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里香 下----dubedu
  发于:2009年1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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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爸爸已经放弃了挣扎和语言。儿子很久没有背过他了。那还是高考那一年,他跟老伴病的病伤的伤,动弹不了。那个时候,就是儿子背的。那时候的詹远帆,瘦成一把骨头,就连他的背,也都是硌人的。现在不一样了,他的背宽阔了很多,连肩膀都变得宽厚有力。他的双手托著自己的身子,也那麽有力气。再多想一想,儿子从小到大,都跟瘦猴似的。小时候又瘦又小,後来疯狂长个子,肉却是一点都不长的。很有本事,在家里却一直都阴阳怪气,让老俩口都有些怕他。
  这一年多,变了很多了。长肉了,脾气小了,笑模样多了,开心的时候确实也多了。
  从来不是很宠著这个儿子,大概是因为他从来不娇气,从来不需要特别的呵护吧?或者,像费劲那个孩子所说的,也许是因为没有宠他,所以他不得不争气?
  詹爸爸有些糊涂了,衣服被儿子扒了个精光,又用被子裹得死死地,老头儿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很快,一双温暖的手摸上了他的额头,轻柔却又有力地按摩著他的太阳穴,又把他的头托起来,捏他的颈子,很舒服。
  费劲认真地帮詹爸爸按摩著头部,没有说话。他很紧张,比考试时还要紧张。考试没考好,还有下一次机会,这个按摩没做好,要弥补就更加难了。而且詹爸爸不是一般的客人。不,他简直就是考官,就是上帝,就是他妈的不能杵逆的存在。
  詹家三姐弟和詹妈妈也挤在房子里不做声,盯著费劲和费劲手下的詹爸爸。费劲用力认真的样子很帅很迷人。他抿著嘴唇,两只手,漂亮得很,拨弄著詹爸爸的头,心无旁骛。
  过了一会儿,房子里响起了奇怪的声音。费劲抿嘴一笑,说:“爸睡著了,打鼾了。”
  果然,詹爸爸的鼾声回响在屋内。
  费劲和詹远帆同时松了一口气。
  帮詹爸做完头部按摩,费劲又要帮詹妈做。詹妈不肯。孩子很辛苦,可是费劲却执意,再度露出可怜的样子,似乎不让他做,就是不承认他和詹远帆之间的事情一样。老太太没法子,脱了衣服上床,躺在老头的身边,让这个新得的儿子给她按摩头部。也许是费劲功力太强,也许是确实很晚了,加上白天折腾了一整天,不到二十分锺,老太太的鼾声也响了起来。
  詹远帆哭笑不得,把电热毯关了,电暖气也关了,灯了关了,牵著费劲的手下了楼。
  客厅里热气腾腾的。詹燕煮了甜酒汤圆,招呼他们坐下吃点夜宵。詹远帆带著费劲落座,说:“阿劲,我两个姐夫也来了,接我姐他们回家,这个是大姐夫,这个是二姐夫。”
  费劲便点头打招呼,然後开始吃汤圆。他没有多说话。俩姐夫,就用不著他应酬了,詹远帆就可以搞定。
  詹远帆也没有打算再让费劲装样子,自己就直截了当地说了两人间的关系,还有今天跟老爸老妈的交锋。然後明确说,这门亲,甭管他们同不同意,结定了。
  大姐夫是很会来事的家夥,怕老婆怕得要命,自然是好话保证给了一箩筐。二姐夫不大爱说话,不过一直以来都很感激詹远帆,自然也没有什麽好说的。
  不过几分锺的工夫,詹家这一代的人就全部搞定,詹远帆不仅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真是不容易,太不容易了。这个,比人家万里长征可不容易多了。
  费劲撇撇嘴:“你也敢说……那个万里长征,牺牲了多少人。你这点子事,也敢跟人家相比,那还真是什麽,呃,萤火虫跟太阳比光辉了。”
  詹远帆得意起来,居然还敢还嘴:“也很难的,好不好,说不定也会出人命的。”
  费劲哼了一声:“为了这事儿出人命,你以为你十五六,是什麽都不懂没有任何担当的少男少女啊!少拿这话丢人!要死要活的,是大丈夫本色?怎麽著,熬过去,一切都会好的。”
  费劲神色不愉,詹远帆倒没有觉得扫兴。不论如何,今天是个太愉快的开始。以後,光明就在前头,道路,量来也不会曲折到哪里去了。
  那,从这一天开始,费劲就天天晚上到詹远帆到家里去,给老两口做按摩。开始的时候都很尴尬,就都不做声。费劲也不说话,只是施展全身解数,尽量缓解老人家的痛苦。话说按摩推拿,对颈椎,腰椎以及风寒伤痛什麽的都非常有效果,比吃药什麽的,更能减轻痛苦。费劲又确实是个高手,为人又低调谦卑。到过年的时候,当詹远帆说他二十九去费家过年,三十费劲,费妈妈和杨伯伯到他们詹家守岁时,詹爸也没有表示不同意。詹妈妈则调动所有的亲戚,把土鸡土鸭河鱼黑山羊什麽的准备的满满登登,就等著亲家上门了。

  心眼(最终章)

  心眼(最终章)
  大年三十很和谐地到来了,年夜饭也很和谐地吃过了。
  费家人都多诡计。费妈妈一直拉著詹远帆说个不停,给他夹菜,给他擦汗,甚至还很慈祥地给他倒酒喝,弄得詹妈妈都有些眼红了。费妈妈这招很绝,你看我对你儿子多好,你对我儿子,可也得这麽好。她的讯息,詹妈妈收到了。
  王新民一家三口也来了。他跟他老婆主攻詹爸詹妈,从他们的体检到身体的各项机能的改善,还特别弄了食谱,带了些高级的药材,据说是专门请教了老中医的,给老人家养生。他们是大医院的大医生,说的话,在詹家父母耳朵里,那句句都是真理啊。
  詹豔詹玲则带妞儿。他们都很久没有抱过这样的嫩毛毛了,尤其这嫩毛毛还是个肉球,让她们俩爱不释手。俩女婿默默地喝酒,默默地看戏,不敢多说,也不敢多动。话说这也是这麽多年来俩女婿第一次在三十晚上到岳父岳母家吃团圆饭。中国的破习俗,那儿子才是自家的,女儿都是别人家的。这一次,为了当缓冲带,俩女儿决定还是在自己家过年。
  费劲,叹气,本来想安安稳稳地做一个安静听话的孩子,谁知道做得太成功了,以至於他觉得他坐在那儿简直就是个摆设,还是个稀罕的摆设,估计人人都在偷看他。他虽然看不见,感觉还是格外敏锐的,觉得那投向他的目光,就像一道道利剑。
  要找点事情做。唉,也许可能就那三个孩子能做好道具了。所以他提前拿出了压岁钱交给三孩子,不多,每人一百,都是十块的新钞票。孩子们很乐,叫著叔叔,这个费叔叔呢,拿出一张钱让他们摸──钞票上都有盲文的。
  费劲拿出自己的钱包,把钱摊了开来,一张一张地摸给他们看,无比准确地说出每张钞票的面值。这一手,把孩子们震住了。他们用眼看的,摸,完全摸不出什麽差别。
  仨孩子,两男一女,七岁到十岁不等,正是好奇心大的时候。费劲索性要他们拿挂历纸来,从兜里掏出盲文笔,开始教他们盲文。
  孩子们惊叹不已。钞票上的盲文,他们从来没有注意过,用手使劲地摸,也摸不出什麽名堂。就算费劲在纸上戳出来的字,也不过就是各种各样排列的点点,看上去就挺让人迷糊,摸起来就更加地没有头脑。看著费劲漂亮的手修长的手指头,大闺女咂吧著嘴说:“叔叔肯定从来都不做事情……我妈的手都没有这麽细嫩呢。”这个,是詹玲的大女儿。
  老二也点头称是:“我妈很注意保护手哦,可是也没有叔叔的手漂亮干净。指甲虽然不长,也没有涂指甲油,可是也比我妈的好看。”
  费劲笑著说他是个按摩师,天天要用精油给客人按摩的。那些精油,可都是好东西,本来对皮肤就有好处。是,他是不怎麽做事情,因为如果弄到手上都是茧子的话,按摩起来,客人会觉得不舒服的。费劲轻轻捏住男孩的脖子,稍微用了点力,问小孩子这样子舒不舒服?男孩连连点头,这下子不得了,另外两个也要费劲去摸他们。
  费劲赶紧把话题转开,说起盲文的历史和现状。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费劲心里闷笑,嘴里却很诚恳地说,不知道盲文的,就觉得很神秘。就好像他不知道方块字一样,不晓得那究竟是怎麽个样子。
  仨孩子听得挺认真。说著说著,最小的那个男孩突然跑掉,过了一会儿,拿出一副中国象棋,叫费劲摸上面的字,告诉他是什麽,又要费劲把那字用盲文戳出来。
  詹远帆远远地看了,心中高兴。那孩子机灵,以後,就让他继承家产吧。
  懵懂无知的孩子不知道,孩子的妈詹玲也没有想到,那麽大的家产,就要落在这个才七岁的孩子身上了。
  愉快地过完了年,新的一年开始,新的生活也开始了,跟旧的比起来却没有太大的区别。费劲和詹远帆仍然住在那个小套间中,只是到了周末,不是去费劲家吃饭,就是去詹家吃饭。詹远帆乐得很,费劲倒没有太多的喜悦。他清静惯了。不过詹远帆高兴,他自然也舒心。
  店里的人都知道了费劲和詹远帆的奸情。因为只要不出差,詹远帆每天都会来店里接费劲,然後两个人牵著手爬楼梯。豔羡的有,厌恶的也有,只是都不能摆在面上说,因为费劲不喜欢,因为詹远帆也成了他们的老板。
  生活变得单调起来,却是安稳的那种单调。费劲对外面的世界很向往,但是也没有那麽向往。詹远帆忙得要死,白天是断断没有空的。晚上,偶尔出去吃夜宵,逛逛,或是去gay吧玩,不多。詹远帆是居家男人,费劲是不能出门之男人。看样子,生活就将这麽继续下去。
  所以当费劲听到詹远帆在电话里要他赶紧回家时,很是吃了一惊,颇有些心惊肉跳。不晓得是不是惊喜,或者詹远帆碰到麻烦?这年头,一夜暴富不容易,一夜间倾家荡产可不难。詹远帆虽然没有什麽坏习惯,不过这世道上,防得住贼,防不住贼惦记。
  费劲匆忙换了衣服,到了楼道。是坐电梯还是爬楼,费劲犹豫了。什麽事情那麽紧急?好事还是坏事?好事等等没关系,坏事……费劲突然觉得有些紧张。楼道里有不同寻常的感觉。似乎有人埋伏在那里。
  没有事的。费劲心想。楼道有摄像头,这个小区的保安很负责任。自己是个瞎子,穿著打扮非常普通,也没有金银珠宝首饰,不会有人打劫。真要是打劫,身上不过几百块钱,给人家。自己是瞎子,想来也不会杀人灭口。
  不,不要吓唬自己。还是爬楼梯吧。如果真的有人对詹远帆或是对自己不利,爬楼梯,多少可以拖延一点时间。还有,不要惊慌。
  费劲就强作镇定地开始爬楼梯了。按照平时的习惯,一步一步,不慌不忙。如果是临时起意的坏人,应该会觉得他没有防备。如果是踩过点的,也应该知道他是个瞎子。不会有事的。费劲对自己说,不著急,慢慢来。
  爬了七八层後,费劲停了下来,仔细地听著。後面没有脚步声,没有什麽迹象表明他被人盯上了。他拍了拍胸口,恼怒起来。詹远帆最好有充足的理由来给他卖这个关子,否则,总要他吃不了兜著走。
  到了门口,他停了一下,似乎没有异样。他按了按对讲机,那边没有回答。詹远帆还没有回来吗?费劲满心疑惑地打开门,进去,回手把门关上。
  费劲又有了奇怪的感觉。房子里好像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别人。费劲皱了皱眉头。詹远帆在搞什麽名堂?他难道不知道,瞎子是很讨厌惊喜的吗?更何况今天既不是他的生日,也不是什麽纪念日……呃,是不是什麽纪念日?灯有没有打开?费劲没有开灯的习惯。
  什麽东西碰到了他的腿。费劲几乎跳了起来。心狂跳,汗出来了。
  什麽东西又碰了一下他的腿,似乎在他腿边移动。动物?还是人?费劲没有带拐杖──路太熟了,就用不著拐杖──只得伸手往前试了试。面前没有人。腿边的东西还在碰他。
  费劲慢慢地蹲了下去,手伸著,碰到了个毛绒绒的东西。浓密的短毛,耷拉著的不大的耳朵,壮实的身体,直直的可爱的尾巴。这个,应该是条狗。那玩意儿喷著热气,舔著费劲的手。
  费劲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坐在地上,把狗抱了起来,道:“你他妈的还不做声的话,信不信我让你几天都下不了床?”
  詹远帆终於出声了:“啊,那啥,其实这狗吧……”
  费劲歪著脖子对著詹远帆的方向:“我怎麽能养狗?狗跟著我,都委屈了。只有你啊,比狗还经得折腾,才乐意跟我这麽闷的人在一起。过来,跟我嘴一个。”
  詹远帆看著费劲,明明喜欢得要命,却这样责备他,满脸的笑意,看著让他暖和。他走到跟前,蹲下,在费劲的嘴唇上蜻蜓点水了一下,却被费劲一把勾住脖子,那家夥的舌头就这麽窜了进去,缠住他不放,给了他一个火辣辣的舌吻。
  詹远帆蹲不住,跪了下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挣脱费劲的勾引,喘著粗气说:“这狗,是导盲犬,叫什麽阿布阿布的,专门为瞎子配的,它能够带你出门……”
  费劲似笑非笑:“傻子,给人骗了吧,导盲犬很贵的……新民哥曾经帮我打听过,可是……”
  “我帮你买到了。”詹远帆打断费劲的话:“我托崔老板从德国买回来的,正宗的经过训练的导盲犬,真的。”
  那麽肯定是真的了。凭詹远帆在商场打滚这麽多年,被骗,恐怕不大可能。记得年前听詹远帆说过,崔老板要到德国去,他有事求他,那麽,就是这件事了?一直没有跟他讲,是要给他个惊喜,还是怕办不成让他失望。老天,他知不知道,就凭他有了这份心思,就算买不到,自己又怎麽可能失望呢?
  王新民确实曾经想买条导盲犬给费劲,只是国内的正规导盲犬训练基地没有,即使有,他们也没能打听到。国外有,以德国的最为有名。但是贵得吓人,而且据说要什麽会员才买得到。
  詹远帆默默地做到了。几个月的时间,他一直都不吭声,一直都瞒著,可是却在努力。要几十万吧?那个节俭成性小气巴拉的人,居然也就这麽买了。在跟前了,那条温顺不吭声的狗,呵呵,应该是拉布拉多犬吧。那个家夥,怎麽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费劲的脸很奇怪地扭曲著,把狗推开,右手攀到了詹远帆的脖子,身子像蛇一样地扭了过去,爬到詹远帆的腿上,张口咬住詹远帆的耳朵,浪声浪气地说:“远帆对我这麽好,怎麽办?只能以身相许了……远帆,今晚,你就把我给办了吧,怎麽样,我都喜欢……”那声音,娇媚到让詹远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詹远帆粗鲁地把费劲从他的身上拨下去,梗著喉咙说:“你休想!我白天忙得要死,晚上还要我操劳!那个是你的活,别想推给我……我说崔老板,你看戏看够了吧?”
  费劲一惊,就听到旁边有人哈哈大笑,笑得说话都不清楚了:“看够了,也不枉我辛苦一场。其实你别做声,继续下去,让我看看真人秀,那才真叫过瘾呢!”
  费劲脸一黑,刚要发飙,詹远帆忙讨好地说:“这个是崔老板提出的条件。他去德国有事,顺便帮我找导盲犬,他说他精挑细选才选到这狗,还特别请了个德国佬过来。这狗经过训练的,但是还需要,就是到你这儿,还需要再训练一个月……我没有办法,所以,呃……”
  费劲哭笑不得,也知道詹远帆对崔老板无可奈何。更何况以前费劲就得罪过他,把他揍了一顿还是小事,最主要是让他在别人面前丢面子。恐怕崔老板是要找回来,所以才演了这出。
  费劲爬起来,对崔老板鞠了个躬,很谦卑地说:“那个,可真要多谢崔老板了,上次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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