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夥眨巴眨巴眼睛，一下两下，眼泪啪啦啪啦地就掉了下来：“可，可是沈哥哥现在也可以保护我的。沈哥哥不要走好不好？”
　　心口一抽，一个好字差点就出了口，却还是多嘴问一句：“为什麽不要沈哥哥走？”
　　小家夥抽抽鼻子；“因，因为暮雨喜欢沈哥哥。”
　　很开心，他知道自己一定笑了：“那，有多喜欢？”
　　“很喜欢，很喜欢，就像，就像喜欢哥哥一样喜欢。”
　　应该高兴的他想，在杜暮雨的世界里杜朝云是最重要的存在，而现在他居然可以和这个最重要并列了，应该高兴的。但是就是觉得心头像是被浇了冷水一样，因为知道自己对他的喜欢是不一样的，知道他现在还不懂，可是就是想要一点的特别，哪怕就一点点……
　　“沈哥哥，你怎麽又不说话了？”小家夥凑到了他的面前，仰著小脑袋看他。
　　沈行归定定地看著他，被那双刚刚被泪水浸泡过的清澈瞳眸所吸引，情不自禁地就低下了头，在那双眼睛上印下了一个亲吻。
　　小家夥没有移开，眼睛里是满满的信赖。
　　他很想说：“暮雨，我的小猫，快点长大好不好？长大了也像我喜欢你一样的喜欢我，好不好？”
　　可是他说不出口。
　　於是，只能把这种心情寄托在了行动上。
　　又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再往下亲了亲他的小鼻子，然後，蜻蜓点水一样的亲了亲他嫣红的唇。
　　这亲吻与欲望无关，更多的是寄寓著他对杜暮雨满心的珍而重之和真挚的喜爱的。
　　所以，当抬起头以後，对上杜暮雨惊恐的眼睛的时候，看到杜暮雨迅速地逃离他的身边的时候，他受伤了。等到听到杜暮雨吐出口的话的时候，就更是无法接受。
　　他的小猫的眼里有不解有惊吓有恐惧，他躲在床角，曾经总是带给他喜悦的心情的好听的声音问他：“为什麽？为什麽沈哥哥要对小雨做这麽恶心的事？”
　　恶心？他说恶心？
　　沈行归只觉得那一刻他的心被利剑给穿透了，他知道他不懂，可是为什麽要说这麽伤人的话呢？
　　恍恍惚惚的，向来也是心高气傲的少年在受伤的这一刻反击了，口不对心的，对著自己那麽喜爱的小人儿：“恶心？你觉得恶心？如果你觉得恶心，那麽就是因为我讨厌你了。”
　　眼泪很快地从小猫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弄湿整张脸。
　　呆呆看著他的他习惯性地想要上前安慰，却见到杜暮雨很快地擦干了泪，绷著脸，倔强地冲他大喊出声：“我也讨厌你，讨厌你。这麽，这麽恶心的事情。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脚步就那麽定住了，再也不见？好吧，那就再也不见吧。
　　後来自己是怎麽离开的，怎麽回得家，都没有印象了。只记得那天走在回家的路上，自己似乎哭了，只记得心口很痛很痛……
　　第二天就去拜了师。
　　第三天就跟著师傅离开了家，一去十年。
　　其实，最後那两天自己心里是有期待的，想著要是杜暮雨来找，即使不是道歉也没关系，只要他再说一句别走，自己就不走了。
　　但是，他没有来。
　　後来，在山上呆了一年，心思也平静了，也想通了，暮雨向来任性，在他面前更是没有顾忌，当时应该是吓到了。这一来，思念便如泉涌，日日煎熬。可是山上通信不方便，而且云忘尘为了要他们专心习武，前三年不许与家里通信往来，也只得忍著。
　　过了两年，十儿被父母遣上山来，说到杜暮雨，只不屑地撇嘴说，杜二少自你走了那一年开始就处处一副横行霸道的无赖样子，如今已是远近闻名的小泼皮了，除了杜大少，估计谁提到他都只会摇头了。把他吓了一跳，才想问个详细，却又听十儿愤愤地说少爷你惦记他干嘛呢？把他在杜朝云面前说的那番话转达给他，再补一句枉费少爷当年对他这麽好。他听了也只能苦笑，小猫儿生气从来都是他千方百计地让他舒心的，那次他没两天就走，也没再留个信给他，更生气是自然的。心里更是越发地惦记了。
　　这两年虽是可以下山，但却是和师兄弟们一起在江湖四处历练，始终无缘返家。只是进了江湖，除却初时的兴奋，便只觉不过如此，更是怀念当初和小猫儿相守的快乐无忧。直到今年，终於独自完成了师父派的正式出师的考验，才回了家。除了父母，最想见的，就是他。
　　这一个月，缠著他，逗著他，也陪著他。
　　逗著他的时候，看他气恼愤怒，却无计可施的样子觉得分外可爱。
　　哄著他的时候，故意亲近的时候，看他脸红无措，慌里慌张的样子，更是甜蜜。
　　他知道他还是他的暮雨，那个单纯的活泼的可爱的小猫，不管外人怎麽说，他看得到他的好。
　　沈浸在回忆中的男子的脸庞在烛光中显得格外柔和，他的嘴角笑意温存，专注的深邃黑眸中明明灭灭都是只对心上那人才会显露的温暖包容。
　　“呜……”床上安睡的人儿吐出的声响让沈行归迅速回过神。
　　看看天色，已近夜半，到床前，果然看见杜暮雨面色开始变得绯红，药性发作了。
　　睡的迷迷糊糊的，粗神经的小猫儿突然感觉胸口闷得慌，抓住胸口的领子，好像要不能呼吸了。慌张地张开眼四处张望，视线却是模糊，还迷糊著的神志只记得应该有一个人可以帮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凭著直觉唤著那个人：“沈哥哥……”
　　取了水，正准备将解药喂他服下的沈行归一震，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定定看向正伸著手不知在找什麽的小猫儿。
　　“沈哥哥……”
　　又是一声轻轻的呼唤，那麽自然地唤出，依稀是当年小小的杜暮雨受伤时难受了向他撒娇时那样的信赖依恋。
　　就在这一声呼唤中，向来云淡风轻，游刃有余的沈行归觉得自己的眼眶一热，这一声“沈哥哥”真是……久违了啊。
　　小猫儿，我的暮雨，那个无条件宠你护你的沈哥哥一直都在你的心里，对不对？即使一脸不屑，恶语相向，我也在你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是不是？
　　小心地把人扶起，让他依靠著自己，细心地喂他把药服下，柔柔哄道：“小猫儿，乖，忍著点，我帮你运功，不要乱动。”
　　不知是真的听懂了他的话，还是被那柔和的语调所安抚，因为难受烦闷而呓语挣扎著的杜暮雨真的安静了下来。温柔的笑了笑，沈行归在他身後盘腿坐下，双手抵住他背心，驱动内力沿他体内经脉按照一定顺序运行，帮助药力行走，克制住毒素发作。
　　没多久，就听见小猫儿的呼吸重又舒缓了下来，但他却没有停下来，这次却是运功沿他体内所有经脉完整运行了一个周天。
　　停下行功之後，把身前重有陷入睡梦的人拥入怀中，和衣躺下，闭上眼，心内鼓动，难以成眠。
　　感受著怀中充盈的感觉，待得天快亮时，方才浅浅睡去。

　　锺 情 11

　　十一.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杜暮雨刚睁开眼就被眼前放大的俊颜给吓了一大跳，惊得迅速往後平移，却撞上了墙。
　　“呜……痛！”
　　不过撞了一下，原本脑袋还处於浆糊状态的小猫儿终於记起昨晚某人留宿他房中。然後，又恍惚记起似乎昨晚有那麽一会儿很难受，後来有一股清凉凉的感受流入喉中，没多久就好了。那麽，这家夥昨晚守著自己到了半夜？
　　揉著脑袋，小猫儿定定看著某人的脸，心情有些复杂。
　　从他回来以後，都没有机会好好看看他的脸。好像比十年前更好看了呢！嗯……脸的轮廓不像原来的圆润了，眉毛更浓了，鼻子更挺了，而嘴唇……突然想到那时争吵的原因，想到那个不算亲吻的亲吻，脸偷偷的红了。
　　正入神的小猫儿没注意到他藏在被子下的爪子已经爬到了自己的身上。
　　待得他反应过来，已经被人用力拥进了怀里。
　　“小猫儿，你脸红什麽？嗯？”刚睡醒的声音低沈又带著点沙哑，让被迫埋在他温暖胸口的猫儿的心突然跳的好快。
　　慌张的小猫儿用力挣开一定距离，虚张声势地染道“要你管！”又突然反应过来，“啊！你装睡！”想到自己刚才丢脸的反应，还有盯著他看的样子都被他察觉了，原本就还没退下的热度刷的蹿的更高了，不止是脸，从耳根到脖子都红了个彻底。
　　“呵呵，小猫儿，你以後要想看我就正大光明的看哦，我不会反对的。”沈某人不怕死地继续撩拨快要恼羞成怒的小猫儿。
　　小猫儿终於怒了：“谁要看你！谁要看你！”一边叫著，一边扑了上去，想要捂住某人老是吐出让他面红心跳，慌张无措的话的嘴巴。
　　可是他又怎麽敌得过沈大少，伸出的手轻易就被他带著戏谑的笑容擒在了手中。
　　但让他们始料不及的是，小猫儿用力过猛，虽然手被擒住，身子却仍在向前扑，沈少一低头，正好对上他扑到近处的脸盘，更巧的是……
　　小猫儿的唇印上了沈大少的唇。
　　两人都愣住了。
　　等反应过来，沈行归的手迅速地按住了小猫儿的後脑勺，制止了他想要逃离的反应。
　　“唔……”杜暮雨有些慌乱，伸出手抵在沈行归结实的胸膛上，却无力推开他贴近的身体，搁在他腰上的那只手，隔著薄薄的衣料，突然变得那样炙热滚烫，就快要灼伤了他。
　　用舌尖轻柔地舔著猫儿的嘴唇，亲密地安抚，温柔的安慰。
　　感觉小猫儿放松了一些，便略略退开了分毫：“不喜欢吗？”注视著他的眼里眸光流转光华变化，光是这般注视著，就让杜暮雨觉得自己要完全陷落他的眼中，无法离去了。
　　被这眼波牵动，呆呆地摇了摇头，换了眼前男子宠溺的一笑，“好乖！”
　　还未及反应，唇又被吞没了。不同於之前轻柔的舔弄，这次是真正的吻。
　　轻轻啃噬著小猫儿柔嫩的唇瓣，舌尖不时轻轻扫过，温柔地诱惑著，并不急著深入那甜蜜的口腔。
　　杜暮雨只觉得唇上一阵麻麻痒痒，原就无力地抵在沈行归胸膛上的手更软了几分，那人的呼吸温温热热喷洒在面上，呼吸顿时觉得紧张，空气变得稀薄，嘴唇不自觉地张开想要获得更多空气。可才微微打开，那人湿滑温热的舌就顺势灵巧地滑入了他的口中。
　　勾上小猫儿躲闪的舌，与他交缠不休，尽情掠夺猫儿口中甜蜜清新的汁液，多年思念尽皆被倾注到了这一吻中，从最初的温存，到後来越来越激狂，沈行归有些无法控制。
　　现在在他怀里的，柔顺地让他亲吻的，是他的小猫儿，他思念了这麽久的人。
　　等到他终於放开了杜暮雨，小猫儿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粗喘著气，不过一边也不忘抬眼瞪著沈行归。
　　这个混蛋，他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把他闷死吗？！
　　“笨蛋猫咪，看你这样，真不敢相信是天天逛花楼的杜二公子啊。”轻轻拍著小猫儿的背为他顺气。
　　从莲儿那，他早就知道他的小猫儿逛花楼只逛他哥开的那几间，这几间花楼的老鸨和姑娘对他来说就是他的家人，是阿姨是姐姐是妹妹。他逛花楼只是去找人撒娇找人要安慰的，哪里是世人以为的整日寻欢。可是，看他和那些女子亲亲热热，还是让他很是不爽啊，所以才次次干扰阻挠。现在还要得了便宜又卖乖地说来调戏他的小猫儿。
　　可怜的小猫儿欲辩无言，羞愤欲死，不过死之前也要先把这个混蛋踹下地狱。
　　“你，你，我，我才不像你这个大色狼！”喘著气骂出口，面上绯红一片。
　　骂完却又想到，这混蛋吻得这麽熟练，一定是经常和别人……现在却又来逗弄自己，混蛋……
　　绯红的面色转而暗淡了下来。
　　一直注视著他的沈行归自然猜到他在想什麽，他的小猫儿想什麽都摆在脸上。
　　轻轻把人拥在怀里：“傻猫儿，我只吻过你！”
　　我只吻过你！
　　这句话轻轻柔柔，落在杜暮雨耳中却恍若惊雷，蓦地抬起头来看向沈行归，澄澈的猫儿眼中有惊讶有疑惑，还有浅浅的希冀。
　　“我只吻过你！”柔柔笑著把话又重复了一遍，定定看入他纯净的眼睛，“从十年前，到现在，我只吻过你。也只想吻你。”
　　杜暮雨无法说明自己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不敢相信，却又想要相信，内心深处隐隐的喜悦，还有一种被埋藏地更深的陌生的情感似乎快要喷薄而出。
　　刚被吻得红豔的唇细微地颤抖著，弱弱地开口，惶恐的眼看著沈行归：“你，你骗我，你明明说你和莲儿姐姐……”声音从细不可闻到渐渐肯定，却又中止在一半，他惶恐的眼看著沈行归，不知道自己要怎麽办。这种陌生的情绪那麽强烈，快要冲破他的心。
　　看小猫儿这样，真是让他既怜又爱，可偏偏又十分十分地想要逗弄一下，这大概是沈少改不了的劣根性了。
　　“是，我骗了你！”十分严肃认真地看著人说道。

　　锺 情 12

　　十二．
　　小猫儿的眼立刻就红了，在眼眶中转著的眼泪就要滚下来了，可偏偏就倔强的很，拳头立马就跟上了，狠狠地击向了沈大少的脸，当然沈少早有准备，一把抓住，再次扣在了身侧。手动不了，脚也狠狠踢了过去，把这混蛋踹下床也很不错。可惜，技不如人，沈大少夹住了踢过来的小猫腿，一个翻身，把人压在了身下。
　　“放开我，混蛋！”猫儿的眼泪终於忍不住掉了下来。
　　“傻瓜……”低头吻去猫儿的眼泪，咸咸的，却让他觉得很甜，“莲儿走得悄无声息，这你还看不出来她的本事吗？我若和她两人有心，哪里还需要在那花楼中相会？”
　　额头抵住他的：“我喜欢莲儿的话是骗你的。”
　　猫儿呆呆看著他，连还在流淌的眼泪都忘记了。
　　“真的？”还是不确定地问著。
　　“真的。”低低的嗓音柔柔地保证。
　　“现在，”他望进猫儿眼的深处，“暮雨，回答我，刚才的吻让你恶心吗？”
　　他很少叫他的名字，总是喜欢小猫儿小猫儿地叫著，所以他知道他此刻的认真。
　　“恶心吗？”
　　他知道沈行归问的不止是这个吻，还有十年前的那个轻轻的，却造成他们决裂的亲吻。
　　“不。”垂下眼帘，他小声的回答。
　　年少的自己在花楼里呆了很长的时光，虽然房内的事情他没看见，但在大厅里，在院子里，那些来往的客人和楼里的姐姐们的亲密举动却是看在眼里的，也偷偷听见她们在背後对这些举动表达的厌恶言辞，不知不觉就觉得那应该是恶心的行为。
　　这些年，渐渐长大，看到了一些事，总算明白了花楼内应酬的亲吻并不代表一切的亲吻的意义。就时常想起，当年沈行归那个浅浅的吻，想起那时他受伤的眼神，就想那应该是不同的吧？很想问他是为了什麽，却再也找不到那个人……
　　“不恶心。”终於大胆地抬起眼，看向终於回来的人，把这麽多年的疑问问出了口，“可是，为什麽？”
　　沈行归啄了啄他的唇：“你感觉到什麽？”
　　感觉到什麽？
　　幸福，高兴，很想很想也这样吻他……
　　偷偷看向他的唇，翻涌而来的心动让小猫儿的脸慢慢地红了，像是在白色的宣纸上渐渐晕开的红色，那个过程格外令人心动。
　　沈行归当然看见他的眼神，他笑了，俯下身把他的小猫儿拥在怀里：“暮雨，你感觉到的也是我感觉到的，我想要吻你，就像我想要好好的宠你。”
　　感觉小人儿僵了一下，然後慢慢放软了身体。
　　沈少默默拥著人躺著，心里满是怜惜。正当此际，却冷不妨，身下人伸手一推把他推到一旁，又趁他未回神，大力一踹，直接把沈少踹下了床。
　　“哈哈哈，哼，看你敢欺负我！”杜小爷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威风凛凛，“小爷我是可以给你白白欺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