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喜欢幼崽。
　　那么，如果自己在他眼里长不大，也是件好事吧。
　　弥漫在水面的泡泡逐渐遮蔽视线，将黑发少年颀长优雅的身躯覆盖。
　　太宰治慢悠悠道：“也不知道森先生怎么样了……”
　　他抬手平齐眼前，看着白色的泡沫水滴下，“清和，你那边能看到吗？”
　　神代清和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太宰治指的是森鸥外的人物卡，其上说不定会有对方此时的状态，他眨眨眼，收回挨到太宰猫猫的
　　脚，保证两人身体无接触，呼唤了「全息网游」——
　　淡蓝色半透明的屏幕悬浮于眼前。
　　神代清和有些迟疑。
　　人物卡有个机制，当对应人物死亡，卡牌也会消失，那么他现在这样拖延，是因为不想证实森鸥外的死亡？
　　好像薛定谔的猫，不打开箱子的话，死生的几率是一半一半，打开的话……
　　奇怪。
　　明明之前都把森君的后事想好了。
　　他对森鸥外也有这样的情感吗？他是这样念旧情的人设吗？如果不是太宰提醒，他就要下意识地忽略了人物卡的这项功能，而太宰……想必是以为他看过，才对森鸥外的存活那样有信心吧。
　　神代清和定了定神，调出森鸥外的人物卡。
　　——还在。
　　——森鸥外还活着。
　　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神代清和定睛细看。
　　[姓名：森鸥外/森林太郎（曾用名）
　　性别：男
　　年龄：34
　　生日：2.17
　　身份：港口Mafia中高层
　　能力：「Vita Sexualis」
　　评价：独树一帜的异能，能力持有人可以生成一个女性作为永不背叛的部下，除了可以设定该名女性的武器、攻击方式等，还可以设定身高、体重、三围、性格、年龄、喜好——这位大叔设计的是一个可可爱爱的小萝莉。
　　ps.只有他的能力是拉丁文什么的……你能理解的吧？
　　pps.失血、不见天日、没有人生自由，还要和某位苛刻的家长拉锯，在死亡的边缘大鹏展翅——此时的他，宛如被恶毒女巫囚禁在高塔上柔弱公主，日夜垂泪，苦苦期盼勇者你的降临。]
　　“…………”
　　这是哪个鬼故事里的比喻？！请不要污染他的眼睛！！
　　神代清和猛看了太宰治好几眼才洗好眼睛，干巴巴道：“魏尔伦……可能在做家访。”绑架社会实践老师的那种。
　　太宰治：“……？”
　　神代清和把评价里的新增的部分读了一遍。
　　太宰治：“……”
　　他的神情渐渐古怪，“之前兰堂是不是说，魏尔伦可能会对未成年的学生更宽容，他觉得魏尔伦不至于在学校制造恐怖袭击什么的……”
　　神代清和思索着道：“也就是说，魏尔伦得到的情报里可能没有亲密度排序，只是因为森君是个34岁的混黑大叔，而且一直被传萝莉控，才拉到了最高的仇恨……”
　　太宰治：“……”
　　神代清和：“……”
　　两人都沉默了。
　　站在家长的立场来看，环绕在自家弟弟身边的这群人里，森鸥外无疑是害虫中的战斗机，是必须剔除的垃圾，要对比的话，如果说其他同学小弟之类是在及格线上徘徊，那森鸥外就是大写加粗的负分……
　　啊这。
　　*
　　水要冷了。
　　神代清和换了一波水，心不在焉地开启按摩功能，率先洗完澡，从浴缸中步出。
　　太宰治紧随而后。
　　换好睡衣，关上厅里的灯，回到各自的卧室前，神代清和冷不丁道：“太宰，我不会有事的。”
　　太宰治怔住。
　　神代清和微微一笑，笑容在月光中温情得不可思议，“我答应你，以后除非生死存亡，绝不再以渡鸦的名义行走。”
　　听到冒牌渡鸦的死讯，担心他、用jiojio制裁他的太宰猫猫实在可爱地让人心都融化，一起洗澡似乎也是种害怕时下意识的亲近和撒娇，与之相比，放弃渡鸦这个危险性极高且愈发鸡肋的马甲没哪里不好。——在此之前，老师失踪想必也触及
　　到了敏感的猫猫悲观的神经，“失去”实在是一件残酷的事情。
　　“晚安，太宰。”
　　“……嗯，晚安。”
　　太宰治没有意识到，他的神情有多么柔和。


第139章 139
　　回到卧室关上门，憋不住的小七立刻庆祝般在房间里飞了一圈。
　　“嘎嘎！”
　　[主人，我今晚这么安静，是不是很懂事？]
　　神代清和刚按下床头灯开关，就听到这么一句，他回身看着挺起胸膛直白地要夸夸的宠物，从善如流道：“嗯，小七真乖。”
　　“嘎嘎！”
　　[主人笑一个嘛，笑一个才是真心的！]
　　还挺严格。
　　神代清和按要求笑了笑，小七这才满意，收拢翅膀停在床头柜，做思考状。
　　“嘎嘎！”
　　[事情好像很严重的样子，搞不好整个城市都会遭殃，是这样吗？]
　　“是啊。”
　　神代清和爬上床，回道。
　　小七不安地蹦来蹦去。
　　今晚的它如此安静，只在和兰堂见面时有些热情，其余时间都像座雕塑，只因为察觉到了主人不同寻常的内心波动。
　　以往遇到任何事情，主人或是事不关己，或是胸有成竹，自有一种万事都在掌控之中的游刃有余，受此影响，小七也感到无限安心；可如今，这份定律被打破了。——那个名字拗口，叫魏什么的，这么厉害的吗？
　　“嘎嘎！”
　　[是不是只要把那个魏找出来，就没事了？]
　　不，找出来大概只是个开始。
　　神代清和想。
　　主人和宠物离得很近。
　　黑发少年坐在床上，稍稍偏头便能看见床头柜上的乌鸦，也能看到灯光笼罩下的、那双认真的豆豆眼，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七的脑袋，笑着道：“找出来会好很多。”至少不是敌暗我明。
　　“嘎嘎！”
　　[那我让朋友们留意！对了主人，他长什么样？]
　　“长相啊……”
　　神代清和想了想，下床来到书桌前，拿起纸笔。
　　……
　　十分钟后。
　　神代清和看着自己笔下充满灵魂的火柴人，“…………”
　　“嘎嘎！”
　　[主人？？]
　　失策。
　　第一次在小七面前画画就搞砸了。
　　神代清和面不改色地对跳上书桌盯着自己大作的小七道，“我画的是发型参考。”
　　他强行解释，“魏尔伦的长相没有高清图，只知道身高190左右，欧洲面孔，金色长发蓝色眼睛，你看，他下飞机时的发型是这样的……”
　　在一团线条中找出辫子的部位，神代清和睁着眼睛说瞎……不，靠描述让小七对魏尔伦的发型有了基本的概念，让小七记忆，又严谨地补充，“如果他没换发型的话。”
　　“嘎！”
　　小七发出纯粹语气词的无内容叫声，点点头。
　　神代清和：“……”
　　他不太自信，这玩意真的能看懂吗。
　　把画作揉成一团，神代清和反复叮嘱小七苟是第一保命原则，又找了几个地震海啸火山爆发原子弹轰炸之类的视频让小七对超越者的概念有个底，让小七和朋友们千万别贸然接近目标，更不要表现得可疑……
　　操心.jpg
　　“嘎嘎！”
　　[我明白的，魏是中也的哥哥，他也会飞！]
　　神代清和欣慰脸：“嗯。”
　　你能警惕就好。
　　这一晚神代清和纠结良久，在要不要把魏尔伦入境的事情上报特务科之间徘徊，但情报来源本来就不好解释、特务科遇到这么大的事肯定要上报内务省，内务省问起，情报来源更不好解释……不，是根本就解释不了。
　　如果说种田长官还会因为对他的了解和信任选择相信，那内务省——
　　那些位子越高胆子越小的官员肯定要斥责特务科故意引起恐慌，再来个阴阳怪气的怀疑他们是无中生有想套经费……
　　不行。
　　拳头硬了。
　　而如果只有特务科能根据这份情报做出应对，这应对其实可有可无。——特务科能调得动的异能者，放在超越者面前完全不够看。
　　算了。
　　魏尔伦如今的举动已算克制，谁知道特务科的动作会不会激怒魏尔伦，兰堂话里话外似乎也觉得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私事，那就先相信兰堂吧。
　　*
　　翌日。
　　神代清和早早起床，没有吵醒仍在睡懒觉的太宰治，去隔壁和织田作之助一起吃了早饭，准备上班。
　　他先在首领办公室批了些比较着急的文件，想想又丢下笔，跑去尾崎红叶那里。
　　平常，森鸥外这般职位的人失踪逻辑上并不会让黑手党倾巢而出；而在五千亿事件发酵的此时，黑手党合情合理地派出许多队伍，由尾崎红叶统筹规划，除了明面上找寻森鸥外的，还有名为巡视地盘，实际也在找人的那些……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收获？
　　失踪人士的黄金搜救时间可不长。
　　当然，他指示过红叶姐，森鸥外不急，先找那个疑似袭击者的金色长发男人，有消息立即上报，之后不要轻举妄动，一切听他指示。——只救森鸥外未免治标不治本，还很可能引来后续袭击……
　　——武力值不足的痛。
　　*
　　刚进尾崎红叶的办公室，神代清和就被这热火朝天的景象镇住。
　　原本风格清雅的宽敞空间被改造成了机房般的结构，几排电脑赫然在目，天气炎热，情报人员们穿着令人心生亲切的格子衫忙活，有噼里啪啦敲键盘的；有拽过一张纸奋笔疾书的；有在同事间走动记录的……
　　“仓库区有生面孔过去，哪支行动部队在附近？”
　　“高濑会的xx干部往红砖房方向去了，可能有秘密行动，让外勤跟一下。”
　　“目标去海边了，太空旷，我们的人很容易被发现，撤回吗？”
　　“……”
　　“大家都好忙啊。”
　　神代清和默默降低存在感，尽量不打扰他人地挪到尾崎红叶身边。
　　尾崎红叶把神代清和跟挂件织田带到旁边的休息室，让他们坐在长沙发，端了茶水上来，又取来一沓文件，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给首领汇报一晚上的收获。
　　横滨到底是自家地盘，多少能找到线索，情报小组思维清晰，先是走访黑衣诊所附近可能的目击者，又根据目击者的描述画出了可疑金发男人的画像……神代清和看着情报小组专人绘制的人物图，心脏中了一箭。
　　“……”
　　和他昨晚的作品云泥之别。
　　他是泥。
　　等小七回来把这个给它看看吧，望天。
　　“面貌应该不会差太多，看起来是个欧洲人，妾身找到了他的入境记录，但护照应该不是本人的……”尾崎红叶眉头微皱道。
　　“没有把画像传出去吧？”
　　“当然。”
　　尾崎红叶笑着道，“清和大人已经提醒，妾身又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神代清和使了个眼色。
　　织田作之助起身，手持专业的反窃听反摄像检测设备，开始认真检查休息室墙壁和角落的隐藏点，杜绝被钻空子的可能。
　　“清和大人？”
　　神代清和觉得有些事情需要告诉尾崎红叶，虽然红叶姐是那种即使不清楚命令的缘由也会执行的省心干部，但当面对的是逻辑成谜的超越者的时候，一点点小小的误差可能就会让形势转变。
　　织田作
　　之助检查完毕，给了他个ok的手势。
　　神代清和垂眸，将画像推到茶几，推到尾崎红叶面前，缓缓道：“保尔·魏尔伦，欧洲异能局谍报员，被称为暗杀王的超越者。”
　　尾崎红叶猛然怔住。
　　神代清和耐心地等待她消化，良久，才听到和服女子有些沙哑的声音，“……超越者？”
　　“嗯。”
　　“森医生怎么会惹到超越者？”尾崎红叶颇感匪夷所思，很快，她眼珠转了转，小声问，“是单纯的私人恩怨吗？”
　　潜台词：如果不会牵扯到组织的话，考虑壮士断腕。
　　神代清和为这塑料同事情感叹两秒，却也知道红叶姐的选择十分正确，毕竟那可是“一人即天灾”的超越者，日本本土求而不得多少年，在许多知情的异能者心里，“超越者”就仿佛无形的领袖。
　　黑手党嘛，多多少少有点慕强。
　　“很遗憾，不是。”
　　神代清和思考着道，“但如果控制得好，似乎也可以是……”
　　不考虑魏尔伦的武力值和人造异能者的身份，这只是个简单的想和弟弟贴贴的兄长，而从被绑架的森鸥外的处境来看，事情并没有走向最坏的那个可能……
　　笃笃。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
　　伴着情报员掩不住兴奋的声音，“红叶大人！”
　　有重要消息？
　　尾崎红叶短暂离开又返回，表情奇异，在首领疑问的眼神中艰难道：“……找错人了。”
　　神代清和：？？
　　尾崎红叶抿了抿唇，颇有些哭笑不得，“按金色长发、陌生外国面孔的高个子男人去找，外勤小组找到了琴酒。”
　　神代清和：“…………”
　　也对。
　　琴酒常年在东京出没，听到这么近的横滨有五千亿的消息，过来探探路打个秋风也很正常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