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世界怎能没有我----老红军
  发于:2009年1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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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你等我!”快三天了,这是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快十一点的时候。门铃响。
  在猫眼里看到是王喜报。
  这才几天啊,他都忘了他有我的钥匙……
  三天下来我不让自己想他好像真的没怎麽想。
  因为我太想我老爹了。
  摁了两声没人,终於反应过来了。
  掏出钥匙开门,可惜我从里面把门插上了。
  “王菌!开门!你在里面给我把门打开!”
  我想了想,世界上没有能改变我的人除非我自己想变。我把他放了进来。
  “为什麽突然调联合国?”他劈头就问。
  “工作要求,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平静对答。
  “是你自己申请的对不对?你背著我一直想回美国……”四人帮啊你,尽搞冤假错案!
  “不是!”我说事实。
  “王菌……回了它。啊?别走……”王喜报过来抱住我。
  突然觉得很可笑,在自己母亲面前酷得都不跟我说话的人,怎麽突然判若两人啊。
  “你妈呢?”脱口就问出来了。
  “我刚送走她。”
  难怪!
  “王菌~你不好意思回绝我替你上外交部……”他搂著我没撒手。
  “来不及了!今晚的飞机我就走。”他象被电击了,一抖,松开我,好像才看到屋里的行李。
  “王菌……你离开跟我有关系吗?如果我母亲来说的那些话让你误会我可以解释……”
  “跟你没关系!纯粹是工作原因。”即使不是纯粹的工作关系也只和我父母有关。至於你,我想从记忆里彻底抹掉。当时我坚信自己完全可以。
  “那我呢?王菌……我对你来说是什麽?”王喜报你现在来煽情是不是有些晚啊?
  “我们是朋友。我对你母亲这麽说的时候你没有反对。”我不想让自己再想,可他非逼我回忆。
  “我知道那天的谈话让你误会,你听我解释……”
  “不必了,说什麽都是多余,就当我们在北京从未见过面吧……”
  “你可以当这一百二十六天什麽都没发生过吗?王菌,你做的到?”王喜报的眼里有泪我看到了。一百二十六天?是我们同居的天数吗?他在数?
  我开始闭嘴。这是我跟人分手时惯用的伎俩。
  既然一切已成事实,多说无用。
  “王菌……象你以前的每一次你又要逃吗?还是你厌倦了我根本就没喜欢过我?”
  我对你说过那三个字,没有回应的是你不是我。
  “王菌……求你不要离开我……算我求你了……留下来,再给我一次机会……”王喜报终於哭了。
  他知道我不开口,就意味著我将他彻底隔离出了我的世界。
  “王菌……为什麽在一起好好的突然要离开……就象你六岁那年……王菌……说话啊……怎麽才能留下来,为了我……如果早想回美国,为什麽还要在我的世界里出现……王菌……说话啊……”
  我关闭了自己的六感,连同大脑和心脏。
  王喜报好像接了个电话,对我说了声“等我!”
  他走了。
  我的世界一下死一般寂静。
  我不是入定的老僧,我听到了他对我说的每一个字,只是逼著自己不让它们打动我。
  泪水,开始顺著我的脸不住地流……
  如果早知要分离何必再聚首?
  或许,我出现在属於王喜报的世界里本身就是个错?
  我把他的银行存折放在沙发的茶几上。
  不能再想!想在这个屋子里发生过的一切我会迈不动前行的脚步……
  晚上九点多的飞机到机场时是下午一点。
  我换了去纽约的飞机。
  北京时间一点半,飞机腾空而起。
  伸出手掌,去冲绳的时候,飞机起飞,王喜报握著我的手。
  现在……又是两手空空,一片冰凉!

  19

  六个月後,我从美国回到北京。
  没能回市政府,直接进了外交部。
  而且……我转正了。再也不是个自由人~
  没想到,知道我回美国是来工作的,竟让我父亲高兴得在见到我的第二天就要下病床。
  “王菌,你要好好干!”成了见到我後他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三十而立。
  我知道,即使不为自己,我也要为自己的父母安定下来让他们放心。
  我的倔强,任性,不驯,所有的坏脾气,都被我老爹的一场大病彻底消灭了。
  况且,这份工作对我来说,大概是王喜报带著我开的那个头太精彩,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
  我相信,如果真心想投入就能创造奇迹!
  来美国三个月後就成了外交部的正式工作人员。
  回不回北京,其实在很早以前就由不得我个人说的算了。咱现在也是在组织的人~
  我爸的身体恢复得相当好,我妈妈说“王菌功不可没~”
  在美国的那些日子,有空我就回家看他们,我爸爸只要家里一来人,对人最先说的一句话一定是,
  “我女儿在外交部工作,这次是来联合国出差的……”
  以前的浪子已经成了他现在的骄傲!
  我走的时候,他和我妈妈一起竟然又出差了。
  我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上的飞机……
  但我刚下飞机他的电话就到了,
  “菌,你到了?注意身体,好好干!”
  刚成为正式工,又到了新环境,忙碌是一定的。
  熟悉自己的业务、周围的环境,打杂、出差……外交部跟外办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啊!
  这里的人个个都忙,我只见过高部长一面,她冲我点了个头,我们擦肩而过,
  “王菌,到底把你给要来了。”她说
  我怀疑她恐怕连我在联合国待了半年都不知道。
  我还住在我的二十三楼。
  开门的一刻,我的心跳得很快。
  不知道自己在期待著什麽,又清清楚楚地幻想著那张熟悉的面孔突然出现在眼前……
  但屋子是空的!
  所有让我能想起他,和他关连的东西都不在了……
  被子、拖鞋、衣服、毛巾、牙刷牙膏……
  所有的所有,带著王喜报味道的东西全部消失了。
  茶几上放著一张小纸条,写著“等我”两个字!
  那是我写给他的……在我慌忙去冲绳前。
  他居然一直留著?!
  一直认为自己是个非常冷静、能控制自己的人。
  感情上,除了我的父母没有人能令我崩溃。
  我也的确做到了。
  半年来,在美国,每一天我都在想他,但我从未和他联系过。
  人还没到办事处报到呢,他也不知道怎麽那麽神道,打了无数个越洋电话过来找我。给领导留下的“深刻”印象我费了不少的功夫才扭转过来。
  一次在家里我打电话给我姑父。
  我姑父最後摸著石头过河式儿地问我,
  “王喜报……是不是跟你一起去“绣球”的那个人?”
  我说是。
  “那……到底怎麽回事啊?他找了我几次,想知道联系你的方法……我……能不能告诉他啊?”
  “不用。如果有工作上的事,我们会以工作的方式联系。”
  我知道我在逼自己。
  逼自己不去用心想,逼自己不去用心面对过去和他在一起发生的一切……
  可每一个寂静的深夜,我都能回到北京,那间只有我和他的小屋子……
  菜香、音乐、耳鬓厮磨……
  最怕回忆的竟是那一声声的抽打……
  以前是打在王喜报的身上,现在一声声抽在自己心里……
  不知道自己能否回北京前我甚至开始去酒吧。
  当知道半年後还要回去,我知道……
  我和他的故事并没有结束!
  在医院陪我老爹的时候,他问我,“王菌,还没有喜欢的人?”
  我跟我爹说话从来不经过大脑,脱口而出,
  “爸你还记得陕北那个气象站长的儿子王喜报吗?”
  我爸好像不记得了,迷惑地看著我。
  “就是他的名字用老陕话叫,跟我哥哥的名字细胞一个发音,天天放了学带我玩的那个男孩儿……”
  “就是你走他还追你来著……”我爸终於想起来了。
  我跟我父亲从小没秘密。
  叭啦叭啦叭啦,竟然对他说了那麽多我和王喜报之间发生的事……
  最後,我告诉我老爹,“一切都过去了。”
  只记得我老爹跟我说的一句话,
  “当你肯为一个人牺牲自己的时候就证明你爱上他了”
  有点不明白……
  “就像你爱我!为我牺牲了你的自由~”
  一下抱住他……果然啊,他是最能读懂我的父亲!
  “不能嫁给你,要是能嫁你我一定从老娘手里把你抢过来……”我说的是我从懂事的那天起就一直想做的一件事。
  “我知道~世界上最爱我的就是你!我比爱刘佩云还爱王菌,这点我敢对天发誓!”刘佩云,我老娘的名字。当时她回家睡觉了~
  那时,被我爹抱著的王菌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对我爹交待了我和王喜报在一起共同生活了四个月的事。
  是不是在那一刻他在我心里已经非同寻常?
  十七楼的钥匙,我离开的那一天犹豫了很久。
  最後还是没有把它和存折一起还给王喜报。
  在美国,我把两把家的钥匙穿在了一起,放在皮包的最深处……
  回来後我查过1701的报箱,密码换过了。
  忙碌的二个月过去了。
  一直没有在这个公寓里巧遇王喜报。
  我能感觉到他现在不在我的身边。
  那时一直以为他一定去了河北。
  半年多了,王喜报大概在省委也扎下根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去市政府。
  我去了趟秘书处。
  十一朵金花少了两朵但牛大姐和小刘都还在。
  进去的时候正好快午休了,大家嗷----!地一嗓子,把我围得是水泄不通。
  打过中午的饭铃,我看见一个一身西装的男人走进来。
  不是王喜报!
  我故做惊讶地问,“王科呢?”
  牛大姐一群,“走走走!今天请你在娘家的食堂吃,走走走!上了饭桌接著聊。”
  王喜报根本没有去河北!
  他病了?!
  还不是一般的病……
  从公寓的十七层向下跳……
  幸亏他没锁门,一收水费的大爷进去看见了,抱住了他。
  “他母亲从陕北赶过来,娘俩搬到了一处平房,陪了他一段时间,好可怜……”
  “上医院,听说得的是什麽抑郁症?还真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病……”
  “听说在平房还割腕服毒来著……”
  “他老娘後来真没办法了,听说还送他住过一阵子的精神病院,在里面闹得实在太厉害不知怎麽又回家了……”
  “带他回陕北,死活不走,说要等人。最後他母亲没办法,好像绝望了,自己回了陕北,从老家雇来个人现在在照顾他……”
  “这是多久前的事?”我问。
  “就在你走了後一个月的事儿?”
  “不对!是王菌走了两个月後的事……”
  “不对,一个月……”
  “不对,……”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什麽也听不见了……
  托外办的小受一号打听到王喜报的现住处,脑子里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他,人就站在了一间平房外。
  破旧的四合院,估计不久也要拆迁了。
  来的路上尽管天黑,也看到了很多贴在墙上的公告。
  现在的北京找间平房比在一环里找公寓还难。
  这样的王喜报……真是难为王妈妈了。
  敲门。
  屋里没有灯光也没有动静。
  这麽晚了他一个病人会上哪儿呢?
  不会又搬了没通知组织?
  再敲!
  终於有灯亮了。
  “谁啊?”女人的声音。
  来开门的是个女人。
  我承认,即使王喜报变成一具尸体,他和女尸躺在一起我也不爽!
  “找王喜报!”我恶狠狠的一声。
  女人警惕性还挺高。
  欠著的一条门缝一点没有打开的迹象。
  看了我半天。
  “王哥睡了不见人。”
  喝!这才几点啊你们就上床?当农村啊,天黑就抹裤子?!
  不见人?当他谁啊?皇上?
  还不见人呢?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不见他的份儿,什麽时候轮到他敢不见我?!
  掏出身份证在女人眼前闪了一下。
  同时一只脚插进了可怜的门缝儿里。
  哎哟……脚太宽,夹得我这个疼~
  “市政府,王喜报单位的!”
  我觉得这女人瞅著象乡下人,挺有法制观念的,不当成个公事估计我还真进不了这扇破门!
  女人明显被我的态度震住了。
  门终於打开了一点,意思就是我能进去了。
  推开门,一股浓烈的霉臭扑鼻而来。
  那一瞬,闪现在我脑里的是王喜报和我站在二十三楼的凉台上,
  “王菌,你个懒蛋从来不知道晒被子……”
  “俺们美国家里都有烘被子机的……”
  王喜报,你是真疯了!
  高楼大厦你往下跳,住在这盘丝洞里你消停了?
  房子又臭又破,昏暗的灯。
  可居然厅是厅房是房的。
  女人指著客厅里的一个破沙发,意思让我坐。
  “我去叫王哥。”她低低的声音。
  突然意识到他叫王喜报“王哥”。
  我以前也叫王喜报“哥”来著。
  但愿她嘴里的“哥”跟我的可别重样儿啊!
  神经病的王喜报我也要霸著,那时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也疯了。
  过了挺长的工夫。
  王喜报从後面的一间屋子里出来了。
  前面走著那个女人。
  就象在自己家没人领著他也会迷路一样。
  他走得挺慢,像一个有人来探监的死囚,耷拉著个脑袋。
  看不清他的脸,却看清了他的体态和装束。
  短短的半年光阴……
  不对!我们分开有八个月了……
  王喜报比以前至少胖了十公斤不止。
  原本白皙的脸,因为屋子里的光线不好还是因为半年没晒过太阳?皮肤被胖肉撑得更细腻,可雪白里却带著一抹病态的青紫。
  因为发福,身高一米八的他,显得比以前更魁梧了。
  一身西装的外面套著件脏乎乎的睡衣?颜色有点难以分辨。
  睡衣敞开著,腰间的带子拖在地上。
  里面的西装是以前的。
  上身牵强地扣著两颗扣子,撕扯著,仿佛瞬间要炸裂。
  下身……露阴癖的流氓一样,“男开门”只拉了1/3都不到,里面窝窝囊囊地掖著白衬衫,好像还穿著条秋裤?现在是六月。
  头发,文思不乱!
  王喜报一向很注意自己的形象。
  不管是汗,头油,还是水,发乳,摩斯,以前他每天都把自己的头发打理得一根是一根的。
  可现在,连老二都露在外面的人,还顾得上自己的发型?
  我扫了一眼那女人。
  仿佛看见她抱著王喜报的油脑袋,在胸前梳啊梳。
  是看见王喜报还活著?
  还是被他现在的样子恶心坏了?
  他疯了。或许早就忘了我是谁。身边还有个女人二十四小时地陪著他他并不孤单……
  突然很後悔!後悔这麽冲动就来见这个仿佛已经不属於我的人。
  忧郁症不是二十四小时的神经病,也不是疯子,更不是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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