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吗？』
　　范希玥露出淡淡的微笑，点头。
　　『先睡一觉，我去煮点粥，待会睡醒了可以吃。』
　　摇头，他拉住欧子阳的手，不让他离开。
　　『怎麽了！』
　　『陪……陪我……睡一下……好吗？』费了好大的劲，范希玥好不容易才将话说完。
　　欧子阳见他努力地把话说完，紧拉著自己的手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愿，二话不说地脱下外衣爬上床，先让他可以舒服的躺好，自己再跟著躺进被窝里，伸手将他搂进怀中，『睡吧。』
　　连日来的疲惫，让紧紧拥著范希玥的欧子阳很快就进入睡眠，就在他沉睡时，范希玥睁开眼，眨眨沉重的眼皮，双眼凝视著眼前的人，心里想著，我还能够活多久，我还能够陪他多久，这都是个未知数。
　　只要一想到自己死掉後，欧子阳一个人孤单寂寞的模样，和他伤心欲绝的脸就好难过、好不舍，所以他要努力为欧子阳撑下去，直到撑不下去为止。
　　他们都没有办法去预估自己病情的变化，范希玥又能做什麽，他好担心自己会撑不了多久，好舍不得离开所有为他努力著的人。
　　范希玥抬起头吻上欧子阳的唇，伸手摸著满脸胡渣、消瘦不少的脸庞，舍不得闭上眼睛休息，盯著眼前的睡容直到睡去。
　　待怀里的人真的睡去，欧子阳才睁开眼睛，伸手抚摸著他凹陷的脸庞，这些日子里，他一直不敢真正睡下，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的熟睡时失去他，总是在他睡著时不时探测他的鼻息，确定他的呼吸还在才安心。
　　欧家两老因为得知范希玥病情复发的消息急忙回国，也没预计会留几天，直到回国後才晓得希玥的病情有多严重，才决定暂时留在台湾，但是基於欧父在纽西兰的工作还没交代好，因此先行回纽西兰处理，留欧母下来照顾希玥。
　　这些天医院让希玥回家休养，欧子阳也头一次开口麻烦母亲，请母亲帮他在去上班时照顾希玥，还吩咐了一些要注意的地方。
　　一大早，欧母也照著大儿子抄给她的菜单，为希玥熬了一锅蔬菜鸡肉粥，顺便炖了一些补品给他补身。
　　欧子阳抱著不再那麽虚弱的希玥来到餐厅，让他坐在自己旁边的位子，再到厨房帮母亲准备早餐。
　　『希玥，今天气色好多了喔！妈咪今天起个大早熬了粥，待会你要多吃一点知道吗？』欧母将早餐端上桌，为他盛了一碗蔬菜鸡肉粥。
　　欧子阳也跟著母亲身後走出来，手上端了一杯现榨的果汁，和自己的黑咖啡，将手中的饮料放好，为希玥拉好身上的外套，坐到他身边。
　　『谢谢妈咪。』范希玥幸福地露出微笑，单手将碗移到面前，拿起汤匙舀起热腾腾的粥吹著。
　　『来，我喂你。』欧子阳抢下他手中的汤匙。
　　『我自己吃就行了。』
　　『多留一点体力，喂你吃东西是我的兴趣，就别跟我争了。』将碗移到自己面前，欧子阳舀起热粥吹凉，再一口一口喂著希玥吃。
　　『儿子啊！我都没见过你这麽孝顺过耶！改天不也喂喂老妈，让老妈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啊！』见希玥的神情突然黯然，欧母晓得他又再钻牛角尖，赶紧开起儿子的玩笑。
　　『算了吧！你有老爸喂就行了，我可不想被那老头追杀就算了，还说我拐他老婆。』为了让希玥心里不认为大家在同情他，欧子阳只好配合母亲一搭一唱。
　　『哼！让你老爸追杀，可是你的荣幸，看子凌不都被追得很开心。』
　　咳！噗！欧子阳差点被母亲这句话呛到，一脸怀疑的看著母亲自豪的模样，叹了口气，『唉！是啊！他是被你和老爸追得很开心没错，而且还开心到甘愿和我们待在这里，打死也不愿意跟你们回纽西兰。』
　　呵呵……范希玥笑了，露出难得的笑容看著他们，对於欧子凌的事，他也深感同情，也对他们这麽的用心逗他笑感到贴心。
　　见他笑了，这才让欧母和欧子阳放下心，继续拿不在场的欧子凌开玩笑，让这顿早餐不那麽死气沈沈。
　　一口一口慢慢喂著，让希玥能尽量多吃一点，但是，他还是吃不到一碗粥就吃不下了，范希玥抬手挡住又喂过来的汤匙，『我吃不下去了。』
　　少量多餐可以避免呕吐，也能补充体力，欧子阳将汤匙放下，拿起餐巾擦拭希玥的嘴，『好，不吃了，晚一点再让老妈喂一些。』
　　范希玥点头。
　　『今天我会早一点回家，你和老妈待在家，书房有一些刚买的书，你只能看一本就得去休息，不准看超过一本。』欧子阳低头吻吻他刚擦过的唇。
　　『儿子，你放心，老妈会帮你照顾希玥的，赶快去医院吧！你的手机已经响很久罗！』欧母将餐具收到厨房後，又转回餐厅，见儿子对希玥依依不舍的样子。
　　『老妈，希玥交给你了，记得半小时後喂他吃药，还有别让他待在书房太久，他会猛看书的，还有……』欧子阳还是舍不得出门，对母亲一直交代著怎麽照顾希玥。
　　『知道啦！快滚出去！吵死了，从小到大也没看你说过这麽多话，今天怎麽会这麽聒噪。』欧母翻起白眼，掏掏耳朵，动手拿起欧子阳的外套，将他推出家门。
　　送出欧子阳後，欧母回到餐厅，扶著虚弱的范希玥起身，『来，我们到客厅去坐。』
　　欧母让范希玥靠躺在沙发上，心疼地摸摸他消瘦的脸颊，『希玥，想做什麽要跟妈咪说，不用客气。』
　　『妈咪，我可以拜托您一件事吗？』
　　『什麽事！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命中注定逃不过死亡，我希望您帮我照顾子阳，让他找一个适合他的女孩子结婚，过正常人的生活，好吗？』
　　『傻孩子，你不会死的，子阳更不可能娶别的女孩子，因为，要陪他走完人生的人非你莫属，所以，你千万不能先放弃自己了解吗！』听到希玥这麽为自己的儿子著想，欧母对他更是心疼极了，摸摸他戴著帽子的头，将他拥进自己的怀抱道。
　　她这个儿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怕过、惧过，也从来不曾在他们面前展露出自己的感情，更不可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温柔，但自从他的身边多了一个范希玥後，欧母所说的一切都出现在欧子阳身上了。
　　是范希玥溶化了欧子阳冰冷的心，是范希玥让欧子阳除了医疗研究外，对人与人之间的事渐渐产生波动，更是范希玥让欧子阳知道该如何去爱人。
　　因此，身为欧子阳的父母不得不对范希玥产生怜爱，也不得不对他们同性间的爱给予支持鼓励。
　　『我……我是说真的，依子阳的个性，他的确不会再找一个伴，但是，我不希望他孤独一生，所以请您答应我好吗？』
　　现在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范希玥的椎心之痛，他当然希望自己能伴他一生，可是就怕上天不愿给他们这样一个机会。
　　推开怀抱中的人，泪眼看著同样泪流满面的范希玥，欧母伸手为他拭泪，『傻孩子，你既然这麽了解子阳的个性，难道就不怕他会跟著你去吗？』
　　『怕，我当然怕，所以才想要您帮他，帮他找一个适合他的女孩，因为他是一个感情专一的人，只要他的心放在那个女孩子身上，那他就不会想跟我去了。』范希玥还是消极的坚持自己的想法。
　　『你好傻，傻到令人心疼，所以我不会答应你的请求，子阳的生死，我们早就在三年前就交给你了，如果你不努力让自己活下去，那麽就让他跟你一起死吧！』欧母狠下心将事实告诉希玥。
　　欧母当然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儿子死掉，但是如果要她看见欧子阳如同行尸走肉般活著，那麽她情愿让他跟著希玥一起死。
　　哭到哽咽，范希玥没想到欧母竟然会这麽说，的确在三年前欧母拉著欧子阳的手，亲手将他交到范希玥手中，并且告诉他：「子阳就交给你了，从今天起你也是我另一个的儿子了。」
　　回想三年前的那句话，范希玥望著欧母慈爱的脸，『妈咪，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一点都没有想到子阳的心情，擅自替他的未来做决定。』
　　『没这回事，傻孩子你并不自私，反而让妈咪觉得你太傻。』欧母双手捧著他的脸，又道：『就算为了子阳，别放弃任何一丝可以活下来的希望，好吗？』
　　范希玥诚心地点头，就为欧子阳和疼爱著他的欧家两老。

　　白色恋人 17

　　第八章
　　少了整整一只手，让范希玥的平衡感变得比较差，生活上也变得十分不方便，凡事都是需要有人在一旁帮忙，否则他自己很难做到一些事情，例如说：盥洗、穿衣服之类的日常动作。
　　加上范希玥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而欧母能为希玥做的事有限，因此，欧子阳和王院长商量过，让他尽可能不值大夜班，好可以回家照顾希玥，但是如果医院有紧急的事情，绝对不会拒绝待命，因为这是身为医生的职责。
　　欧子阳照平常下班的时间回到家，差不多也已经快晚上九点钟，一回到家，欧母为他准备宵夜，晓得他在医院工作多又忙，还要忙著研究救治范希玥的方法，肯定没什麽时间吃晚饭，特地帮他煮了容易消化的面食。
　　吃过宵夜後，欧母将范希玥一整天生活的作息和饮食跟儿子说过，让他对希玥目前的状态做评估，尽量在希玥做下一回化学治疗时，让他有足够的体力撑下去。
　　但是，欧母却没有跟欧子阳说她和希玥谈过的话，以及希玥傻得可以的想法。
　　和母亲稍微聊了一下，欧子阳回到属於他和范希玥的私人空间，静静地站在床旁鸟瞰著床上面无血色、呼吸微弱的人儿，四周寂静无声到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心一惊，欧子阳立刻坐到床沿，手伸到范希玥的鼻子探测著他的呼吸，确定他还有呼吸才松了口气，手改抚上他苍白的睡脸，指腹轻柔地画过他乾涸苍白的唇瓣。
　　欧子阳好不舍被病魔纠缠的范希玥，这些日子见到他默默承受著治疗的痛苦，连截肢的疼痛都咬紧牙关忍住，非要到无法忍受时才肯注射止痛剂，让他好心疼。
　　『你回来了呀！』
　　非常浅睡的范希玥在他踏进房间时，就已经醒了，只不过疲惫的眼皮让他睁不开，闭著眼睛感受一下子阳的温柔地抚摸，当然，也感受到他伸手探气息的举动，晓得他的担忧和惊恐，努力睁开双眼看著他。
　　『对不起，我吵醒你了。』欧子阳的大手覆在他的脸庞摸著。
　　『没有，你进门时，我早就醒了。』他露出淡淡地微笑道。
　　『今天有没有那不舒服？』见他脸色苍白、气息微弱，欧子阳担忧地问。
　　『放心，我答应过你不会不告而别的。』
　　『谢谢你这麽努力守住对我的承诺，……我的生命中已经不能没有你了，所以你千万不能不告而别，一定要撑著陪我到老。』欧子阳有些哽咽的声音诉出自己的心情，俯下身抱住他瘦弱的身体。
　　『帮我洗澡好吗？我想泡泡热水。』范希玥对著埋在自己颈窝的头保证，右手掌轻拍著欧子阳的背。
　　『好，我帮你洗。』
　　有了范希玥的保证，欧子阳稍微放心离开他的身体，抱起没几两肉的他往浴室去。
　　快速地退去两人的衣服，欧子阳先用莲蓬头将两人赤裸的身体打湿，再抹上沐浴乳轻轻搓洗，冲掉身上的泡沫後再泡进浴池，从头到尾欧子阳都紧紧抱著希玥，深怕他受伤。
　　『好舒服喔！好久没有像这样让你抱著泡澡了。』范希玥舒服地靠在欧子阳的胸膛。
　　『只要你喜欢，我可以常常像这样抱著你一起泡澡。』欧子阳的双手环抱在希玥的腰际。
　　『你说的喔！但是……』范希玥突然羞赧地支支吾吾起来，话越说越小声。
　　『但是什麽！？後面的话，我听不到耶！』见怀里的人突然涨红脸，便知道他指什麽，欧子阳还故意装傻。
　　『就是那个嘛！……讨厌啦！你明知道我指什麽。』
　　『哈哈……好、好、好，我保证以後不会在水里要你，这样可以吗？』大笑後，欧子阳紧紧抱著害羞到极点的希玥，故意把他的保证大声说出。
　　『啊……你还说，好丢脸喔！』背靠在欧子阳胸膛的他无处可躲，只好在水里扭动著，臀部不停磨擦著欧子阳的欲望。
　　欲望被挑起的欧子阳双手扣住范希玥扭动的腰，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别动，乖乖泡澡。』虽然很想要他，但是欧子阳担心他的身体没办法承受，而一直压抑著自己的欲望。
　　范希玥也感觉到臀部被他坚硬的欲望抵著，羞红著脸，立刻停下水底的扭动，静静地靠著肉垫泡水。
　　经过了几分钟，抵在范希玥臀部的欲望依旧坚挺，丝毫没有因为他们双双的静止不动而平覆下来。
　　『我的身体好多了，你可以……』转身抬起头来，范希玥看著欧子阳冒著冷汗的脸。
　　『我没关系的，别逞强。』欧子阳伸手捂住他欲出口的话。
　　很听话的范希玥没有再开口说话，只要抬起右手绕到欧子阳的颈後，将他拉近自己并吻住他的唇，用依旧生涩的接吻技巧吻著。
　　被这麽挑逗下去已经没办法忍受了，欧子阳的双手开始爱抚起范希玥的美背，反客为主，将自己的舌头和他的舌头缠绕起来，反覆不停地吸吮、缠绕，直到满足了为止。
　　欧子阳松开范希玥被吻肿的唇，见涨红脸的他气喘嘘嘘的靠在胸口喘气，『这样就够了，我不想伤害你。』
　　『嗯……可是……』支支吾吾著，范希玥羞赧地靠在欧子阳耳畔低语：『我也想要你。』
　　『不行。』
　　严厉的拒绝声，吓了范希玥一跳。
　　『对不起！虽然我真的很想现在就要你，但是做爱只会让你现在的体力更差，所以不可以，等你身体状况好一点，我可是要把你绑在床上好几天，不让你下床。』看他咬著下唇，泛红了眼，欧子阳皱起眉头，伸手抚著他的脸道。
　　范希玥不想听到欧子阳这样的理由，因为这种理由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没有用的废人，拨掉他覆在脸上的手，闹起脾气。
　　为了一周後的化学治疗，他们尽可能让范希玥保持良好的状态，尤其是性爱这事会耗费他的体力，欧子阳当然不会因为要满足自己的性欲，答应他的要求，所以故意装作没看见他在生气继续泡澡。
　　回到和欧子阳的家，不必担心任何生活上的困难，因为白天有欧母的相陪，晚上有欧子阳的照顾，心情一个放松，范希玥真正得到舒适的静养，气色、体力也跟著好些。
　　只不过，范希玥还是对於欧子阳的过度小心呵护感到不满，不喜欢别人将他当易碎的玻璃看待，那只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很累赘而已。
　　洗去一身的疲惫，欧子阳因为范希玥的状况改善许多而放松了不少，终於卸下多日来的沉重心情，安心地抱著他睡去，而且还睡得非常沉，连身旁的人还因为上回求爱不成气著，依然没有发现。
　　好久没碰他了，是不是开始嫌弃他残破的身体，还是他另外有喜欢的人了？还是……一大堆疑问、猜测在范希玥的脑海里，转啊转的，加上手术伤口的疼痛，让他又失眠了。
　　皱著眉头，范希玥伸出仅存的右手覆上欧子阳熟睡的脸庞，心里不由自主的难过起来，泪水也跟著不知不觉落下，如果他真的有了喜欢的人，那麽他会退让，有什麽好哭的！这不就是他希望的结果吗！
　　范希玥拿开腰际上的大手，坐起身，回头确定欧子阳没被他吵醒才下床，蹑手蹑脚地拿起床头柜上的帽子戴上，再披上挂在椅子的薄外套，静悄悄地离开房间。
　　披在身上的薄外套因为少了左手的支撑一直滑落，范希玥走出房门来到餐厅，有点生气地将披在身上的外套脱下，往一旁的椅子丢，疼痛让他不悦的脸更显苍白。
　　范希玥笨手笨脚地为自己倒了杯白开水，拿出欧子阳为他预备的止痛药，皱著眉头将药放入口中，喝口水吞下，咬紧牙关忍住疼痛，有些疲惫的趴在餐桌等待痛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