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欠东风四个字再一次在墨轻的脑海里滑出来,不过是瞬间,墨轻已经越过景王妃挡在了景王爷身前,那女子伸手即来的一把银光匕首一下捅在了墨轻的胸口。
一时之间混乱异常,“快,抓住刺客!”突厥王子大声道,景王府的人与突厥王子带来的人一同绞杀那名女子。
而景王爷则是一把抱起了墨轻,黑沉着脸吼道:“找萧长逸来!”他紧紧握住墨轻渐渐失去热度的手,心里的恐慌远胜于成千上万次的知道自己身处险境,他在这样的瞬间产生一些微妙的情感,他不明白那是对柳墨轻的独占欲望在作祟还是另有其他,如果不是那份奇特的独占欲那又是什么呢?
萧长逸赶到厅堂的时候已经是狼藉一片,刺客已经逃走,他从默然的景王爷手里接过墨轻,然后抱去厢房治疗,离开的时候只听得突厥王子在表示歉意,他低头看着墨轻失去血色的脸心里着实沉闷。
待到景王爷处理完毕刺客一事到厢房的时候看见的只是一张白纸一样的柳墨轻。
他肤色如玉,却没有凝玉之光彩;他唇淡如粉,却没有吐气微香;只一双懵懂大眼睛望着帘帐,看见景王爷的时候却也没有反应。
景王爷已经从萧长逸那里知道了因为失血过多导致孩子流产的事,并不是不恨,只恨得没有言语偏生往事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咽下去。
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床边,一个人傻傻地望着床帐,谁也没有试图打破这份不和谐的宁静。
最终是床上那虚弱的人儿眼眸子里滑出了一串晶莹剔透的水珠子才让站立着的高大身影弯下腰去紧紧抱住了他。
“别哭。”景王爷生来还没有安慰过人,更何况他今日才明白躺着的人在他心里的位置原来早已不是原先那般。
墨轻哽咽着呜咽了一句,“孩子没有了。”
“这会子孩子没有了,你反倒是要难受了,原先那几个你这么不后悔不难过?”景王爷口中虽是这么埋怨着,但是心里却是温暖无比,一个孩子换了他的真心,也换来自己的心意,代价虽大但是他觉得值得。
墨轻的轻拳扣在床褥上,闭上乌漆的眸子,被搂抱着许久才说了一句话,“我累了,你放我走吧。”
景王爷听了这话冷了一身汗出来,怒道:“这么又想走?你到底是什么心肠什么心肝?”
“我是人心、人肺、血肉之躯,经不得折腾,王爷要是可怜我就让我走吧。”
景王爷抱紧了他的肩膀,“本王说过,你能给本王生下一子半女的本王就放你走,如今,一切都没有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墨轻微微偏过头去,呢喃着念出一句词,“万树桃花千浪柳,春残尽入黄泥土。”
【第四十八景】
又是一个春回大地,万绿争春。
景王府的春色甚浓,景王爷的心情也甚好。
墨轻再一次怀上他的孩子,又如何叫他不喜?
只是朝廷却是不尽如人意,征战暗斗乃是家常便饭。
墨轻闲着,躺在景王爷书房的软榻上看书,眼睛似眯未眯半睁不睁,好一副慵懒的模样,怀胎不过是两个月,却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让景王爷紧张。
他现在早已经是除却墨轻不作陪,王妃与各位夫人早就不是当初那份得宠的模样,早先日子还有人风言风语说三道四,自从景王爷摆明了态度独宠一家之后再也无人敢当众放肆。
墨轻与萧长逸的合谋算是成功了一半,而另一半却还是未得踪影。
只是可以自由出入书房这一点让墨轻多少还是有点成就感觉,虽然是用他的身体作为代价,但是于他而言,这又何妨,不过是一具身躯而已。
忽的,一个人影走来,伏在他的身体上,亲昵的问道:“今晚上想吃点什么?”墨轻日渐丰腴的身子现在更是嫩白幼滑让景王爷爱不释手地婆娑着。
“吃不下。”墨轻老实回答,也不避开他温热的呼吸任他伏在身边,“想喝粥。”
“好,我吩咐下去便是。”景王爷闭着眼享受着在墨轻身边的舒服时刻,他总觉得墨轻像是一种动物,像他在皇林里打猎的时候遇见的狐狸,皮毛光滑亮泽抱着舒舒服服暖洋洋的,叫人不想放开手去。
墨轻知道他一腻歪便要好一会儿,只自己找了个合适的姿势躺在他的臂膀里任他抱着去,听听他偶尔的几句罗嗦,一下午就简单的晃过去了。
有时候,墨轻也会想,若是这个不是男人而是个女人,那该是多好的人间极乐,可惜啊,所愿非人。
晚膳的时候,墨轻没瞧见景王爷却见着了萧长逸。
他急匆匆的来,坐在桌前喝了口茶水道:“他让我带你走。”
“去哪儿?”墨轻自是知道萧长逸口中所谓的他是谁,“这事成了?”
“还没有,但是李景修耳目众多,此次出征非同小可,自然会一一准备,若是到时候被发现蛛丝马迹,迟早会怀疑到你我的头上,此时不走将来怕是要走也难。”
“可是出征一事不是已成定局?”墨轻对于朝廷的事,懂得不多,但是这些日子他在景王爷的书房里找了好些文书都一一做了临摹将原件交给了萧长逸,虽然全部看过那些文书,但是他始终是从未参与朝政自然是半懂不懂。
“出征是一件事,彻查是另一件事,总之你还是随我一同走吧,否则,你难道还要随他同往北疆?”萧长逸自然知道这些日子景王爷的所作所为,都显示着他对墨轻的看重与爱护,若是被他发现是墨轻从中作梗岂不是又要出事。
“不亲眼看着他死,我决不罢休。”墨轻恨恨道,“萧大哥你就不要担心我了,我自有分寸。”
“墨轻,何必如此,他败势已现,你在跟着凶多吉少。”
“萧大哥,你不必再多说一句,墨轻决意如此,哪怕是与之同归于死也在所不惜。”
这一夜,墨轻直到入睡前都没有等到景王爷归来,只是夜半时分他被下人唤醒,睁开迷蒙睡眼心头微微有些不安,“怎么了?王爷呢?”
“公子,我是王爷派来的,王爷让我连夜带你走。”站在下人身后的是一个人劲装的高大男人,他拿出一块布巾给墨轻,墨轻自然认得,这是景王爷的袖子上撕下来的东西,他微微迟疑,片刻之后道:“王爷呢?”
“王爷说公子不必担心他,过几日自会与公子会面。”
“恩,是即刻动身?”
“是的,希望公子尽快准备。”
【第四十九景】
墨轻坐在颠簸的马车中,身子微微不适,马车一个踉跄让他不稳地偏向一边,随着下腹的钝痛,他的脑海方才清明了一些。
半个时辰以前,夜黑风高,他跟着几个景王爷派来的侍从带着王府的吓人乘上了准备在景王府后门外的一辆马车,那时候心里混沌如麻,咬着嘴唇一直不多言语。
马车行进了大约三四个时辰天已经明亮许多,只是墨轻半夜无眠,脸色不佳昏沉如在梦中,身体的不适早就将他的思维搅浑七八分。
终于停妥,墨轻从马车里下来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扶着马车在一边大吐特吐起来。
“公子,你没事吧?”下人虽不是贴身照顾墨轻的那人但是也是王府里根景王爷与墨轻走的最近的人自然关心着墨轻,这会子扶着墨轻,递上帕子仔细服侍着。
墨轻待晕眩的感觉去了大半方抬头看了看四周围,此处不如京城繁华,只不过是一处小城。
而此时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一家客栈门前。
墨轻任下人扶着,宽大的衣袍遮住自己不太明显的身形,跟着进入了客栈休息。
在客栈里闭门不出,墨轻抱着无知即无怕的态度整整等待了两天。
两天之后的午后,一个男人没有敲门就进了房间,那一刻,墨轻正躺在床上休息。
景王爷微微笑着靠近墨轻,生着老茧的手掌贴在墨轻的脸上,轻声问道:“这几日可还好?”
墨轻听了心里发笑,看着他这舟车劳顿的模样,分明比自己更要狼狈三分反倒来问他可还好,实在是有趣的紧,“还好,只是发生何事?”
“没事。”说吧大手一揽将墨轻揽入怀里头靠在他的肩上,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道,“有我在都一切都会没事的。”
墨轻心里更是疑惑万分,到底是出事了,那日白天萧长逸便要自己走,夜间是他命人带走自己,看来有一些事终究还是躲不过去即将发生。
“那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北疆。”墨轻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微微一愣,心里只叹,天意!
“怕吗?”景王爷抱他抱得很紧,他急于感受紧紧抱着墨轻的感受,很真实,很温暖。
墨轻微微摇头,往他的肩窝里靠,轻轻地道:“孩子是不是要生在那里?”
景王爷微笑着松开他,眼眸深深的情义浓的化不开,“傻瓜,自然不用那么久。”
“可是,我想让他生在那里,我想看着他在广袤的大草原上和牛羊一起长大,在无边的天云之下策马扬鞭。”墨轻说着眼神都散发着对北疆的向往之意,心里竟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这辈子也许再也不会回到中原,恁的伤感。
景王爷没有想到墨轻居然是喜欢那里的,哑然问道:“会骑马吗?”
“不会,但是我希望他会!”墨轻摸摸自己的腹部。
“万一是个女孩,岂不是太过粗犷?”景王爷调笑道,“你就肯定是个男孩子?”
墨轻皱眉道,“若是个女孩便也是草原女子。”
“好,随你说,将来的事还远得很,过两日,我们就启程,你好好养着身子北疆路途遥远我怕你吃不消。”景王爷听见墨轻的话一边是心里高兴,一边又是无言的伤神。
三天之后,墨轻经历了反复的伤痛终于到达了北疆,那个中原人口中寸草不生人烟稀少的地方,却并没有墨轻向往成群的牛羊,只是那一片连天的黄沙让他胸怀开阔了许多。
只是不知为何此处竟然也有外族人作乱,此次景王爷就是奉命北上的大帅,虽然名曰收回被外族侵占的领土,其实不过是皇帝让景王爷远离京城的一个借口而已。
所谓升官反降权,景王爷自然也是明白,他多少忌讳着些自己的兄长,毕竟自己的权力还没有可以与之抗衡的地步。
经过漫漫黄沙,墨轻终于被送到了一片绿洲中的一座小镇的府邸——向来是朝廷视察命官暂居之地,其豪华程度堪称是方圆数镇之中最佳的。
墨轻从马车下车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小镇的布局尽管与中原地区不太一样,但是他还是从这天下独一无二的晚霞之中找到一份相似,更添一份相思。
“王爷呢?”墨轻与景王爷在客栈分开之后是各自来到这里,景王爷带着精兵几万浩浩荡荡而来,而他则是马车护卫几人轻轻巧巧与游山玩水无异。
一个原来府邸里的总管谄媚地笑着道:“王爷在与几位将军议事,要不,公子还是先去歇着吧。”
“带我过去。”墨轻扯扯衣衫,挺起自己的脊梁走在一群瞪着眼睛看热闹一般偷偷瞄着他的下人之前。
“是,是,您这边请。”总管只是知道这长得并不多少出众的男子对新来管事的景王爷意义重大,因而是极尽全力讨好于他。
“王爷,这摆明就是给我们下套!您怎么能真的来!”穿过一个回廊,墨轻便听见一件房间里传来粗噶的声音,他问道,“王爷就在这里面?”
“正是,小人这就去敲门告诉王爷您已经来了。”总管恭敬地正要上前,却被墨轻喊住,“不用了,我累了带我去休息吧。”墨轻皱皱眉头,一副很困倦的模样,“等王爷议完事在告知不妨。”
【第五十景】
北疆的四月间多少竟也是寒意深深,墨轻在睡梦中紧紧裹着被子蜷缩着身子,缭乱的发丝披散在枕上,看在景王爷的眼中自是多了几分恣意与安然,他的手指在玉般的面庞上肌肤上滑动,缓缓的一下又一下。
墨轻轻皱起眉梢,微微睁开眼睛来,漆黑的眸子此刻是朦胧与迷媚的,景王爷忍不住俯下身去在他的眼眸之上印上一个轻吻。
“唔。”墨轻抟在被子底下的手不觉地推搡着越发紧靠着自己的景王爷,被他忽然滑入唇齿之间的舌尖给吓了一跳。
景王爷笑着将他搂在怀里,舌尖在他的口中舔弄了个遍,叫他不得呼吸,双手更是深入被中轻抚摸着他的肚子。
“呼呼……”待到景王爷意犹未尽地松开唇舌,墨轻嗔怒似的瞪了景王爷一眼,沾着晶莹口水的红唇妖艳异常,多少显现几分女儿家的娇嗔,反叫景王爷吃惊,原来他的墨轻也有这般娇俏的时刻,真是前所未见!
景王爷捏捏墨轻的脸颊,笑着问道:“怎么?不喜欢?”
墨轻没有回答,紧紧闭着唇舌,掀开被子,“让开,我要起床。”
“是是,小人让开便是,公子莫要生气。”景王爷捏着嗓子假声道,难得的好心情,说罢便将墨轻搭在脚凳上的外衫拿来为他穿戴起来,“小人俯视的如何?”
墨轻不知道他脑子里玩的什么花样自是以不变应万变不去理会便是,只将自己裹好,却又被他搂住了腰带入了怀里,“公子这眼神怕是不满意小人的伺候?”
墨轻气得翻白眼,只得应付道:“本公子现在饿昏头了,你这下人是不是应该端点东西上来呢?”
景王爷嘴角露着笑意,“是,是,小人疏忽了,公子你等一等便上点心。”说罢松开了墨轻的手叫下人端吃的去了。
这夜,景王爷安排了一桌小席,墨轻坐在他的左手侧,其余几人中有三个是他在王府里就见过的其中一个便是将他护送至此的那个男人,而另有两个人却是他从未见过的。
但是两人之中的一人一开口说话墨轻便知道,这是白日在书房里嗓门奇大的那个男人。
他们略有顾忌的想要避开墨轻,但是碍于景王爷的信任还是直言不讳。
“王爷,王府的家眷已经被皇帝监禁,您看,这是如何为好?”从王府中跟来的一个男人道。
这话倒是让墨轻知道为何他要这么着急让自己跟来,原来是早知道王府会被包围监禁,只是,难道王府里的其他人便不重要,为何要独独将他带出来,有关于此,墨轻不敢多做推测,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少重要,这其中肯定有一些是他所不知道的,到底是什么,他看着不语的景王爷心里翻江倒海。
“王爷,你实在不该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老宋我在这里呆了这些年早就想着托您的福回到中原,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我这儿还没给您送信呢,您自个儿到来了!”自称老宋的男人大口喝了一杯酒,豪爽不羁的道。
那个嗓门很大的男人接着道:“老宋说的不错,王爷您这差事接得不漂亮,我们哥俩在这里呆这么久还不知道这里的情形,什么外族入侵,鬼知道是不是那些牛鬼蛇神瞎说八道!倒让那皇帝亲自来瞧瞧,这地方国泰民安得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
景王爷难得的笑得亲切给他们二位斟上酒,“本王有你们今日一番话也就足够,皇兄此番定有他的用意,本王也是从未来此,这次便当是来做一次赏玩如何,二位也不要如此恼怒!”
“王爷自是气量大,我老宋可是俗人,有些话是憋不住,这皇帝疑神疑鬼!倒不如我们真反了他,反正王爷这里精兵多万,再加上我们部下难道还怕了皇帝那些吃饱撑着的御林军?”老宋出口狂言,却也是豪气干云!
墨轻仔细看着景王爷的神色,只听见另一人道:“皇帝扣了王爷多年来亲自训练的骏天军就是为了捆住王爷的羽翼。”
“什么!就是我当年离开的时候王爷说笑要培养的那一支军队?”老宋罢下酒杯,瞪着眼珠子问道。
“正是!”又有一个男人回答道,“更有甚者,王爷培养起来的几位部将不是被皇帝封官进爵就是拔擢远调,实在是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