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不禁眼前一黑。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点跟他一样的咖喱啊!!还是特辣!!
这是任性还是不想要这条命了??
织田作之助看青年的目光简直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了,青年也明显知道自己做错事,头越发地垂了下去。
织田作之助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从青年垂着头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的动作,身上的气息忽然变得十分失落,哪怕没有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也让人觉得他很难过。
织田作之助心里刚冒出来的那点无名火忽地一散。
“那就只能这么忍着?”他问。
青年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织田作之助主动开口跟他说话,似乎让他没有那么失落了,他对织田作之助说:“你先吃饭吧……我可以坐到那边去,不会打扰你的。”
后面那句是他自以为体贴地加上去的,他指了指角落里摆放的小凳子,那是老板处理青菜才会坐的凳子,看起来朴素极了,而且孤零零地摆放在那里,越发显得可怜巴巴。
织田作之助木着脸问:“你觉得我还能吃得下?”
他要是能心大到坐在这里吃咖喱,角落里的青年都要痛到去世了。
他看着神情认真,仿佛真的不想打扰自己吃饭的青年,心里不免有些后悔。
早知道他的情况这么严重,织田作之助一开始就应该阻止他,而不是让他点和自己一样的辣咖喱。
青年立即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摇头说:“我没事的。”
见织田作之助不信,他还补充:“已经习惯了。”
织田作之助:“……”
无奈又不忍的同时,织田作之助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些佩服。
他能活到现在真的不容易,然而又是什么坚持他这样痛苦地活着呢。
看着对方被冷汗浸湿的发尾,织田作之助无端地联想,难道是那个“朋友”?
到底是多重要的朋友,能让他做到这种地步?
看到他沉默不语,青年再次体贴地说:“要不……换一家店?”
既然在这家店里没心情吃,换一家店就好了吧?
织田作之助:你可真是逻辑鬼才。
如果是平时,织田作之助绝对会因为自己终于忍不住冒出来的吐槽而高兴,他现在却没有这样的心情了。
“不用了,你就在这里坐着吧。”织田作之助说,“不要乱跑。”
“我没打算跑。”
青年不假思索地说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看到织田作之助瞬间变得犀利的目光,他又补充:“我还要你帮我找人。”
“为什么是我?”织田作之助终于找到了机会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对眼前虚弱的青年说:“我并没有什么特长,能力也算不上出众,比起叫我一个人帮忙,去找那些大型的侦探社更合理吧?”
而且那些侦探社还有人脉,有些人连警察都认识,看青年的衣着打扮,也不像是请不起人的样子。
青年睁着无辜的眼睛说:“是你自己说要帮我的。”
织田作之助:“……是吗?”
呆住。
好像是这样的诶。
可是明明是青年先碰瓷自己的啊!
要不是他非要在自己面前跳楼,自己也不会停下来,自己才是那个被胁迫的!
然而青年的回答实在太无懈可击了,织田作之助呆在原地想了很久,都没能想到什么值得反驳的地方。
青年更是一脸的无辜,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说法有问题。
织田作之助又问:“那你为什么要站到窗户上面?”
“因为可以看的更远,找人的话也更方便。”
织田作之助: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那条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看什么看,找什么人啊!
织田作之助无奈地望着他,过了好一阵子,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渐渐改变了脸色。
——他知道自己的异能。
如果不知道的话,他们之间的对话不会变得如此流畅。
从织田作之助停下来问对方在干什么开始,他当时站在窗边,在外人看来明明就是在看风景。
织田作之助的话却像是在劝他不要跳楼。
而且如果不是知道织田作之助的异能,怎么可能那么轻松地让他停下来呢?
好几次打算跳楼,还换了个窗户,没有一次不是砸在织田作之助的面前,就算是巧合也没有这么过分的。
织田作之助还意识到了,眼前的青年非常聪明。
一眼就能看出自己在赶时间,看出自己想给他买药,看得出如果不把过敏的事说出来,而是把药吃下去,自己绝对会生气——
这可能是基于了解而做出的判断,更有可能是因为他非常非常的聪明。
港黑那位光是听到他的名字就会让人感觉到恐怖的年轻干部,也是如出一辙的聪明。
然而他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年纪根本对不上。
那么是亲戚吗?还是有什么关系呢?
他看中自己,接近自己,又是为什么呢?
如果真的是找人,以他的头脑不可能找不到,又为什么需要自己?
织田作之助忽然灵光一闪般的冒出了一个想法。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异能?
对方八成跟港黑那位干部有关系,如果连那位干部都无法解决的人,那就只有用自己的异能了。
织田作之助对天衣无缝的可怕还是有清醒的认知的。
也有可能是无法求助那位干部,总之对方看上自己的理由……
织田作之助看着眼前可怜巴巴的青年,忽然叹了口气。
“你其实是想让我帮忙杀人,对吗?”他目光锐利地盯着青年问。
如果他想找的人在自己无法解决的人手里,那么确实需要一个帮手。
可惜织田作之助已经很久没有杀过人了,也不打算再杀。
然而青年却蓦地睁大了眼睛。
他鸢色的眼里微弱的光芒摇晃着,像是听到了极其令人伤心的话语,以至于完全无法承受那样。
他错愕不已地望着织田作之助,织田作之助感受到他的呼吸停顿了下来。
比起身体,更像是心灵上的痛苦袭击了他。
他苍白的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发出的声音也极其微弱,破碎不成形。
“我不是……不是、看中你的能力……”
第88章 有意思
织田作之助不由得愣住。
黑发青年的回答和他的想象完全不同, 甚至彻底违背了他的常识——在他看来,大多数人来找他,都是因为他的能力, 或者因为他一个人独来独往,不会泄露任何消息。
然而黑发青年却不是这样。
明明只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却好像在告诉织田作之助,他找到织田作之助不是因为这些,也不是因为其他的外在因素, 和能力经验什么的都没关系。
只是单纯的, 因为织田作之助这个人。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他这个人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呢?
对方那么聪明,无论想做什么都不是难事,为什么又要那么在意他呢?
织田作之助心里隐隐约约的警惕散去,替换成了更大的疑惑。
黑发青年的目的似乎单纯得不行,可织田作之助没有办法理解。
他唯一知道的是,青年身上背负的情感实在太沉重了, 只是说出那么一句话, 就几乎花掉了他所有的力气。
青年苍白的唇微微颤动, 呼吸快要断掉了似的, 他断断续续地说:“打扰到你了,非常抱歉。”
他说完就想要站起来, 然而撑在桌面上的手也微微颤抖着, 哪怕不了解事情经过的人看到他, 也会觉得他正在经历极大的痛苦,那种痛苦比胃病更可怕, 把他折磨得遍体鳞伤。
织田作之助一下子就被他说出的话给击中了,几乎想也不想地就把青年按回了座位上。
似乎是问他想要去哪里不太合适,织田作之助本能地保留了些许距离感, 凭直觉问出了一个与自己有关的话题。
“根本就没有那个人对吗?”织田作之助问。
没有什么要找的人,眼前这个青年就是来见他的。
什么身高,外貌,还有年纪,形容那个人的一切都是以他为参照物说出来的。
然而织田作之助近乎本能地觉得,青年做出这样的举动不是为了戏弄他,当然里面有没有善意他也不太能确定。
不过眼前的青年都这么虚弱了,想要伤害他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织田作之助垂头望着黑发青年,对方微卷的睫毛颤了颤,而后像是对他无话可说那样别开了头。
这就是猜对了。
对方真的是来找他的。
织田作之助在心里“啊”的一声,没有刮彩票中奖的那种喜悦,而是茫然。
回忆起青年对那个人的形容,除了身高外貌这些之外,还有一个让人格外在意的——那个人对青年来说很重要。
重要到找不到人就可以站在窗户旁边跳楼的地步。
可织田作之助翻遍了记忆,也不记得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见过他。
黑发青年虚弱却又深沉,只是一眼看过去的话,会觉得他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但只要对上他的眼睛,就没有人敢小瞧他,在他鸢色的眼眸里浸染着最深的黑暗,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旁人,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那一类人。
他身上有着独特且令人畏惧的气质,更别提他还很聪明,总是不经意就能说出对方想要什么,如果是这么特别的人,哪怕只是远远看到,织田作之助也不可能忘记。
就像他忘不了曾经对港黑那位年轻干部的匆匆一瞥那样。
织田作之助想来想去,都不觉得自己见过他。
又或者……是绷带的原因?
叫他把左眼的绷带拆开,会不会太失礼了?
大概是织田作之助看向他的眼神太过专注,青年慢慢垂下了眼睛。
织田作之助能感受到手掌按住的肩膀瘦弱不堪,对方的身体状况同他预料的一样差,差到完全有可能没走出这个门就倒下的地步。
——他刚刚是不是还想说,不打扰你了,我先离开了?
织田作之助回忆着他刚才的话,心里茫然又震惊,他明明不是什么可怕的人啊,可青年对他的态度未免太……小心翼翼了。
以青年的聪明才智,就算换做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来,他都不应该这样的才对。
织田作之助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些心疼。
类似于惋惜或者悲伤的陌生情绪浮现出来,他觉得青年不应该这样的,哪怕被胃病折磨,哪怕身体虚弱,也不应该是现在这种表现的。
这并不是自卑或者怯弱的表现,他只是太小心翼翼了,小心翼翼到让人觉得他在害怕的地步。
可织田作之助又有什么值得他怕的呢?
织田作之助问:“你找我干什么?”
他放开了按在青年肩膀上的手,青年却侧头看了看他刚才碰到的位置,停顿了片刻才转头看着他。
青年眼里带着沉默,一言不发、又极其复杂地望着他,眼里还残留着些许受伤和难过。
织田作之助一下子缓和了语气:“只要不是杀人,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说出来。”
当然答不答应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还是给自己留了一点余地。
青年还是沉默着,不过苍白的唇微微动了动,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难受和犹豫的神情在他脸上同时出现了。
织田作之助望着他,心里忍不住猜测他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黑发青年想找的人是他这点就足够让人觉得莫名其妙了,难道他提的问题会更跳脱,更奇怪?
不管织田作之助怎么猜测,都绝对不可能想得到,青年最想说的是跟他成为朋友。
然而朋友这个词,不是说出来就可以的。
更何况……想起上一次在酒吧见到织田作之助时的情景,青年的呼吸变得更不流畅了,他挣扎许久,还是说:“陪我喝一杯吧。”
上次在酒吧里见到织田作的时候,织田作点了一杯吉姆雷特,但青年递给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喝。
——此时青年的愿望,就仅仅只剩下那一杯酒而已。
织田作之助感受到了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悲伤气息,那种悲伤快要压垮了他,也让织田作之助感受到了呼吸困难。
织田作之助再次沉默了下来。
青年脸上的神情渐渐转为了苦涩,光是见到这个人就已经足够幸运了,再要求他陪自己一起喝酒,果然还是太过分了吗?
他再次想要站起身离开,织田作之助抓住他的手臂,看到他惨白的脸色,眉头一下子皱紧了。
“你都这样了还想喝酒?”
“就一杯,”青年执着地对织田作之助说,“我可以的。”
织田作之助没有说话,不过越发拧紧的眉显露出了他内心的不赞同。
青年忍不住重复:“我真的可以。”
仿佛为了和织田作之助喝这杯酒,他都可以去死一样,他用视死如归的语气把话说了出来。
织田作之助实在难以理解,不过他听懂了青年的要求,这个要求简单到超出他的想象。
于是他站起来说:“好,那我带你去。”
青年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那是与初见时相同的灿烂又开心的笑容。
与此同时,太宰治站在之前那条街道上,望着面前早已死掉的西装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