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还特意垂首用手绢擦拭泪角,一副难过悲伤的样子。
景年脚软的後退一步,险些撞上後面的程跃,蓦然转过身,对上他的脸,景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麽,只是埋首朝屋外走去。程跃看他落魄的模样,想同他说些什麽,开了口却哑了声。
而景年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侧过身,沈著声对他道:“薇儿,你不要乱想,好好待著,我脑子有些乱,先去静一静。”
程跃看他走远,胸口发酸,明明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却害怕他因此伤心难过,还想著要安慰一直欺骗他的自己。
景年走了,宁老爷上来询问事情经过,程跃忍著心酸把方才的事情一一告诉他,宁老爷闻言不由连连点头,说他这个法子不错,却没发现程跃眼中黯淡的神情。
那天晚上,屋里点著灯,程跃坐在椅子上等候景年归来,临近子时,屋外还是一片宁静,烛火烧得只剩小半截,程跃的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寂静的夜里,屋里比屋外还要寂寞。
程跃在等候景年,然他却不知道,早在一个时辰前,之前不知跑去何处的景年敲响了父母房间的门,此刻,他跪在父亲面前,母亲在一旁默默拭泪。
从来都是娇生惯养的孩子,现在倔强地跪在他面前,原以为他很快就会放弃,可眼里的光芒却越来越坚定。
沈默许久的宁老爷终於忍不住开口:“你真的宁肯无後,也不愿娶别的姑娘进门?”
“是。”
“你以为我会同意吗?”宁老爷拍著桌子,“无後啊!事情有多严重你应该清楚!到底那个杜薇哪里迷住了你,让你竟如此疯狂!我不管,就算绑著你架著你,也要让你娶郭蔷进门!”
景年一直忍耐的泪滑过脸庞,他哽咽著道:“爹,孩儿知道自己不孝,可是,不管如何,景年不会再娶任何女子,景年只有薇儿一个妻子。”
“你……你、你真打算气死为父,是不是?”宁老爷气得全身发抖,红著双眼的宁夫人担忧地扶住他。
“爹,就求求您成全孩儿吧,虽然大夫说薇儿不能生孩子,可是,可是我们可以再想想其他办法啊,比如,求求菩萨,或是找医术高超的大夫给她治病……她是病了才这样,一定能治好的。”见父亲气成这样,景年双手放在他膝盖上,哭著乞求。
“如果治不好呢?”拍著胸口的宁老爷,尽量缓著气问他。
“一定能治好的!”景年来之前也无法万分肯定,这麽说不过是先想安抚父亲。
“治得好才怪,他这样的,神仙也没办法!”
宁老爷又差些接不上气。
“爹!”
“你回去,回去好好冷静,郭蔷的事,爹已经决定了,十日後的吉时,你给我去把她迎进宁家拜堂成亲!”
“爹!”
景年不肯走,宁老爷气得够呛,宁夫人见这样,也是心痛万分,只得对跪在地上的儿子说道:“孩子,你就先顺著你爹好不好,他毕竟也老了,经受不住这麽大的火气……”
景年依然没有站起来,宁老爷见状,又火上几分:“你走不走?不走就跪这儿,我宠你疼你,你就无法无天了是吗?你跪吧,跪再久我也不会同意!”
景年的泪一滴一滴落下,他没有移动分毫,心里早在来之前就下了决定,如果妻子的不孕症能治好再好不过,治不好,他宁景年愿意背上不孝无後的罪名,也不愿背弃妻子。
景年轩里,程跃还在等,睁著眼睛望著新换上的蜡烛,没有半点睡意,然而宁静的屋外,突然传来嘈杂声,他回过神,快步前去开门,却差一点撞上正要敲门的洛秋。
“少、少夫人!”
不知道跑了多久的洛秋气喘吁吁。
“出什麽事了?”
见她这样紧张,程跃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少爷在老爷屋里,跪、跪了快有三四个时辰了,怎麽叫都不肯起来,现在还在老爷屋里闹著,奴婢看情况不对,就跑来找你了。”
“怎麽回事?”
“奴婢一直在外头守候,听到说,好像是关於少夫人的事情。”
听到洛秋这麽说,程跃二话不说,立刻朝宁老爷院子的方向小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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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少年游》22
22
程跃赶到时,景年还跪在地上,幽暗的屋子里,他略显单薄的身板没有一丝退让地挺直著。没有多想的程跃走进屋里,他的到来,让本来就凝重的气氛更添了几分沈重。
似乎察觉他的到来,景年转身一看到他,轻轻唤一声:“薇儿。”
“这是怎麽了?”
宁老爷侧过头不看程跃一眼,宁夫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幽怨哀伤,他走到景年身边想扶起他,他却跪得坚定。
景年像平日那样紧紧握住他的双手,泛著泪光的眼睛坚决地看著他:“薇儿,我已经想好了,不管你的身体如何,我都不会遗弃你。”
程跃心中一凛,才明白为什麽宁老爷为何会这麽生气,宁夫人会这麽难过,景年竟然愿意陪著一个不孕的妻子,也不愿意再娶其他女子做妻吗?
对上景年认真的双眼,程跃的手不由得颤抖,原以为景年对自己只是一时迷恋,但此刻,他才彻底明白自己於景年心中的地位。
什麽时候开始,景年对自己竟已如此用情至深,深到得知他无法生育还是不肯再娶?
但是不管内心再如何为他悸动,欺骗他的事情是真的,残酷的事实也是真的,他是一个男人,永远无法成为别人的妻子。
努力收拾自己紊乱的心情,程跃缓缓跪在地上。
“薇儿?”景年惊讶地看著他。
“景年,如果你求爹娘的是这样的事情,那麽我也求你,再娶一个姑娘进门吧。我是真的不能怀孕生子,我也背负不起让宁家绝後的罪名。景年,我知道你是为好我,但我真的承受不起,求你,答应爹娘吧,郭姑娘是个好女孩,她定能实现你的愿望,给你生好多健康的孩子,景年,收起你的那些念头,我不值得你为我这麽做,我也不想你将来後悔。”
程跃的这番话,让宁家二老的脸色缓了不少,但景年,却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面。
景年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看著他,看著他,看著程跃胸口发酸,眼眶发烫,好久好久没有哭泣,现在的他,只想尽情的流下泪水,也不想面对景年这样苦涩难过的表情。
景年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那天,他像傻了一样慢慢站起来,失魂落魄地走出屋外。
宁老爷虽气他,却也心疼他,还是叫人跟著。
那一天,景年离开宁家,也不知道去了何处,留下程跃告别宁家二老後,默默回到屋里,独自坐到天明。
这之後,景年足足有三天没有回过宁府,这三天时间里,程跃得不到他的任何消息,但找人守著景年的宁老爷却万分清楚。
这三天,景年没有去管账和打理宁家生意,宁老爷叹一口气,因自己也无心打理,只好让信得过的人暂时去管账,这三天,宁老爷知道,他从小养在深庭後院里,可以说是不染尘俗的儿子在那天凌晨,走出了宁府,走著走著,走到了只有在那个时候,才开门做生意的青楼,一进去,就三天三夜没有出来。
那天的景年,第一次走进青楼,第一次喝酒,第一次看到这些穿著暴露,举止浪荡的女子。
穿著华贵一眼可知凡非的十七八俊秀少年郎,同样吸引有著一颗女儿心的青楼女子们,她们自告奋勇地前来陪伴这个失魂落魄的人,给他灌酒,凑到他的身边,更放浪些的,拿起少年修长白晰的手按在自己丰满的玉乳上,涂抹得红豔的唇不甘只落在比女人还细腻的脸颊上,找准时机,一口含上早觊觎已久的唇瓣。
许是酒喝得多了吧,那时只觉得一股刺鼻的胭脂味袭面而来,嘴巴被带著酒气的湿滑东西覆上,景年只觉得胸口涌上一阵酸气,猛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跑到角落大吐特吐。
好不容易好过些,感觉又有人靠近,浓重的香粉味扑鼻,景年用力地吼:“滚啊,都给我滚,滚啊!”
是他的表情太恐怖,还是他的举止太过暴躁,终於,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筋皮力尽地找到床躺上去,方才抓住的那软糯的手感还在,这原本应该让无数男人感到销魂的所在,却让景年恶心地一直在被褥上搓个不停,直到痛感完全覆盖这种感觉,他才停歇。
酒喝得太多,他的头很疼,但妻子劝他再娶其他女人的话语却还在他脑海重复。
他不明白,他自己非她不可,而她却能求他再娶别人进门,难道,爱上的人,只有他一个而已吗?
也许是哭过了,此刻的景年再心痛也没流过泪水,再难过却还能笑出声,只是这一声笑比哭还让人难过。
三天里,景年一直躲在青楼里,有无数的青楼女子愿意来陪伴他,可他却不肯让任何一个人接近,只自顾自地埋醉。第三天深夜,喝醉的景年被某名的声音吵醒,喝了几天酒,他身体难受得厉害,脾气也长了不少,听到是隔壁传来声响,顿时怒火冲天跑过去,一脚踢开没关紧的门口,可出现在眼前的场景却让他愣了愣。
赤裸的男女身体上下交叠,全都惊讶地看著他,景年甚至能看清楚他们紧紧交缠的下肢……
像有被谁用力撞了下脑袋,景年突然发疯般地大笑出声,不顾被他吓到的屋中二人,一直笑著回到自己屋里。
其他的人也被他疯子般的举止骇到,但青楼的嬷嬷却只是露出无奈的表情,毕竟这位少爷来头不小,来的第一天,就有人交了重金,说任他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想做什麽便做什麽,就是不能去烦他吵他。
景年回到屋里还在笑,坐在床上也在笑,笑累了躺在床上,直到笑著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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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游》23
23
第四天,脸色略有些苍白,但穿戴整齐的景年出现在了账房里,他和平日一样认真管理事情,却让底下的人变得战战兢兢。
几日不见,他们的这位少东家,像变了个人,不爱笑了,眼底总透露些冷漠的光芒,说话变得简洁,之前总是会让人忽略的威严此刻总是围绕住他,让人光是站在身旁,都不由提心吊胆。
这些伍六都不知道,一得到他终於回来管账的消息,他立刻把早准备的东西收在怀里,兴致勃勃地来到账房,看到宁景年少东家正在提笔埋首把算好的账目记入账册。
伍六便是贼兮兮地敲门,景年闻声抬头看他,点点头後才继续写账本。伍六立刻快步过来,先把带来的账册按习惯放在一侧,然後压低声音道:“少东家,我把东西给您拿来了。”
“哦?”景年果然停下笔,抬起头冲他挑挑眉,“拿来我看看。”
伍六立刻把怀里包了一层布的东西交给他,看他拿好後,又说道:“少东家,你千万收好,别让人看到,要看也要在没有别人的时候看。”
“好。”
“那少东家,钱庄那边还有事,我先走了,你慢慢看,嘿嘿。”达到目的後,伍六贼兮兮地一边笑著,一边转身离开。
伍六一离开,账房里就只剩下景年一人,他便打开包裹一看,是一本表皮没写任何字的书本,翻开一页,才出现三个字“房中术”。
再翻一页,只见上头略略向人解释何为房中术,如何增加夫妻房中情趣,景年一眼再过,再继续往下翻,这本书里,便开始出现形象逼真的图画了。
寂静的账房里,只有景年时不时翻书的声音,若是有人路过门口往里面一看,会以为表情平静的景年是在用功看书。时光一点点流逝,景年终於看完整本书,他面无表情,眼中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地把书包好,塞进身後书柜的角落,仿佛他看完的不过是再平常不过一本书籍。
那一天,离开三日的景年终於回到家里,他像平日那样,先去向父母问安,可和平日不同的是,他离开时,眼中的冷光更甚,宁老爷和宁夫人皆是一副受了打击、难以置信的神情。
走进景年轩,景年询问迎上来的洛秋,自己的妻子此刻正在做什麽,洛秋答道:“少夫人这几日一直在屋中等候少爷,都没怎麽出来过。现在,她也待在屋里,洛秋想她应该还是在等您。”
让洛秋先退下,景年独自一人走进屋中,轻声推开门,屋里没有声响,走到里屋才知道,妻子合衣躺在床上,许是累了便睡了。
景年轻轻走过去,跪在床边的脚踏上,看著沈睡的妻子,看到她显得疲惫的面容,和眼皮底下出现的暗青,有些心疼地伸手轻轻抚过,却最终情不自禁地落在她柔软的唇上。
她身上淡淡、自然 体香,还有她极少涂抹的唇,都让景年迷恋,一开始不懂,现在懂了,迷恋之中多了渴求,也彻底明白面对她才有的焦躁是出自什麽原因。
第一眼,他就恋上了她,而她呢?
景年的确迷惘过,但同时清楚一件事,她已经是他的妻,由始至终,他都是她唯一的男人,也许现在还未产生和他相同的感情,但她只能喜欢他爱他。
有了决心,眼中的坚定越是强烈,上身前倾,唇情不自禁地覆上手指抚过的温柔触感。
只是覆上,就更贪恋那份柔热,於是轻含住,鼻间传来熟悉而清淡的味道,便再控制不住,加重了力道,变得更是贪婪,含著轻咬再探舌深入,甚至,比想象中的还要美好。
程跃不是深眠的人,这几日为了等候景年,一直没有睡好,今天累极了才会睡得如此深沈,可梦中,似乎有人在压住他,嘴巴也被极尽骚扰,便不由得悠悠转醒,睁眼一看,眼前的情景让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几乎压在他身上的人推开。
景年早发觉他醒来,也预知他会有的举止,及时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更用力地抱紧他,不让他逃开。
无能为力的程跃只能任景年的唇舌肆虐自己口腔里的每一处,就连唇都被他吸吮得又麻又肿,但即使如此,景年也还是不肯放开他,程跃不由被景年过於强烈的索求惊到,等到景年终於肯放开他时,程跃甚至有些接不上气。
深深看一眼仍被自己搂在怀里的妻子,景年伸手轻轻抚上被自己咬得红肿的唇,一直空虚的内心这时候才觉得稍稍满足。
“薇儿,我终於知道夫妻并不是只能躺在床上睡觉而已了。”
“你……”他的话让程跃不由得从他怀里坐起来。
看著他,景年微微眯起眼睛:“薇儿,这些事情你早就知道的,对吗?”
程跃低下头沈默。
景年扑嗤笑了,表情里有些许落寞:“呵,也对,这种事情是不该让你说出来的,谁想到自己的丈夫居然愚蠢到不知道什麽是行房呢。”
“景年……”程跃有些不安地抬头看他,“你怎麽了?”
他总觉得今天的景年有什麽不一样,让他害怕,甚至开始不安。
景年垂下眼帘,一脸淡然地道:“薇儿,你知道我这三天都待在哪吗?”
程跃只看著他,没有回答。
“我去了青楼。”景年抬眸看了他一眼,笑了。
“以前病重,只能在家里苦苦熬著,明天还能不能再张开眼睛都是个问题,自然不知道这世间还有这等场所。等我进去一看,真是大开眼界,里面男人个个风流,女子个个放荡,莺声笑语,左拥右抱,好不快活。我一坐下,青楼的嬷嬷立刻招来数名花枝招展的美豔女子来伺候。”
“薇儿,你们都是女子,但她们比你会打扮多了,也比你穿得凉快,都快入冬了,点著火炉的房里,她们一个个都只裹著几可见肉的纱衣,抹胸拉得低低的,露出大半个香乳。我把手放上去,又热又软,销魂得很。”
景年一边说著,一边故作回味地靠近程跃,而对方则被他这样的表情惊得连连退避。
“然後,我又和她们亲吻,就像刚刚我亲你那般,但她们的唇抹著香粉,又红又香,我怎麽亲,都觉得不够……当然,最最让我难忘的,是和她们一起滚到床上,和她们抵死缠绵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