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仙骨无寒暑----静嚣
  发于:2009年10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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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请说。”赵钰点点头,自己这位侄子,果然是难得的名君。
  “为人君者,叔叔以为,当以仁治国还是以法治国?”这个问题,赵祯想过很多次,母后大臣们也各有见解,可是今天他忽然很想听听这位叔叔的想法。
  “上古尧舜以仁治下,虽有贤德之名,却惜乎法度不严,若遇到奸佞之辈,难免欺之以方。秦皇汉武以法治国,虽有开疆破土之绩,但翻脸无情,却也令人寒心。依赵钰看来,上善之道,王霸杂之。治乱世佞臣,当用重典,绝不姑息;对盛世能吏,也不妨法外容情,君恩浩荡。”
  “如此一来,岂不是因人而异,法无定常么?”赵祯还是问出心中的疑问。
  “法由人定,又怎么可能真的做到恒如日月,稳如山河?与其拘泥法度,倒不如更好地利用它。当仁则仁,当断则断。”
  “叔叔今日之言,侄儿犹如醍醐灌顶。”赵祯不再称“朕”,而自称“侄儿”,实是因为打从心里地亲近佩服这位叔叔。今日之事,他本可以不来,但到底有些好奇,襄阳王,他的叔叔,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他来了,可事到如今,是不是还能平静地离开呢?
  “皇上不必忧心。”赵钰似是看出赵祯脸上的为难。“一切原有定数,生未必就是好,死也未必就是不好。赵钰这辈子能有如此结局,倒也不枉了。”他顿了顿,才又说道,“不过临死之前,赵钰还有一个问题想问皇上。”
  “叔叔请说,侄儿洗耳恭听。”
  “若是有一日,身边亲近之人犯了大错,皇上会如何?”
  “亲近之人?”赵祯有些诧异地反问道。
  “比如庞老太师?”世人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又有几朝的天子能够做到呢?
  “……”赵祯想不到他会以庞妃的父亲为例,因而一时无言以对。若是真有这一天,该当如何,朕又会如何?
  “皇上不必现在回答。”赵钰笑着说道,“赵钰只希望皇上有朝一日可以想通。”何以为国,何以为家。
  赵祯小心地关上门。今日之后,再无见面之期,不过这一场对弈,他此生都不会忘记。
  冷酒入喉,赵钰闭上双眼躺在床上,意识一点点模糊,最后见到的便是那人清峻的笑容,一如往昔。不知怎就想起了随着木灰放于锦盒中的字条,“与君黑白太分明,纵不相亲莫见轻。”司马,你是我赵宁远此生唯一的知己。
  (五)起始
  “猫儿,你说这字条到底是襄阳王写给谁的呀?”白玉堂左手拿着纸条,一脸的好奇。
  “玉堂,那日你我昏死之前明明是在铜网阵中,为何醒来就到了你师父的忘忧居里?”展昭眉头微皱,这件事他一直有些想不通。
  “谁知道,那老头子不知有多少事瞒着我呢。要不是这一次,我都不知道他就住在襄阳城外。”白玉堂提起此事,一脸的不平。
  “我倒是有个想法,”展昭顿了顿,“不知道会不会太荒唐。”
  “快点说说。”白玉堂闻言来了精神。“五爷听听看。”
  “那日肯定是有人把我们从冲霄楼铜网阵中救出来了,可是听你师父的叙述,那人并不是他。”展昭缓缓说道。
  “但那人肯定和老头子很熟,不然找不到无忧居的入口。”白玉堂接过话来。“不过,当时弓箭手把铜网都包围了,谁有那么大的本事,把我们弄出来?”
  “依展昭看,有这个本事的,怕是只有襄阳王。”
  “赵钰?”白玉堂瞪大了双眼,“他为什么要救我们?他建冲霄楼,图谋造反,该是恨不得把你我扒皮卸骨啊?”
  “所以我才一直想不通。”展昭点点头,“但是今日看到这个字条,我就想,也许襄阳王爷和我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可那人若是襄阳王,难不成……”五爷心中一动,“这字条是写给老头子的?”和襄阳王相识,看来师父还真有些故事。
  “有这个可能。”原本不说,就是怕玉堂心中别扭,可这人的神色语气倒更像是在好奇?
  “你说襄阳王和老头子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展昭看着身边人一脸的眉飞色舞,无奈地白了他一眼。“我哪儿知道,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这字条埋在锦盒里,想来襄阳王是不打算送出去了。”说罢,施展燕子飞,跃出几丈。
  “猫儿,你等等我呀。”白五爷双脚离地,纵身追赶。“要不咱有空的时候去忘忧居转转?”
  竹林之中,一蓝一白两个身影,轻灵跳脱。
  玉堂,幸好你我之间并无黑白之别、泾渭分明,许多事可以改变,但展昭此生携手之人却只愿是你白玉堂。
  猫儿,五爷不知道老头儿和襄阳王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可是不论是什么,五爷都相信你我之间永远不会应了那句话。只要有展昭的地方,就是我白玉堂的家。

  共君又何忧

  离了陷空岛,展昭一心想着快点去开封府,因而两人日夜兼程,加紧赶路,没几日便到了开封附近的同林县。已是傍晚时分,天色略暗,两人在客栈定好客房,白玉堂说是要出来吃些好的,二人便寻了处大酒楼,拣二楼靠窗的座儿,要了几碟小菜,稍作休息。
  “猫儿,这几日赶路辛苦,你多吃点儿。”白玉堂随手夹了几样菜,放到展昭碗里。“省得到时候包大人和公孙先生怪我照顾不周。”
  “若说辛苦,你白五爷不也辛苦得很。”展昭笑着回道,还是将碗里的菜一一吃下。
  这边相谈正欢,那边忽然传来一声响声,展白二人侧头看去,只见一个衣着奢华的矮胖子大摇大摆地走上楼来。白玉堂素来就瞧不起这种人,心说“晦气”,拍拍展昭的肩膀,“别看了,免得没了胃口。”展昭细心,看见那胖子身后跟了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眉清目秀,长得倒是不错,只是神色慌张,好像有些害怕。
  那胖子已经上了楼,随手扯了把身后的男孩子。“快着点儿,还让爷等你么?”男孩子被他拽得一趔趄,唯唯诺诺地应着。矮胖子却不罢休,反手一个巴掌,就要打在那清秀的脸上。“这巴掌给你留点记性。”白玉堂原想着不要多事,现在哪还能坐视不理,身形一晃,闪到两人中间,劈空拦住胖子打下来的巴掌。“光天化日,你作什么?”
  展昭此时也走到近前,方才他本要出手,到底慢了白玉堂一步。“大庭广众,公然打人,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白玉堂听了心中暗笑,这小猫,怎么还是一付官腔。
  那胖子左拧右拽,怎么也抽不出被五爷捏住的手腕,疼得咬牙切齿,嘴上还不饶人,“你们两个少要多管闲事,这是我家的奴才,自然打得。”
  “他是你的奴才?”白玉堂闻言一挑眉,这男孩子看上去如此清秀,要说是仆人,也该是个书童。可瞧这胖子的模样,识不识字都还两说。
  “还比不上奴才呢。”那胖子嘿嘿笑着,神色猥琐。“长得这般清秀,可惜了,偏是个伺候男人的货。”他这话说的低俗,五爷和南侠一时反应不及,待到明白过来,把五爷气得脸色数变,右手一使劲,那胖子痛得“哎呦”一声。“可不就是嘛,但凡是正经人谁愿干这屈居人下的事?”
  这一次五爷顾不上发火,眼睛连忙望向一边,展昭听了这话,心里也是一阵堵,说不难受那是骗人。可是这事儿还是要解决的,强压下心中的不快,展昭一拱手,“既然这少年人是你的家仆,不知这位老爷可否出个价钱,在下想替他赎身。”
  “赎身?”那胖子笑得更加不堪,眼神上下打量着展昭。“爷我还就不卖。”白玉堂见他模样,右手一松,照着那胖子脸上,正正反反便打了七八个巴掌。对待这种人还就得下狠招,况且现在又无官一身轻,展昭站在一边也不阻拦。
  “你……你打人?”那胖子捂住腮帮子,话已经说不太溜。
  “五爷还就打了,快说,能赎还是不能赎?”白五爷双眼一瞪,吓得那胖子浑身发抖,连忙哆哆嗦嗦地说,“赎,赎,五……五十两。”五爷也不犹豫,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银子,“卖身契呢?”说来也巧,这胖子原就是个人贩子,此次带着这少年本就是当算寻个倌人馆卖了去,因而这卖身契是随身带着的。“这……这就是。”小心翼翼地递过去,五爷接在手上,看了一眼,掌上使力,登时将手中的纸捏个粉碎。“滚吧。”
  “多谢两位老爷。”男孩子似乎在那胖子手里吃了不少苦,此时见有人将自己赎下,连忙走过来,倒身便拜。
  “不必。”展昭双手搀扶起他,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有何去处?”这孩子看上去眸正神清,并不像个自甘堕落的人。
  “两位老爷,我叫清儿。”男孩子有些腼腆地低着头。“本是江南人氏,现在无亲无故的,没有去处。”
  “拿着这枚镖去开封的福仁斋,掌柜的自然会给你安排,这些银子你也拿着。”白五爷从镖囊里取出枚飞镖,又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清儿。“猫儿,左右也没了胃口,咱们回客栈吧。”说完也不等人,径自先下楼去了。
  展昭跟那清儿道过别,也跟着追出去。白玉堂走得极快,也不言语。展昭心中纳闷,这是怎么了?好像是在生气?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客栈房里。白玉堂将剑放好,自顾自地躺倒在大床上。展昭收拾停当,点好蜡烛,才走到床边。“玉堂,怎么了?”
  安静了很久,展昭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白玉堂的声音才响起,不同于往日的飞扬和轻快,郑重地有些发颤,“猫儿,刚才那人的话,你听了心里什么感觉?是不是很难受?”
  展昭愣了一下,刚听到的时候,却是有些不痛快,可转念一想,这么混账说的胡话,理他作甚。那点不愉快也就淡了,到了后来一门心思都在担心这老鼠到底怎么了,哪还顾得上其他?“也没什么,不过是些闲话罢了。”
  “可是我听了,心里很难受。”白玉堂的声音低沉下来,“猫儿,你也要我一次吧。”
  展昭被他说得一惊,低头去看,这人是他白玉堂没错啊,怎么突然就出来这么一句?
  见展昭不回答,白玉堂却不作罢,“猫儿,我说真的,你也要我一次吧。这样就不是你屈居人下了。”
  敢情这半天他就为了这事?展昭也不知道好气还是好笑,怪不得刚才玉堂的神色那么古怪,依这老鼠的性子,说出这番话怕也着实不易。心里一下子就软了,玉堂竟然为他如此。“白玉堂,和你一起,展昭从来就没觉得委屈,将来也不会。只要你我心里坦荡,莫说今日不相干人说的不相干话,便是将来身边之人讥讽责怪,我展昭也绝不会放在心上。你,快起来吧。”白玉堂见不得展昭难受,可展昭又何尝忍心委屈他的性子?
  “猫儿,你说真的?”白玉堂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
  “当然。”展昭对上他的眼睛,认真地点点头。“只要玉堂和展昭心里坦荡,闲言碎语又与你我何干?玉堂心中展昭并非不堪也就够了。”
  “猫儿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从刚才一直纠结的心结彻底解开,五爷脸上浮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起来,五爷倒还嫌你太正经了。”
  展昭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前一刻还让人感动得心酸,下一刻就换上嬉皮笑脸的讨打模样,可不就是他白玉堂的专长?正想着,一张笑脸已经越靠越近,展昭认命地微闭双目,罢了,爱的可不就是他这性子,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蜡烛熄灭,只有那刚刚升起的一弯明月映着这一室春色。浅吟低唱勾勒出如此美好的一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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