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蓝长老不理他们,顿时,棉花糖扬起头扯了扯白少离的裤脚道:“主人,我们出去吧,我们不要跟这样的坏老头呆在一起。”
“棉花糖,不要那样,快跟上去。”
白少离虚弱的脸颊渐渐恢复了红润,一向不喜欢与人做口舌之争的他,听到蓝长老那样的话,除了心理极不爽以外,却也不知该分辨些什么。
诚然,前世的白少离若看到那堆白花花的东西,自然还不至于恶心到想吐的程度,但是,不知为何,今世这具身体就是这么的虚弱、柔软,好似是天生如此。想到这里,他的内心不禁涌起了一丝沮丧感。
然而,转念又一想,既然那老头说他是“七玄天音图”的命定继承人,那么,想来他还是与修仙有缘的吧?
再不济,也还有图在,那么,或许他能够靠修仙提高体能,来弥补身体力量上的不足……
突然袭来的这一个念头,不禁令他又有些安慰了,遂心神渐渐镇定了下来。
虽然极力克制着对洞中未知地方的一丝淡淡恐惧,但探险本身所带来的强烈刺激感仍旧占据了强势地位,如同饮鸩止渴一般令他仍旧甘之如饴。
即使敏锐的第六感让他有种不安的感觉,但他还是努力调整着呼吸、一步步朝前走去。
心中虽强自镇定,但他的神经仍旧处于紧绷状态,以至于总感觉身后似有叮叮咚咚的响动。
那声音忽远忽近,嘁嘁喳喳,像老鼠,又好像是有人在身后躲躲藏藏、四处奔跑一般。
虽然那些声音很微弱,但今世这具小正太身体似乎有很敏锐的听觉,他稍稍屏息、凝神,就能轻易地捕捉到它们,那样挠心抓肺的声音陡然令他警惕起来。
“棉花糖,不要跟在后面,你到我身边来。”
一方面是出于安全考虑,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确认是否有人在跟踪他们,白少离低头呼唤着棉花糖。
然而,下一秒,他往下探出的手指,却停住了。
什么?
棉花糖,去了哪里?!
刚刚它不是一直依偎在自己脚边、小声抽噎着么?
竟然不见踪影!
已经按照足踝上的光芒指示,走过了六条道,但因为里面空气越来越稀薄,极其缺乏氧气,他半是呼吸难受、半是情绪紧张,竟然没有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脚边已然悄无声息了,全然没有棉花糖那小女孩一般的呜咽声。
难怪他会感觉到很安静、很安静,静到人心里直发慌!
难怪会莫名有种不安的感觉呢!
不会是刚才那些细碎的声音,经过他身后的时候,顺便把棉花糖掳走了吧?
冷汗直冒!
顿时,白少离一脚踹开脚下一堆堆腐烂的骷髅,眉头一沉、疾步追上了蓝长老,扯了扯老人的衣袖,他喘着气道:“棉花糖,棉花糖……不见了。”
“慌什么慌,谁不见了。”蓝长老头也不回,装作没听见一样,仍旧马不停蹄地朝着最后第七条道的尽头走。
“刚刚一直在身后跟着的,突然就不见了。蓝长老,这个洞里,不会有鬼吧?”白少离一下道出了心中猜测,说着说着竟克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陡然毛骨悚然起来。
他一边为棉花糖着急,一边紧靠近身边的老人,四处环视着,商量道,“我听到了一些声音……好像有人跟踪我们。不然,我们回去找找它吧。”
“咳咳咳~你说什么呢?什么鬼?回去干什么?……啊,我不会再昏倒,不会再昏倒~孩子,你看看那里。快看呐,那里是什么?咳咳咳……”
蓝长老完全听不进白少离的话,急促地呼吸着,自顾自踉踉跄跄地往前跑。
他苍老、污浊的眼睛里闪烁出神采奕奕的光芒,他的双腿乃至手指全都在发抖。
他一边将光芒黯淡的火折子抖抖索索地插进墙壁的缝隙中,一边蹒跚着爬上前面那一道乳白色的石台。
“哈哈……七玄……七玄天音图要重见天日了。哈哈……咳咳咳。它……它是我的!”
白少离听到蓝长老那样激动失常、颤抖不已的话,隐隐有一丝恻然。
前世的他,也曾在所谓的上流社会圈子里呆过一段世间,见惯了利欲熏心之人的丑恶嘴脸,然而,不知为何,看见这个老头一生为了一副所谓的修仙图悲喜交加到如此的地步,他不禁对他又有些同情、有些可怜起来。
不过,老人那样的狂热实在令他匪夷所思。
早晨他还很奇怪老人为什么会突然急血攻心,现在看了老人那两眼放光、双颊暴涨的贪婪模样,他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痴狂”。
正在暗自思索、犹豫间,忽然,他听到了一声狂喜的叫喊。
“七玄……七玄天音图。我……我终于找到了。咳咳咳……我蓝江此生总算没有白活啊……哈哈——”
白少离循声看过去,陡然倒吸了口凉气。
只见石台后是一间约莫十平方米的密室,室内四处铺满了砖块一般的寒冰,在那些冰块当中又平地垒出了一张四方形的冰床,因为洞中气温偏低,那些寒冰一直翻涌着经久弥散不开的白色雾气。
此时,那些不停翻涌的白雾以及透明的寒冰,竟将整个密室照亮了。
而在那张冰床上,躺着一个女孩子。
她静静地闭着乌黑的眼眸,好像不小心睡过去了一般,白皙的双手已然凝固、安然交握在胸前,指缝间则压着一块叠得整齐的土黄色布帛,全部都是冻结成块的样子。
她穿一身天蓝色的长及脚踝的布裙,裙边一层层拖曳至冰地上。
虽然穿得严严实实,但远远地看过去,却是曲线玲珑、有致,似乎正是十五、六岁的年纪。
一旁的蓝长老心急如焚,好似怕别人跟他抢一般,不畏密室内的严寒,抬脚便往冰床边走,看也不看女孩子的样貌,伸手就要去扯那女孩子手下压住的宝图。
“等一等!”
出于谨慎,室外的白少离大声阻止道。
然而,下一秒种,蓝长老的手指却瞬间便被那床边的寒冰冻住了。
白少离连忙跑过去,然而,在来到冰床边后,看着冰床上那一张粉雕玉琢、小巧精致的脸,他眸中闪过巨大的惊喜,俯身、瞪大水蓝色的眼,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不已:
“潇潇——潇潇是你吗?”
“小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我把宝图拿下来。”蓝长老虚弱至极地嚷着。
老人刚想动一下手腕,然而不知为何,那些寒冰像是自己有了意识似的,竟顺着他的手指一寸一寸攀上他的手臂,现在他整个胳膊都吊在冰床上,根本动弹不得。
虽然身体寒冷,但老人却急得额头直冒汗,不自觉间竟又急血攻心起来,巴巴地看着那张即将到手的宝图却是无可奈何,而一旁的少年则像个傻子一样只管盯着女孩看。
老人一时间又急又气,半天说不出话来,爬满皱纹的唇角溢出一丝血液、瞬间也被冻住了。抽搐了一下,头一歪,老人再一次昏了过去。
然而,白少离却像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低头仍旧一声声呼唤着:“潇潇,我是离哥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你快醒一醒啊!”
忽然间,他感觉到了透彻骨髓的寒气从那张脸上传来,瞬间袭击了他整个身体,在这同时,他也有些不安地意识到:面前的女孩子,虽然长着跟龙潇潇一模一样的面孔,却似乎是有着另外一个灵魂,与他之间仿佛有着不可逾越的距离。
仔细地看过去,她,又更像个陌生人了!
而且,她好像不是睡着了,好像是被冻死过去了!
第010节 真假龙潇潇
前世因为龙潇潇是养父的女儿,他和她算是兄妹,所以即使他一直深深地喜欢着她,但他却从不敢表露半分,因为在龙源镇那样闭塞的地方,即使不是亲兄妹而只是非血缘关系的兄妹相恋,却也足够令那里的人不齿。
正是出于不想带给龙潇潇那些闲言碎语的困扰,所以多年来,他一直隐而未说。
他扪心自问,自从他被收养进那个贫寒的家庭后,喜欢她,也有十年了吧?
然而,他没有想到,在今世,带着一丝对龙潇潇的遗憾穿越过来后,他竟然有幸再次见到那张日夜思念的面孔!
前世他和她一别有三年了,但面前这个女孩子好像还是龙潇潇十五岁时候与他分别时的模样,在他眼里,仍旧是那么的美丽如初、温婉动人。
这一刻,看着那一动不动的女孩子,他猛然一阵战栗,内心万分焦急,呼吸急促,水蓝色的眼眸莫名有晶亮的液体涌动:
“潇潇——潇潇,你不可以死!你不可以死!”
一向处事理智的他,此刻却惊慌失措起来。
几乎是刻不容缓的,他立即俯身,毫不犹豫地就圈住了女孩子的头,他将她小心地偎在怀中,接着,又拼命地哈出口里的热气试图融化她脸颊上的那些冰花。
凝看了女孩子良久后,他深吸一口气,终于俯身将自己的唇覆盖到了女孩子冰霜般的嘴唇上。
温热的液体融化了冰霜,舌尖的热度显然起了作用。
他紧闭着眼眸,将自己的体温带给她,一点点为她化开那些冰霜,而任由冰凉的液体从两人的唇边流走。
这期间,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心跳也加快了好多,而这具小正太的身体竟有些发热发烫,好似浑身的血脉在贲张一样。
如果蓝长老没有昏过去,一定会看到这个十三岁的小少年正用力亲吻着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并且少年还一副面红耳赤的傻样。
冰霜在热力的作用下渐渐融化,白少离仍旧专注地紧闭着眼眸。
晶莹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挂在他长长、纤细的睫毛上,随即又被冻成了细小的冰珠。
那一个吻,好像是禁锢了多年一般,因为前世深埋已久的感情,在这一刻,急剧地爆发。
仿若有一个世纪那样的绵长,一点点由浅及深。
温柔之中却又饱含着炽热的感情——
此时,少年心中全无杂念,一心一意,固执地想要将身下的女孩子暖过来。
他就那样半跪在冰床边上,一直低下头去,唇下明显感觉到了一丝温热的柔软,在一点点化开。似乎是那片封冻住的薄唇轻轻开启了。
舌尖抵挡不了一股清新怡人的荷花香,忍不住就滑入了那片温软、湿润之中。
然而,他却没有意识到异样。
仍旧不停地往深处、探索着——
忽然间,白少离听到了一声轻吟。
极轻极轻地从身下传来,他这才缓缓睁开眼,陡然便看到一双清亮如水的眼睛正紧紧地瞪着自己。
那么近的距离,对望。
只见她,睫毛弯弯,脸颊泛起一层好看的蜜色,羊脂玉一般的皮肤,额头饱满、光洁,乌发如泼墨一般垂在她的身侧。
紧接着——
扑通一声,冰床上的女孩子毫不犹豫地、抬手就将他整个掀翻在地。
“潇潇,你……你活过来了么?”
白少离立即坐起身体,吃痛地问道。他并没什么别的意思嘛,不过是想要救她,所以才会吻她的。
“你是谁,谁又是潇潇?你才死了呢。”
女孩子口气冷若寒霜,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直挺挺地坐起来,抬手将脸上的冰霜拍掉,接着又拢了拢满头的乌发。起身的时候,显然已经注意到一旁冻成冰雕、遥遥伸出手指的蓝长老,莹白无暇的唇角立即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呵呵,又是一个傻子呢。不过,可惜了。那么一大把年纪!”
她说完将手中的“七玄天音图”折好、收拢入袖中,抬脚便踢开了那具老人冰雕。
看清了女孩子那样一双剪水双瞳,并且呈现出珠玉一般的碧色后,白少离吃惊不已。
果然,不是龙潇潇!
他心底顿时涌起了一股巨大的失落感,他承认,刚才吻她的时候,他把她当成龙潇潇了,所以那个吻里除了救人的意思外,多少还带了些□的味道。
前世的他,因为那样特殊、难堪的私生子身份,他几乎不喜与人打交道、加之个性叛逆、孤傲,他的朋友更是少的可怜,但是,却唯独与龙潇潇极为投缘。
喜欢龙潇潇,在孤独的他来说,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仅仅是因为龙潇潇从小和他青梅竹马,更是因为在他孤单、寂寞的童年、少年期,她所给予他的那些真切关怀。
前世,她对他的那些点滴关怀极大地填补了没有母亲所带来的情感空虚,虽然他有时候感觉自己是有恋母情结,但是,后来在他被抓回贵族圈子里生活了三年后,他才发现,他对龙潇潇的感情绝没有亲情那么简单。
那些温暖、美好的回忆是他心底珍藏的宝,总能令他在心情低落的时刻,充满力量地会心一笑,继续坚强地走下去。
爱情,是可以温暖他的心的。
然而,这一刻,穿越过来后的孤单无依感,以及对眼前女孩子的失望感,陡然令小正太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心底泛起酸意,竟然不自觉地又开始泪流满面。
白少离抬掌抹去了眼泪,暗骂自己“傻B!”。
但骂着骂着,他还是无法阻止泪水一道道涌下。
女孩子似是很惊讶面前的小少年那副无限悲凉的样子,俯身,冷然低问:“你为什么哭?”
随后,她点了点额头,眉头轻皱,冷笑道:“难道,是我刚才出手重了?摔疼你了?”
但转念,她弯弯的眉毛陡然高挑:“可是,刚才我睡得正香,却被你弄醒了。我推开你,那是应该的。”
接着,她看着坐在地上的白少离,跳下冰床,转着圈,左右打量他道:“看你这身衣服,脏兮兮的。不过,你的样子还算是白白净净。你是怎么进来的?要知道,这个藏图密室,普通人是根本进不来的。快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你呢?”白少离稳了稳情绪,站起来,与她对视。
还好,他的个子还是比她要高一点。不然的话,太没面子了。
“你又是谁?你怎么会住在这么冰冷的地方?”继续追问,引开她对他的好奇。
“我叫沉璎,是奉了师父的命令,等候雪域恩主的出现。”沉璎眉目间流转着夺人的光芒,很快,她意识到了什么,遂指了指地上的老人,面向白少离道:“你,究竟是谁?是这个狼人长老把你带进来的吗?”
“不是,是我带他进来的。”白少离这才记起了老人一直处于昏迷中,遂过去将他扶起来,靠在冰床上。
忽然间,刚刚还在他身后咄咄逼人追问的女孩子,双膝落地,跪了下来。
“雪域祭司——沉璎,见过恩主。”
白少离诧异不已,连忙上前阻止道:“你为什么对我下跪?快起来吧!”
女孩子那样郑重其事的严肃,令他微微不安。
原来他的身份,竟然是雪域国的恩主么?
可是,什么是恩主呢?
又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正百思不得其解间,忽听沉璎微带歉意道:“请恩主原谅沉璎刚才鲁莽的举动。”接着,她掏出袖中的土黄色布帛双手呈上:“恩主,请收下它吧!”
虽然沉璎并不是龙潇潇,而且貌似还比他大两、三岁,但作为男性,他有着天生的保护欲。
此刻,看见这个女孩子莫名其妙地跪在自己面前,白少离感觉如坐针毡般难受,也顾不得去接那宝图,上前就要扶地上的沉璎:“快起来说话,你一个女孩子,这样跪着也不怕冻着啊!”
“多谢恩主关心。沉璎没有关系的。沉璎从小就在雪域长大,早已习惯了天寒地冻。”说着,她垂眸、再拜一次道:“请恩主收下这张宝图吧!如果恩主不收下的话,沉璎是不会起来的。”
一口一个“恩主”,又一口一个“沉璎”,连“你”“我”相称都没有。
她的话,淡淡的倔强、却是极冷极远,陡然便将他和她之间的距离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