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置砧板之上的绝望中,严岩探手轻轻碰触到那处最敏感的地方,舒进禁不住一颤,一阵眩晕的暗潮席卷过来,他心里充满了惶乱,胸中“呯、呯、呯”的响声几乎要压过了呼吸。
恍惚中严岩似乎看了他一眼,然後拉下他的领子缓缓俯脸下来。
“严岩,你这时放开,我还能当什麽都没发生。”舒进看上去精疲力竭,可努力稳住的声音在夜晚听去却带著十分的冷峭。
严岩滞住,抬起眼碰到的是舒进愤然而冷冽的视线。他不由有点犹豫,垂头定了定心神正要开口说些什麽的时候,叩门声忽然传过来。
两人同时愣了都没再动作。舒进暗暗松了口气,而严岩跟著便有些冒火地扭头冲著房门问:“谁?!”
“严岩?”门外是个女人的声音。
严岩一脸的意外,迟疑地说了句:“嗯,是我,张老板有事?”
“哦,呵呵……没事。听到你房里声音咚咚地来看看,你没事就好。”女人待了会说道,轻轻的笑声里分明有著几分掩不住的失望。
“我没事。”严岩沈著嗓子答复,门外“嗯”了声脚步渐渐远去。
“清醒了就赶快下来。”舒进蹙眉低声。他额间凉凉的,幸好那女人没有坚持要进来,不然真不知会怎样。
严岩望著他忽然低低地笑:“你担心什麽?她就是进来看到了又能怎样?”说是这样说他到底松开了舒进。
舒进恨恨地瞪他一眼没说话,推开严岩他坐起来理了理衣服便起身打算离去。
“舒进。”严岩在身後叫住他,“我喜欢你。什麽要你当模特的话都是幌子。”
舒进默然片刻然後继续朝门那边走,他的手搭上门把手时背对著严岩冷冷地说了句:“我会忘了这些话。”
正要拉开门,一股大力把他扯离门边,严岩迅速挡在他面前顺手又扣好了房门。
“不许走!”
“你!”舒进的目光迸出噬人的锐利,他忍了忍说,“你让开。我不想吵架。”
严岩扬眉,竟然又在笑:“吵吧,我不怕。”
舒进气愣了,一时说不出话。邻居在侧,这家夥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怎麽这麽无赖?!”舒进嘴唇抖抖地好不容易才漏出这麽一句。
严岩低头暗暗勾了勾嘴角,然後靠过来说:“我不能让你就这麽走掉,否则日後你又会对我不理不睬。”他脸上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惨淡,接著又说了句,“你会忘了我说的话?你会忘了我这个人吧?”
舒进轻哼一声扭头看别处,可满墙都是画他的速写,於是他立刻转开目光,绕了一圈只好看著灯光下凄惨倒地的画架。
“今晚喝多了有点失控,可我努力争回你这应该没什麽错。”
严岩的理所当然让舒进惊愕,他深吸一口气看著严岩说:“你有个很不好的缺点,说话行事不为别人考虑考虑。”
严岩挑起了眉毛:“我没考虑你的话早做下一些事了。舒进你可知道我每画出一笔时心里是什麽感受?那种想要深深捺入怀里却只能远远观望的滋味你想像得到麽?”
这话说得太直接,舒进不由想起刚才严岩的那些举动,心底微乱,抵受不住地只想赶快离开,便也不答话绕过严岩想推门而出。
严岩杵著没动,待舒进就快越身而过时猛地伸臂把他拦腰搂住:“舒进,别走。”他把脸俯在舒进肩背上,“你也喜欢我不是麽?我能感觉得到。”
舒进停住挣扎,缓缓说道:“不是。我只当你朋友或者兄弟。”
严岩笑:“我最初担心你接受不了才会决定慢慢接近。你瞧舒进,到头来我的担心全是白费,你忽然就变了。是和你一起租房的那小子吧?嗯?他比我好在哪里?”
舒进回头有点震惊地望著严岩。严岩的眼神变得黯淡,说:“我後悔死了。”
“原来……”舒进略略失神地看著他,摇了摇头艰难地说,“严岩你真的错了。没有他我与你也是不可能的。”
“为什麽?”
舒进拉开严岩的手,低头想了会,说:“可能我俩在某种程度上说太相近了。”
严岩嗤笑,可掩不住神色黯然,“同类的人才更容易走近不是?”
“不是。你我都偏於颓废一些,而我不希望自己今後越走越逼仄了。”
“什麽意思?”严岩恢复了往日的吊儿郎当。
“没什麽,我只是觉得人生另有一份美好,值得用一生去追寻。”舒进的脸上已是一派淡然。
“严岩我会祝福你。这个不是所谓结束时的一句搪塞,是朋友间最真诚的祝福。如果你愿意,今後我们依然是朋友。”
严岩不说话,站在那里斜眼看过来,然後摸出烟燃著在烟雾里继续这麽看著舒进。
屋内屋外很静,夜渐渐深了。
舒进看他一眼,点点头,说:“我回去了。”说著便自顾自地打开房门走进夜色。夜风清凉。
严岩没有再阻拦他,一直在房中抽著烟,眼看著舒进的身影瞬时溶入屋外的暗影当中脚步声再也不闻。
流年请驻21
二十一
舒进一路上的心情都很不好,严岩虽然没有再拦著他,可严岩当时的样子却在他脑海中萦回不去。他一点也不想伤害严岩。事情到头来回到了原点,事实证明之於严岩他该采取的态度一直都应是避开。
有些人不能深入接触。仿如两块错误揉合在一处的彩色橡皮泥,待想到要重新组合时它两块已各自难以祛尽对方的颜色。橡皮泥没有感觉,伤心失悔的不过是捏合的人。可他们俩却不是橡皮泥,伤痛只能是他们的,而不是命运之手。
夜晚的灯火在暗蓝的夜幕下星星点点地让人觉得寒凉,最後一班公交车已经错过,舒进在街道上走了很久,回到住处时李天佑依然在案前看书。
“喝酒了?”李天佑从书上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舒进摇摇头疲惫地走进来:“我没喝。严岩喝醉了。”
李天佑“噢”了一声想要起身,舒进却摆摆手示意不必过来,他便又坐下来目光继续回到书本上。
身後是箱子开盖的声音舒进似是在拾掇著什麽。李天佑有点心神不定地盯著面前的书页。
舒进翻出自己的衣物,扔进袋子里拎著往门外走:“我去一下澡堂。”
李天佑一下抬起头:“这麽晚了……”
“嗯,回来时看了下有一家还没关门。”舒进说著便欲推门出去。
李天佑慌忙起身叫住他:“你等会,我和你一起去吧。”
舒进转过身疑惑地看著李天佑:“你也去?”
李天佑点点头,动作迅速地捞衣服,“嗯嗯,也该去泡个澡了。”他很快收拾好锁上门,一揽舒进的肩笑著说:“走吧。”
“怎麽一脸的疲劳?”
“没搭上公交车,走回来的。”
李天佑没说什麽,嗯了声手上紧了紧几乎是抱著舒进在走。
路灯下李天佑的脸显得很是柔和而温暖,舒进看了他一眼也没吭声,心里一放松下来身上的疲累尤其明显,也就任由他这麽搂著自己走。
澡堂里人不多,寥寥三四个。里面雾气氤氲的隔几个位子人便看不太清楚,可他两人这麽近自然是挡不住。
李天佑脸上红红地,也不知是热气蒸腾的还是别的原因。他坚持不要舒进替他搓背,三下五除二地很快搞定。完了过来主动请缨要帮舒进服务。
舒进由他搓著,趴在长凳上有些昏昏欲睡。结束时李天佑扶他起来很难免地不小心碰到敏感地带,舒进一下惊醒一般猛然张大了双眼,在严岩处的眩晕震颤感从记忆里浮出,他瞬间红了脸推开李天佑的手匆匆冲洗完毕。
李天佑有些不明所以,只是见到舒进脸红心里也有些异样。
洗完澡两人都有些不大自然。说起来以往在学校两人一起进澡堂是常有的事,可这次却是他俩挑明後的第一次。
然而一路上谁也不提这些微妙的感触,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扯著天气变化,见到有没打烊的店铺进去买了点方便面之类的吃食。
回来後两人弄了点东西当夜宵。吃完舒进随意擦了擦头发便倒在床上,一晚上的思绪纷繁使得他疲乏不堪,此刻全然放松了眼皮就有些沈重。他勉强抬头看了看李天佑,李天佑居然又抱著书本。
“还看书?”舒进有点惊讶,“都快十二点了。”
“呵呵……你累了先睡吧,我这会反倒有些不想睡。”李天佑垂眼微微地笑,模样看去有些不好意思。
舒进躺好,闭上眼睛嘟哝了句:“真有你的,用功也要悠著点……”
李天佑听到微笑不答。
不一会儿舒进的呼吸一沈应该是睡著了,李天佑并没有看书只是出神地盯著,十分锺後他站起身走到舒进床边坐下看著沈睡中的人发愣。
舒进微侧著脸正对著他这边,显露出的下颌骨与颈项的线条十分挺秀。双眉略锁,睫毛在眼下盖成暗色的阴影显得面容有些憔悴,薄薄的嘴唇看上去透著几分脆弱。
李天佑俯下身下巴撑在膝上仔细端详了半晌後,抬起另一只手弯起手指轻轻碾向舒进的眉间。舒展开的眉头使得梦中的容颜看著添了分恬静。李天佑的手指顺势一路若有若无地滑向洁净而瘦长的脸颊,滑向柔软的双唇,停在那里轻轻摩挲著,心里满溢著疼痛与幸福。
接下来的两三天时阴时雨,舒进每次下班都会注意看看严岩在不在,他的心情很复杂,既希望看到严岩又不想真的见到。然而,严岩再没出现。於是舒进心中一直并行的抽紧与放松到最後合并转化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沈甸甸的感受。
舒进的这些心境变化李天佑全看在了眼里,可他并没说什麽。
这天晚上李天佑坐在床上若无其事地翻著书,暗中一直在观察舒进的神色。舒进在桌边有点心不在焉地看书,似在想著什麽。後来见舒进开始洗漱准备休息了李天佑便喊了他一声。
舒进转回头看他。李天佑却不说话只是望著他。舒进便走了过来,“什麽事?”
“我冷。”李天佑往里挪动身体,拍拍身边的空位。
舒进一愣,一小团火从耳根以燎原之势渐渐燃开。
李天佑温和地笑,掀开被头拉了下舒进,“进来。”
舒进一声不响地躺进去,正不知眼睛该看向哪里李天佑已经倾身过来搂住了他,“唉……舒进……”
舒进听到在他怀中怔然良久,然後说:“那天晚上……”
李天佑却紧紧手臂打断了他:“除非你真的想说,否则可以不必告诉我。”
李天佑的怀抱宽厚而温暖,舒进不禁闭上眼静静地贴住,听他胸膛里一声声极沈稳的心跳,脑中一一掠过与严岩相识以来的点滴。
“不是不想说,而是……”舒进摇了摇头躺平,抬肘压住眼皮,“……你说的没错,严岩有那心思。”
李天佑有片刻的默然,“然後呢?”
舒进说:“然後我跟他打了一架。”
忽然眼上一阵轻松,手肘被拿开,李天佑上半身斜趴过来盯著他,“他碰你了?”
这话似在问他,语气却很肯定,肯定中隐隐有丝怒气。李天佑额上的青筋微微突出,表情看著平静。舒进迟疑地避开他的视线。
李天佑紧紧盯著舒进微薄的双唇,蓦然脑中一昏便俯脸狠狠吻了下去。
舒进猝不及防,一惊之下李天佑已经长驱直入寻著了他的舌,然後便是要吞进口中一样地使劲吮吸著。
疼痛传来,舒进低哼出声,忍不住伸手去推李天佑。李天佑犹不解意地用力舔吮了下才放开。舒进眼前一黑被迫随著他的动作抬起了头,完了跌在枕上喘息,舌上麻痛不已。
“我说什麽了需要下拔舌地狱?”缓过劲来舒进白了他一眼,“疼死我了。”
李天佑撑臂支著上身,垂眼不答。停了会小心地翻身覆住舒进,将脸贴著舒进的脸颊深深埋入枕中,依然没吭声。
舒进也没再说话,伸手环住李天佑。
李天佑说:“对不起。”
舒进嘴角弯起,轻轻拍了拍他。
过了会舒进叹息了声,说:“可惜严岩……”
李天佑动了动从舒进身上下来,点点头:“嗯,是可惜。”
舒进瞥了他一眼:“你知道我要说什麽?”
李天佑闷声答了句知道。
舒进笑笑不再做声。
“只是有些事,勉强不得,尽力就好是不是?”舒进眼神里思绪隐隐没没脸色却很沈静。
李天佑望著他缓缓点了点头。
舒进回眼对他一笑:“所以,别担心,我没事了。”
李天佑愣了愣,然後微笑著摸摸舒进的头,说:“你想通了就好。”
舒进笑著闭上眼睛,沈郁了两三天的脸舒展之後看著十分明净。
半夜里舒进一觉醒来,发现灯亮著灯头被压得很低,李天佑居然坐在桌边看书。
“你干什麽?”
李天佑回头:“你继续睡吧。”
舒进皱眉忍著眼皮的涩重:“我问你在干吗。”
李天佑走过来蹲在床头,微笑著说:“我看会书就睡。”
舒进伸指抹了下李天佑的眉毛沾下一小滴水珠,再看他发际也是湿湿地,“怎麽回事?”
李天佑略有点尴尬:“哦,刚洗了把脸。”
“大半夜的嫌不够清醒还是怎麽的?你明天不用上班了?”
“好好,这就睡。”李天佑笑著点头,转身去关了灯走向舒进的床铺。
“又怎麽了?”舒进声音冷冷地。
李天佑还想掩饰,边脱衣边回道:“这不在睡了麽?”
那边传来一声轻哼,微淡的光线里,舒进上半身倚靠在床头沈默地看过来。
李天佑挠挠头,走过来乖乖钻进被窝,探手把舒进拉下,“别冻著了。”
“自己一身冰凉凉地。”舒进在黑暗中翻了翻白眼。
李天佑呵呵呵地笑。
半个小时过去。李天佑忍不住翻了下身。
一个小时过去。李天佑已经翻了好几下身,碰到了舒进,舒进含糊地说了句:“还不睡。”李天佑盯著近在咫尺的挺秀五官,轻轻吸了口气按住下面绷直的火热。
舒进的体温不断传来,李天佑忍不住掀开被角躺到了外面,心里十分後悔两人同床。最後好不容易才睡著了。
第二天舒进醒来就看到李天佑浑身冰凉睡在被子外。後来李天佑咳了三四天。
舒进追问缘故,李天佑吭哧半天才说了句:“怕弄疼你。”
舒进呆了半晌,红著脸低骂了声“傻瓜”,然後快速走开。
流年请驻22
二十二
这个夜晚月亮很圆。
“李天佑。”
李天佑躺在床上正要昏昏沈入梦乡,忽然听到那边暗处传来舒进叫他的声音。
舒进的眼里似乎十分黑亮,李天佑抬起身揉了揉困倦的眼:“唔,还没睡著啊?”
“嗯,过来一下。”
“哦……”虽然应著,可心里却是不大想过去,看得碰得吃不得的煎熬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李天佑不知自己能忍耐到什麽时候,万一一个控制不住……他不由打了个寒噤,据说容易出血的……
舒进也不做声,任著李天佑在那边磨磨蹭蹭地终於不得不挪过来。
幽幽的月光微淡地勾勒出李天佑完美修长的身材。
李天佑口中打著呵欠走过来笑著说:“失眠了?这才想起我李大夫的好了吧?”说著他掀开舒进的被角钻进被窝,“来,说说症状,我不收你费……”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舒进的手已探进他的内衣贴著肌肤摩挲著他的胸膛。
李天佑只觉得呼吸仿佛被谁夺去了似的,僵在那里濒死一样无能为力地感受著那只火热的手一点点地往左右两处最敏感的地方进军。
终於他颤抖了一下,艰难地扭过脸去看舒进,他想说些什麽喉头却干涩得不行。於是他努力咽了咽,叫出一声“舒进”,随後便被自己的声音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