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的长鞭夹带着闪电般的力道破空而来，十七揽住吉赛尔一个翻滚堪堪避过。一鞭落下，床上的羽绒锦被真丝床单四五层悉数变成碎片，羽毛飞舞。
　　“你敢护着她？！”林赛儿不可思议的看着十七，怒喝，“你敢护着她！”
　　又是一鞭抽来，扫断了帷幔的支架，十七刚要躲，只见吉赛尔放出数条黑色蛛丝已经将林赛儿的血鞭缠住，吉赛尔故意扶着十七缓缓站起来，撩了撩美丽的长发，胸前的衣服散乱着，姿态妩媚慵懒，“林赛儿，你打扰别人不看时间的吗？”
　　林赛儿咬牙不语，和缠住鞭子的蛛丝猛较劲，吉赛尔笑：“早说你太暴力，就算长得可以，却留不住男人。”
　　林赛儿气得面红耳赤，两道凌厉的眼光射向十七：“十七！”
　　这时十七已经趁着两人缠斗的功夫溜到了门边，冲着房间里两大美女啊哈一笑，“两位慢慢叙旧别打打杀杀伤了和气，我还要找人……”撒腿就跑。
　　林赛儿急忙要追，奈何吉赛尔的蛛丝缠上了身：“想追？他是我的。”蜘蛛女一脸挑衅的看着她，“血鲨”何时受得这样恶气，十七还没走远，就听到房间里传来砸场一样的恶斗声，稀里哗啦天崩地裂，十七脸上忍不住惬意表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没吐到一半，他兀地僵住，面前三步远处正站着一位武艺高强的美少女，十七狂抖不止，斯嘉丽顿了一下手里的鱼枪，“吉赛尔果然没说错，就知道你要跑。”
　　十七下意识地捂住了两边的脸，万分惊恐地：“斯嘉……”嘴张到一半，猛然惊醒，刷地转身撒丫子狂奔，斯嘉丽没想到十七居然敢跑，“十七！你别跑！”
　　奶奶的，别跑？别跑我是傻子！十七受了前面的刺激，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命悬一线的危险境地，使出了全力，几个蹬跳翻滚，身轻如燕，两步翻出窗外顺着外廊窜上二层三层。大批的护卫被惊动，四面八方涌出来，整个楼舱一时间变得犹如黑塞壬号一般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四层最里一间暗紫色调的书房，光线昏暗，拉起厚重的紫色窗帘。房间里立着好几架落在地上的灯炉，各种颜色的火光透着灯罩上宛如巫术符号的纹路投射出来。房间里有着浓厚的防腐香料的气味，羊皮纸图书一丛丛地插在金属书筒里。
　　整个房间弥漫着巫术的气氛。
　　诡异的，神秘的。
　　没有一点声音。
　　西泽尔站在墙上挂着的巨大迷宫图前，一手端着发出紫黑色火光的琉璃灯，一手在图纸上移动，琉璃灯照过的地方，迷宫的路径会发生细微的改变，西泽尔仔细查看着那些细节。
　　极其安静，所以听得见那嘈杂的喧闹由远及近，三层，然后到四层，往这边过来……西泽尔勾起嘴角，在暗色的琉璃灯下，露出一个优美的微笑。
　　他将手轻轻盖在灯口上，熄灭了灯火。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到门边，拉开了双扇沉重的铜镶木门。

　　第三十三章 甜言蜜语

　　十七无路可逃。
　　后面有一群端着枪杆的海军士兵，外加武艺高强斯嘉丽。可能还有恶斗完毕的两只女妖以及心怀报复的某伪君子。
　　被堵截到四层尽头，十七急得挠墙，此时最里边的门忽然吱嘎一响，紫色的双扇门扉缓缓打开。
　　十七愣了一下。
　　一个身穿黑色丝绸衣衫的修长人影从门里步出，脸上薄薄一层黑色的面纱，微微可以透视出冶艳又柔美的轮廓，往那里一站就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十七呼吸失速。
　　“总督大人。”齐刷刷地一片敬礼。
　　“这是怎么回事。”不再需要掩饰那无比磁性的声线，暗哑的，带着淡漠的高贵。在场的人包括斯嘉丽也都颤了颤。
　　“康拉德大人让我们看住这个人。”诚惶诚恐地回答。
　　西泽尔在面纱后不动声色地轻声笑，“你们退下吧，这是我的客人。”
　　十七大喜过望，斯嘉丽瞪大眼睛，这时西泽尔朝她看了一眼过去，仅仅一眼，魔性双瞳透过面纱的轻轻一道视线就让她刹住了脚步不能动弹。十七兴奋不已地蹭过去，黏在西泽尔身边。
　　“进来。”
　　西泽尔走进那件弥漫着巫蛊气氛的书房。十七跟在后面好奇地左顾右盼，丝毫不受这种环境的影响，待身后的门缓缓合上，他瞬间化身八爪章鱼吧唧一声贴上西泽尔，从后面圈住，“你太过分了，我想咬你！”
　　西泽尔嘴角一抽，“放开！”
　　十七不顾死活缠上：“不放！你欺负我！”
　　他忘记了西泽尔现在已不是那种病歪歪的一吹就倒，传统三项的天才公爵一只手捏住十七的手腕，十七发出悲惨的痛呼：“哇啊！断了断了……”
　　乖乖松手。
　　西泽尔拎着十七的后领，扔出去三米开外：“离我远点！”
　　十七扁着嘴，怒瞪：“你让康拉德暗算我！”
　　西泽尔冷笑：“他怎么暗算你的？”
　　“他……”
　　十七堵了，呃，总不能说是把他的老相好找来跟他算风流帐吧，如此不妙啊——
　　正挠头烦恼间，西泽尔悠悠地抬了手，指纤长，轻轻揭了那层薄如蝉翼的面纱，微微扬手，纱巾飘进了灯炉里，紫红色的火焰忽的一下子燎起来，房间里的光线一亮。西泽尔微微地抬着一双魔魅的眼，灯火映在他的脸上，让那充满魔性之美的脸孔更加幽昧惑人。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斜照过来的光线给那一对蝶翼打下了深深的暗影，而在那形状美丽的剪影中一对祖母绿色的眸子，似笑非笑，映着火光轻轻跳动着亮点……
　　那双魔性的眼睛总是能轻易地牵引人的神智，在失魂落魄与胆战心惊之间，十七这时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不是中了西泽尔的瞳术，只在心里暗暗叫糟：
　　哇靠靠靠支持不住鸟～勾魂呐……
　　西泽尔的眼含浅浅的笑意：“怎么，说不出来了？”
　　十七被他看得两耳发热，哪还能牙尖嘴利信口开河，只管老实招供：“也就是吉赛尔，斯嘉丽还有林赛儿……”
　　咔嚓——什么东西被捏碎的声音，十七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缩了缩脖子，背后冷风嗖嗖，说了不该说的！
　　西泽尔一张漂亮的俏脸照样平平静静地，只是把手里捏得粉碎的琉璃灯座轻飘飘地撒在地上，一片一片落在地毯上，却片片都像是扎在了十七的脖子上。
　　十七咽了口口水。
　　西泽尔向他走过来一步，十七就下意识后退一步，想逃，眼珠飞速转了几圈，又搓搓手。下一秒完全出乎西泽尔的预料，十七猛地扑过来，“亲爱的！”正面抱牢，“我好害怕哇……刚才那几个女人好可怕，好凶悍！我差点就不能活着来见你啦～我，我宁死不从，为了来见你，我差点，我差点就被她们给扒了呜呜……”
　　西泽尔额头青筋暴跳，“滚开！”
　　十七圈紧了手臂，暗暗呸了一口，谁滚开谁是傻子！西泽尔怒起一脚把十七踹出去，“把你身上那股恶心的味道给我洗干净！不然给我滚远点！”
　　十七错愕，低头看看自己，衣衫不整，呃虽然他从来没整齐过，但是现在他前襟散开，落出一片光洁的胸膛，上面还有点点暧昧的痕迹……十七冷汗，揪起衣服闻闻，啥么味道都没有啊？再闻闻，诶？好像是吉赛尔的香水？
　　十七抬头看着西泽尔，神经过敏洁癖美人，他不是那个意思吧？
　　西泽尔眼神森寒。
　　十七眼珠转了又转，他就是那个意思咔！心里的狂喜如同潮水一般高涨：“哇靠，亲爱的你吃起醋来太够劲了哇！”
　　西泽尔眼角抽搐：“闭嘴！”
　　十七兴奋得头上冒烟，止都止不住，“讨厌～”
　　“人家是被别人单方面施暴啦～坚决反抗的说！”然后一脸欠抽的喜相，伸出三根手指赌咒发誓，“什么也没发生，真的！亲爱的我现在只要你一个，只对你忠贞不二！”
　　“……”公爵被十七堵得眼前发黑，勉强平静了一下。而十七这时正以一种近乎天真的愉快表情看着他，笑得好不开心，天真，单纯地，异常单纯地只想讨好喜欢的人。
　　是真还是假呢？
　　要知道这个人演戏的功夫是好到人神共愤。
　　西泽尔不由得眼神闪动。
　　“船长。”十分清冷的声音，他说得磁性的好听。
　　“嗯嗯，”十七乖乖站在三米之外，摇摇尾巴，“亲爱的你真要我去洗澡换衣服？”
　　真想揍人……
　　西泽尔受不了地皱眉，努力把气氛掰向正常，“船长！”
　　“嗯嗯，虽然呢我很喜欢别人叫我船长，但是我还是希望亲爱的你叫我十七啦～”
　　西泽尔深吸一口气，再忍，魔性双瞳却不由自主地寒光四射：
　　“我想我应该叫你选帝侯殿下。”
　　十七眨了眨眼睛，然后“诶？”了一声，歪歪嘴找了个临近的灯炉一屁股坐上去，笑道，“选帝侯？”
　　“可不是选帝侯了，早就不是。我现在只是个海盗船长而已，是船长啦～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海盗船长十七吖～” 十七说得平静，笑得温和，目光纯净，好像真的是不带一点儿的心机。
　　曾经在海上某个孤零零的礁岛岩洞里，暖色的阳光从洞口射入，十七坐在他对面，细碎的金色光点围绕着他闪耀，他也是这样冲着西泽尔微笑，十七皮肤很白，眼睛很黑，让西泽尔看得出了神，就在那时，十七提出把自己的十克灵魂分给他——
　　所有的事情都在西泽尔的预见之下，唯独这个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
　　为什么招惹他？为什么所有人都逃避他，嫌恶他，背叛他的时候，给他那样亲密的温柔？
　　好假。
　　可是只用一个吻就让他无法思考，恍惚，迷失，高兴或者失落……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当真厉害。
　　十克灵魂，那是近乎一半的命运。
　　充斥着甜言蜜语，总是在说喜欢，西泽尔一句也不相信，人心在他面前从来都像是透明的玻璃一般，他自然知道十七是浪子心性，是游戏人生。那家伙的话，必定是一句也当真不得，他热爱表演，并不为阴谋诡计，他擅长欺骗，也只是玩心大起。
　　如果他是爱过谁的，那个人也是一只叫伊苏的人鱼。
　　和他西泽尔不一样，和林赛儿，斯嘉丽或者吉赛尔也都不一样。
　　如果有心的话，十七的心里想的也是那个人，即使是忘了他，唯一会难过的时候也只为那个人，给其他人再多甜言蜜语，都不过是演一场戏，被他的演技骗得不幸入戏的那些女人，即使知道十七是天字第一号的大混蛋，也已经爱惨了他。
　　西泽尔是一早就看得清清楚楚。
　　“你返回恶魔界的目的？”
　　“我不是说了吗？当然是为了你。”
　　西泽尔微微抬高了眉毛，眼神只是淡漠。十七知道他不信，歪歪头，笑：“那你说是为了什么吖。”
　　“从我这里换走五道源泉水，偷‘宝藏之心’，难道不是为了皇室宝藏？”
　　“糟糕糟糕～你居然不相信我。”
　　虽然这样说着，十七却还是在笑，眼睛弯弯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说，“我回去可是为了你解除契约，让你恢复活人的身份，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哒～”
　　摊手耸肩，眼神哀怨，“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的吖……”
　　西泽尔不为所动。
　　他移开眼睛看着墙上的迷宫图，声音冷漠，“这幅图就是王城迷宫，顺着五道源泉水流的指引，抵达正中央的位置就是第六道源泉，再用‘宝藏之心’打开地宫……”
　　十七直翻白眼全当做没听见。
　　西泽尔的声音里除了冷静还是冷静：“作为第十七顺位选帝侯，你是唯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皇室成员，只有你知道地宫的秘密，菲斯特是篡位，你才是真正的魔王。”
　　“喂喂你可千万别这么说。”
　　十七非常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要当魔王就屁了，即使是前十六顺位的选帝侯都已经死了我也不是当魔王的料呀。不可否认菲斯特那小贱人做魔王倒是很有能耐哈～”
　　然后十七笑眯眯地凑过头来看着西泽尔的脸，“你不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吗？我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海盗船长十七，拐带美人总督从此逍遥七海哈哈～”
　　西泽尔淡漠地轻笑了一下算是回应，转过身，轻轻拂上平稳地放在桌面上的那个深红色的剑匣，教宗剑感受到了圣血的气息，纯净的圣力从匣子里源源不断地流向他的手心，滚烫炽热。他忽然放开了手，点点头：“是，是很好。”
　　西泽尔转回头对十七，“给我好好去洗澡。”

　　第三十四章 危险信号

　　“海盗是不需要洗澡的。”
　　十七在心里说，爬出圆形的浴缸，被折腾得奄奄一息，当一排女侍将一溜乌木托盘里端到他的面前的时候，他眼皮使劲跳了跳。
　　我的船长服，我的头巾，我的腰带，我的靴子……
　　我不是要穿这个吧呜呜～
　　十七立即在脑中展开想象，黑塞壬号的那帮小海盗们在看见了这个样子的十七之后会是一种什么反应：
　　“噗——你是……我们的船长？”
　　“哇啊～船长啊你怎么被搞成这样啦～”
　　“天啦船长为啥要改变形象啊！”
　　虚情假意之后……
　　集体爆笑滚做一团：
　　“哦呵呵呵呵呵受不鸟了船长你实在太不专业……”
　　“啊哈哈哈哈哈忍不住了老大你非一般搞笑……”
　　白色的生丝衫黑色的紧腿裤，胸前是金银蔷薇花纹，夷～这袖口上一排扣子好奇怪，像……呃，宝石？贫民阶层的非职业海盗十七，惶恐了。
　　白翼女王号忽然开始减速，洗刷干净的十七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拎到了船长室。两个小帅哥一左一右站在门口给十七打开了双扇子金木大门，末了还鞠了一躬，十七颤了颤。
　　洗完澡之后找了镜子眼皮就一直跳，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果然。一走进门，第一眼就看见康拉德那个伪君子，他站在巨大的圆球形航海仪前，正在一一吩咐着几个副手。
　　一抬头看见十七，笑了。
　　十七脸色白了白。
　　现在十七眼里康拉德那张小白脸完全是挂满了幸灾乐祸的阴笑，怎么看怎么阴险狡诈，伪君子彬彬有礼地冲十七点了点头：“您不用站在那里，阁下请进。”
　　十七往里面挪了几步。
　　康拉德看他一脸的戒备，笑得更加如沐春风，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改头换面了的十七一通，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有些暧昧，煞有介事地鉴赏着。
　　越来越暧昧的眼神看得十七骨头长毛：“你……什么事情？”
　　“哦，不是我有什么事情。”康拉德收起了那种有色的目光，咳了一声：“是总督大人让我负责您在白翼女王号上的接待事宜，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周之处？”
　　十七被噎了一下，翻了个白眼：“康拉德小侯爵……我认栽还不行吗？”
　　努力地想了想，十七诚恳地说：“关于您的罗马人号，也不能完全怨我对不对？那时候我要是不想办法逃命，难道还等着上绞刑架吗？虽然一艘七桅船没了，您还可以有很多五桅船六桅船以及等等。可是您就是把我给剁了我这种穷人也变不出一条船来给你是不是？哎你就不要再和我闹这个别扭了，总是生气时要变老的，变老就会长皱纹的，你这么好看的脸如果长了皱纹多遗憾，既然如此我们不如那个呃……和好如初了吧……”
　　康拉德被十七一溜的嘎嘣废话讲得愣了愣，然后换上一种稀奇的眼光重新审视十七。最终忍不住一乐：“我想您跟我之间可能有点误会。”
　　“诶？”
　　“关于您的几位……嗯，女性朋友的事情，并不是我要给您带来困扰，”康拉德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又闪过一丝暧昧的光线，“林赛儿和吉赛尔都是费迪南德男爵的朋友，费迪南德男爵随教皇特使登上白翼女王号，让几位小姐登船……其实是总督大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