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结三千之鸳鸯谱----上官公子
  发于:2009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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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半夏慌得心怦怦跳,只好乖乖挨著枫庭,虽然隔著衣服,他却发现自己已经不能自已地发抖,发热,似乎有什麽叫嚣著企图冲破胸腔。
  外面的人非常有耐心,等待许久,确定里面的人已经睡著,才捅破窗纸把迷香吹进来。枫庭悄悄施法化解,暗自猜测对方的来路,按道理,他和沈半夏不可能有仇人,如果是今天遇到的强盗倒可以理解,但是对方武功相当好,若非他是天君,恐怕没那麽容易发现。看著对面床的沈睿阳,枫庭纳闷,心道:莫非和这个小家夥有关系?
  以为迷香起作用,对方开窗溜进来,动作轻得没有任何声音,总共三个人,落地就提刀对著床一顿砍,末了还凑过来确定有没有成功。枫庭憋著笑,小小的幻术就足以把这些人耍得团团转,他悠闲地坐起来,问道:“你们找谁?”
  静谧的黑夜中,他的声音似乎带著某种蛊惑的魔力,让杀手们不由自主道出他们的目的,杀死沈睿阳,至於为什麽,他们不知道。
  枫庭凝眉,无端招惹麻烦,看来有必要到冥帝那里确认沈睿阳的身份。
  “枫庭君,那些人……”明晃晃的刀把沈半夏吓得魂不附体,如果没有枫庭,他和沈睿阳此刻已经成为刀下亡魂!
  “你在这里待著,我去冥帝那里问问睿阳到底是什麽人,为什麽招来这些杀手。”
  “我,我也去。”
  “你去谁看著他?而且活人不能进冥界,吸进鬼气会死的。”
  “万一他们再来呢?你不在,我又打不过他们。”沈半夏紧紧抓著枫庭的衣袖,满眼惊惧。
  枫庭只好安抚道:“不可能,他们已经回去复命,我很快就回来,别担心。”
  沈半夏闻言才不情愿地松手,同时一再叮嘱枫庭早些回来,泪汪汪的眼睛让枫庭忍不住摸摸他的头,笑道,“没事的。”
  上穷碧落下黄泉,黄泉就是冥界的入口,奔流不息的忘川之上是奈何桥,矮瘦佝偻的老者把孟婆汤给每一位过桥的亡魂,让他们忘却前尘往事,安心投胎。走过奈何桥,则是冥界十王殿,冥帝的住所酆都冥宫在十王殿之後,枫庭通过重重关卡,在冥宫门口拱手道:“天界太微殿枫庭求见冥帝陛下!”
  片刻之後,宫门缓缓开启,黑衣少年出来领路,行至冥宫东南角的暖阁,青衣锦冠的冥帝千夜端著茶盏笑道:“枫庭,今天怎麽有空过来?”
  “冥帝陛下,我有事相求。”枫庭说完以幻术显现沈睿阳的脸,“恳请冥帝陛下告知他的身份。”
  “他?”冥帝似乎相当吃惊,“你怎麽会遇到他?”
  “有什麽问题吗?”枫庭顿时紧张起来。
  冥帝招招手示意枫庭过来,然後给他倒一杯茶,然後慢悠悠说道:“他是人间皇子,排行第八,说起来,他跟你长得非常像啊。”
  枫庭语塞,隐约明白冥帝的意思,人间到改朝换代的时候,妖界会派遣金麒麟到人间化身凡人,与人类结合生育後代,而青麒麟则同样化身凡人负责辅佐金麒麟与人类的子嗣,功成之後再返回妖界。枫庭父亲的妹妹就嫁到妖界,所以沈睿阳或许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想到这一层,枫庭只觉得头大如斗,嗡嗡的声音在耳畔挥之不去。
  “枫庭,你是天君,应该知道扰乱轮回的後果,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沈睿阳到京城之後必定被他的父亲杀死,所以你千万不可以对他动恻隐之心,明白吗?”
  “我明白,我只是担心半夏会无法接受。”
  “你放心,沈睿阳到地府我自会好好安排,何况他年纪小,没有犯什麽杀孽。”
  “既然如此,枫庭告辞。”
  离开冥界,枫庭心头沈甸甸,他没有见过生死薄,但是寒潇见过,回来笑著跟他说上面只写著生辰八字和死亡时辰,其他页都是白茫茫。据冥帝解释,生死薄只负责记录,到该死的时候,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阻止,所以即使他们没有遇到沈睿阳,同样会有其他人代替他们把他送到京城赴死。
  小东西,你就祈祷转世以後投到好人家吧。如此想著,枫庭舒坦许多,赶紧回客栈,进门看到沈半夏抱著膝盖蜷缩於床脚,神态楚楚可怜,他就坐过去摸摸他的头,柔声道:“半夏。”
  “枫庭君!”沈半夏几乎是手脚并用爬过来,抱著他的胳膊连声问,“怎麽样怎麽样?”
  “我问过冥帝,睿阳可是当朝皇子,没想到吧。”
  “皇子?那麽追杀他的人是谁?”
  “我猜应该是他的兄弟吧,不希望他回去争皇位,不过你放心,等我们到京城把他交给皇帝,他会平安无事。”
  “那就好。”沈半夏擦擦额头的汗,“我刚才好担心那些人会不会回来。”
  夜深,更夫敲著梆子,已经是三更,枫庭却没有睡意,听著身边男人有节奏的呼吸,他反而心事重重,他自信可以和沈睿阳保持距离,沈半夏却未必做得到,如果再产生什麽不该有的怜惜之情……轻轻侧身,枫庭打量著男人的脸,略尖的下巴,嘴唇有些薄,微微翘起的眼角,淡淡的眉,明明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可是为什麽他会觉得越看越舒服?
  “半夏……”枫庭低声唤著男人的名字,男人似乎感觉到,下意识靠过来,摸摸他的头发,枫庭慢慢合眼。
  清晨,吱吱喳喳的声音吵得枫庭不得不起床,转头发现沈半夏正在给沈睿阳梳头,他刚打算开口制止,可是看到沈半夏宠爱的笑容,话到嘴边硬是被他咽回去,他知道男人想当爹想得快发疯。
  “我娘从来没有给我梳过头,甚至没怎麽抱过我,她特别讨厌我,就连临死的时候都没有和我好好说一句话,幸好我爹派人过来接我,我外公说我爹一定会好好对我。”
  “你外公有没有和你说过你爹是什麽样的人?”
  “有啊,我外公说我爹很厉害,手底下有好多人。半夏,你觉得我爹会是什麽人?”
  “我怎麽知道呢?”
  沈半夏把沈睿阳的头发分成左右两半,在头顶各扎成一个结,就是凡人俗称的总角。沈睿阳对著铜镜皱眉,想说看起来好傻,可是男人给他梳头时候的认真和温柔让他没办法开口,毕竟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他,抿著嘴唇犹豫片刻,他别扭地说道:“谢谢你。”
  沈半夏拍拍他的头,笑道:“你想吃什麽?我下去买。”
  “我们一起去吧。”说完他拉著沈半夏的手兴冲冲跑出去,到门口突然回头朝枫庭做鬼脸,好像在挑衅。
  枫庭懒得计较,反而对沈半夏居然没发现自己已经起床而懊恼,只关心那个臭小子,就不知道问问我吗?他在房间来回踱步,左等右等没有等到,就匆忙下楼,恰好沈半夏领著沈睿阳赶回来,外面细雨绵绵,他们的衣服被淋出斑驳水渍。
  “怎麽没打伞?”枫庭赶紧迎过去,从沈半夏手里接过油纸包。
  “我们没有带嘛。”沈睿阳抢著回答,换来枫庭恶狠狠的目光,他立刻捂著嘴窃笑。
  “睿阳想在外面吃,所以我就陪著他。”沈半夏摸摸沈睿阳的头,嘴角挂著柔暖的笑。
  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沈半夏彻底忽略,枫庭闷闷地回房间,用筷子使劲戳沈半夏买回来的包子,直戳得惨不忍睹。沈半夏不忍心枫庭这样糟蹋粮食,遂开口制止,“枫庭君,你是不是不想吃?要不我再去买?”
  枫庭闻言抬头看著沈半夏,眼神诡异得让沈半夏脊背阵阵发凉,就在他以为枫庭是不是又生气,枫庭突然开口,“中午给我做饭。”
  “啊?”
  “啊什麽,我想吃你做的饭,不行吗?”
  “行……”
  沈半夏犹豫的口气让枫庭心口憋得难受,他想说能不能不要这样,可是怎麽都开不了口,於是气氛越发尴尬。
  中午,沈半夏借客栈的厨房给枫庭做午饭,在太微殿的时候他就已经清楚枫庭的口味,不喜欢吃辣,饭要做得软一点,菜不能太清淡,饭後喜欢吃特别甜的点心,诸如此类,从来没有特意要记住,然而在不知不觉间却悄然印刻於脑海。正在忙活的时候,他突然听到枫庭不自在地问道,“半夏,要不要我帮忙?”
  “我忙得过来,你出去吧。”沈半夏急著把枫庭往外推,怕他被烟火熏到,枫庭却不愿意离开,非要在门口盯著他。沈半夏觉得好笑,一边炒菜一边问,“干嘛,难道你怕我下毒?”
  “半夏,你还是不要和沈睿阳太亲近。”枫庭认为有必要警告沈半夏,因为沈睿阳粘沈半夏粘得太紧,他不希望分开之後沈半夏难过。
  “为什麽?”沈半夏当然不理解,他觉得沈睿阳自小没有父亲,母亲对他又冷淡至极,所以格外疼爱他。
  枫庭不方便解释,只好说,“你已经是天人,和凡人太亲近没好处。”
  “哪有我这麽丑的天人。”沈半夏自嘲地摇摇头,他没有忘记在天界遭受的白眼和耻笑。
  枫庭不喜欢他这样轻贱自己,当即脱口道:“你哪里丑!”
  “你以前经常说啊。”
  枫庭语塞,支支吾吾半晌,突然振振有词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现在不觉得你丑。”
  沈半夏愣愣看著枫庭,胸口突然涌动起莫名的激烈情绪,他转头强作镇定地把菜盛出来,“枫庭君,那天的事你无需介怀,所以能不能请你当做什麽都没有发生?我认真想过,凡间的生活更适合我,把睿阳送到京城之後,你回天界,我留人间,这样好不好?”
  枫庭张张口,下意识想拒绝,然而一口气堵在胸腔,哽得他生疼,明明男人近在眼前,为什麽他会觉得遥不可及。张口,声音突然干涩得犹如漫天黄沙席卷而过,“半夏,你想留人间的事以後再说吧,起码,起码让陛下知道。”
  “也好。”男人淡淡说完继续做饭,没有再理会枫庭,然而始终停留在脊背的视线让他知道枫庭并没有离开,想回头,却无端感到害怕,怕什麽,他不清楚,也不愿意清楚。
  吃午饭的时候,寒潇不请自来,看到沈睿阳,他指著枫庭怪叫道:“你什麽时候有儿子?”
  “他和我没关系,你过来干什麽?”枫庭低头扒饭,口气摆明是送客。
  “我闲著没事嘛,嫂嫂,给我盛一碗,谢谢。”寒潇嬉皮笑脸,注意到沈睿阳诧异的表情,就热心解释道:“他们是夫妻。”
  沈睿阳眨眨眼睛,目光在枫庭和沈半夏之间来回移动,最後好似明白什麽,点头道:“原来如此。”
  “你早知道?”
  “他们睡一张床啊,我之前就觉得奇怪呢。”
  “嗯,孺子可教。”
  “多谢夸奖。”
  沈半夏端著碗,神情尴尬得好像三月的红杜鹃在他的脸颊盛开,枫庭却泰然自若,抬手敲敲沈睿阳的头呵斥道:“老实吃饭。”

  缘结三千之鸳鸯谱(第六章)

  初秋季节总是细雨绵绵,寒潇吃饱喝足,征求沈半夏同意之後拖著枫庭出去逛。沈睿阳本来想跟著,但是沈半夏担心他吹风受寒,他只好在房间百无聊赖地走来走去。想到寒潇的话,他突然跳过去抱著沈半夏的胳膊兴致勃勃地问道:“半夏,你和枫庭认识多久啦。”
  “三个多月吧,我不太记得。”
  “你喜欢他吗?”
  正在温书的沈半夏顿时愣住,脸微微泛红,轻声埋怨道:“你怎麽问这个?”
  “我以前虽然听说过男妻,但是从来没有见到啊,你说你们是表兄弟,其实是为了掩人耳目吧。”
  沈半夏苦笑,“不然要怎麽说?”
  沈睿阳想想,觉得有道理,不过他依然好奇,就继续追问,“半夏,是枫庭向你提亲吗?你们成亲的时候是不是也要三媒六聘啊?我娘总是抱怨我爹没有正式娶她,害得她无名无分,不过我外公说我爹有苦衷。”
  三媒六聘?想到那场荒唐至极的婚礼,沈半夏轻轻摇头,“枫庭有喜欢的人,他是迫於无奈才娶我,拜堂的时候我连他长什麽样都不知道,在洞房才真正见到。”
  “啊?怎麽这样,我还以为你们是互相喜欢,冲破层层阻碍才终於在一起。”沈睿阳很失望,看到沈半夏黯然的表情,他忍不住有些担忧,“既然他不喜欢你,你以後打算怎麽办?就这麽和他生活下去吗?万一他以後要娶他喜欢的人,会不会把你赶走?”
  “他喜欢的人已经成亲,但是我不打算和他继续在一起,把你送到京城以後我会离开他,他有他的生活,我会拖累他。”
  “半夏……”沈睿阳突然觉得男人看起来极其无助,就从後面抱著他,安慰道,“这样吧,你要是无处可去就过来找我,我请我爹收留你,你做饭很好吃,可以在我家当厨子。”
  沈半夏没有说话,只是握著沈睿阳的手,心头却涌动起莫名的温暖。
  傍晚,枫庭终於回来,周身沾染著淡淡的脂粉气,沈半夏猜想他可能和寒潇去风月场,就识趣地没有询问他们的去向,岂料枫庭却突然解释道,“我们只是去听曲,没有干其他事。”
  沈半夏诧异地望著有些局促不安的枫庭,想说没必要跟自己交代,但是枫庭的表情让他觉得很可爱,他就笑著点点头,继续忙手边的事。枫庭呆呆地在原地站著,似乎无法相信沈半夏居然这麽不在乎,回想在青楼寒潇说过的话,无法言说的情绪突然迅速蔓延,仿佛有一根针毫不留情地狠狠扎进心房,激起阵阵尖锐的痛。
  “睿阳,过来睡觉,明天要上路。”把床铺整理好,沈半夏催促沈睿阳,回头看到枫庭低著头,就走过去拉拉他的手,低声道:“枫庭君?”
  “睡觉吧。”甩开沈半夏,枫庭径直上床,等许久,一个温暖的身体才小心翼翼靠过来,然後,是同样小心翼翼的声音,“枫庭君,你……不高兴?”
  能怎麽回答?说我跟寒潇抱怨,结果反而被寒潇笑话,他说如果他是你,他也不要我,因为我以前对你很差劲,所以半夏,其实……你非常讨厌我吧?枫庭越想越烦躁,突然转身压著沈半夏,看到他慌乱的表情,就好像火星掉进稻草堆,瞬间就燃成通天的火,理智被烧得一干二净,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贴著沈半夏的唇,拼命吸吮。
  怀中人吓得直颤抖,眼泪顺著眼角悄然滑落,在暗沈夜色中闪烁著晶莹的光,仿佛锐利的箭射进枫庭的眼睛。他顿时感觉冷水兜头浇下来,浑身冰凉,惊得他猛然推开沈半夏,爬起来夺门而出。
  随著人群漫无目的地走,枫庭脑海却时不时浮现男人的脸,笑起来眉眼弯弯的脸,略略带著天真的羞涩,颊边有一个浅浅的酒窝,狐耳朵在头顶轻轻抖动……心底骤然热起来,他赶紧加快脚步,路过一条街,周围都是女子的娇声喧嚷,风中飘散的浓浓香气让他更加烦躁,他索性纵身跃到房顶,转瞬就消失在繁华的灯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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