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快了吧?”纲吉吐槽着说,“简直像在躲什么人——”
话音未落,纲吉忽然看到几名壮汉神色匆匆,大力推攘开行人,不顾他们抱怨冲到街头,左右四顾一下,循着男人消失方向快速追去。
“……不会吧,真说中了。”纲吉咽咽唾沫,心惊胆战地拢住斗篷,小声嘀咕道,“这时代也太不安全了。”
直到这时,纲吉才终于有身处过去的实感。
除了银古那个世界外,纲吉大多都处于现代社会,无论背面斗争多激烈,表面世界都和平安宁,让人放松。
而现在,17世纪的意大利。人权宣言还未提出,警察在这里叫治安官,法律对暴民和凶徒不过一张废纸,人命的价值比鹅毛更轻。
如果当街发生乱战和凶杀或许还会有人惊叫几声,像这样逃跑追逐的戏码,就连偶尔经过的夫人们都没面露惊容。
等人走后,街道又恢复了开始的喧嚣,热热闹闹的繁华中,纲吉默默走过,打心里期望快点找到异界来客,早点回到自己的时代中去。
“……嘶。”
或许是察觉到小伙伴心情低落,细小白蛇从袖口探出,小声嘶鸣着。
纲吉两手藏在斗篷下,弯着手指轻轻抚摸白蛇冰冷的鳞片,低声说:“没事的。”
没事的。
虽然白兰不在,但自己也不是孤身一人。
无论如何,必须得加快速度了。
纲吉坚定了信念,快步没入人群。
马蹄踏过泥泞的土地,车轮碾过石块,剧烈抖动了一下。
“嘭!”
纲吉头撞到木板,不用摸就知道肿起一个大包。
他揉着额角,轻嘶着挪回原位,对探过头来查看情况的马车夫摆摆手,示意没事。
这就是没钱的坏处。
租用的马车便宜,减震效果自然不如贵的好。车厢里也只有一排硬邦邦的座椅,跑动起来不知是乘客先散架还是这木板车厢先散架。
就算如此,租用马车的费用也耗光了纲吉手里的钱。说真的,纲吉觉得自己被服装店坑了,当时给了一大把货币还以为很多,结果全是铜板,压根不值钱。
接下来该怎么办……没钱吃也没钱住,还要打听消息,这个也得要钱。
纲吉脸都快皱起来,越想越觉得前路无光。
从卡塞塔到那不勒斯坐马车需要一天的时间,走路则更慢。纲吉倒是想飞过去,可他找不到路啊!这时代又没导航,地图也画得根本看不懂,纲吉犹豫半天,还是不得不租借马车。
银古,你只教会了我在陆地上怎么辨认方向,没教会我在空中怎么辨认方向啊……
纲吉沮丧万分,一时连抖得快散架的车厢都不太注意了。
“你有烦心事?”
“……啊?”
纲吉愣了一下,才注意到是车夫在说话。
车夫坐在最前面,一只手扯着缰绳,一手悠闲拨弄根草叶,看都不看马儿一眼,完全是顺其自然的模样。
车轮又滚过石子,抖动一下。车夫帽子歪了歪,他干脆把缰绳松开,伸手扶起帽檐。
“???”纲吉惊呆了,“你、你不管马车了?”
“本来也没管过。”车夫理直气壮道,“我根本不会驾马。”
“啊”纲吉听得目瞪口呆。
这时他才察觉到车夫种种不对劲的地方——瘦弱白皙的手臂,没有疤痕老茧的掌心,压低帽檐看不出来,但一摘下帽子——哪儿来的贵族子弟?
而且这人看起来很面熟啊,声音也似乎在哪儿听过……
“你是刚才的那个——”
“是啊,就是本大爷。”车夫洋洋自得,大方承认。
这副自大狂的模样看得纲吉莫名眼熟,总有种掏出兜里糖果喂他的冲动。
——是蓝波,啊不,蓝宝啊!
纲吉终于把这人和彭格列历史上初代雷之守护者联系起来,回想到自己家庭教师说的话,顿感失意体前屈。
里包恩说自己守护者和初代很像,原来指的不是性格,是长相吗!?
而且这根本不是相似,是一模一样吧!
纲吉内心波涛汹涌,外表还是非常冷静的模样,让想看他大吃一惊的车夫好一阵失望。
“好吧、好吧。本大爷向你道歉。”车夫说,“科内尔的鬣狗追的太紧,为了不被抓我只能乔装成车夫出城,谁知道你那么倒霉正好选了这辆车。”
“我是很倒霉。”
“对吧对吧,是你自己运气原因。”车夫昂起头,半点不心虚道,“这马自己跑那么久,天知道现在溜达到哪儿了。听说你要去那不勒斯,要不你现在去前面那个村庄,重新雇辆马车?”
“……”
纲吉无言地看着他。
“当然,我会赔你钱的。以后再见可别说我牵累你,不然要被首领念叨很久的。”车夫自顾自絮叨着,当下就摸出几枚金币,闪得纲吉一阵眼花。
“我说的倒霉不是这个……你还是看看前面吧。”
纲吉指指道路前方,蜿蜒山坡上,一道道来者不善的人影沉默伫立着,正午阳光把他们握在手中的箭矢与火铳照得一清二楚。
“……哦。”车夫默默半晌,憋着气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原来是我倒霉。”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纲吉早已戴好手套,站在车厢边沿,随时能跳车战斗。
小小白蛇从纲吉手腕游走到脖颈处,像个不惹人注意的饰品。
但纲吉清楚,只要自己稍有危险,这“饰品”绝对会第一时间探出头颅,一口吞没所有敌人。
所以为了不让白蛇吃人,自己都得小心谨慎,速战速决。
枪声响起。
纲吉只来得及丢下一句“躲起来”,就迅如闪电般冲进敌群。
金红的火焰匆匆掠过,仿佛幻影般倒映在车夫的视网膜上。
他不知从哪儿找来铁锅顶在头上,视线却呆呆追逐那道火焰的身影。
火焰在跳跃,在奔流。仿佛流光般穿梭在敌人中间,每每闪烁,就是一个人影的倒下。
枪声不停,箭矢也不停。
但子弹与弓箭怎么快得过光?
纲吉此刻,就是那道无痕无迹的流光。
他腾挪在人群中,手刀打晕敌人,偶尔扬起火焰,都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敌人不要被子弹与箭矢误伤。
追捕的小队渐渐溃散了。
面对这恐怖的战斗力,他们只能撤退,再撤退。
“Giotto·Vongole!是Giotto·Vongole!!”
人群中,有人惊恐的这么喊。
“情报那群吃屎的混蛋!不是说好Giotto·Vongole在佛罗伦萨吗!!”
队长模样的家伙声嘶力竭,几乎要把嗓子吼烂
“撤退!撤退!放弃任务!”
敌人终于完全溃败了。
纲吉微微悬浮在半空中,金红的眸子平静注视着他们仓惶远去。
直到确定对方不会返回后,他才落到地面,熄灭了火焰。
“……那是死气之火。”
背后传来车夫的声音,纲吉回头,看见他两手抱着偌大的铁锅,神情复杂,看自己仿佛在看什么稀罕物件。
“你这家伙莫非是——Giotto的私生子?”
“……啥!?”
第174章 番外篇(3)
好说歹说, 纲吉终于让蓝宝相信自己不是Giotto的私生子,虽说有血缘关系这点无可辩驳,但私生子和曾曾曾祖父之间辈分差距也太大了吧!
战斗结束后,纲吉和蓝宝两人交换了姓名,同时也大致聊了下追杀者的信息。
追杀者来自科内尔家族, 立场本是中立甚至隐隐偏向彭格列, 但最近不知吃错什么药, 突然开战,打了蓝宝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蓝宝原本是在回老家路上, 科内尔这一动作让他家都不敢回, 匆匆忙忙踏上逃命路途,现在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必须去西西里和Giotto他们汇合。科内尔动静那么大,其他人也该收到消息了。”蓝宝牵着马, 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幅简陋地图,手指划过卡塞塔, 点点那不勒斯, 又沿着海岸线划过,“那不勒斯不能去了, 科内尔只要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我们原本的目的。何况从那不勒斯出海到西西里费时太久,海上难以确保会发生什么,我们最好还是从陆上行走, 到尼卡斯特罗或皮佐。”
“我们?”纲吉迟疑道。
蓝宝收起地图, 诧异看纲吉一眼:“当然是我们。刚才那场战斗已经把你绑在彭格列船上, 科内尔铁定恨你恨得牙痒。想自由, 起码得等两个家族分出胜负——何况你顶着那张脸,在哪儿都和彭格列脱不了关系。”
“……但我还有重要的事……”纲吉垂死挣扎。
“再重要也得有命在。科内尔下次可不会这么小打小闹,我们最好别让他们逮住尾巴。”
蓝宝把纲吉赶进车厢,自己翻身上马,神情难掩兴奋。
纲吉在蓝波脸上看到过这种兴奋的表情,那往往是对方拿到什么有趣的玩(武)具(器),迫切想打开玩玩。
纲吉蓦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等等……你不是说你不会赶马?”
“我不会赶马——但我会骑马呀!”
蓝宝哈哈笑着,一拍马屁股绝尘而去。车厢内的纲吉顿觉天旋地转,自己仿佛被谁丢入洗衣机,又像是不小心卷入龙卷风,随着一系列杂七杂八的东西碰撞旋转,脑子一片浆糊,根本找不着方向。
什么彭格列初代家族,什么会带来灾难的异界生物,通通都从他脑子里甩飞出去。现在纲吉只有一个念头:——谁能让这俩马车停下来! 金发的男人沉思着。
大厅内空空荡荡,议事的长桌只有首领一人坐于首位,翻阅手中资料,不时陷入沉思。
窗外阳光正好,天空是广阔的湛蓝,仿佛一块没有瑕疵的宝石,与近日风雨欲来的局势对比鲜明,令人不知作何感想。
匆忙踏入厅内的男人没有多余遐思可供发散。他神情紧绷,硬得像块石头,紧皱的眉心只有看到一如既往的金发男人时才稍稍放松,但在看他翻阅资料时又蹙起来。
“你应该休息一会儿。”男人说。
他有着一头燃烧后火焰般的红发,与一张纹有半脸刺青也无法否认俊朗的容颜。他气质沉静,严肃但不严厉,看向自己效忠的首领与从小一起长大竹马时,肃穆的神情也温和起来,显得有些关切和担心。
“G。”金发的首领抬头笑起来。他同样俊美,碧蓝的眼眸如窗外长空般明湛。看到他的第一眼,你会想起教堂壁画中垂眸注视世人的天使,完美而高洁,“我没事。不过虚晃了科内尔一枪回来,不费什么功夫。”
“你可是两天就从佛罗伦萨到马尔萨拉!”G重声强调,却无法改变自己首领的意志。
Giotto只是笑笑。
“科尔内家族这次突袭非常诡异。”Giotto指着资料上道,“事前没有一点端倪,和彭格列的合作也在继续就像某天早上安德烈·科尔内一拍脑袋就决定和我们敌对,诡异得不合常理。”
“无论真相如何,科尔内撕毁合约是事实。我们已经在袭击中落入下风,不能再后退半步。”G收拾好情绪,迅速进入状态,理智思考道,“近来有些家族在蠢蠢欲动,准备瞅准机会在彭格列身上撕下块肉,我们不能多线开战,得想办法让他们安静些。”
“这事我已让斯佩多去办了,他的’警告‘一向有效。”Giotto平静道,“纳克尔去接应蓝宝,雨月联络同盟家族,阿诺德……”
Giotto停顿一下,低头凝视资料上栩栩如生的人像。
“我拜托他查一个人。”
“是谁?”
“一位女性。”Giotto在说这话时脸上半点没有黑手党提及女人的暧昧,只有冰一样的冷静沉凝在眼眸中,“我怀疑她就是一切的源头。”
“……我知道了。”G点头道,“需要做些什么吗。”
“不,暂时不用。一切不过是我的猜测。”Giotto神情重归轻松,放下资料两手交叠,背放松靠在长椅上,稍作休息。
“猜测。又是你那奇异的直觉?”G同样放松,甚至笑了笑,“我是不是该多派点人支援阿诺德,免得他大意失手——你的直觉可从未出错过。”
“别说笑,直觉只是直觉。”Giotto笑道,“何况阿诺德可不会让我们插手,我也相信他的能力——”
Giotto笑意收敛,神色变淡,近乎叹息:
“眼下,我们需要照顾的,只有自己。”
“呕——”
纲吉扶着树,吐个昏天地暗。
一旁拴马的蓝宝讪讪摸鼻尖,小声道:“有那么夸张吗……”
或许因为心虚,等纲吉终于缓过气来,没精打采来找他时,蓝宝已经把事情都办好了。
这位大少爷认真起来明显比21世纪的蓝波靠谱许多。与店主交流,订下房间,打听消息,全部一气呵成,等纲吉在客房愣愣傻坐的时候,他还凭借讨(女)人欢心的口才,成功拜托店主代买些必需品。
“我们现在尽量少出门,减少暴露的可能。这家店口碑不错,店主暗地里也有些关系,短时间内比较安全。”
蓝宝送走被逗得开心的店主,挨着桌子坐下,狠灌了一杯水。
他刚才被占了不少便宜,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虽然看上去像个二十多岁的牛郎,实际上他年龄只比纲吉大几岁,就算在17世纪,也是个青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