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就不会找些正常的东西来吃?”
”斜阳山山下以前住了好多樵夫,所以在我们出去找吃的之前,总会等那些樵夫走了之後.”还是温润地笑著,可是眼底却似乎掺杂了一丝丝的惆怅.
”那也不用吃这种……”
”因为大家都是来这里找吃的,不是吗?”
云丰朝愣住了,一直住在锦衣玉食的皇宫里的他,从没想过这些.
潜夫子说过,一个国家的兴衰,不能没有富有人家,也不能没有乞丐,不能没有坏人,也不可以全部都是坏人.
如果作为一个一国之君,你不能让整个国家的人都吃上饱饭,那就让大部分的人都不挨饿.
一直坚信这番话是真理的云丰朝此时的双眼不知怎地就是模糊一片,怎麽擦也擦不掉那湿润的水气.
”那你们那时有没有……”恨过他这个没用的皇帝.
沐复渊缓慢而又坚定地摇摇头.
”为……什麽?”问出来的话干哑而无力,都是因为他的软弱无能,丰祭国才会年年征战连连,民不聊生.
笑著拉起云丰朝,沐复渊慢慢地在山路上走著.
”恨你,天上就会掉下食物给我们吗?”
------------------------------------------------------------
山下是一条小小的村落,民风淳朴而且十分好客,看看云丰朝和沐复渊两人被那妇人硬扯进家门,美其言说是要为客人洗尘就知道了.
可是天知道他们只是路过而已.
”公子,就进来吃顿饭,不要客气啊.”死命地拉著云丰朝的手不放,妇人的眼里闪烁著诡异的光彩.
就知道她那两个不成材的女儿会有好姻缘的,这不?来了两个俊郎君啊.
看那笑得温润,面若桃花的白衣公子,看得她的心一跳一跳地,刚好配大花啊!
这个红发公子年纪虽然是小了点,可是看那英俊邪气的五官,怎麽看就怎麽帅气凌人啊!
小花和大花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啊!要是她年轻个十几年,那还轮不到她们呢.
云丰朝很想掰开那只死抓住他不放的手,无奈久未进食和过度劳累,那本来不放在他眼里的力气居然变得力大无穷.
而最让他怄气的就是,这大婶还真是吃著碗里的看著锅里的,居然一边拉著他一边盯著那色不放.
”大婶,我们只是路过此地……”
突然,僵持不下的三人里发出了一阵类似隔著肚皮打鼓的声音.
妇人得逞地一笑,看著云丰朝道:”公子,吃个饭再走吧?”
瞪著在一旁憋笑的沐复渊,云丰朝再一次觉得,废宰相只是时间的问题.
第八章
第八章
”请进请进.”妇人嘴角挂著掩不住的笑,把两人引进了农舍.
好有田园气息啊……
用黄泥和黄砖搭建而成的墙,再用茅草盖上作为屋顶,小小的茅屋下是一个篱笆围著的小院.
清脆嫩绿的小草上,小鸡和小鸭在嬉戏著.
午後的阳光懒洋洋地散落在农舍上,显得一派悠扬.
”云公子,云公子,云公子?”
淡雅的声音不胜其烦地喊著他,大有不回答就一直喊下去的势头.
被眼前平淡的景色给迷住的云丰朝不耐烦地看向烦人的源头,却惊讶的发现喊他的人居然是沐复渊.
云公子?
云丰朝皱起剑眉,这色坯是什麽改口叫他云公子的?之前不是一直都喊著圣上的吗?
不过转念一想,却不得不佩服这色坯的心思慎密啊,毕竟他们的身份特殊,虽然没隐瞒的必要,但还是不要引起骚动得好.
”沐公子,请问有何指教?”於是,云丰朝也改叫沐复渊为沐公子了.
尽管他的笑十分地僵硬,叫法也不纯熟.
沐复渊伸出纤白的食指轻按在脸颊边,好心地提醒道:”僵住了.”
”不用你好心提醒!”保持著笑容,云丰朝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比较能听的话,至於其他的咒骂,就吞回肚子里好了.
即使明知道以他那虽不算上等,可是还是勉强能应付几个小毛贼的功夫不足以打到沐复渊,可是云丰朝还是带著希望地偷偷地握紧拳头,准备给面前这色坯来个防不胜防.
已经踏进农舍,可是却没瞧见两位贵客的妇人回过头,看见还站在篱笆外的两人,连忙走回过去.
老天爷给她派来的未来女婿怎麽能怠慢呢!
”瞧我这性子,一高兴起来就把什麽都忘光光了!”以为是自己怠慢了客人的妇人叨念著.
沐复渊看著急忙走向他们的妇人,笑著道:”哪的事,是我们没跟好.”
趁现在!
云丰朝把握得死尽的拳头狠狠地甩出去,拳上一阵钝痛传来,他凭著那感觉知道他的计划成功了.
可是……沐复渊除了站得比刚刚远了那麽一点点之外,并没有任何异样.
云丰朝感觉自己的後背全是冷汗,就连本来那信心满满,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的拳头都抖起来了.
”难道刚刚那拳……”没头没尾的问话,根本不知道到底在问什麽.
可是沐复渊却像是完全了解似的,十分认真,十分慎重,十分沈重地点点.
--------------------------------------------------------------
要是有某人好心好意地请你吃饭,而且还十分热情友好,可是自己却把人家揍了一拳,而且还用上了吃奶的劲.
但人家却不生气,还热情满满地邀你住下,明儿再走.
在这种情况之下,面对这样的请求,任谁也不会拒绝.
毕竟良心这种东西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会发挥其最大的作用----任人敲诈.
”唉……”
趴在窗沿看著窗外闪烁不定的星辰,云丰朝在心里咒骂著坐在茶桌上微笑著品茗的沐复渊.
死色坯,烂色坯,等他回宫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废宰相?不了,这麽浪费的事做了的话不就太对不起自己了吗?
把他派到边疆去守城!
等那火辣辣的阳光把他那副骗死人的臭皮囊给晒个烂巴西,看到时谁还敢说他比母妃还要好看,还要美!
兴许是村子靠山而立,所以在夏日的夜里,风总带著那麽一丝丝的凉意.
靠在窗边的云丰朝被一阵阵晚风给吹得有些发晕,脸也好像有些发热.
”阿……嚏!”
云丰朝感觉鼻头一阵麻痒,一个大大的喷嚏就紧接而来.
一向很注重优雅的他立刻脸一红,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却看见拧著眉头的沐复渊手里拿著床上的薄被往他身上一盖,遮了个严严实实.
本来还在为小事而脸红的云丰朝一愣,接著很诧异地推开被子.
”夏天在夏天盖被子的?”
在皇宫里,酷热的夏暑有侍女们为他扇扇子,喝冰镇的酸梅汤,严寒的腊冬有温得暖暖的炉子,最上好的天蚕被.
夏日需要的是凉快,严冬需要的是暖和,这套固定的模式从十六年自己出生以来就一直这样,从没觉得有什麽不对的想法让云丰朝推开了那暖暖的薄被,尽管自己并不想.
被子一离开了身上,云丰朝立刻感到了一阵战栗,仿若严冬时的风不停地吹向他.
”噗哧”一笑,沐复渊再一次拉过那薄被,轻轻地铺在云丰朝的肩上.
”这叫披,不叫盖.”虽然是谎话,可是沐复渊却说的脸不红,气也没喘一下.
云丰朝想要扯下那被子,可是沐复渊却像是要跟他斗气似的,按著被子就是不放手,力气斗不赢,於是只能生气地看著他,眼里写著”我不是好骗的!”
沐复渊温润一笑,语调听似诧异地道:”哎呀,被圣上发现了呢.”
”圣上试过在雪地里打雪仗吗?”
雪仗?就是书上说的,几个小毛孩每人手里都拿著一个用碎雪团成的雪球,穿得也像一个大雪球,在雪地追来追去的游戏?
不屑地别过头,云丰朝嘟囔著:”那种小毛孩的游戏我才不……”
”圣上要是喜欢,臣可以带你去北方那里打雪仗哦,听说北方再过不久就要下雪了.”
”真的?”云丰朝眼里闪烁出兴奋的光芒,可是在下一瞬却黯淡下来,”那种游戏,我才不稀罕.”
用手抓起那些雪扔来扔去的,脏死了!
跑来跑去的有什麽好,还不如用那些时间来多读几本圣贤经.
对於云丰朝无礼的拒绝,沐复渊只是笑笑,然後伸手关上窗户,挡住了开始变急的夜风.
看来今晚上会下一场雨呢,这也是他为什麽要留在这里留宿的原来.
”圣上,早点歇了吧.”
”你你你要做什麽?”
”打地铺啊.”
”为为为什麽?你不会到别的房间去啊!”
”可是只有这个房间是空置的……”
”……”
”我去跟大婶和大叔谈谈,请求他们让我睡外厅可以了吧?”
”等等,你回来!”
”圣上,还有事吗?”
”睡,睡觉,在这里睡!”
无论再怎麽像大人的小孩,始终还是个小孩,尽管那个人是皇上也一样.
第九章
第九章
清晨,雨後的空气让人感觉清爽舒畅,仿若在炎热的午後吹来的一阵阵凉风,莫名其妙地使人心情变得十分地好.
”大叔大婶,谢过你们的招待,沐某和云公子有要事要办,恕不久留.”沐复渊笑著谢过还想留他们夫妇两人.
昨日他无意中看到这偏僻的村子居然有官兵出示皇令搜查,可是看那身装扮又不向当地地方官的官兵,看来太後已经开始找到这里来了.
昨天他们是侥幸逃过一次搜查,不代表今天也有这般运气,所以还是先离开这里吧,至於到哪去,那就要看太後的本领有多神通广大了.
杀云丰朝毕竟是弑君,不像杀一个平民百姓,国不可一日无君.她一天拿不到云丰朝的人头回去给满朝元老做定夺,一天就不能另立国君.
夫妇两人十分想留住两位年轻人,毕竟像这麽有教养又长得俊俏的女婿可不好找啊.
他们辛苦劳碌了一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两个乖巧又善良的女儿,给女儿找个好夫婿是每对父母日盼夜盼的事.
昨天一早就出城去赶集的大花和小花居然到今晨还没回来,妇人熟知两个女儿是贪玩才会迟归的,但心里终归还是有些担忧,毕竟是女娃啊,要是出个什麽纰漏,让别人给占了便宜,还能活吗?
本想让两个公子多留一天,能让四个年轻人对上一眼也好啊,说不定还能对上眼了呢.
可是现在这个想法却泡汤了,毕竟人家有要事要干,你总不能不让别人走吧?
想到这,妇人心里就有点生气,为两个女儿白白错过了这麽好的一次机会而生气.
可是生气归生气,总不能把气撒在人家两位公子身上吧?
”哪的话,是我们耽搁了公子的行程才对.牛哥,你说对吧?”妇人朝一旁像块木头站著不动的汉子暗暗地踩了一脚.
”对对,”一身黝黑皮肤的汉子也跟著应和道:”公子要是不嫌弃,哪天再来我们无任欢迎.”
爽朗的笑声下,是汉子掩饰脚背被踩得有如针扎般的痛.
而云丰朝,则十分尴尬地躲到沐复渊身後,有意无意地躲避妇人和汉子那热情满怀的目光.
不是因为不好意思才躲在沐复渊身後!
他的脸皮才没那色坯那麽厚呢!
看著那妇人还有些红肿的眼角,云丰朝的心就像挂了一块沈甸甸铁,连呼一口气,都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正当四人在道别时,一群怒气冲冲的村民正向他们走来.
为首的是村长,跟在他身後的村民每个人手里都拿著铁铲,锄头还有木棍,就连小孩子,也拿出平时的弹弓,眼里写著不符合年龄的鄙夷.
”来人啊!捉住这两个杀人凶手!”
村长话声一落,四个高大的壮汉立刻动作矫健地向云丰朝和沐复渊走去.
沐复渊与云丰朝疑惑地对视一眼,站在原地没动.
他们没杀过人,至少没杀过良民,既然这样,何必反抗?
还不如看看他们葫芦里卖什麽药.
可是他们两不急,不代表别人也不急.
”村长,他们两个是我的客人,怎麽可能会是……”严大牛还想说些什麽为两人辩白,毕竟冤枉了好人就不好了.
村长脸色凝重地看著唠叨个不停的严大牛,来时的气势仿佛被削掉了一大半.
”大牛.”村长满布皱纹的脸现在看来,好像更加的苍老了.
”啊……啥?”严大牛停下那絮絮不休的辩白,没有察觉到村长眼里的不忍.
”想请你去认个尸……”
------------------------------------------------------------
云丰朝和沐复渊身後各有两个大汉紧跟著,在村长的指引和村民围拢下,踏进了严家村的祠堂.
一个高高的漆红木架上,分层放置著严家村历代祖宗的灵位,尽管那木架不算很贵重,可是祠堂里庄严肃穆的气氛还有那整齐有条理的摆设,看得出这村子的人都很尊重先人.
可是此时此刻,云丰朝已经无暇去管那些了,因为在他面前,居然放置著两具盖著白布的尸体.
村长给各个神主牌前的小碟子加上了灯油,转过身,沈重地扯开那两块白布,出现在眼前的,是两具女人的尸体.
衣服破碎而且明显有撕裂的痕迹,脸也被划得面目全非,血迹斑斑的尸体上并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云丰朝和沐复渊就是凶手的证据.
严大牛两眼发直地看著两具尸体,一旁的妻子早在之前看见尸体时已经昏了过去.
脚步沈重地走到其中一具尸体旁边,严大牛颤著手牵起尸体的手,慢慢地拉高手腕处的袖子,骇然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只小小的银环.
村民们莫不抽了一口气,缠著红色绳子的银环----走起路来会发出一阵悦耳的铃铛声,从小就佩戴在大花和小花的手腕上.
抬头无言地高呼一声,严大牛也晕过去了.
命令村名把严大牛夫妇带去休息,村长厉声地朝著云丰朝和沐复渊喝道:”你们两个还有什麽可以抵赖!”
沐复渊脸上那抹经常挂著的温润如玉的笑敛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掩不住的怒气.
同样生气的还有云丰朝,可他生气的,是面前这个无理取闹,导致真凶现在还逍遥法外的村长.
”你眼睛睁大点,看清楚尸体身上到底哪里有证据证明是人是我们杀的?胡乱猜度,你以为你是青天大老爷?就算是,那就能污蔑人了吗?”
沐复渊能忍得了,不代表他可以活吞这只”黑锅”.
生气地吼除了从刚刚就一直憋在心里的话,云丰朝只顾著喘气,却没发现在场的村民居然还点点头,纷纷对他的话点头称是.
”证据当然有!”村长也不甘示弱地吼道.
村民们立刻把视线转回村长,紧张地看著胸有成足,自信满满的村长.
希望一向有”死鸭子撑锅盖”之称的村长这回可不要死撑著面子……
第十章
第十章
”你们看清楚,尸体腰带上的是什麽!”
面对众人紧张中带著少许怀疑的眼神,一向受不得委屈的村长立刻把能证明凶手是何人的证据暴露出来.
云丰朝瞪大眼睛看著其中一条尸体的腰带上的几根红色发丝,要不是死色坯知道他的意图,一把拉住他,他还真想过去给那村长一拳.
沐复渊皱起眉,平静地道:”自从先皇和晋王爷统一了风族和火族两大部族之後,在丰祭国里,红色头发的人并不少见.”
此话一出,村民们纷纷点头称是.
说起先皇和晋王爷啊,还真是骁勇善战,能文能武,泽心仁厚,俊逸非凡……(以下省略238字)
当年的风族和火族真是让中原人十分头疼而又无计可施啊,朝廷派了多少猛将去平伏他们,有哪个能活著回来的?
最後还不是先皇和晋王爷亲自挂帅出征才大败风火两族吗?
之後人家风火两族还归顺了丰祭国,所以从那时起,火族族人那一头独特的火色长发,在丰祭国里,也见怪不怪了.
当年那个在後宫独占龙恩的慎妃,凭著那一头火色长发,好像也是火族族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