥,你在害怕。”小池毫不客气,□裸地直指中心。
  “笑话,我怕过什么了?!”哼。
  “是是是,你不怕!”
  静了一会儿,她突然放下苹果,捉住我没有受伤的手道:“可我怕。”
  “小池……”我低下头,短暂性失语。
  是的,我怕治疗。
  因为我知道自己还没有足够的信心,去面对那一段黑暗而不美好的过去。
  小池她也在害怕,害怕我总有一天就这么彻底的遗忘,甚至是连她也,完全遗忘。
  可她不知道的是,那一段日子我究竟是如何度过的,我也不想她知道。这本就是我当初有意隐瞒的事情,更何况现在情况也已经好转了,就更不必告诉她。只不过,当你感到痛苦的时候,不能跟别人分享,不能够被理解,真是很憋屈的一件事。
  我这毛病,是从赛场上最后那一次的惨败之后便产生的,此后,像生根发芽般,这种情绪逐渐蔓延,到了最后,居然变成一种习惯,我依赖着它。
  靠着这样一种遗忘,自己才能从一次又一次的痛苦挣扎中站起来,才能够面对第二天美好的太阳。
  否则,早该自杀一万次了。
  人的自我保护机制真是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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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0 章

  刚收拾好要回去,医生就跟着脸色乌黑的赵晗走了进来。
  “怎么了?”小池有点紧张。
  “你不是第一次脱臼了吧?”医生说话就是干脆利落。
  低下头,含糊地“唔”了一声。
  “有问题吗,医生?”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发觉你的关节基本上都曾经有过不同程度的损害,不知道……”
  “我没事!”
  给我心急火燎地一吼,全部的人都静止三秒,而后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赵晗。
  他快步走到我跟前,拉起衣领就骂:“你以为自己是孙悟空么!敢这么倔?想残废是吧?!”
  甩开他的手,我冷笑:“废不了的!当初多少人想废了我,可现在呢?还不是好好的!放心,就算真的废了,也不关你事,不会赖着你的!”
  “你……!”赵晗猛地挥起拳头,接着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颓然放下:“真想就这么做了你!”
  懒得理他,我拎起床头的T恤就走。
  还没到门口,就给小池拦下了,她苍白着脸:“哥,咱不能不听医生的……”
  其实我真觉得很没必要的说,可一对上她执着的眼神,我也只得无奈地应了一声——“好吧!”
  又转头朝医生问:“你想要我怎么做?”
  不愧是赵晗请来的名医,见惯了大场面的,看我们这么闹,脸上居然不显丝毫波澜:“治疗。不过,为了方便治疗,你还是先把自己的情况交待清楚些比较好。”
  “需要住院吗?”可千万别,我恨死了这充斥着消毒水味的地方,尤其是那些带着绝望与苦闷神色的病人,想当初自己还曾经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这倒不用,你只要每天过来一趟就可以了。”医生很专业地扶了扶镜框。
  “好。”既然不用住院,什么都好。
  赵晗好像对我敷衍的态度很不满意,俊眉深皱。
  小池鸟都不鸟他,向医生道了谢,拉过我就走。
  突然间,我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刚医生吩咐我半个月内都不能动手,这样下来,岂不是意味着我又要丢工作了么?郁闷啊……
  不过薪水最丰厚的那份还是有保障的,谁叫害我受伤的是他们家小老板。
  话说回来,刚才那家伙是在担心我么?嘿嘿。
  “哥,你在傻笑什么?”
  “你哪只眼睛见到我在傻笑了?!”我那是“翩然一笑”好吗?
  “切!死鸭子嘴硬!”
  “我说小池啊,女孩子嘴巴能不能不要这么得理不饶人啊?”
  “咋了?!”她横眉竖目。
  “没……”
  惆怅啊……我家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个剽悍的孩子来呢?
  一连好几天不能动的日子很难受,虽然左右手都能用,但真到要吃饭穿衣的时候,还是相当的不方便。尤其是洗澡,自己洗不好,又不能叫小池过来帮我,大热天的,可真是憋死人了。
  “陵,听说你受伤了?”自来熟的声音,不用看都知道是邵静楠来了。
  “小池,你怎么随便就给陌生人开门呢?”我可也不买他的账。
  “哇哇!这么说也太伤人了吧?!”见我真要把门给合上,他赶紧挤了进来。
  “哈,你有心吗?”
  “当然有啦,还是热乎的呢~不信?过来摸摸看~”说着就挺着个胸膛向我挤来。
  左手将他推开:“又不是女人,挤啥挤,再挤也是没料的!”
  他一跳:“该不是你现在喜欢上女人了吧?”
  “我喜欢女人有什么奇怪的?女人多好啊,香香软软的,又温柔~”我故意逗他。
  “算了吧,女人有什么好~?”他媚眼一送:“看哥要肌肉有肌肉,要身材有身材的,哪里比不上女人了~?”
  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家伙也太能耍宝了吧?
  “对了,”小池突然从房里冒出一句:“邵哥你来得整好,我哥正愁没人帮他洗澡呢~”
  闻言,邵静楠眼中大放异彩,绿光莹莹。
  小池啊……你这是……想害死自己的亲哥哥吗?
  “不用了,我自己洗就好……”我白了一眼已经蠢蠢欲动的某人。
  “用的用的,万一又扭到可就麻烦了~作为你的‘好朋友’,我怎么忍心让那种事情发生呢~?”
  揪着他极不安分的双手,我斜眼道:“那么我的这位‘好朋友’,你就不担心自己那一票子的‘朋友’们会不高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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