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这，怎麽会这样？”英策惊得睁大眼睛。
　　“哥，你要自己去机场？”
　　“对了，小宁，回家时记得代替我问候大家新年好，有空我会回去的。”沈一书又吩咐。
　　“知道了，哥。”
　　“什麽？韩似宁，你也要回家？你怎麽没跟我说过？”英策忽地拽著韩似宁的手臂大呼小叫起来。
　　“过年了，当然要回老家了。英策不也要回家跟爸爸妈妈弟弟一起过年的？”韩似宁看著英策紧张的表情，就很想逗逗他。
　　“我还以为……”英策撇撇嘴巴，突然止住了话。
　　“难道英策想跟我一起过年？”韩似宁低下头轻声问。
　　“才不是，你少自作多情了。”英策突然像被踩到尾巴一样跳开来。
　　“唉，原来这样啊。”韩似宁看著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本来想跟你说的，我只是回家两天，年前还得回来，因为今年我得值班。英策竟然不想陪我，那就算了……”
　　“呃……真的？”英策欣喜地闪著大眼睛又凑了过来，仔细一想，立马怒得揪住韩似宁的衣领，朝他大吼，“韩似宁，你也耍著我玩？”
　　“不敢不敢。”韩似宁嘴里说著，手却抬起，摸摸英策永远乱翘著的头发，声音轻轻地，“我只是在想，你也许不会陪我呢。”
　　英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用快低到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句：“怎麽会？”
　　韩似宁听到後，笑了笑，便伸手环住了英策。有点不舍得逗他了，怀里这个人有时候单纯到令人心疼。
　　“咳咳，还是回房间比较好。”周行经过他们俩时，面无表情地丢下了一句话。
　　“哇呀，学长，”英策立刻挣开身体，脸刷地一下红了，“你怎麽？你，你，啊，你也没去送沈一书吗？”
　　“嗯，他说要一个人去。”周行边上楼梯边说，也没回头。
　　“周行，”韩似宁突然喊住了他。
　　“什麽？”周行停住脚步。
　　“我也代替我哥谢谢你，非常诚心的。”
　　“不用，”周行转过身来，竟然微微展露了一个笑容，“英策，以後就麻烦你了。”
　　“我的荣幸。”韩似宁朝他浅浅一笑。
　　“学长，韩似宁，你们──”冬天安静的晚上，一幢大房子里猛得飙出了一句震得房子都摇晃的海豚音，“你们把我放在哪里？！！”
　　坐在候机室的沈一书，突然莫名奇妙地抖了抖身子。奇怪了，明明暖气这麽足，怎麽还会感到一阵寒意，不会他才离开家不到两小时，房子就要被拆了吧？
　　家！沈一书想到这个词时，脑海里浮起离开前，周行一个人送他到大门口，小宁和英策好像就关於回不回老家的问题把他这个即将远行的人给彻底无视了。
　　“尊重你的决定，记得回来就好。”在等出租车时，周行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吹来太冷的关系，沈一书觉得周行用往常一样口气说的话似乎变得温暖了起来。
　　“会回来的，因为这是我的家。”沈一书回头看了看灯火明亮的房子，住了这麽久，现在才发现原来这里这麽令人安心。
　　“明明这麽怕冷，也不多穿点衣服。”周行突然解下自己的围巾，递给他。
　　“不──”沈一书刚想拒绝，却发现周行直接把围巾绕上了他的脖子，还细细地打了个结，於是他只能垂下眼帘，看著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灵巧地动作。
　　车子来了，沈一书坐了进去。彼此点了点头，非常默契地都没说“再见”。
　　沈一书抬头，环视了一下周围，这是他妈妈现在居住的地方。一片全是由两层小楼构成的小区，环境安静而幽雅。让他吃惊的是，没想到这里中国年的氛围堪比国内。家家户户都挂上了大红灯笼，有的甚至还贴上了对联，上面全是歪歪扭扭的中国字。
　　沈一书那最初紧张压抑的心情就这样被化解了，他绕有兴趣地看起了那些对联，上面的内容看得他直乐。也许，这是个令人心情愉快的地方。所以，他想他的妈妈也会快乐起来的。
　　走到一幢小楼面前，外观并没有什麽不同，只是小院子多了些植物，而对联上清秀的行楷让他终於立住了脚步。那是他妈妈的笔迹。
　　刚好是夕阳西沈，夜幕快降临的时刻，沈一书只是怔怔地望著这个院子，忘了按门铃。手里写著地址的便签纸已经被拽地皱成一团。似乎没有对照的必要了。
　　屋子里亮起了桔黄色的灯光，一楼的落地窗前有个人影在忙碌著。沈一书下意识地躲在外面欣赏了起来。她的妈妈依然年轻漂亮，她正在轻快地布置餐桌，脸上挂著笑容。这让他想到了小时候，每每过年，妈妈总喜欢布置一桌的菜肴，快乐地边摆边哼著歌。妈妈说，她最喜欢过节，一家人幸福在一起吃团圆饭的时刻是最美好的。後来……妈妈的笑容不见了……直到今天，他恍然觉得像是做了一个梦，梦醒来後，妈妈依然在快乐地准备晚餐等著他和爸爸一起享用。
　　不远处响起了车子的声音。站在角落的里沈一书看到一个男人从车子里下来，整了整身上笔挺的西服，然後绕到车尾，从後车厢里捧出一大束鲜豔欲滴的玫瑰。按门铃。
　　沈一书看到他妈妈开了门，然後走了出来，离他很近，却没有看到他。她笑著接过那个男人手中的花，笑著请他进去。那个男人的目光含蓄而宠溺。有著灿烂笑容的妈妈很美。
　　“妈妈，愿你幸福。”沈一书站在院子外，脸上带著非常温柔的笑容，轻轻地说了一声，然後头也不回地离开。
　　大年三十了。周行一早就醒了过来，虽然昨天晚上十点才到家。三年来第一次踏进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家门，他看到爸妈震惊而欣喜的表情，看到妈妈极力想忍却还是掉了的眼泪，而在他眼中一向坚强的爸爸也偷偷转过脸去擦眼睛。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不是做错了？这样真的只是惩罚自己吗？周行站在窗前暗想。可是没人回答他，只是记得当时为了安慰沈一书不知怎麽的就说了这个从来没对人说过的事，而沈一书只是说了一句“今年回家吧。”然後他真的就回来了。
　　点了根烟，望著天空呼出了一口气，不知道远在国外的沈一书过得怎麽样？现在应该陪著他妈妈购物或者准备年夜饭吧。周行拿出手机把玩了一阵，自从那天看著沈一书坐上车後，他其实很想打个电话或者发条短信问问他，可终究怎麽也找不到理由。
　　今天晚上零点时，应该可以了吧。周行想到这里，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掐了烟，打开房门，看到已经年迈的爸妈在厨房里说悄悄话。
　　“我去看看小行起来了没？问问他还喜欢吃豆浆油条吗？”妈妈的声音。
　　“别去吵他了，让他好好睡一会儿吧，昨天回来都这麽晚了。”爸爸拦住了。
　　“可是，我们马上要去买菜，等会他起来了找不到东西吃怎麽办？还有，可以问问他，喜欢吃什麽？这麽多年都是一个人在外面，唉……”
　　“你啊，孩子都这麽大了。”爸爸拍了拍妈妈。
　　周行故意放重了脚步，妈妈从厨房出来：“小行，起床了，豆浆油条可以吗？”
　　“嗯，好的。”周行点点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谢谢。”
　　“你慢慢吃，我跟你爸爸去买菜了。”
　　“我也去吧，等我一下就好。”周行边喝豆浆边说。
　　爸爸妈妈一起愣了一会儿，才绽开了笑容，妈妈连连点头答应：“好好，不急，等你吃完，我们一家人一起去。”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到了晚上，周行陪著爸爸妈妈吃了年夜饭，然後又陪他们一起看春节联欢会，虽然节目无聊到想撞墙。十一点，爸妈回房睡觉。周行道了晚安後也回房，坐在床上盯著手机发呆。
　　手机突然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周行一看上面的名字，去按通话键的手竟然有些抖。
　　“喂，沈一书，你还好吗？”
　　“我在你家楼下。”电话那头沈一书轻快的声音。
　　“是吗？那我家的楼真够高的，一直通到国外。”周行不由开起了玩笑。
　　“不信？你来窗边吧，我在向你招手。呃……好冷啊！”
　　周行心里一动，就冲到窗边，拉开了窗帘。楼下的花坛边一个清秀的身影，正在原地直跺脚。一手拿著电话，一手放在嘴边呵气，脚边搁著一个行李箱。
　　“你等我。”周行对电话说了三个字，看到沈一书抬头，朝三楼的他招了招手。
　　“怎麽回来了？”周行走到沈一书身边时，还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怕是做梦，或者每天脑子里都是他而产生了幻觉。
　　“好冷，先去酒店吧。”沈一书去提行李箱。
　　周行把一双手套塞在他手中，然後帮他提了箱子。
　　“谢谢。”
　　酒店二十七楼的窗外，整座城市尽收眼中。除夕夜，万家灯火，霓虹闪烁。沈一书静静地看著外边的景色，一声不响。
　　“怎麽了？你跟你妈妈……”周行有点担心地问。
　　“没什麽，我妈妈很好。”
　　“那就好，可是你怎麽今天回来了？”周行走到他身边。
　　“周行，零点快到了，许愿吧。”
　　“为什麽今天回来？”
　　“好吧，我想你了，於是回来了，就这麽简单。”沈一书转过头，明亮的眼神静静地看著周行。
　　周行一怔，然後伸手，将眼前的人拥入怀中。零点的锺声敲响，远处不断有烟花乍现，绚丽多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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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y 砚

　　对不起，我是魔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想一个人的滋味，沈一书从不陌生。但是以往的思念，对沈一书来说，都带著涩涩的滋味。而这次……
　　见到妈妈已经开始了自己新的生活，沈一书便搭乘下一班飞机回来了。下飞机的那刻，只想见到一个人。那个人，会在雨夜陪他一起喝酒；会告诉他只要相信，世间就有奇迹；会反射性地帮他挡掉危险；会为了安慰他不惜揭开自己的伤疤；甚至，做了那麽多事情，只为彻底解开他的心结。那一刻，想见他的情绪是那麽强烈。所以，他就去了，年三十的晚上，从飞机场直接赶去周行的城市。
　　後来，他们坐在一起说了很多话。周行问他当时为什麽一个屋檐下三年都不知道自己的房客是谁？他说，没必要啊，你又不欠我钱。周行当时的表情，捏碎他的心情都有了吧。然後，他问周行，为什麽突然对自己如此关心？周行说，因为你挑战了我的绝对存在感……就这样你一个问题我一个问题，他们居然可以聊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周行赶回家里去了，怕两老多想。沈一书就坐车回来了。回到家看到的情景，吓了他一跳。果然，有英策的地方，氛围永远是不会退出历史舞台的。圣诞节，要有圣诞节的氛围，现在新年了，就换上了新年的氛围。地上乱丢著好几个啤酒罐，沙发上躺著一个人，沙发边站了一个人，正小心翼翼地拿著一条毯子准备给盖上。听到开门声，回头一看是他，惊讶地毯子掉了下去。幸好，没有吵醒那个睡梦中的人。
　　“哥，你怎麽回来了？”韩似宁的声音小到需要竖起耳朵才能听到。
　　“想睡觉，就回来了。”沈一书不太满意地扫了一遍房子，“小宁，我一觉醒来，恢复成我们以往可以生活的样子。”懒得去看韩似宁有些委屈无奈又有些宠溺的表情，沈一书直接上楼睡觉去了。因为他已经连续四十八个小时没有睡觉了，现在他只想找到自己的床，然後狠狠地把自己丢进去。
　　进入梦乡之前，他想起了一件事情，得找个机会提醒小宁，收敛一些，不然，那只大猫会爬上屋顶的。
　　“呀！现在几点了？完蛋了，完蛋了，我得回家了，不然，我妈妈非宰了我不可！”伴随著非常英式的大呼小叫，沈一书终於醒了过来。看下闹锺，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等英策匆忙地收拾好，从楼上跑下来才发现自己辛苦的工作一夜之间全不见了。“韩似宁，这怎麽回事？”
　　“什麽？你说那些中国结还有灯笼吗？我拆了。”
　　“为什麽？”
　　“我让他拆的。”
　　正想暴跳的英策听到这句话，骤然安静。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但是回头看到二楼的沈一书正对著自己笑得一脸的威胁味时，吓了一跳。
　　“你，你，你，你怎麽，怎麽回来了？”完全心虚，还以为趁著沈一书不在，可以把屋子完全装扮成自己想象中的过年的样子的。谁知道只是昙花一现。一觉醒来，什麽都没了。
　　“我啊，坐飞机回来的啊。”
　　“谁问你这个啊？我的意思是，你为什麽在这里？”
　　“这是我家，我不应该在这里吗？”
　　“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国外吗？”英策不愧是学法律的，没被沈一书带进沟里。
　　“国外的床不舒服。”
　　“嘿嘿，”英策突然不怀好意地盯著沈一书，“沈一书，你不会是想我们了，所以睡不著觉吧。”本以为这回总该略胜一筹吧，正当英策得意呢，沈一书的一句话吓得他待在原地，一愣一愣的。
　　“那英策今晚要不要陪我一起睡？”
　　“英策，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家了。”最後还是韩似宁看不过去，出来帮英策解围。英策一听，赶紧找到台阶溜了。
　　“我回家了，拜拜！噢，对了，新年好哈！”
　　看著英策的背影，沈一书突然想起睡前想到的问题，“小宁，不要太由著他。”
　　“我有分寸的，哥。”的确，如果是韩似宁的话，他应该可以做的很好。沈一书笑著点点头。
　　“饿死了，有没有吃的啊？”
　　“有昨晚剩下的饺子，要不要？”
　　“要！对了，小宁，新年快乐！”
　　“哥，你也是。”
　　彼此相视而笑。生活就是这样，走了一大段路後，回到原先的地方，柴米油盐，似乎什麽都没变，但其实，心情早已不一样了。冬日午後的阳光，透过院子里的树叶，透过窗棱，照进房子，在墙上，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影子。一阵风过，雀跃的，又何止影子？还有，看著眼前风景的人的心情。
　　年初三到年初五，韩似宁休息。本来想就三天，不用回家了。谁知道家里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最後沈一书不耐烦了，答应他姑姑一定把韩似宁踹回家。
　　“哥，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回去？”韩似宁跟沈一书做最後的确认。毕竟，家里没人的情况下，他哥只能以泡面度日。再者，他哥也好几年没去他家了。昨晚他妈妈还打电话过来让他跟他哥一起回去。
　　沈一书摇摇头，他从小就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小时候是因为大人们都知道他聪明，然後老爱让他表演他的聪明，或者是在表兄弟姐妹面前夸他，然後让他们多学学他。当然，他们是没有恶意，但是客观的事实是，那些被训的小孩都不喜欢跟他玩，最後只剩一个韩似宁。
　　韩似宁也知道他哥的这点心结，所以也就不勉强他。“不过，哥，你要是实在没地方吃饭，就去英策家蹭一顿吧，反正他们家亲戚多，就多添一双筷子而已。”
　　沈一书突然非常认真地盯著韩似宁，两眼还微微地泛著光，“小宁，带这一家子不容易吧？”
　　韩似宁正疑惑著呢，沈一书又接了一句。
　　“以後你要是两鬓斑白了，哥一定给你出染发的钱。”
　　“哥，我说真的。”韩似宁失笑，他哥还是不改爱欺负他的个性。
　　“我也不是开玩笑的。”沈一书一脸认真的模样逗得韩似宁更加笑不可抑。
　　“好了好了，随你，不去就不去，那我走了。”
　　送走韩似宁，这个家里就只剩下沈一书了。以前不觉得房子空荡荡的，热闹惯後的房子，现在显得特别得冷清。
　　沈一书打开了电视，基本上所有的电视台都在转播央视春节联欢晚会。无聊！既然没什麽好看的电视，沈一书干脆关掉电视，上楼找书看。阁楼已经公开了，那里无非是关著一些属於他和他爸妈的一些回忆。自从他走出那段回忆，阁楼也就随之开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