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面如菜色地走了。
　　就在他走后，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从黑暗的角落中飞出，落在欧式小圆桌上，神代清和从安室透的视线死角中取出一瓶被削掉顶的纸瓶装桃汁饮料放在桌上，乌鸦立即探头喝桃汁，表现得温顺而乖巧。
　　尾崎红叶颇为喜爱地摸了摸这只从天而降的乌鸦，和少主继续被安室透打断的话题，“这是少主的宠物？”
　　和安室透以为的不同，尾崎红叶和神代清和发现他到来的时间比他想的要早一点。
　　或许是因为独属于异能者的敏锐，或者是因为双方战斗经验的差别——毕竟在横滨和在东京，治安和混乱程度还是有很大差距的。——那一瞬间，黑发少年当即对乌鸦做了个“躲起来”的手势，继续对着手机发呆，和服女子则是一瞬间复刻了对方的应对，继续看着时尚杂志。
　　“嗯，它叫小七。”
　　神代清和的介绍简单明了直击重点，“是只喜欢俊男美女的乌鸦。”
　　“嘎嘎！”
　　[我颜狗我自豪，欧耶！主人，我们和那个帅哥好有缘啊！又遇见了！]
　　其实你和他的缘分还在更早。
　　神代清和简单介绍：“他的代号是波本，和琴酒同个组织的。”
　　不让小七现身的原因之一，是避免降谷前辈因为乌鸦联想到什么，原因之二嘛，虽然小七以前没见过降谷前辈——否则它肯定记住了，但没准降谷前辈见过它呢？谁知道那个养乌鸦的老人boss有没有炫耀宠物的习惯，这年头晒娃晒猫晒狗子的太多，万一某个boss晒过乌鸦呢？
　　要是降谷前辈见过小七，又能认出小七，这波岂不是白给。
　　“嘎嘎！”
　　[哦哦我懂，不能让他看见聪明又英俊的我对吧，没问题！有红叶姐和主人我已经很可以了！啊，今晚的月亮真亮啊，就像我注视着你们时，心情都明亮了起来！]
　　神代清和：“……你开心就好。”
　　算了。
　　他已经放弃研究小七的甜言蜜语出处。
　　尾崎红叶看着乌鸦冲着少主嘎嘎叫着，双方有来有往地交流，又见乌鸦转过身来，对着她一只翅膀弯曲、一只翅膀展开、垂头行了个绅士礼，不由得展露笑颜，“小七真是懂礼貌。既然叫小七，少主不会还养了六只乌鸦吧？”
　　职位为情报主管的Mafia干部下意识地询问，随即反应过来自身的逾越，却见黑发的少年笑着主动送出了情报，话语间俨然有那么些把她当自己人的意思：“那倒没有。只有这一只哦，我的宠物，我的异能也只支持我和它沟通。”
　　尾崎红叶心头泛起涟漪，却只是笑了笑。
　　神代清和多少猜到红叶姐在想什么，但无所谓。——反正太宰和织田君都知道了，加红叶姐一个也没什么。——而且和一只乌鸦沟通……这种异能听起来就像是小孩子的过家家，除了在情报方面稍微有些优势，其他什么都做不到。——还得是在那只乌鸦比较聪明和听话的情况下。
　　所以说，连小七都能从横滨飞到东京，森鸥外却不能带太宰治来……
　　等等。
　　“小七，你是怎么到东京的？”
　　“嘎嘎！”
　　[蹭新干线啊主人！]
　　神代清和：“……”
　　嗯。
　　脑补飞行果然错了。不愧是你，小七。
　　尾崎红叶看着小七在她眼前蹦跶着似乎在……献殷勤？直到对方叼了朵露台的花给她，尾崎红叶才真正确认这点，和服女子笑意更深，接过那朵和她眸色相近的花，声音放柔，“谢谢你，小七。”
　　然后她就看见，小七飞到少主肩膀，整只鸟埋进肩窝。
　　尾崎红叶：？
　　神代清和无奈解释，“它害羞。”
　　毕竟是只雄性乌鸦，面对好看且对自己表现出好感的雌性/女性就是如此……腼腆。
　　没错。
　　这只颜控双标乌鸦对同性和异性也双标，如果太宰治是个小少女，当初说乌鸦坏话的时候小七的反应就不是冲上去打架而是伤心地嘤嘤了，没准还会表演一个掩面狂奔……不，狂飞？一只翅膀能飞得成吗……
　　“叮咚。”
　　太宰治的邮件到了。
　　*
　　横滨。森鸥外诊所后的小平房。
　　太宰治坐在狭小的卧室里，坐在窗台旁的小床上，爱惜地捧着他的新手机，专注地阅读着情报贩子们的聊天室里的消息。
　　于每日基本只在港口Mafia和附近街区打转的太宰治而言，这聊天室就像是扇新的窗口，把更精彩的世界呈现在了他的面前，而且这种展示完全是温和无害的，隔着屏幕谁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即使再怎么查，相信也只能查到原本持有飞鸟这个id的人身上。
　　几乎绝对安全的窗口。
　　的确是精心准备的礼物。
　　“飞鸟”这个id，又是否包含着赠礼人的某种希冀？亦或是单纯的巧合？
　　太宰治不得而知。
　　但在感受到这份真诚的心意时，他的心脏就像被泡在了微微温的水中，那是种恰到好处的温度，不会烫，似乎也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冷却。
　　这真的，是名为“太宰治”的存在，能够拥有的吗？
　　这一次，不会失去吗？
　　鸢眸的小少年迟疑地放下手机，靠在窗台，仰望天际的月轮。——同一轮月，照彻横滨和东京。
　　“叮咚。”
　　清和的邮件。
　　太宰治慢吞吞点开。
　　唔。
　　如他所料的东京游记。
　　尽管邮件里的语言算得上诙谐幽默，附带的照片也或壮观或华美，但太宰治显然对此触动不大，小少年的手指慢慢划动屏幕，眼底映出长邮件的末尾：
　　【……这次东京游的导游是安室前辈，超幸运！
　　安室前辈的工作真的多种多样，打工皇帝名至实归。
　　等回来再详细跟你说。
　　——清和】
　　“…………”
　　为什么那个奇怪的安室前辈又出现了啊？！
　　太宰治猛地坐直，鸢眸中闪现光芒，开始认真回邮件。
　　*
　　【清和，安室先生的照片可以卖吗？
　　有个想买的东西，钱凑不齐。想自己买。
　　可以吗可以嘛~=ω=
　　——太宰】
　　神代清和：“……”
　　黑发的少年长久地注视着首次出现在太宰猫猫邮件里的颜文字，再配上那似乎在撒娇的语气，铲屎官血槽瞬间清空。
　　等等。
　　神代清和放下手机，摸了摸小七的羽毛，回忆起某次在种田长官办公桌看到的、高高的，快要把坐在桌旁、头发日渐稀疏的种田长官淹没的文件堆……
　　——呼。
　　——强制冷静基本达成。
　　特务科的少年情报员内心过了一遍某公安前辈此时的处境和日常活动痕迹，想了想闭眼对着手机一番操作把邮件页面切到后台，这才睁眼打开网页搜索，在东京范围内筛选关键词“金发黑皮、帅哥”……
　　啊这。
　　降谷前辈人气蛮高的。
　　神代清和看着某自建论坛里，金发黑皮的青年在咖啡店/甜品店/西餐厅等等打工引发全年龄女客围观热潮的帖子，附带偷拍照的那种，甚至还搜到一个不正经网站花边新闻里的配图用了某金发帅哥的偷拍照……
　　黑发少年大彻大悟。
　　先前的担心是没有必要的。
　　想必降谷前辈早就处理好“不知情的警校同期可能认出我身份导致我卧底失败”这件事了，既然如此，他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虽然太宰手里有的降谷前辈的照片只能是那张战损湿身图，但那张图除了比较……咳，那什么之外也没暴露多少信息，反正横滨治安不佳也不是一日两日，降谷前辈完全可以对黑衣组织之内和之外的人用同一个解释：不知为何惹到黑手党，被追杀。
　　完全是实话。
　　除了中途知道了原因这点。
　　比起这个，神代清和更想知道，太宰治想买什么？
　　*
　　【随你。
　　——清和】
　　小伙伴同意了。
　　太宰治轻轻哼了声。
　　鸢眸的小少年并不觉得满意，相隔两地，无法面对面交流，让他无法得知小伙伴在这样回复时的神情和肢体动作，因而也无从判断对方此时的心态……是无关大局的随意？还是深思熟虑后的纵容？
　　邮件内容太简单。
　　喜爱谜题的太宰猫猫感到焦躁。
　　“叮咚。”
　　是新邮件。
　　太宰治飞快点开。
　　【你想买什么？
　　——清和】
　　哼唧。
　　感受到这封邮件里透出的好奇，太宰治有种扳回一城的感觉，他的心情微妙地上扬，慢悠悠回复起来。
　　*
　　【保密。
　　——太宰】
　　神代清和：“……”
　　错觉吗，从这简短的内容和末尾干脆利落的句号里，黑发的少年察觉到种奇异的报复。
　　太宰猫猫虽然还是只幼崽猫猫，但……这幼稚程度是不是有点过头？
　　果然是错觉吧。
　　资深铲屎官陷入沉思。
　　“在和太宰聊天？”
　　尾崎红叶的声音响起，和服女子闲聊般道，“你们感情这么好，少主继位以后，就会邀请太宰加入港口Mafia吧。”
　　神代清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
　　感情好然后害他？逻辑何在？港口Mafia难道是什么好地方不成？？
　　特务科的少年情报员表示不能理解，黑发的少年用一种“你是认真的吗红叶姐”的表情看着眼前的Mafia女性干部，“不，我打算送太宰去上学。”
　　“……？”
　　这次轮到尾崎红叶打出问号了。
　　双方面面相觑。
　　半晌。
　　尾崎红叶试探道：“少主是认真的？”
　　神代清和无语地点头：“当然啊，太宰才14，虽然他会很多东西，但学校教的不止是知识，还有与人相处与社会融洽的能力，太宰太缺这个了。”
　　停顿片刻，他沉吟道，“红叶姐你才18，其实也是上学的年龄，就是大概只能伪造证件参加成人高考……可能有的大学砸钱多可以混个旁听生？”
　　月光皎洁，露台花影交错。
　　黑发黑眸的少年微笑着，模样无奈又温和，温和得像是三月和煦的春风，“就是红叶姐你别走太快，好歹先培养个接班人……红叶姐？”
　　“抱歉，妾身忽然想起一些事，先告退了。”
　　和服女子语声稍急，脚步匆匆，身影很快消失在露台。


第54章 054
　　夜风轻拂。
　　随着乌鸦振翅，少年离开，露台已空无一人。
　　*
　　凌晨。
　　尾崎红叶坐在床沿。
　　她的脑海中，充斥着少主刚刚说的那些话，和说话时的神情。
　　——真是，和森医生完全不一样呢。
　　——少年人的纯粹，和成年人的圆滑。
　　尾崎红叶微笑着想。
　　眼前仿佛闪过森医生往日的言行，恰到好处的、令人舒适的，承诺和利益都摆的清楚、也摆的暧昧；而少主，相处以来有威胁、有亲昵，他是张扬的、又是内敛的，有时令人不那么舒适，却更真实，也更珍惜身边的人。
　　两者都很优秀，都可算她的盟友。
　　令人……
　　——难以抉择。
　　森医生更成熟，更能蛰伏隐忍，更能把港口Mafia经营得稳固；少主更青涩，甚至会天真地说出让她去上学这样的话，隐隐有放她离开Mafia的意思，要知道，少了她这个身兼多职的干部，港口Mafia的运转不知要停滞多少。
　　——其实一点也不难，不是吗？
　　——她还是更向往那些柔软的、不理智的、幻梦般的情感，向往黑暗中的微光，就如同14岁时，笑着跑向那个朝她伸出手、要带她逃离Mafia这片泥沼的男人。
　　少主的身影，和男人的身影，似乎重合了。
　　尾崎红叶视线有些模糊。
　　似哭似笑。
　　她仿佛看见14岁的自己站在眼前，天真烂漫，笑容融在光里：你还是没有长大啊，红叶。
　　是啊。
　　恭喜啊，尾崎红叶。
　　你……还是你。
　　*
　　第二天上午。
　　根据原本的日程安排，尾崎红叶带着两个拎包的黑手党小弟出门了，剩下安室透负责带川上清和跟他的挂件织田去富士山游玩。
　　作为导游的安室透，眼看时间就要来不及，敲响了迟迟不出客房的川上清和的门。
　　“进来。”
　　门没锁？
　　安室透下意识地拧了下把手，半推开门，看到了内里的景象。
　　黑发的少年正靠座在床上，背后垫了个枕头，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
　　“该起床了川上君，会赶不上轻轨的。”
　　安室透踏进几步，虚掩大门说道。
　　“那今天就不去了吧。”神代清和的声音轻飘飘的，“到时就跟红叶姐说我改主意去买新游戏了，那种要排队购买的限量版。”
　　“……我们去排队？”
　　“不用，有人帮忙排。”
　　安室透下意识道：“我刚刚还遇到织田君……”
　　“是代购啦。”
　　神代清和对外行降谷前辈解释。限量版游戏可不是那么好买到的东西，现在去排队早晚了。黑发黑眸的少年招了招手，“安室前辈，进来的时候麻烦关下门，有件事情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安室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