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清浅 魇黄昏 下----狐弄
  发于:2009年09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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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峥,陆峥……”沈挽痛苦的嘶叫著,拼命的转动手指想要抓住指间的最後一缕发丝,最终却只是徒劳。
  原本近玄抓住沈挽时,寂寒烟并未想到对方竟会如此对待沈挽,这一念之差便令他的阻止慢了一步,眼看著原本便受了伤的沈挽又是伤上加伤,心中自是焦急万分。正盘算著如何趁近玄不备将沈挽自他手中夺出时,近玄却忽然将沈挽推给了他,并在经过他身边时,对他冷冷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与沈挽的关系,如果你不想让他更难过,就给我看好了他。”
  寂寒烟不动声色的扶住几近崩溃的沈挽,他自然听得出近玄对他说的这句话中威胁的意味,用他的命来威胁沈挽麽?可惜他的命本来就是沈挽给的,就算还给沈挽也无所谓,不过……他却必须暂时留下自己的命去做更重要的事。
  “我说话算数,你要的归你,我的师弟我带走。”近玄将双手背於身後,被沈挽挑起的怒气逐渐归於了平静,依旧优雅的如同温文公子。
  “很好。”非攸早已将脸上的伤痕止了血,不过那伤口仍旧让他痛的嘴角抽搐,连一贯可爱的笑容都狰狞了几分。然後他缓步走到陆峥的尸身一侧,看了半响却忽然回头冲著几步之外的沈挽一阵冷笑。
  寂寒烟因此下意识的拖著沈挽後退了几步,并侧身将沈挽护住。而沈挽则恶狠狠的瞪著非攸,那表情活像被抢去狼崽的母狼。
  “两情相悦算什麽,情深意重又算什麽……我想要的,便只能是我的。”非攸的眼中透出几分轻蔑之色,却遮不住眼底深埋的痛苦。忽然,他猛的抽出腰间的银色利刃,手腕翻转,锋刃向下直直的插入陆峥的心脏,三尺白刃只留半截在体外,另一半则早已穿透了陆峥的身体并钉入身下的土层之中。
  “你这混蛋!!”沈挽怎能见非攸毁坏陆峥的尸身,就算他的双手已经没了知觉他也要用牙齿咬断那个混蛋的喉咙,可是寂寒烟却死死的抱住了他。於是,他只能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对著寂寒烟大吼:“寒烟放手!我要杀了那个混蛋!!”
  “沈挽大人……对不起,我必须保护你的安全。”寂寒烟知道沈挽的痛苦,这种事换了谁也会痛到疯狂,但是他现在却必须狠下心来制止沈挽的行为。
  陆峥的尸身并未因非攸的这一剑有任何的变化,这再次出乎了非攸的意料。
  “死了,果然是死了,到头来你依然不曾好好的看过我一眼,人我得不到,要这没用的躯壳又有什麽用……”撒手,非攸踉跄著後退,面容痛苦的扭曲著。
  下一刻,他忽然高高的昂起了头,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然後他就望著头顶上云雾缭绕的天空,自言自语道:“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你也别想得到,我们谁都得不到……”说著,他缓缓的将头转向沈挽,直盯盯的目光中尽是疯狂之色。

  月清浅 魇黄昏32

  沈挽听了非攸的话,心中顿时一惊。其实他一直都不认为陆峥已经死了,因为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陆峥的死,寒烟的到来……他想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但是法空众人又来的太快,他来不及多想只能装作陆峥真的死了,希望以此暂时蒙骗过追逐者。
  但是面前这混蛋不但用剑伤了陆峥的身体还说谁也得不到,沈挽没想到陆峥的死会引得非攸精神失常,而疯子是什麽事情都能做的出的……想到这,沈挽心中的恐惧又深了一层,并忍不住大叫道:“你这疯子,你还要干什麽?!”
  “干什麽?!我能干什麽?”非攸忽然止住了笑声,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一片平静,仿佛刚才几近失常的人根本就不是他。然後他再次蹲到陆峥的尸身旁,伸出手去轻轻抚摸著陆峥苍白冰冷的脸,声音低低的带著几分寂落与决然。“我认识你五百年,想了你五百年,也痛苦了五百年……如今也是该解脱的时候了。”说罢,他起身拔起插在陆峥心口上的利刃,随著利刃一寸寸的抽出,明蓝色的火焰自银刃与伤口的接合处喷涌而出,瞬间便将陆峥的尸身包围在一片火焰之中。
  “不!!!!”沈挽面色惨变,大叫一声便从寂寒烟的怀中挣脱了出去,却又被瞬间而至的近玄给死死的拦住。“混蛋!你放开我!!”沈挽对著近玄疯狂的大吼大叫,只因他最害怕的事情已经变成了现实。
  为什麽要对他们这般赶尽杀绝,为什麽连他最後的一点希望都要抹杀……难道只因为当初他错信了那一次,上天便要如此的惩罚他,不但让他失去了最爱的人,甚至连那人的尸身都要被毁掉……让他到了最後什麽也得不到……
  陆峥的尸身被蓝色的火焰完全吞没,焰高三丈却没有一丝的温度,也不见烟雾腾起。这火焰乃是空界降魔一族的驱魔之火,专门用来消灭魔物存在的痕迹,却不会伤人……因此,非攸虽近在咫尺却丝毫也没有被火焰灼伤,但是他的双眼却随著陆峥逐渐消失的尸身而变得阴沈灰暗,完全不见一丝光华。
  而後,他将手中的银刃掷於火中,转身蹒跚而去。
  “不……”沈挽茫然的望著面前明蓝色跳跃著的一片,绝望一丝丝的在眼中升起,最後淹没了他最後残留的一丝希望。“什麽都没有了……我什麽都没有了……”喃喃自语著,沈挽渐渐垂下头,用几近哀求的声音对近玄继续说著:“师兄……你杀了我吧……”
  “不可能。”近玄很直接的拒绝了他,不为其他的目的,只因他不许他死。
  “不许麽……连死都不许麽……”沈挽的声音忽然温柔了起来,甚至还带上了几分笑意。轻轻的咳了几声,在近玄将他搂进怀中探看时,他的身子便如风中的残叶一般跌落了下去。
  “沈挽?!”近玄连忙托住他的身子,并将人翻转过来时,他才发现沈挽白色外袍的前胸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了,而他的唇角仍残留著暗红色的血液。近玄大急,立刻冲著站在远处的众人大声吼道:“叫药师来!快去找药师!!”
  “陆……峥……带我……走……”仅剩浅薄意识的沈挽依旧语音模糊的呼唤著爱人的名字,仿佛只要这样做陆峥便会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只是下一刻他的意识便已沈入到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感觉。
  ──沈挽,你看上我了?
  你这笑话说的真冷……
  ──我想要那只叫沈挽的狐狸。
  嗯?!
  ──要对我负责,这可是你说的?
  嗯嗯!!
  ──此乃结发,既是你我结为夫妻的证明,也是我对你一辈子的承诺。
  一辈子……
  ──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你,你会怎麽办?
  如果你不再回来,我就跟你一起去。
  ……不过在那之前,我要让所有亏欠我们的人──血!债!血!偿!
  自法空两界联合战胜诡界之後,法界的坤天宫便被一片喜气所笼罩,就连半月一次的大朝之上,众臣子也俱是喜气洋洋的口称贺词,什麽天佑福运啊,什麽神威无比啊,将自家君主吹捧上了九层天。
  不过高居於台上的舒明献却明显的没有这份好心情,反倒有些心事不定,郁郁不欢。当然他这个情况也不是今天才有的,而是自从近玄将沈挽带回安置在潇湘阁後,他的心神就没稳定过。这期间他几次想去潇湘阁却被近玄拦下,理由是沈挽的伤势严重情绪不稳,需要静养。静养便静养吧,舒明献想著现在陆峥已死,沈挽就算再情绪不稳也不会一直折腾下去,他有耐心等著。
  如此等了半月有余也不见沈挽情形转好,反倒有几次危险到连坤天宫的药师都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的地步。舒明献大怒之下差一点将药师们一起推出去砍了,却被近玄拦住并语气平淡的劝他不要焦急,说沈挽如此反复只是心病难医,就算他将全法界的药师都砍了,也没有用。
  “心病?那魔物都死了,他还死记著不忘……病死了也活该。”舒明献这话说的自然不是真心,他辛苦将沈挽弄了回来又怎麽真见得他死,只是听闻沈挽对一个死人念念不忘,心中仍是有些不舒服而已。
  “主上这话说的有些违心,若沈挽师弟他真是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人,恐怕也不会得主上如此重视了。”近玄语气平淡,却不动声色的将舒明献夸奖的一番。
  舒明献自然受用,於是心情稍缓,遂牵住近玄的手说道:“还是你最懂我的心思,若他能有你半分的和顺也省得我这些烦恼了。”
  “主上过奖了。沈挽师弟他性情直白极重情义,若主上以後能好好待他,他自然也会对主上友善顺和。”近玄躬身对舒明献微施一礼以示感谢,却在垂下头时隐藏了唇边一抹嘲讽的冷笑。随後,他抬起头淡笑如风,对舒明献道:“其实经昨夜药师们的极力诊治,沈挽今晨已经清醒过来,只是臣下怕惊扰了主上休息,才没有向主上禀告。”
  “真的?!”舒明献大喜,连忙道:“那我们去看他如何?”
  “主上,此事不急。”近玄摇了摇头,阻拦道:“虽然师弟他已经清醒过来,算是暂时度过了难关,但是现下他身体虚弱,情绪也不甚安稳。主上若是此刻前去恐怕会……”
  後面的话虽然没说出来,舒明献也明白近玄的意思,便暂时罢了相见的念头,只对近玄说:“那你多加照顾他,内务的用度归你管辖,需要什麽你自己看著办,不用向我请示。”
  “谢主上。”近玄谢恩退出。
  沈挽坐在床上,背後依靠的是包裹著厚密毛皮的柔软棉枕,身上覆盖著做工精美的华丽缎被,身边行来过往的尽是法界最好的药师,用的是最稀有珍贵的药材。他闭上眼睛,将所有的一切都想象成一场噩梦,然後睁开眼睛发现这个噩梦还在继续。
  沈挽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一名年轻的药师走到他的身边,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检查他的脉搏,沈挽便垂下眼帘平静的看那人为他诊脉。然後,有侍女进门将一碗药送到沈挽的面前,沈挽接过药碗却只是看著,并没有喝。
  “寒烟呢?”良久,沈挽忽然对侍女问道,他已经清醒了几日,身边来来往往的只有这些药师和侍女,既不见寂寒烟,也不见近玄。
  “寒烟?”侍女从进门以後便一直在偷看沈挽,此刻微红的面颊上露出迷惑的表情。
  沈挽想了想,又改口道:“我要见你们影君。”
  “要见我?我以为你不想再见我了。”话音刚落,近玄便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袭月白的袍子,金钗束发,似水烟眸中笑意淡然,温煦如风。
  沈挽看了他一眼,便猛的将手中的药碗冲著近玄砸了过去,吓得身旁的侍女一声轻呼。
  近玄见状却只是轻轻笑了一声,然後挥了挥手,那碗扑面而来的药便到了他的手里,并不曾洒落一滴。而後,他示意屋内的药师与侍女们俱都出去,才缓步走到沈挽的床前,并在床畔坐下,笑道:“我道你找我做什麽呢,莫不是想要师兄喂你喝药?”
  “你到底想要什麽……别告诉我你是为了那麻烦的法界仁主才做到如此地步,我可不会再相信你那一套说辞。”沈挽将脸转向里侧,强自淡漠著声音说道。
  “说不信我还问我……”近玄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这小笨狐狸当真是他养大的,无论怎麽强装忍耐都脱不去那原本的直白性子,才几天不理会他便撑不住了。不过笑归笑,他还是将手中的药碗送到沈挽的面前说道:“先把药吃了。”
  沈挽转回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却对那药瞧也不瞧,只说道:“寒烟呢,你把他也杀了?”
  “如果你希望我这麽做的话……”近玄回答的淡漠,语气中隐隐泛著不悦之意,但是很快他又叹息了一声,声音也变得温和了许多。“你乖乖的把药喝了,我就让你见他如何?”
  沈挽瞧著他师兄,又瞧了瞧那药,心中起了一层迷惑……不过,他还是乖乖的接过了药碗,一口喝了下去。因为他想快一些见到寂寒烟,他的心中还有更多的疑问需要寂寒烟来为他解答。
  近玄并没有食言,次日沈挽醒来的时候,寂寒烟便已经守在他的床畔了。见沈挽醒来,寂寒烟也没有说话,只是像过去他们在潇湘阁时一样,服侍著沈挽梳洗,然後用药用饭。沈挽依旧靠在床上,寂寒烟喂他喝药,他就喝;喂他吃饭,他也一口一口的吃,并没有问寂寒烟这些天在哪,去做什麽了,也没有问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因为沈挽近几日的情绪比较稳定,伤势也好的很快,又因为沈挽说不想太多人在身边,看得烦躁,近玄便撤下了那些药师,只留下几名伶俐的侍女服侍沈挽。所以,用过早饭後,屋子里就剩下他和寂寒烟两个人。
  沈挽用了饭後便一直闭目养神,寂寒烟则不言不语的坐在床畔看书。停了半响,沈挽忽然睁开了眼睛面色淡然的看著寂寒烟,那眼神澄明而清澈,并不带半点浅眠後的迷茫。
  “寒烟,他们没为难你吧……”沈挽语气淡淡的,听起来似乎有些精神不济,却忽然抬起手偷偷的指了指窗户的方向。
  “谢谢沈挽大人关心。”寂寒烟微微点了点头,从沈挽醒来之後,窗外和房顶上便一直有人在监视著他们的一举一动,尽管对方派来的人都是高手,但是对於身为妖族的沈挽和半妖的寂寒烟来说,人类的呼吸还是粗重了些。
  想来近玄命这些人潜伏监视著潇湘阁的动静,目的也只是为了防止沈挽私自逃离吧,否则以近玄那麽聪明的一个人又怎麽会派这些人族来行事,这不明摆著就是为了让对方发现麽。
  “沈挽大人,您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就算监视者众多,两个人在屋子里总不好这麽一直沈默著吧,寂寒烟想了半天终於憋出一句没用的话来。
  “嗯。”沈挽倒是没想太多,看著寂寒烟在旁边坐著,他总觉得又回到了刚来法界时候的日子。那个时候他的身边也是只有一个寂寒烟陪他,现在也是……不过,至少那个时候陆峥还在诡界好好的活著。
  “沈挽大人?”寂寒烟见沈挽的神色愈见悲伤,便知道他又想起了伤心事,便忙轻声安慰著:“事已至此,您就莫要悲伤了……嗯,要不我给您说说外面的事情吧。”
  “也好,我昏了好些时日,你就给我讲讲外面的情况吧。”沈挽微微叹了口气,勉强打起精神来对著寂寒烟笑了笑。
  “是,”寂寒烟见沈挽笑了,心中松了口气。几年不见,沈挽的外表变了很多,若不是那一头标志性的豔丽红发,恐怕寂寒烟也很难将现在的他与当年那个性格率直,模样却毫无特点的沈挽想到一起。
  狐族这种类似变身一般的特性还真是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看著沈挽那越发豔丽的姿容,寂寒烟只觉得有些心疼。沈挽与那个陆峥之间一定是非常的恩爱吧,可是如今却再也不能跟那个人在一起了……寂寒烟很心疼沈挽,尽管沈挽从醒来之後再也没有哭过,但是他就是能感觉到沈挽那种哭不出来的悲哀。
  沈挽等了半响,寂寒烟却没有开口,眼中尽是疼惜之色,於是他忍不住轻唤了一声。
  寂寒烟的思绪被打断,才发觉自己一直看著沈挽有些失礼,便忙将目光转开并掩起了心事,低声道:“这几日我在外面办事……听说惑界师尊要来法界了。”
  师傅?他来法界……沈挽目光微动,然後忽然笑了起来,说道:“这老泥鳅真是……陆峥才死,便急著与法界联合了麽,真是识时务啊。”沈挽笑的有些厉害,不小心又扯动了内伤,於是忍不住咳了起来。
  寂寒烟又有些心疼了,连忙向前挪了挪身子将沈挽揽进自己的怀里,伸手轻轻拍抚著沈挽的後背。“你伤还没好呢,别笑的这麽厉害。”
  沈挽用前额顶著寂寒烟的肩头,闭上眼睛又咳了好一会才停下来。伸手偷偷擦掉眼角不知是笑出来还是咳出来的眼泪,他才抬起头对寂寒烟露出了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道:“谢谢。”然後寂寒烟扶著他并让他重新躺回床上,沈挽又继续问道。“有诡界的消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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