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晨此刻不过是西秦的罪囚,日日饱受拷打凌辱,王爷不觉得现在跟我说‘情’字,有些不合时宜吗?”林晨冷冷地道,“为了王爷的安全,以後还是不要再来了。”
“罢了罢了,是我唐突。”魏无情叹道,“我还是那句话,日久见人心,只盼日後你确实能看见我的心吧。”
玉蒙尘(虐文)九
魏无情或许是为了避人耳目,自那日之後就不再来到松风阁,却不时差人悄悄送些小玩意来给林晨解闷。看著放在自己床头的布老虎,林晨忍不住笑了笑:那个魏无情,好生没有心眼,难道当自己是三岁孩童?
可是仔细看那老虎,傻归傻,坏归坏,倒也有可爱娇憨之处,就像魏无情给人的感觉一样。林晨忍不住拿过来,手指抚过毛绒绒的虎头。
忽然,窗户格地一声响,一个黑衣人跳了进来。眼看林晨直盯盯地并不说话,那人拱手道:“四殿下,属下乔安,是三殿下的贴身护卫。你别害怕,我们来救你出去!”
“你是乔安?”林晨记起了原来南楚宫中那个武艺高强的护卫,不由喜道,“好,我跟你走!”
“谁呀?”如海听见声音,睡眼朦胧地从隔壁走了进来。
乔安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手中长剑想也不想朝著如海刺去。
“不要伤他!”林晨连忙拦住乔安,将如海护在身後,“他照顾我很久,不会说出去的。”
“壮士饶命!奴才也盼著公子早日逃出生天,绝对不会告诉旁人的!”如海吓得不住磕头。
“那好,我们走。兄弟们在外面等著会合呢。”乔安说著,将如海推入里间锁上房门,眼看林晨伤病未愈,便将他背在背上,偷偷开门走出去。
西秦宫殿庞大,乔安背著林晨飞檐走壁,也不知走了多久,方才笑道:“四殿下你看,弟兄们都到了。”
林晨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皆是三个林昆的忠心手下,不由心下一松──在地狱里煎熬了几个月,终於盼到了这一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只听一阵喊杀声起,无数皇宫侍卫从四周的房顶後钻了出来,每个人都手持弓箭,把南楚一行人围在当中。
“如海?”林晨一眼看见瑟缩在侍卫首领後的瘦小身影,心下一痛:这个孩子,终於还是逃出去,出卖了他们!
“公子,我也怕死,我家里还有老娘弟妹等著我寄银子过活呢……”如海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你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我不怪你。”林晨无力地说出这句话,身子一软几乎站立不住,难道因为他一时的心软,就要把乔安等人断送在此处?而他自己,一旦被抓回去,不用猜想魏无心一定会把自己折磨得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林晨满心绝望,低低地对乔安说了一句:“别管我,你们自己逃生吧。”说著,他一头就朝著前方的柱子撞了过去!
“啊!”伴著一声惨叫,林晨蓦地站直了身子。睁眼一看,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不停地揉著胸脯大声呻吟,“你要寻死也不要这麽大劲啊,撞得我肋骨都要断了,哎哟哟……”
不用劲还能寻死吗?林晨万料不到魏无情在此刻出现,惊喜之余更是担忧,根本无暇与他斗嘴。他正愣神之间,魏无情踉跄著退到乔安身边,一边大声呻吟一边低声道:“以我作人质!”
乔安愣了一下,连忙把宝剑架在魏无情脖子上。他不知此人是谁,只好大声喊道:“让路,否则我就杀了他!”
那些侍卫看来颇是投鼠忌器,居然真的让出一条路来,让南楚一行人径直出了皇宫。
玉蒙尘(虐文)十
有了魏无情做人质,南楚诸人这一路走得甚是顺利,很快就到了西秦都城外的咸阳河边,那里也有南楚之人化妆成渔夫,守候在栈桥边等待接应。
眼看林晨上了船,魏无情也想跟著上去,乔安却伸出手将他拦住:“多谢王爷救命之恩,请回吧。”他此刻已知晓了魏无情的身份,并不想带他同行。
“你们让我回哪里去?”魏无情见林晨转过身来看著自己,委屈地道,“那麽多眼睛看见我帮了你们,回去还不会被皇兄打死?”
“乔安,这……”林晨有些犹豫。
“殿下,此人怎麽说也是西秦王爷,难道还要带他回南楚不成?”乔安心中对这个魏无情有些怀疑,却不便当面说出来。
“说得是。王爷,您的大恩林晨永世不忘。可我们自顾不暇,还是请王爷回去吧。”林晨说著,在船头跪下来,行了一个大礼。
“又跟我来今生不忘来生再报,都是些空话!可见我的情意,你还是不信!”魏无情恼怒地一甩袖子,“罢了罢了,你既无情,我又何必强求。只愿我死以後,你能为我洒两滴眼泪吧。”说著,竟然真的去了。
“魏无心是王爷的兄长,心中总会有眷顾之情。”林晨似乎向自己解释一般说出这句话,眼望著魏无情消失的背影,心中一动,手指却从衣袖里面取出一个小小的布老虎来,却是逃走之时,无意中带在身上的。
有点乖又有点坏,有点讨厌又有点可爱,真的,很像魏无情。望著身边潺潺而过的流水,林晨坐在船上,茫然若失。
他们这一路走得很顺利,很快就可以走出西秦国界,到达三分天下的东齐境内。而南楚的三殿下林昆,此刻就领著他的五万兵马,躲藏在东齐和南楚交界的山岭中。
只要过了面前的界牌关,就可以逃出西秦了。林晨看著眼前的城门,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城门处贴了一张告示,有人正在高声朗读,林晨恍惚听见“魏无情”三个字,连忙招呼了乔安等人走到告示旁,仔细阅读。
这一读,林晨竟然眼前一黑。
原来告示上清清楚楚地写著:晋王魏无情勾结南楚余孽,已经锦衣卫审问,罪名确凿。拟定於十日後在京城问斩。所有晋王下属,一律作为同党通缉。
十日後,问斩。
林晨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这几个字,一把将乔安拖到僻静处,焦急地道:“魏无情是为了救我们才获罪的,我们一定要救他出来!”
“殿下,我们千辛万苦才把你救出来,再回去就是自投罗网。”乔安为难道,“我们兄弟都是粗人,性命都是三殿下的,死了不打紧,可是殿下你若是再落入西秦手里,我们可怎麽对得起……”
“可是要我眼睁睁地看著救命恩人受屈而死,林晨一辈子也会良心不安!”林晨说著,忽然向著各个侍卫跪了下去,“求求大家了。林晨受过西秦刑罚,知道锦衣卫的诏狱便如活地狱一般,我们若是去晚了,魏无情恐怕都挨不到十日後……”
“殿下讲义气,我们又焉能不管。说不得,大夥儿就跟你走一趟,闯诏狱救人!”乔安带著手下跪下,豪气干云。
回到西秦都城,乔安留下一个侍卫成康在客栈中守护著林晨,自己则领人潜入锦衣卫诏狱去了。
林晨不知道乔安有几分把握可以把魏无情救出来,可是他不敢问。如果乔安等人失陷殒命,他也不再有颜面回去面见三哥林昆,只能一死谢罪。
提心吊胆地等了一整天,林晨连侍卫成康送来的饮食都无心下咽,只是焦虑地在屋里等待。成康看不过,温言劝道:“殿下多少还是吃一点吧,接下来还有那麽长的路,不养好身体怎麽行。”
林晨点点头,勉强端了一碗汤喝了两口,却立时就想呕吐出来。他用手帕堵著嘴,平复下满心的悸动,拿起筷子勉强吃起来。
还没吃两口,门外忽然有人敲门,却是乔安的声音:“我们回来了!”
成康连忙一把拉开门,却见乔安满身是血,身上还背著一个人,而他身後的侍卫,也个个血迹斑斑。
“折损了两个兄弟,但是终於没有辜负殿下所托!”乔安说著,把肩上用布包裹起来的人放在床上。
“他……他怎麽了?”林晨见那人被布包得严严实实,心中有不好的预感:难道,魏无情……已经死了?
“他自己交代要这样的。”乔安的声音有些古怪,“他说不想再让殿下看见他。”
“到底怎麽回事?”林晨站在床前,浑身发抖,“魏无情,你到底怎麽了?”
“我的脸毁了。”魏无情躲在布後,甕声甕气地回答,“你不要看我,会吓著你的。”
“是魏无心?”林晨哆嗦著去扯魏无情脸上的布,“不,我要看看,我一定要看看!”
魏无情似乎身体极为虚弱,勉强抵抗了两下,终於还是被林晨扯下了面罩。眼看林晨只瞧了自己一眼,随即含著眼泪转过脸去不忍再看,魏无情苦笑道:“很吓人是吧。其实你们不该来救我的,我这个样子,还活下去做什麽……”
原本英俊威武酷似魏无心的脸上,现在多出了七八道交错的伤痕,似乎多日前就被划了上去,连伤疤都已经收口了。现在魏无情的脸,就仿佛鬼怪一般吓人,常人根本不愿意往他的脸上多看一眼。
“皇兄怕我长得和他太像,大臣们审问起来就多了顾忌,因此我一回京,就被他亲手划破了脸。”魏无情慢慢地说著,似乎想要试探林晨究竟能为他难过到什麽程度,“呵呵,我知道就算我熬过锦衣卫的酷刑活著出去,这一辈子也终究是不能见人的了,便绝了生念,他们说我是什麽罪状,我就认了什麽罪状,所以别的苦头倒也没怎麽吃……看看,我还是比你聪明得多了吧。你也别再干傻事,别再管我,自己逃走吧。我跟著你,只是你的负担而已……”
“别说了,你别说了……”林晨含著眼泪道,“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林晨发誓,这辈子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要护你周全!”
最近太忙,没有时间更新了,大家请等下周吧……泪
玉蒙尘(虐文)十一 偶又回来了
魏无情自毁容之後,一直自惭形秽,不愿将自己的面目示於人前。後来甚至买了一个银色的面具,将自己的脸完全遮盖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
林晨看著面前形容诡异的面具,不觉心下黯然。以前魏无情出现的时候不是深夜,就是他病得昏昏沈沈之时,竟是从来不曾仔细端详清楚过他的容貌,只是觉得和魏无心极为相似而已,只能靠他的语气和性格去分辨。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可以正面相对的时候,偏偏他又将脸藏在了冷冰冰的面具之後。
林晨知道魏无情极为得意以前的容貌,因此此番毁容对他打击甚大。林晨顾虑到他的感受,不仅不会要求他取下面具,甚至说话的时候都有意避开了正视。
他们一行人晓行夜宿,竟然躲过了西秦的追捕,顺利到达了林昆兵马所驻的宜狼山中。
想到自己终於逃出生天,回到了三哥身边,林晨不禁激动得身体都颤抖起来。魏无情连忙过来,扶住了他在马上摇摇欲坠的身子。林晨心情激荡之下,竟然没有拒绝。
侍卫成康见状道:“四殿下慢行,属下这就去禀告三殿下!”说著快马加鞭,一溜烟去了。
林晨望著他的背影,不知怎麽竟生出近乡情怯的感觉。他不知道三个林昆若是知道他在西秦宫中所受的折磨侮辱,会是怎样的反应。
其实,如果为了顾全南楚皇室的颜面,他早就应该自尽的吧。只是──想看看三哥最後一眼而已。
魏无情似乎揣摩到了林晨的心态,不由紧了紧他的身子,在他耳边低声道:“别胡思乱想,那些都不是你的错。我可是要靠著你才能在这里活下去呢。”
林晨感激地看了看他,忽然意识到两人的姿态极为暧昧,连忙想要挣脱:“请王爷放手,我好多了。”
“不行,你看你抖得好厉害。”魏无情故意抱得更紧了些。
“四弟,真的……是你麽?”远远地一匹马风驰电掣般驰来,马上一个银色软甲的骑士欣喜若狂地叫著,却在看见纠缠的两个人影後顿时勒住了马匹。
“三哥!”林晨好不容易推开了魏无情的扶持,跳下马来朝著那骑士奔去,却跑两步就脱力地跪倒在地,心脏悸动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四弟,你怎麽了?”林昆慌了神,连忙滚鞍下马,一把将林晨搂在怀中。
“没什麽,能见到三哥,实在……实在太高兴了。”林晨说著,眼角一滴泪水慢慢滑落下来。
“四弟,你受苦了……”林昆说著也红了眼圈,“当日若非你自告奋勇留在京城断後,我又怎麽能够逃出来聚合兵马。说起来,这些罪,都是你为我受的……”
“不,小时候若不是三哥,只怕我早就病死了。我为三哥做什麽,都无怨无悔……”
魏无情见两人边哭边说,絮絮叨叨,不由心中有些不耐。他走上一步,拍了拍肚子道:“三殿下,我们日夜赶路,又累又饿,你还是让我们吃饱了再说话吧。”
“你是谁?”林昆抬起头看著魏无情,“把你的面具摘下来。”
“三哥,他是西秦的晋王魏无情。”林晨见林昆面有恼怒之色,连忙解释,“若不是他,只怕我们都要死在西秦宫里了。他为了救我毁了容貌,抛家弃国,还望三哥以後能善待他。”
“既然如此,你就留下来吧。”林昆冷冷地道,“记住你已是我南楚的人,若是我发现你背地里私通西秦,休怪我不讲情面!”
“我还指望和你联手,给自己挣一个西秦帝位呢。”魏无情笑道,“放心,你很快会知道我是哪边的人。”
玉蒙尘 十二
魏无情很快就证明了自己的立场和实力。
从西秦派来围剿宜狼山的大军中突围,是他做的先锋官;
智取南颖郡,是他献的计策;
揪出潜藏在南楚军队中的西秦探子,是他设计的圈套;
甚至林昆能从传说中的西失海密洞中找到前朝埋藏的金银,是他献出的图纸;
……
一来二去,林昆对这个魏无情的疑虑之心慢慢消失,心想这个人也许真的是被魏无心压制久了,一心想要谋夺西秦帝位而已。
只有南楚的两个大臣尤锦、陈玉先始终对魏无情耿耿於怀,看著他的眼睛中满是怀疑。
“既然是殿下将他带入南楚军中,就要严加看好他,否则魏无情若是做出什麽事来,殿下可是担待不起的。”尤锦对林晨这样说。
“尤大人放心,林晨理会得。”林晨谦逊地回答。
然而林晨终究没有发现魏无情有什麽异常。魏无情每日都带著那个冰冷诡异的面具,人却依旧豪爽幽默,没过多久,他的性格加上智勇双全的表现,很快获得了南楚军中许多人的喜爱。就连林晨,也常常忽略了他的模样,和他相处在一起就觉得放松和愉快。
林昆在魏无情的帮助下,很快连夺三城,只要再夺取凤城,就可以和南楚尚存的南部三郡连成一体,互为接应,南楚的国祚,似乎也有了延续的希望。於是林昆手下几个大臣再三提议,让林昆继承先帝林健,登基称帝。
林昆有些兴奋,却又有些踌躇,因为他原本并非太子。而且,地位身份仅次於他的林晨也不同意。这让原本一直以为林晨无条件支持自己的林昆有些失望。
“父皇和太子哥哥虽然自从都城破後就一直下落不明,却也没有明确证据证明他们不在人世。三哥若是此刻仓促称帝,恐怕对於名声有损……”一次议事之时,林晨如此说。
“四殿下说得对,三殿下虽然拥有兵权,所占土地不过寥寥三城,称帝为时过早了吧。”魏无情也跟著附和道。他一开口,和他交好的几个武将也纷纷叫嚷起来:“就是,说起来南方三郡也不是三殿下的地盘,等把三殿下的封地夺回来再说吧。”
“你们的意思,是三殿下不配称帝咯?”林昆的死忠臣子陈玉先冷笑道,“当然,三殿下的封地早已被西秦所占,如今掌握的不过三城而已,而南方三郡则都是四殿下的封地,说起来,好像四殿下更适合这个帝位一些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晨万料不到陈玉先会将火烧到自己身上来,愣了愣方道,“战况未明,时局未稳,我只是为三哥著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