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尔握住那白色的剑柄，拿在手中，一股隐隐圣力流动从手心传来，他微微皱眉：“是圣器？”举起短剑，剑身中央有一行金色的拉丁字母直至剑梢——
　　“圣伯多禄之城池，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暗灵退散，天佑吾皇。”【注】
　　法穆尔点点头：“小公爵作为罗马枢机卿继任者，身上却带有与恶魔交易的契约印记，到时候势必会受到三大隐修会联合审判。教皇的意思，派遣我呈上圣器，并协助公爵大人，再所不辞。”
　　西泽尔用手指轻轻扫过教宗剑的剑刃，此剑极轻，周身流动着白色的光芒，神圣之力源源不绝。西泽尔感觉到身体中的血液和这柄剑共鸣呼应，两者均开始变得沸腾躁动起来。
　　西泽尔面上依旧风平浪静：“你的意思，教廷让你与我一起进入恶魔界？”
　　法穆尔面露严谨肃穆的微笑，微微垂首：“教皇陛下授予小公爵教宗剑，有圣器辅佐，可以让魔王伏诛剑下。然后公爵便光明正大入主枢机团，这也正是教皇陛下对西泽尔家族的一片衷心厚爱。”
　　西泽尔冷笑：“教廷早就知道我的约束人是魔王菲斯特，一直闭口不提，不知现在这时候忽然给我这件圣器又是什么意思呢？除去现任魔王，然后？”
　　法穆尔抬起头，那双棕红色的眼睛里妖异的金色一闪而过，西泽尔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法穆尔说：“一百年前恶魔皇室内乱，菲斯特登上王位，而他本身并非纯正皇室血统，王位应该由更合适的选帝侯继承，现在正是机会。”
　　西泽尔听罢脸色一变，翩然转身，竟是要径自离去。
　　法穆尔被他这般反应搞得有点错愕，在他身后道：“公爵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西泽尔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教廷是打算重新扶植一个傀儡魔王？但是不知道哪里有听命于罗马教廷的纯血恶魔呢？”
　　法穆尔缓缓从桌边走向西泽尔，然后又绕过他，站在走廊上，他一手轻轻拨开廊上华贵的窗帘，往外望去，黑塞壬号在远处遥遥与之并行，法穆尔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语气悠悠地说：“那似乎是一艘皇家恶魔船呢，船长好像就是当年排第十七顺位的选帝侯？”
　　西泽尔沉默。
　　枢机卿转过头来盯着他平静无波的面纱，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小公爵大人，教廷相信您已经找到了下一代魔王的最佳人选，不是吗？”
　　说完红衣主教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的回应，挥挥手，费迪南德从屋里走出来，将剑匣呈上。跟在一旁的路克望了望西泽尔的反应，然后上前一步接过教宗剑。
　　法穆尔继续道：“关于您身体康复的好消息我会向教皇陛下详细回报，小公爵也不妨早日让您的医师宣布您已经病愈——毕竟卡特琳娜公主和塞维利亚女公爵等待教皇陛下的回复也已经多时了。”
　　西泽尔不答，只淡淡吩咐道：“康拉德，为法穆尔枢机卿准备常驻的事宜。”
　　“是，总督大人。”
　　【注】
　　圣伯多禄之城池：大罗马城
　　暗灵退散：吸血鬼，恶魔，妖怪统称暗灵
　　天佑吾皇：教皇

　　第三十一章 自投罗网（上）

　　路克跟着西泽尔走进他的书房，将教宗剑摆在西泽尔面前的书桌上，打开剑匣。
　　西泽尔取出短剑，路克一反他万年冰雕的状态，忍不住开口问道：“您真的打算按照教廷的意思做吗？”
　　西泽尔又将短剑放回匣子，随手合上。
　　“那没有什么不好。”
　　他解开斗篷递给路克，取下面纱，“四年前，我不得不放弃海洋王的位置，而现在，罗马枢机只能是我。”
　　路克摇摇头，“不是，那个船长……”
　　“十七？”西泽尔轻轻挽起嘴角，“教廷的人没有说错，他是当年十八个选帝侯之一，现在唯一一个有王位继承权的纯血恶魔。”
　　路克眉尖紧皱，一时却又无话可说。
　　西泽尔想了想：“找个合适的时间，让我的医师长来见我。”
　　“是，大人。”
　　退到门口，路克终于想到了要说的话，他抬起头，依旧缺乏表情的：“如我直言，大人。我觉得您并不希望按照教廷的意思做，您知道，教廷所有的目的都只是在于皇室宝藏。”
　　西泽尔有些讶异，侧目看了看这个一贯不多话的下属，然后随意地挑高一侧修长的眉，云淡风轻：“你想了你不应该想的东西，做自己的事情去。”
　　路克欠了欠身，刚一转背，门在他面前刷地打开，康拉德急匆匆走进来：“总督大人。”
　　一抬头就看见西泽尔那颠倒众生的脸，康拉德瞬间僵硬，两眼有些直愣愣地盯着，心里则是天崩地裂电闪雷鸣，这这这……
　　西泽尔见他匆忙，疑惑地问：“是枢机卿有什么事？”
　　康拉德回过神，垂下眼睛，迅速镇定心神，脸色还是不由得一白一红一青一黄——平静平静再平静，消化眼前的事实，保持良好的素养，小侯爵做了几个深呼吸。
　　“不是……”他浮起一个奇怪的表情，皱着眉说，“是海里有很多奇怪的东西……”
　　“嗯？”
　　“有很多海蛇和……鲨鱼。”
　　西泽尔想了想，脸色微沉，不置一词地翻开桌上的航海录。路克问康拉德，“那黑塞壬号怎么样？”
　　康拉德露出了个“你怎么知道”的表情：“嗯是的，那些东西在攻击黑塞壬号。”
　　路克又看向西泽尔：“总督大人？”
　　西泽尔冷淡地“哼”了一声，只看手里的书，“不管。”
　　过了几秒，又说，“不，减速。”
　　康拉德忍不住“哎？”了一声，和同样一脸不解的路克对视一眼：“那个船长怎么办？”
　　西泽尔啪地合上手中的书，声音有点重，“他、自、找、的。”
　　十七的多灾多难是……自找苦吃。
　　他的确爱招惹人了那么一点，但哪个男人不风流？何况他海上漂泊近百年，心灵空虚偶尔寂寞难耐不找点安慰那是不可能的。谁叫他这么英姿飒爽玉树临风让人食髓知味欲罢不能呢？十七深刻地检讨了自己魅力过大的罪过，然后又不得不开始埋怨起那个冷心冷情的西泽尔公爵来，怎么说自己也是和他一吻定情，他居然能这么恶劣地把自己置于这种四面楚歌的境地于不顾，甚至落井下石地下、令、减、速……
　　完了完了，逃了上千海里，吉赛尔和林赛儿这两只女妖还是一左一右，风驰电掣地杀将而来。
　　白翼女王号迫使黑塞壬号也减了速，那一红一青两条大船已经追到屁股后面来了……不得了不得了，十七和海盗们在甲板上团团转，现在不用上瞭望台也能看见“海毒龙号”和“血鲨号”那逐渐放大的著名标志。
　　十七站在船舷边凄凉地望着五十米外的白翼女王号，无声地呜咽——呜呜亲爱的，我是怎么又惹你生气了啊～
　　“船长啊～”
　　后面一帮惊惶失措地海盗们可怜巴巴地看着十七，“我们跑不掉了歪～”
　　十七往后看了看，大概还有五百米。
　　“我也没有办法啊。”摊手。
　　“船长，为了我们大家，你就牺牲一下吧～”
　　十七沉痛地扫视了一下群众，心想这一群死没良心的兔崽子……面上挂着悲壮的微笑：“亲爱的同志们，我也很想为了黑塞壬号的和平与安全牺牲小我拯救大我，只是在崇高的爱情的面前——”十七握拳作坚定状，“我必须对我的爱人忠贞不渝！”
　　下面的海盗们嗤之以鼻：“哎呀船长你早就没有贞操了歪～”
　　“对啊对啊，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就委身一下美丽的姐姐们好不好哇～”
　　“反正你也失身这么多次了，加个零头无所谓哒～”
　　十七刷的一下跳上船沿，浑身抖得如同秋风落叶一般，一手坚贞不屈地护住衣领，一手颤抖地指着下面众人：“你你你……你们！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我们说的都是事实哇～”
　　十七紧张得小脸撒白，“这话千万不能让公爵大人听见了！”
　　“好滴嘛好滴嘛～”海盗们一个个在下面向十七张开了爱的怀抱，不怀好意地哄着，“乖嘛，宇宙无敌第一帅的船长，快下来哦，站在船沿上风大小心吹感冒了歪～”
　　十七眼珠一转，得意一笑，“哼哼，你们这群卖主求荣的小混蛋，想把我骗下去好卖了我……我不上当！”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十七仰头大笑三声，后退到船舷边缘，“机不可失，留在黑塞壬号上有失身的危险，我有充分的理由找我的公爵亲亲去哇哈哈哈……”
　　海盗们惊慌失措：“船长别跳，海里有鲨鱼啊！”
　　“还有蛇啊～”
　　十七洋洋自得地比了个必胜，“我早就为这一步做好准备啦～”说完做了个完美的腾空翻身下海。甲板上一片鬼哭狼嚎：“船长你不能走啊～”
　　“哇哇，船长抛弃我们了哇～”
　　“怎么办我们要被喂鲨鱼了歪～”
　　“……”
　　“……”
　　黑塞壬号上从来就没间断过鸡飞狗跳，此时更是一片黑风暴雨。
　　此时这边白翼女王号上，可怜的医师长目眩神迷地看着微带三分病弱、斜靠在兽皮靠椅中的西泽尔公爵，眼睛瞪得溜圆，嘴巴不受控制地微张着。路克在一旁吩咐着他该说的和该做的，他只有一直点头的份。
　　西泽尔穿着黑色的丝质宫廷翻领衫，衬托出皮肤雪一样的白，修长的手撑着精巧的下颚，偶尔抬起眼来漫不经心地一瞥，那勾魂摄魄的碧色眸子便让医师会长倒抽一口冷气。
　　康拉德站在一旁，暗暗叹气这个会长年纪太轻没见过世面，等路克面无表情的把事情说完，他立即挥了挥手让这可怜孩子退下……不然呆会儿鼻血成灾还要叫人来洗地毯。
　　待医师长跌跌撞撞地出了门去，西泽尔优雅地从靠椅中站起来，康拉德惊喜地看着他似乎已经无恙的身体，露出纯粹的笑容。
　　西泽尔看着他的表情，也不由得冲他温和一笑。然后想到了什么，嘴角的那抹微笑又渐渐加深，变得隐晦：“康拉德，你还记得你的罗马人号吗？”
　　康拉德不明所以：“当然……记得。”
　　“那个海盗船长呢？”
　　康拉德没立即反应过来，片刻后，俊俏的小脸渐渐变黑拉长，眼角抽了抽，“当然……也记得。”
　　“那就好，”西泽尔弯起眼睛，“他是我的客人，估计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上了甲板——就由你好好招待一下他吧。”
　　“嗯？”康拉德难得地露出了迟钝的表情，不理解。
　　西泽尔不再多说，翩然转身，路克跟上，走之前冰山男好心地提醒了正在努力揣测西泽尔意思的小侯爵一句，“总督大人的意思：请您‘好好’招待一下那位船长。”
　　刻意在某处加重的语气让康拉德一个激灵，而那边好不容易爬上白翼女王号甲板的十七忽然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
　　阴风阵阵啊阴风阵阵。
　　好事向来多磨，美人总是恶毒，为爱冲锋陷阵么……死伤必定难免。多灾多难的海盗船长这次似乎是自投罗网来了。

　　第三十二章 自投罗网（下）

　　待十七一跳上甲板，守备森严的白翼女王号上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一堆士兵似的，哗啦啦把十七围了个水泄不通。
　　十七打了个哈哈：“啊哈大家好，我是来找人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身穿深红色邋里邋遢的船长服，满头乱七八糟小辫子，标志性海盗头巾，腰间叮叮当当的奇怪物件迎风作响，笑得一脸邪气。
　　啪啪啪——海军士兵齐刷刷地端起了枪杆，黑洞洞的枪口统一瞄准了某大无畏的伪海盗。
　　“慢着。”此时康拉德正好走出楼舱，一见甲板上的包围圈，眼神暗了暗，随即换上春风般的笑容，“这位是总督大人的客人，所有人退下。”
　　训练有素的士兵立即撤开暴力包围，还很有气派地站成了一条道，十七得意非凡，嘴角咧到了额头，美滋滋地走向康拉德。摆了一个灿烂的笑脸，极其热络地招呼着：“哎呀这不是康拉德船长大人么，好久不见哈哈～”
　　船长大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康拉德头上青筋一跳，面上仍旧是彬彬有礼的笑容，“阁下这边请。”
　　十七满脸纯真的表情，心里冷笑：你这个小白脸伪君子，不找我麻烦就是怪事了，如此隐忍肯定有阴谋暗算！有什么十八般武艺尽管使出来，本船长倒要见识见识，我不怕你呵呵……
　　转念一想不对，西泽尔亲爱的怎么让这个伪君子来找我麻烦？他不知道这小白脸恨我恨得牙痒痒么？嗯？这什么意思？
　　一想前面减速的事情，十七顿感不妙，坏鸟～西泽尔生气鸟～但是——
　　但是你为毛生气啊……十七欲哭无泪。
　　可怜的十七，你招惹了那么一堆风流债，难道还不知美人善妒，有些人天生蛇蝎么？
　　康拉德将十七请入一间装饰华丽的房间，满屋子色调鲜明轻快，一入眼是裱花的墙纸，地毯上是狂欢的图画，红木的桌子上放着彩色的琉璃花瓶，里面养着带刺的鲜艳疑似有毒的花草，床头柜上还有各种闪闪亮亮的不知名的器具。
　　十七瑟了一下。
　　空气中飘着甜腻的香气，房间里最显眼的那张四围带幕帘的大床，十七忽然感到毛骨悚然，那真的是一张很大很大的床……
　　十七若有所思地猜出了一点这房间的大致用途，还没来得及转身，康拉德却已悄然退出了房间，房门咔哒一声锁上。
　　十七大惊失色，“哇操！”
　　海盗船长有种被扔进锅里的感觉，急忙去掰门锁，无奈这房间本就是“十七专用”，怎么能让他随便撬开。十七咬牙切齿，这是嘛意思？
　　眼珠一转，不会是那个意思吧……再一看看这房间里的设置，这不就是那个意思吗？
　　十七有些发软，有些紧张，有些害怕，有些……期待？
　　呸呸呸……期待谁？西泽尔？十七你太做梦了吧……理智上虽然有这样的认识，可惜十七却忍不住因为那些想入非非的激烈场景而神思恍惚了……恍惚了……
　　那个冷酷无比的西泽尔真的会这么火辣热情吗？诶诶～怎么鼻根有点热热的？坏了！十七赶紧捂住鼻子仰起头，就在这时门上有响声传来，没等十七做出准备好，一袭黑衣翩然进来。
　　十七发出“哇”的一声惨叫，飘后两米跌在床脚。
　　“你你你……”
　　妖冶派哥特美女吉赛尔款款向十七走过来，腰间缠着温柔小皮鞭，黑色的羽扇扇啊扇啊扇，十七哭丧着脸：“吉赛尔大美女，怎么是你……”
　　吉赛尔细眯着那一双冷血动物的眼睛，走到十七跟前，用扇子挑起十七的下巴：“怎么了十七小美人，看样子你不期待我？”
　　“怎、怎会……”十七出了一头冷汗，眼睛不断地往门口处瞟，希望寻着一个逃命的机会。吉赛尔妖媚缠上：“来吧宝贝儿，我等很久了……”
　　“不，不要……”十七顺着床沿爬到另一边，“我还没有准备好！”
　　吉赛尔妩媚一笑，轻松截住十七逃生路线，“别紧张小美人，我又不是林赛儿，不会弄痛你的。”
　　十七直翻白眼：你这个阴毒的女人肯定没这么容易安抚，不会弄痛我但是你会毒死我。于是他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吉赛尔亲爱的，上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把海军招来，我很想念你亲爱的我真的是去看你的相信我千万别生气……”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饱含泪水眨啊眨啊眨，吉赛尔中箭了，温柔的亲亲十七的脸，“好了我不生气了，你真可爱宝贝儿～”说完就动手扒十七的衣服，一个压倒骑在他腰间，嗔道，“小美人你真是勾死人了！”
　　十七象征性地挣扎几下就任大美女为所欲为了，就当两人在床上滚做一团衣衫不整的时候，房门被一脚踹开，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林赛儿双目喷火地瞪视着床上两人，发出一声暴吼：“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