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了,你和银什么时候回来,公司里没有你和我说话真的是无聊了许多。”
鸡头似乎看我看得出神了,被我一问才猛地激了回来,抬手混乱挠着脑袋微微脸红说:“哦,我下个月就回来上班了,那个……银说他还要有点事要去办。”
“嗯,那就好,等你们回来了,我再好好给你们接风。”
我点头笑着,然后自行的走出了洗手间。刚一走出去没几步,就被鸡头追赶了上来,一副很是急切的样子:“暮宇!”
我回头有些纳闷的看向他还在滴着水珠的脸:“怎么了?”
“那个……”他有些踌躇,双眼来回的游离不定,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又说道,“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只希望在你心里永远都把我当你最好的兄弟,以前的那个鸡头,有什么心事都给我说,就像我们原来一样,我……我会永远都在你身边的……”
我听着感动,也许他从来都没有变过,变了的也只是我自己而已,我不会再那么自私,不会再那么倔强,更不会像以前那么唯我独尊,现在的我懂得了怎样为身边的着想,也懂得了就算是最要的好兄弟,能够陪你走完上半辈子,却永远不可能陪你走完下半辈子,这就是现状的人生——真实,没有所谓的残不残酷。
“呵~傻小子,”习惯性的用手拨乱他的头发,“我们本来就是好兄弟啊,我会一辈子都赖着你的,你想逃都逃不掉,谁叫我当了你这么多年的大哥呢~呵呵……走,快点回去了,要不银肯定要发火了。”
得到我的安慰后,他脸上露出了那抹招牌式的玉男微笑,对我点着脑袋。我们两人去了一趟洗手间后,似乎都清醒了不少,刚说笑着经过大厅,忽然全场的灯光一暗,在所有人一阵惊呼后,一个刺眼的聚光灯打在了舞池中的DJ台上,而台上正站着一个穿着极其宽松的嘻哈服饰,带着一顶几乎看不到眼睛的棒球帽的男生,看着年纪并不大,也就二十刚出头左右,他一手高举,便听见底下的女生们一阵尖叫。
“Ladies and gentlemen,We got the best music here,Tonight will be a sleepless night!!I am just your DJ,I am your APOLLO ……”他用着激昂的语调,悦耳的声音说着一连串流利的英语,然后带上耳机,双手熟练的打碟,节奏感极强的舞曲开始弥漫全场,气氛顿时火辣了起来。
我看着那个自称是APOLLO的DJ,他炫酷的姿态让我不禁有些入了迷,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始终无法移开,就算周围是黑压压的一片,但那个人站在那里就像是……太阳,对,全身都似乎散发着金色的光芒。我心湖一阵荡漾,这种感觉好熟悉,却也好陌生,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几乎都快遗忘了那种心跳慢慢失去平衡的滋味,莫名的紧张开始漫延了起来,我双眼紧紧地盯着那个人的一切,试图寻找着某些细微却又能带来窃喜的线索,这一刻,我似乎痴狂的陷入了自己的迷宫。
那人留着一些琐碎的胡渣,在线条分明的下颚上增添了一层沧桑,皮肤是细腻而平滑的,就连鼻子都是那样的□有形,唯独只有眼睛在帽檐的遮挡下显得模糊不清,但他整张脸忽明忽暗的轮廓给我带来的感觉却是如此的强烈和深刻,不确定的猜测盲目的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甚至叩响了那道深埋心底多年的门窗。太像了,真的太像他了,我偏执的思想开始再度的兴风作浪……
眼看他在台子上扔下耳机,纵身一跳到了舞池中央,周围的人们都自觉地给他让出了一块空地,那人在一群欢呼的叫喊下,随着动感的舞曲开始潇洒的跳起了HIP-HOP,轻盈的步态,富有技巧的做着各种炫目的动作,强烈的节奏感深深震撼了每一个人的心灵,男人的超高的舞技几乎展现得淋漓尽致,随着他精彩的舞步带动,全场的气氛瞬间达到了第一个沸点。
我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失控了,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熟悉感完全冲破了原本计量的标准,甚至都想不顾一切的奔过去扯下他的帽子一探究竟。可我最终还是惶恐了,紧张和犹豫在我体内挣扎,我害怕着那张已经离我远去的面孔会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也同样害怕着当自己双眼看清楚时,才发现他不是他,而惹来一身的失落和悲伤。
不过,裘暮宇,你要不要再赌一把?或许…… 我这样的问着自己,却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暮宇,怎么了?”鸡头看出了我的反常,焦急着神情询问着我。
我两眼仍旧痴痴地望着那个在舞池中央光彩夺目的男人,有些失神的问道:“鸡头,你看那个人……就是那个DJ,你看他是不是很像……”
“暮宇!”鸡头似乎气愤的上前一步,将我投去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我眼里映现的只有他紧皱眉宇的面容,那犀利的表情如同当面给了我一记耳光。
我愣了一下,顿时回过神来,有些歉意的对他一笑,耸了耸肩说:“瞧,我也许真的是喝醉了,走,我们回去吧。”
不顾鸡头担忧重重的目光,一把拉起他就走,只是在转身前还是不舍的再次用仅有的余光瞄了一眼那个男人,心中五味杂陈蜂拥而至,就算长得一模一样又能代表什么,又能改变什么呢?心中的那个人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如此迷惘的执着,只能再次提醒自己永远失去那个人的痛苦而已。既然已经看得透彻,我又何苦自作孽,自作贱呢?
之后的时光便是在大家不断的厮磨扯蛋中悄然而逝,临走之前我们几人再次约好了明年也准时相聚后,便都各自撒手而别。鸡头明显被灌得分不清天南地北,满嘴叫嚷着非要送我回家,我一脸苦笑的看向银,而他只是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这家伙虽然长大了不少,多年前脸上挂着的那份稚气已经变成了成熟有力的线条,但不管怎样,他对我的态度却依旧是原来那样不冷不热,就好像我欠了他多少钱一样。
我杵着很是尴尬,急忙就让银赶快扶鸡头回家,我自己打车回去就成。银对我的提议到是没有任何异议,一边搀扶着鸡头瘫软的身体,一边还在他耳边不满的说教着鸡头没有节制的喝酒。我看着两人相依的背影,突然想到最近听人说过的一句话,每一个成功的奥特曼背后,都有着一个默默挨打的小怪兽,其实用原来的话讲,也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轻笑一声,嘴角不由的荡漾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过半了,整个房子空荡荡的,在月色的照耀下显得是那样的冰冷。我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经过那间已经尘封了多年的房间门口,没有停下脚步的走进了自己的卧房。在没有任何灯光照明下,我熟练的一手拿起那个摆放在桌子上的相框,失重般的倒在床上,借着窗外点点的月光,凝视着相框中的照片,手指来回的慢慢抚摸着。
夕若所有的照片永远都停留在了那一年他16生日之前。而在那些照片中,只有这一张是他笑的最灿烂,最开心的。那是他15岁生日那天照下的,笑的开心的原因就是从我手上要过去了他垂涎已久的PSP当作生日礼物,那个PSP是我当时最宝贝的东西,天天我都抱着它睡觉,夕若得手后看见我一副苦瓜脸的摸样,自是笑的如此这般的得意忘形。那个时候我总是认为,夺走我心爱的一切,是他寻求人生快感的终极目标,而现在我才明白,夺走我心爱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要我,心爱的一切除了他裘夕若便不再有任何别的东西。呵,他做到了,而且做得是如此的成功。
我细腻的看着这张似乎有点发黄的照片,心中已经没有刚开始的心酸痛楚,从心底流露的也只有淡淡的怀念。六年了,夕若一走又是六年了,人生原来还是如此匆匆,一转眼的功夫而已,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居然又过了六年,这么些年里,所有的一切都或多或少发生了变化,我从那个24岁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慢慢蜕变成了已经30岁的成熟男人,岁月的流逝逐渐磨平了我原有的那些尖锐的棱角,没有了暴戾和冲动,也没有了狂妄和自负,年少的那些轻狂似乎都变成了一种有趣的回忆,毕竟我们距离那时的十几岁真的已经太远太远了,无尽的悔恨和堕落都不再具备任何的作用。
每天朝九晚五,循规蹈矩的生活,忙碌的扮演着一个为了生计而拼命工作的上班族,空暇时间被惊人的工作量剥夺得所剩无几,像现在这样拿着他照片思念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悲伤和崩溃慢慢的淡出了我的人生,不再操控着我的一切。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是喜是忧,我害怕自己这样的淡定,总有一天会将与他拥有过得所有全部忘却。
对着笑的灿烂的夕若,我也露出了笑容。呐,夕若,哥最近好忙啊,都没有空想你和你说话了,你怪不怪哥哥?我想你也希望我这样努力的生活对不对?哈,今天和大家又见了面呢,嗯……他们都还是老样子,银和鸡头今天也回来,带来好多的礼物,看着他们那么幸福的模样,我也感到很高兴啊。你说如果你在的话,我们一定也会和他们一样对不对?呵,应该比他们还要好吧……对了,夕若,哥今天在聚会的迪吧里看到一个DJ,他好像你啊,一副酷酷的模样,很多女生为尖叫呢,受欢迎的程度就像你小时候一样,全身上下都灿烂得跟阳光一样,我当时差点就把他当作是你了,不过,幸好鸡头即时拦住了我,(笑)看,我有时候真的很逊对不对?这多年过去了,我居然还会傻傻的搞不清楚状况……夕若,哥现在真的好想你,你有空也拖个梦什么的给我啊,让我摸摸你,看看你,也和你说说话,其实你不知道,就像现在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真的很寂寞,也很孤独。夕若,夕若……
嘴里嘟嚷着他的名字,把他的照片紧紧抱在怀里,无力的支撑着摇摇欲坠的眼皮,在经过一番无奈地挣扎后,我最终还是敌不过睡魔的来袭,沉甸甸的昏睡了过去,带着能与他相见的期待含着笑安稳的进入了梦乡。
在生活中总是磨灭不掉对夕若小小的期盼,这样的原由是多年前银的一句话而激发出来的。就在夕若化为轻烟之后不久银来找过我,那时的我正处于混沌的颓废期,他对我说,能有一个让夕若再次回来的办法,我一听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出了来,结果最后才得知他所说的是他爷爷那代人用的一个土办法——什么只要人的意念还存在,就算是死去人的记忆,也会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飘落到世界上某人的身上,然后悄悄隐藏在人性的底层。等到遇见了与其相符的另一半时,那么掩藏起来的记忆便会顷刻被激发,就如同死去的人重新再生了一样,到底具体是怎样操作的,我也不怎么记得了。但是仔细想想,这说法就如同是上帝抛向人间的两半苹果,其两者相遇的几率根本就是0。
不过,当年的我还是为了这个不可信的神说疯癫的执着过,经常走在街上只要一看到与夕若稍微有点神似的人就会迫不及待的一直跟着人家,而这样做带来的结果就是进警察局几乎变成了生活中的家常便饭,至于被控诉的罪行嘛,自然是什么偷窥狂,或者变态跟踪狂之类云云。在经过一次次失望,以及岁月的推移后,慢慢的对于夕若的死我也就释怀了,所以到现在我也不是很清楚,是真的存在着银说的那个迷信,还是他当时随意捏造出来的假象,不过,无论是其中的哪一种现在对我来说都已经不再是那么重要了。
这六年的岁月里,钱没有赚到多少,样子也没有阳刚帅气多少,就连我那可怜的品味和情趣都没有任何的提升,但时间却让我懂得另一种东西——人生。那种没有所谓的偏见和执拗的人生,用着平和的眼光看待和对待每一个人,你会发现不是任何在你身上拉屎的都是你的敌人,也不是任何把你从屎坑里拉起来的都是你的朋友,当你陷入深深的屎堆中时,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你的鸟嘴。
我不知道这样的道理有没有人能够明白,但至少我是懂了,而且领悟得相当的透彻,也许这就时间在我身上经过时遗留下来的痕迹吧。生活中的奇迹不会每天都在上演,童话也不一定都有美丽的结局,但人生的残酷就在于我们只能年轻一次。然而现在的我已经不再年轻了,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期待奇迹在我身上的重现呢?
就算我将上下左右东南西北中发白而求索,也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梦,无数失望无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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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涨了工资的缘故,总觉得工作量好像又增加了不少。经理把一大堆客户定下广告计划拿给我设计,弄得我一阵昏天黑地,用她的说话就是人才需要不断的磨练才能激发出更多更好的灵感,可天知道我裘暮宇从来就不是所谓的人才,也就是前两年制作的几个广告在国外得了几个小奖而已,自认为还不至于被她器重成这副模样,干我们这行也有干我们行的难,有时候你抓不住灵感就等于抓不住饭碗。
这个星期第三次下班超过了7点,收拾好东西后走出公司的大楼,可能是因为正值盛夏的关系,远远的望去都还可以看见逐渐下降的夕阳,天空中布满了晚霞,似乎距离天黑都还需要一段时间。我步态轻松的走在街上,考虑着今晚是吃去拉面还是干脆到大排档吃点小酒小菜的好,却在这时看见前方围着好几个人,还有连串动感的HIP-HOP音乐传出,我一时好奇,便也凑近了观看。
围在那里的人都是一些打扮得潮流又嘻哈的年轻人,音乐是从一个CD面包机里传出来的,只见站在中间跳舞的男人随着音乐节奏尽情释放着舞姿,每个从这里经过的女生都忍不住停下脚步观赏,随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男人仿佛也更来劲了,表演的动作都负有极高的挑战性和技巧性,看得在场的人个个都是眼花缭乱,拍手叫绝。在男人的带动下,其他几位舞者也随着音乐舞动了起来,气氛顿时火热上升,在他们一曲跳完后,观看的人们都纷纷鼓起了掌,而我也不由得跟着一起拍手。
几人间歇之间,我将目光落在那个第一眼看到男人身上,虽然他戴着帽子,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就是那个在迪吧被称作是APOLLO的DJ,没想到居然还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不禁感到人生的奇妙性。
男人用衣服擦着脸上的汗珠,抬起头时视线落在我所在的方向,帽檐下双眸中的磷光朝我投来,我瞬间有些尴尬的立马将目光转移,也许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他看的出神,被他感觉到不自在了,我惭愧的脸慢慢的烧红了起来,根本不敢在抬眼看他。
就在大家高欢着让他们在来一曲时,意料不到的状况发生了,从人群的外围突然冲进了两个带着警棍,面目可憎的警察,这个场面顿时混乱成了一片,围观的到处惶恐逃走。
“他妈的!又是你们这些小毛孩!告诉了你们多少次不准在街道旁边非法成群结队,严重影响社会秩序!可恶,你们给我站住!”
两个警察破骂着在冲散的人去中朝着这里挤过来,我看着几个跳舞的人向着不同的方向逃去,而那个男人也似乎有些惊慌了,顾不得形象的一手抱起地上的面包机撒腿就逃,我呆呆的看着他仓皇的背影,欣赏着那种年轻人勃发的冲动,一时间居然忘记了现在这种情况自己也应该逃跑才对。
男人跑了一段距离后,突然转过身停了下来,我纳闷的看着他,却发现他好像也在看我,他一副踌躇的模样,目不转睛的凝望着我,用力抿了抿嘴唇,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在我还没有搞清楚任何状况的情况下,他突然就撤身朝我快步跑了过来,转眼之间便就到了我面前。
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他的脸,我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可还没等我再进一步思考,他就朝我露出一个阳光又调皮的笑容,然后一把拉起我的手,故作大声如同叫魂一般的说:“跑啊!”
……
他娘的,破纪录了!居然这一章更了接近一万字诶……喜忧参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