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创作上,韩煜自个也不喜欢像那些人一样,把自己所擅长的潜心研究下去,当初只是因为喜欢风景才碰巧选了人文写实这一派,能混到出名,那韩煜也纯粹是靠运气。
要让韩煜干那些自己当老板的活儿,或者要让这样随意惯的韩煜去组自己的工作室和画廊什么的,才是真不靠谱!
“算了。”见韩煜默不作声,师姐也无意多说。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抱负,他人顶多也只能给点建议,别的,还是要靠自己想通。
“那啥子,师姐我先走一步了。”韩煜拿起画。
“好。可别忘了下个月去上海。”师姐赶紧提醒韩煜。
“不会忘的。怎么说,都是好不容易才能嫁出去的师姐办的嘛~!”
“死小子!”师姐恶瞪了韩煜一眼,随机又有些犹豫地吞吐道,“还有,就是有个小姑娘想认识认识你。”
“诶?”韩煜微怔,“这……”
韩煜没料到师姐会突然跟自己说这种事儿,真是没个准头儿心理准备的。
“算了,我推了吧。”师姐无奈地摇摇头,韩煜心思现怎可能会在其他人身上?
抓着画框指节有些泛白,韩煜立即喊住师姐说:“不用了。把碰头地儿、时间什么的给我吧,我去看看。”
“你当雇保姆?还看看?”师姐看着韩煜,口气里明显透着不信任。
“这给咱一百个胆咱也不敢啊,要看,也得先看看咱配不配的上人家对不?诶……话说回来,对方漂亮不?”
“废话!能比你差么?”
“哈哈。”
第一次相亲[改]
某日中午,上岛二楼。
靠窗的窗帘被拉上,韩煜有些坐立不安,面前的女人倒是一派轻松。
“先生不先做下自我介绍么?”
“周小姐客气了。鄙姓韩,韩煜。”说完,俩人大眼瞪小眼的不吭声了。
女人有些诧异地看着韩煜,随后也见怪不怪平静地做了自我介绍。
其实吧,韩煜当来到约定地点时就彻底后悔了。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韩煜对这个世界绝望了,这年龄差距未免太大了吧,师姐还想让我玩光源氏养成计划?
对方似乎对韩煜的沉默有些失望,口吻颇为无奈地问道:“韩先生,请问,您今年多大了?”
“二十八。”韩煜老实回答。
“哦,大我八岁啊。”对方似乎并不意外,看着韩煜没有其他反应后又问,“韩先生个人生活习惯如何?”
这就传说中的相亲程序?
韩煜揉揉鼻子很干脆地说道:“抽烟是两周一包,不喝酒,也不赌。”
“韩先生似乎不爱外出消费?”对方看着韩煜,目光锁定在那件儿多年没碰的正装衬衫上。
“呃,多数都是用来买创作颜料画纸或者材料了。别的,就旅游吧。”
“韩煜先生现在的工作是?”对方接过服务生此时端上来的拿铁,放置唇边抿了口。
“就单创作。”韩煜接过橙汁,在迎上对方有些诧异的目光后解释,“我对咖啡过敏。”
对方点头不做声,又回到原先的话题:“那韩先生有没有工作室或者画廊,不然,自己的店面呢?”
“没。”韩煜直接了当,“那玩意儿我玩不来。”
韩煜言简意赅的程度似乎让对方有些愣神。半天,女人才有些不安地问:“冒昧了,请问韩先生月收入是……?”
“嗯。”韩煜默算了下,“平均下来,一月五千有吧。”
“那我容好奇地问一句,韩先生认为自己是个艺术家么?”
这话就有些噎着韩煜了。
艺术家,这高帽韩煜到现在都没敢自封过,自己还没那个名气和实力,说成艺术家,韩煜有些别扭了。
“周小姐客气了,艺术家还称不上,顶多算个在这行业里搞艺术生存的吧。说成什么的家实在是太抬举了。”
对方问道这里便没再问下去,似乎是第一轮问题完了,韩煜终于也可以喝口水歇口气的了。
接着就是俩人间令人不舒服极端压抑的沉默,冷场。
“韩先生,恕我直言可以么?”女人似乎不像刚刚那样的矜持了,直接看着韩煜,表情甚至带了些新奇。
“呃,您说。”韩煜点点头。
“您说吧,一男人,长相气质我给优A,不抽烟不喝酒,那啥子,真的,他说的那烟瘾还抽啥烟啊。再者,月收入在五千,不吃不赌不嫖,偶尔外出也是为采风,全为艺术献身的那种。说话态度很礼貌,即便我上来就非常不礼貌地询问个人隐私,他也没有任何反应,交流对话言简意赅的让人有些火大,不过,总比有些男人那样故作幽默的开些无聊玩笑好多了。”对方喝了口咖啡,看着韩煜不紧不慢地说,“这样的男人,你认为他是来相亲的么?”
“……”韩煜有点冷汗,但还是客气地说道,“我没开玩笑的意思,那个,是我有些失礼了。”
“我也没有那意思,只是……得,容我再问句成么。”对方显然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说,“搞艺术都……呃,我直白点吧,正常人际交流都差成这样?”
“呃,别人我不清楚。”这问题,好像也有人问过,韩煜摇摇头。
女人看着韩煜的表情像是在看新大陆,放下手中的咖啡说:“我听人说了,你一幅画都可以卖到几万块,日常平时不算有条理起码也是生活能自理,在业内也有算个小有名气的人了,你……是第一来相亲吧。”虽然是问句,可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韩煜点点头:“是的。”
“瞧,又是这调调,”对方有些无奈,“不过我猜也是,先不说见面时的自我介绍了吧,就连聊天时主动把话题移向女方都不会,算了,我也没多大承望,当初就是被家里逼急了,才找上你的,结果……得了。”
韩煜没接话,看着面前的女人,不过才二十出头的样子,家里就这么急着把人嫁出去?
似乎也猜到韩煜的心思,女人坦然道:“被逼着相亲不下于十几次了!老妈一直想把我嫁掉,不是所谓的商界精英就是政界新秀,全是恶心的男人。妈的!上次还有男人问要不要去开房!”
韩煜冷汗,避免尴尬地喝口水。
对方看了眼韩煜继续说:“我直说了,你啊,完全不适合我,我们就不搭嘛,你说,你只算个画画的,虽然不穷,也不富吧,我没鄙视搞艺术的意思,可是韩先生,你有那个能力开创自己事业吧?为什么不要?”
“没那个打算。”
“那还真不成,你这人真理想,就想在家搞搞创作,有钱就外出玩玩,然后再回来搞搞创作,我说的没错吧。”
“嗯。”韩煜点点头。
“那成,我俩是白瞎了一回,不一路的。”对方喝完茶,看向韩煜神情一片坦然,“韩先生,你理想的结婚对象是什么样的,我倒是有些好奇。”
对对方抛来的话题有些诧异,踌躇了半天韩煜才说到:“温柔吧,最好有共同语言,没有什么恶习之类的,然后很贴心,在她身边完全可以放松心情。也不需要多富裕,俩人只要,呃、能在一块的话,一起欣赏美景什么的。”看着对方奇异的表情,韩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太理想化了?”
“花前月下,小鸟依人。”女人笑了笑,“韩先生,你真比女人还懂得浪漫。”
韩煜被打击到无奈地说:“这样不好?”
“没有。韩先生,很显然我不是你的理想。”女人嫣然一笑,“我一开始以为我会喜欢你,起码你干净到让人舒服,说真的,一开始我还以为你穿越来的。”
“周小姐,你夸张了。”韩煜讪笑。
“韩先生,和你做朋友的话真不错。”女人笑笑。
“谢谢。”
然后一阵沉默,女人优雅地品着咖啡,韩煜有些坐不住了。
抓抓头,这种场面是韩煜最怕的,他就属于那种怕陌人、沟通有障碍、不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挑不出话题的人。
见此,韩煜也只好硬着头皮,微起身:“那就散了吧,我……”
“散啥子,饭还没吃呢。”对方直接否定掉韩煜的提议,自顾自的地说:“让人来份套餐吧,韩先生你想要什么呢?”
“呃。”韩煜一头黑线,又坐回座位上,有些郁闷,“沙茶鸡柳吧。”
服务生走后,女人看着韩煜,笑得格外灿烂:“那啥,我就叫你韩煜哥好了,聊天嘛,放松放松。你就正好跟我说说艺术家的生活嘛,其实我还没跟艺术家相过亲呢,你得跟我多聊聊,下回再遇到一样的我也有个谱了,不会像今天这样抓瞎了。”
韩煜有些黑线,点点头说:“好。”
女人也不客气直接问:“那我先问个一直好奇很久的问题,画家们也有固定的人体模特么?”
“有的。”
“那韩大哥有么?签约那种。”
“没有。”韩煜摇摇头。
“一直都没有?”对方也有些诧异。
“我是画山水和人文的居多,不太画人物,偶尔也是为了配合风景才去画人物的。”
“那韩大哥一次没画人体艺术?”
韩煜顿了下说:“有过一次。”
“就画展上那画上的模特对不对?”女人笑着说,“昨天我也过去了,那幅画真的很不错!”
“谢谢。”韩煜客气地笑道。
“他现在不和韩先生合作了?其实我还蛮想见见本尊的。”
“他……他现在在哪儿我也不是很清楚,短期合作一下而已。”韩煜觉得身上衬衫有些粘背。
“哦,这样啊,那韩大哥以后还会找模特了么?”
“不找了。”
“为什么?”服务生已经把女人点的简餐端上来,女人叉起一小开松饼,问道。
“没什么,应时应景吧。”
“那,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有人愿意给当模特,你愿意么?”
“愿意的话,另当别论。”韩煜笑笑,不愿再多说。
“这样啊。”女人也察觉到韩煜有些拒绝这个话题的意思,随即便换了个话题,“韩大哥去过不少地方吧,说说吧,正好等你的沙茶还有一会儿。”
韩煜有些疲惫笑笑,说:“你想问什么,我说吧。”
“那成,韩大哥去过西藏吧,说说那里呗。我没去过呢,对于圣土还是有些好奇嘛。”
真他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韩煜抽搐着眼角,彻底被面前的女人打败,迎上对方很是期待的目光,硬着头皮地开始说。
罢了,就当陪人聊天帮人扫盲吧。
内牛满面[改]
送走那位姓周的名媛小姐后,韩大师忒想一展雄风地仰天长啸了。
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儿?
绝对是打击,被一个比自己小近十岁的女人当面指责无能啊,这真是人生一次决定性耻辱。
韩煜默默地站在上岛门口发呆,直到单薄的外套变得冰凉,风灌进脖子里打了个冷颤后,韩煜这才甩了甩混混沌沌脑袋,随便在路边拎了盒饭,步奔回家。
到家了,边打开盒饭边看着电视里字正腔圆的新闻联播,坐在沙发上,韩煜开始发呆。
韩煜自个也很茫然,他的生活当真有那么糟?
好吧,也许自己一快三十的人还没个固定事业是不求上进了些,可求上进那不是自己的范儿啊。
让韩煜去分析什么市场行情什么的,那还不如让韩煜跑工地去给人当民工操。
漫无目的,就这么漂着。
这是韩煜的终身所想,简单来说随性吧,有钱就花,没钱就不花,然后能把自己的爱好发展到能赚点小钱。
完了满足了齐活儿了人生别无所求了孤独终老也没有问题的了。
这也是最理想化的人生。
吃完饭,韩煜把盒饭扔一边,下意识地走进工作室,可当看到摆满整个工作室的零碎画稿,他头又疼了。
叹息。
韩煜讨厌自己去想那些有的没的,那真他妈纯属自虐,不要太聪明,偶尔装装傻也没什么的,吃点小亏就当不存在,算计多了也没意思,韩煜以前一直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过日子,可这种情况遇到闫柒后就彻底被推翻。
不停的去思考闫柒下一步的行动,不停的去思索闫柒每次行动的目的,韩煜这三分之一的人生里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的去认真寻思件事儿。
不得不承认,闫柒带给自己的影响太大了。
一直都在回避,却反复被唤醒。
想否认的、想抹杀掉的、反而是记忆里最深刻的。
从头到尾,再怎么强硬的不认输也是白绕,自己就是傻逼吧,死活还赖着面子不肯承认,自己早在他面前输的连个裤衩都不剩了。
看着手边一幅幅铅笔稿,不管再怎么推翻再怎么改变,画出来的,全是那再熟悉不过神态,甚至脑海还未有框架时就已经把对象定义为他了,自己心底记住的或者说是下意识存放的,只剩他一人了。
再清楚不过的事实,却没有任何力气面对。所有的记忆和思路全被困在那段日子里,身心疲惫,
那种感觉和搁浅差不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卡住了没戏了瞎了要是不解决这辈子是瘫了。
坐在地板上,手指抚过画布,苦笑。
以前的韩煜,就快要死了吧。
上海给韩煜的第一感觉就两字:潮湿。
韩煜真没见过这么潮湿的城市,烟台青岛什么的都没这么夸张,或者说以前韩煜去那些城市没太注意也没多逗留,但这次来上海韩煜只感觉到太潮湿,听说也是在梅雨期间,身上粘嗒嗒的非常不舒服。
虹桥机场,那真是什么人都有。
韩煜听着旁边一群老外操着本来就不普通的普通话说起很别扭的上海话扯淡。
好比以前韩煜在恭亲王府看到一个外国小男孩,刚想用自己那蹩脚的英语交流下时,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孩操着一口地道的京片子说:“行啊,你拍吧。”
那叫一个雷。
在接受旁边那几位老外很怪异的语言抨击下,韩煜倍感中国语言真奇妙,在好不容易把学长盼来了的同时韩煜都已热泪盈眶了。
“怎么了你?”学长看着韩煜泪眼婆娑的那样儿,一脸迷惑问道,“受人欺负了?”
“不是。”韩煜拎起行李包说,“我感到祖国语言受人强-奸了。”
说起来,也有段日子没有见到学长了,韩煜坐上车子后,就开始和学长扯淡:“学长你近个在哪儿蹲点呢?”
“九华山,怎么?小样,也想跟来?”
“成啊,画画肉身菩萨什么的留个念嘛。”
“画干尸?你真成。”学长耻笑。
“你还拍干尸呢!”韩煜反驳。
“我拍的是意境!”
“我画的是精神。”
“画啥子精神啊,你不是改人物了么,别凑热闹了。”学长说,“先想清楚吧。”
“……”
韩煜张口想说什么,半天还是没能说出口,憋着。
一路上俩人也没再多说。
韩煜望着窗外发呆,灰色的道路一片片的在眼前滑过,那些矮小平房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挤进高楼大厦之间,这个城市的布局真是奇怪的很。
正发呆,学长却戳了戳韩煜。
“怎么了?”
“没事。”
没事你给我玩阴沉。学长撇唇,也没再问。
见车子停在红灯前,韩煜侧过身,一脸严肃地说:“学长,其实吧,有个问题,它困扰我多年了,如今也只有你能给我个明确的指示了。”
“啥子?”学长看着韩煜,有些迷惑,顿时也明白韩煜意思了。
他上次也听小程说了,韩煜可能会发展工作室或者什么的,加上这次来上海参加小程的婚礼,到时候定有不少人看中小煜,也是个发展的机会。
这么多年的感情上,他早有帮韩煜做好准备的意思了,见韩煜这么严肃,学长反而落到一脸轻松,一派轻松地摇摇手,可话还未说完就给韩煜硬生生地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