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个“情”字----陈大包
  发于:2009年09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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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姑的大恩大德,长卿无以为报!”长卿朝圣姑深深作了个揖,又道,“长卿要去看看景兄弟,先失陪了!”说着,推开房门便要进去。
  “哎,徐道长!”圣姑见状,忙道,“你自己也有伤在身,虽然并不危及性命,但在几日内也不可妄动真气,否则将会损伤筋脉,到时将无法复原啊。”
  “长卿再次谢过圣姑!”听了圣姑的话,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宽慰,“失陪了!”
  圣姑立在门外,看着长卿急急推门进屋,心中不禁一阵感叹。
  这就是所谓的“兄弟情”吗?但怎么看怎么像是……?
  罢。圣姑摇摇头,拖着疲倦的身躯慢慢离开。
  虽说是惊世骇俗了点,但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只可惜了道长二十八年的修行了。
  长卿轻轻掩上门,叹了口气,便走到景天床边坐下。
  昏迷中的景天面无血色,唇白如蜡。那笑起来像月牙一样的双眼如今紧紧闭着,仿佛再也不会睁开了。
  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那人的脸,心却像刀绞似的痛。
  长卿忽然感到一阵焦灼,从丹田蓦地爆发开来。一股甜腥从喉头直往上冲。急忙用衣袖一遮,一朵红花便清晰地印在了白色的袖口上。那红色,是如此刺眼。
  “景兄弟,你不许死,听到没有!”长卿艰难地开口,那声音颤抖得简直不像自己的了,“你敢死,我就烧了你的永安当,砸碎你所有古董……我,就杀了你的猪婆……我,我……”说到最后,竟是泣不成声。
  想起以往种种,恐惧便如潮水般朝自己侵袭过来。
  倘若,倘若景兄弟不能醒过来,那我便如何?什么修行,什么飞升,又有何意义?
  望着面前人安详却苍白的面容,长卿的泪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头痛得似乎是要裂开,心痛得想亲手把它挖出来。
  终于,大约是接近黎明时分,长卿终于哭得累了,趴在景天旁边就这么沉沉睡去。

  第四章

  景天悠悠醒转过来,看见那趴在自己床前睡着的人,不由得感到又惊又喜。
  回头再看窗外,已是日上三竿。
  想说活动活动手脚,左臂却动弹不得。先是心下一沉,再仔细看,不禁失笑。
  “白豆腐!”景天轻声唤道,“白豆腐你醒醒!”
  “嗯……你要敢死,我就……”长卿在半梦半醒间,发出一声令人浮想联翩的呓语。
  “你就怎样?烧了我的永安当么?”景天忍住笑,又道,“白豆腐!你先起来啊!你压住我的衣袖了!”
  “唔……?”长卿终于慢慢抬起头,睡眼惺忪地望着对方,“景兄弟?怎么了?”
  “你压着我的衣……!”景天连忙把衣袖从长卿的身下拔出来,不经意地抬头看了长卿的脸一眼,又惊道,“白豆腐!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的眼睛?”长卿纳闷着伸手去摸。
  乖乖不得了!
  肯定是昨晚哭着哭着睡着了的缘故,现在这眼睛肿得与核桃无异,简直睁也睁不开了!
  “白豆腐?”景天试探地问,“你哭过了?”
  长卿一下别过脸,说道:“景兄弟你看错了。”
  “哦!~你居然为我哭了!”景天笑得一脸欠扁,“白豆腐,你不是爱上了本大侠吧?~”
  “景兄弟!”长卿“霍”地站了起来,依旧是不敢正眼瞧他,“既然你已经醒过来了,长卿还是先去找圣姑过来为好!”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低着头便急急走出了房门。
  呼!白豆腐啊白豆腐!
  景天一下子瘫倒在床上,嘴角是抑制不住地上扬。
  你真的太可爱了。再这样下去,我怕我控制不住,硬要把你拉下水哦!
  长卿站在房门外,捂着红得发烫的脸,心里面正翻江倒海。
  为什么,刚才心跳竟然像是漏了一拍?
  莫非……我真的……?
  不不不!长卿连连摇头,像是要把这个荒唐的想法甩出自己的脑海。
  徐长卿!不可以胡思乱想!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万物将自化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无名之朴亦将不欲不欲则静天下将自正……”
  长卿边快步走着,边翻来覆去地念着这几句经文,竭力想要平静下来。
  半个时辰后,长卿再次推开景天的房门。
  “白豆腐?”景天依然是软趴趴地躺在床上,好不容易才转过头去看清来人,“你居然换衣服了?来见我也不用那么大阵仗嘛!”
  不知为何,此刻见到景天,听着他的声音,长卿的心内七上八下的。
  他只好故作镇定道:“难道长卿就一定要穿着沾满血迹的衣服走来走去吗?这又成何体统?”边说着,他又回到景天的床前坐下。
  虽然醒是醒过来了,但景天的脸依旧苍白,神情里透出一种疲弱。平日里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也只是半眯着。更别说他的脸上满是汗水。
  长卿轻叹一口气,拿起了床边架上的毛巾,泡了泡铜盘里的热水,又将毛巾拧干,递给了景天:“来,擦擦脸。”
  景天笑着,像小孩子撒娇一样在床上扭动着:“白豆腐你帮我擦嘛!”
  长卿无奈轻笑,眼里满是宠溺。他一边细心地擦着景天脸上的汗,一边问道:“景兄弟,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去找找有什么吃的?”
  “啊呜……”景天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再咂吧咂吧嘴,懒懒地道,“我还是再睡会儿吧……”说着,又在被窝里蠕动了下,把被子裹得更紧了。
  “那长卿就不打搅了……”长卿刚起身欲走,袖子便被景天眼明手快地一把拽住,不禁回头,“景兄弟?”
  “白豆腐,不许走。”景天眯缝着眼睛瞅着双眉轻蹙的长卿,“坐在这儿陪我。”
  “好好好,不走不走。”长卿被闹得没办法,只好又坐了下来,“景兄弟,你先放开我再说。”
  “不放。”景天赌气似的把他的袖子抓得更紧了,“谁让你昨晚上一直压住我的袖子。”
  面前人就这么放心地倒头大睡。这呼噜打得可是跟打雷似的。也不知道那天在雷州,自己为什么就没被这家伙吵醒。
  不知不觉地,一丝笑意就这么爬上了长卿的脸庞。
  睡着的人吧唧着嘴,翻了个身,但手上依旧是拽得紧紧的。
  长卿眼看这人几乎都要把自己扯到床上去了,连忙轻轻将自己的衣袖往外拉了拉。谁知那人却发出一声梦呓:“……死也不放手……不放……”
  不放是吧?那我可就不管了。干脆一屁股坐到他床上。
  这人睡着的时候可是比平常更像个小孩。长卿心里觉得更好笑了。
  “有那么一个人,他笑了你会跟着笑,他哭了你会跟着哭,他生气了你比他更生气,他受伤了你会心痛。最重要的是,只要他能过得幸福,你也就知足了。”
  没来由地,这句话就这么跳进了长卿的脑海。
  然而,他的心里却是异常地平静。
  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开始纵容这个人;不知从何时起,自己会因为这个人的欺骗而心生魔障;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决定要用生命去保护这个人……
  不知从何时起,这份情感开始在心里扎根,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这,就是爱吗?
  望着那人的睡颜,长卿用蚊蚋般的声音说道:“我……爱……你……”

  第五章

  自景天在那天一觉醒来之后,就发现白豆腐变得有些怪怪的:对自己好像总有那么一点冷淡,还常常用那种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自己。
  “白豆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景天担忧地将手在长卿面前晃了晃。
  “没事。”长卿淡淡一笑,“我只是在想事情。”
  想事情?景天纳闷,但又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
  这天,艳阳高照,清风徐徐,好个怡人的天气。
  景天懒洋洋地躺在走廊的栏杆上,嘴里叼着根草,半眯着眼睛闭目养神。
  这神仙般的日子还真是过得快,一个月的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好吃好喝好山水,还有白豆腐随时随地可供调戏。如果这样就是一辈子,那该多好啊。
  忽然,一道人影挡住了面前的阳光。
  景天缓缓睁开眼,只见到长卿正站在自己面前,神情复杂。
  “怎么了白豆腐?”景天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景兄弟,我……”长卿顿了顿,续道,“我想回蜀山了。”
  “哦。”虽然嘴上是若无其事地应着,但眼里都是掩藏不住的失望。
  “不过,”长卿的嘴边泛起一丝柔柔的笑意,“倘若景兄弟愿意来蜀山小住几天,那便最好不过了。”
  “什么?!你邀我去蜀山住?!”景天的眼睛瞪得都快要掉出来了。
  长卿但笑不语。
  “不过呢,”景天“嘿嘿”一笑,又道,“老子还是比较想留在这里。这里好山好水,还能吃香的喝辣的。跟你回蜀山,那除了豆腐,不还是豆腐?”
  白豆腐啊,老子虽然只是个小混混,但我至少还有点做人的准则。我已经时日无多了,这种拖人下水的事情我还是干不出来的嘛。
  长卿听了,神色一黯,便道:“既然如此,长卿也不便强求。景兄弟,咱们后会有期了。”说完,对景天作了个揖,转身就向外走去。
  景天看着长卿渐渐走远,苦笑着长吁了口气。
  只是,长卿只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回头问道:“景兄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话语间,眉头紧蹙。
  “我,我哪有?!”
  “真的没有?”
  “当然没有!”
  “嗯……?!”
  “没,没有!”
  虽然嘴上硬撑着,但长卿少有的凌厉让景天霎时蔫了半截。
  “白豆腐……”他无可奈何地撅起嘴,说道,“你别逼我嘛……”
  “景兄弟,”长卿一脸严峻,“难道长卿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唉哟……”景天颓然坐在栏杆上,哭丧着脸道,“白豆腐啊,我快死了。”
  “什么?!”长卿听了,头脑里“嗡”的一声炸开了。
  “嗯。天帝老儿给我托了梦,说我阳寿将尽,时日无多了。”
  长卿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他的双肩追问道:“怎么会这样?雪见姑娘知道吗?天帝有说还剩下多少时间吗?”
  “别提了,我和猪婆老早之前就散伙了。”景天叹了口气,续道,“天帝老头也没告诉我什么时候会死。”
  “景兄弟,我……”长卿看着景天,欲言又止。
  他的眉头可是皱得不能再皱了。眼里满满的都是担忧和心痛,还能看到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景天在心里长叹一声,说道:“白豆腐,你能答应我两件事吗?”
  “既然是景兄弟的要求,长卿当万死不辞!”
  “第一件事嘛,就是陪我到长安去逛一逛!”
  长安,那可是繁华的国际大都市,茂茂生前心心念念的地方。有道是:“川原秀丽,卉物滋阜,卜食相土,宜建都邑。”
  景天和长卿两人在长安逗留了十几天,赏花赏月喝茶喝酒逛集市逛庙会,玩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景天当然是放开手脚地玩乐;而长卿也少有地没有在旁边念经。只是有些时候,两人总是会很有默契地避开某些话题。
  月色皎洁如玉。晴朗的夜空中稀落地挂着几颗星。面前是静静流淌着的河水。
  景天一改平日的没心没肺,拈着酒杯对月长叹。
  “景兄弟……”长卿慢慢走到景天身旁,轻声地唤道。
  “原来等死的日子真的很难过啊。”景天转过头来,看着长卿,“白豆腐,我还不想死啊。”
  “……”长卿默然。
  景兄弟,我又何尝希望你离去?
  等死的日子难过,陪着心爱的人等死同样也不好过。每一天都战战兢兢,生怕这快乐的时光突然终结。你死了,拍拍屁股就回复神族之身,把我忘得一干二净;而我,只能抱着无尽的遗憾与悲伤,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直到我人生的最后一天。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为什么,又不敢告诉你?
  “景兄弟。”
  “长卿。”
  两人同时开了口。但景天却是叫的长卿的名字。
  “长卿,我要你答应我第二件事。”景天的脸上,出现了一弯苦涩的笑。
  白豆腐,既然我都快死了,你就让我自私一次,放肆一次吧!
  长卿还未反应过来,一个暖暖软软的物体便压在了自己的嘴上。景天的双手随即捧住了长卿的脸,就像捧住他最钟爱的珍宝。
  长卿心中一动,缓缓张开了口,双手也顺势攀上了对方的背。
  景天先是一惊,但瞬间便明白过来。
  双舌相戏,在两人的口中交缠不已,带着甜蜜,带着决绝。
  良久,景天慢慢退了开来,笑道:“白豆腐,我们真是傻透了!”
  但他的眼里,分明还含着泪。
  “是啊,”长卿边以手抚胸,边微笑着说,“真是傻透了。”
  言语间,他的脸上滑过了一滴咸咸的液体。
  “白豆腐,我……”
  景天刚想上前去握住长卿的手,没想到身子一软,便直直栽倒在地上。
  “景兄弟!”长卿忙惊恐地上前去扶。
  可怀里的人已经没了气,只剩下那道浅笑还留在他的脸上。
  长卿紧抱着已经不会哭不会笑的景天,泣不成声。
  抬头看,月亮依旧明朗,夜空依旧宁静。

  第六章

  景天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死了。
  长卿将他的尸首御剑带回蜀山,超度火化。曾经那个活蹦乱跳的身躯,就化作了这么小小一堆白灰,装在了这么小小一个白瓷罐里。
  执念既生,便无法成仙。这个道理长卿不是不懂,但他不悔。
  索性将山中事务一股脑儿丢给常胤,自己带着那小白瓷罐下山云游去了。
  在外人看来,虽然不再是掌门,但他仍然是那个英明神武的白衣道长;可他心里却十分明瞭,那个傻傻的徐长卿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尤其是当他悟出景天为何身亡之后。
  那不过是简单的加减法。聪慧如他,不可能算不出来,自己是多活下来的那一个。
  每当月明星稀的夜晚,他不禁也会想,不知道景兄弟在天上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忘了我们的过往?
  但左思右想之后,他总会轻笑着摇头。
  罢了,倘若他真的忘了,那至少还有我会记得。
  -----------------------------HM↑与QM↓的分割线--------------------------------
  天界。
  天界的天池是洗去一切肉骨凡胎的地方。而这一池碧水眼下正汹涌地翻滚个不停。
  忽然,一团光球从池水中飞了出来。那耀眼的光芒,闪得众人是睁不开眼来。
  白光逐渐敛去,现出了一个人影。
  不,应该是一个锦盔白袍,高大英武的男子的身影。
  “飞蓬。”天帝看着面前重生后的六界第一神将,嘴角隐隐有笑意。
  飞蓬不答,只是眼里精芒一闪,白袍无风自动,油然升起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天帝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转眼之间,飞蓬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毫无仪态地凑过脸来“嘿嘿”傻笑。
  “天帝老头呀,好久不见了!”
  天帝忍住要吐血的冲动,颤抖着手指着他,问道:“你你你,你究竟是谁?!”
  “哼!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景天的景,景天的天是也!”说着,还抠了抠鼻孔,顺便将那一坨弹到不知道哪里。
  “什,什么?!”围观的众仙惊得下巴差点脱臼。
  “嘿嘿!吃惊了吧?吓坏了吧?”景天一脸得意,“我景天景大侠的生命力可是堪比蟑螂,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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