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会一点,不过肯定能满足你当侍应生的愿望。”草野朔道,“所以麻烦你去拖两个倒霉蛋来,最好是体型相近的。”凭他的技能数值,就不上去不自量力了。
爱尔兰意味深长地打量他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按照草野朔的要求打晕两个佣人,偷偷摸摸地和他们换了衣服,将人堵上嘴捆好藏进角落的垃圾箱。
经过两个成功的乔装检定,草野朔很快就为自己和爱尔兰完成了易容。
爱尔兰扮作一位体型高大的男仆,草野朔却选择了一名身材高挑的短发女佣,完全无视爱尔兰看他怪异的眼神。
“这不是很方便吗?”草野朔将手.枪最后塞进绑在腿部的战术带中,放下裙摆,从表面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不过这种便利,你这样的体型就无福消受了。”
爱尔兰:……他也不需要这种便利。
庄园中央的别墅中隐约传来热闹的音乐声,昭示着今晚的宴会正拉开序幕。
为了举行这场盛大的晚宴,中尾龙一另外雇佣了不少佣人。利用这些人彼此间生疏的关系,两人没经历什么波折就混入其中。
他们混进来得是不是有点太顺利了?草野朔不动声色地瞥了爱尔兰一眼,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信息。
爱尔兰举着托盘走向正与人相谈甚欢的皮斯克,借递酒的时机与对方耳语两句,又面色如常地回到餐台。
“中尾龙一会在开幕曲结束后上台致词……哈,为了宣扬他那个‘神秘’的信仰。”爱尔兰低声道,“等他结束,就找机会动手……”
正说话间,乐队忽然停止奏鸣,一束淡黄色的柔光落在发言台中央,富丽堂皇的水晶吊灯也随之熄灭,仿佛太阳从天空跌落,只剩两侧墙壁上的火把还在劈啪作响。
苍老瘦削的男人迈着颤巍巍的步伐登上高台,却不难看出空荡荡的西装下,身体几乎只是一具嶙峋的骨架,和表面黏连的一层薄薄的皮。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诸位今夜赏光莅临寒舍。”他开口,声音低沉喑哑,像锉刀刮过砂纸,令人泛起一阵恶寒。
这在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而草野朔愣愣地望着台上,直觉雷达疯狂地嘀嘀嘀响个不停。
他木然道:“主线……确实还没开启……吧?”
狗咬狗的机会来得太突然,他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没有。]系统肯定道,[但不代表你不会碰巧遇上呀。]
“呵……我知道现在这副尊容实在有些不堪入目,请原谅我,想在来不及之前将我的发现宣告世人……咳、咳咳……”才说了两句话,面上透出些许狂热神色,中尾龙一就气息不稳地呛咳起来,等他再度平复,又变得面色如常,“状况不佳,让诸位见笑了。虽然我十分迫不及待,但可惜还没到时间,还请各位先享受这场晚宴吧。”
灯光重新亮起,主办人提前离席,人群开始不断窃窃私语。
“嘁……”爱尔兰感到颇为扫兴,“看来就算不用动手,这老头不久以后也会自己咽气。”
草野朔盯着中尾龙一佝偻的身影:“他已经疯了。”
越是长期接触和了解克苏鲁神话,就越容易理解神话的恐怖,这种恐怖往往会对人的精神造成难以治愈的创伤,俗称掉san。而当san值损伤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陷入疯狂。
向井文雄的选择性失忆就是一种疯狂发作,不过程度很轻,恢复后也没对他造成什么影响,而中尾龙一……
草野朔估摸着,他的san值就算还没清零,肯定也已经所剩无几。
爱尔兰皱着眉:“要是大费周章地调查完却发现只是一个快死老头的疯话——”
草野朔打断他:“是疯话又怎么样,总要调查清楚才好回去汇报。”
和以往的任务不同,草野朔从没把为酒厂工作当作自己的主业,只是为了开启主线任务才兢兢业业地做打工人,在刚来到庄园时甚至有点消极怠工,爱尔兰应该也注意到了这点。
可现在不同,虽然主线还没开启,有关克苏鲁神话的线索就已经砸到眼前了啊!
重归真正主业的调查员内心燃起了象征着动力的熊熊烈火。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把这件事调查清楚。”他兴致勃勃地对爱尔兰道,“你肯定也不会就这样空手回去,不如一起去看看……反正你不是也想着致词结束就动手吗?”
对方身手矫健,枪法精准,草野朔打着拉上他补一补自己战五渣短板的主意。
爱尔兰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积极,怀疑道:“你之前还一副与你无关的样子吧?”
果然被他看出来了,草野朔故意挑衅道:“爱来不来,要是最后没有任何收获,可别怪我现在没喊你。”
爱尔兰被他说的疑窦丛生,回头看皮斯克仍笑呵呵地与商界人士寒暄交谈,竟是已经在推杯换盏间暗中结成吞并中尾家产业的同盟。
中尾龙一在他们眼里已经与死人无异,其产业此时也变成一块无主的肥肉,吸引众多捕食者竞相争斗。
“那就去看看。”爱尔兰倒不至于这就疑心他背叛,只是觉得草野朔大概别有用心,“但愿你厉害的不是只有嘴上功夫。”
草野朔也不接话,只是将视线放在他脸上的易容.面具上,意味十分明显:这不是还戴着他的劳动成果吗。
没头没尾的致词仿佛在人群中点燃了一把火焰,或是急于瓜分尚未到手的利益,或是打探隐秘时获得难言的快感,在这种炙热的氛围中,两位悄悄离去的佣人轻而易举地在人群中隐没身影。
皮斯克与谈好的合作伙伴举杯相碰,酒液飞荡之间只稍微分出点目光轻飘飘扫过会场,便又接过话头和人继续谈论起来。
[潜行检定:D100=9/60 极难成功]
潜行技能并不能让人凭空隐形。
短发女佣拎起裙摆,坡跟皮鞋踩在地毯上,踩在木制的地板上,走得不紧不慢,步子落下时却悄无声息。守门的保镖被一道亮光晃了下神,却看到一位贵妇正使唤佣人弯腰捡起掉落的化妆镜。
但用得好,却能在几秒内悄然无声地穿过把守,躲过守卫的眼睛。
狭长的门廊里空荡荡的看不见人影,草野朔向窗外望去,月色黯淡,晴朗的夜空下群星闪烁。
他站在窗前像是发了会儿呆,才抬手打开窗户,让迂回绕路的爱尔兰从外面翻进来。
“中尾龙一在哪儿?”
“我建议你放弃直接逼问他的计划。”草野朔平静地说,“他不会松口的。”
爱尔兰怀疑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他是狂信者,这种人为了达成目的什么都干得出来……再说你总不能指望跟一个疯子讲道理。”
干枯的皮囊盛满来自灵魂的狂热,嵌在凹陷眼窝的眼球里充斥着无名的喜悦,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上每一处都向外散发疯狂的气息。
草野朔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如此精准地辨认这些情绪,只能将此归结为调查员特有的直觉。
又或者是对家之间的撕逼雷达?毕竟他的身份也算得上狂信徒,双方信仰不同,产生冲突也很正常。
爱尔兰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草野朔也不拦他,两人潜行至楼梯旁,借墙壁做遮挡向上看去,楼上竟然站满了持枪的守卫。
就说混进来得太顺利,原来不是缺乏安保,而是将守卫都聚集在自己周围。
“看来他就在二楼,可你有办法上去吗?”退至安全的视野盲区,草野朔抱着手臂,“哦,你还能从别墅外墙爬上去,路上可以顺便许个愿让中尾龙一站在窗前欢迎你。”
“你又有什么计划?”爱尔兰阴沉着脸,“最严密的防护都在这里,他会把秘密放在别的地方?”
草野朔用脚尖轻轻点了点地面,看向另一侧下行的楼梯。
“往下走。”他笃定道,调查这种事,他才是专业的。
第12章 第12章
爱尔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猩红色的地毯一路向下,隐没在幽暗深邃的黑暗里。
像是张牙舞爪地对潜入者发出前往一探的邀请。
“我们的目的是找出中尾龙一隐藏的秘密。”草野朔见他仍有犹疑,慢条斯理地劝说道,“既然他身边防守严密,为什么不在房间里四处走走呢?”
你当这是散步吗?还四处走走。身为一名合格的组织成员,爱尔兰无法理解草野朔这种状似春游的心态。
如果这个任务由他单独完成……
他思索半响,不得不摇摇头。
整栋别墅的安保全被中尾龙一集中在自己身旁,如果不能通过易容潜入,直接突破的难度太大,况且最终目的也不是刺杀目标……
这是个紧急任务,究其原因还不是中尾龙一在龟壳里缩得太久,难得忽然大宴宾客,加上查到这里就是对方老巢,机不可失,组织才急急忙忙地召集距离最近的成员前来探查。
如果是他,下次动手至少也要在中尾龙一再次进入会场之后。这期间的空白时间,确实可以拿来探查别墅。
爱尔兰既然肯首,草野朔提起裙摆,从战术带中抽出一支小巧的战术手电,握在手中没急着开启。
借着一楼的灯光,他们谨慎地踏上猩红色地毯,放缓脚步向黑暗中走去。
楼梯的尽头是一扇两开的大门,草野朔将手轻轻贴在门上,金属的冰冷在瞬间浸透掌心,同时感受到掌下狰狞扭曲的突起。
“没上锁。”草野朔轻声道。
宴会正厅中似乎又开始演奏气势恢宏的交响乐曲,声音远远传至耳畔,借着一丝微弱的灯光,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发力推开了大门。
轴承转动发出“吱呀”轻响,门和他想象的一样沉重,开门时不可避免的噪音却出乎意料的轻微。
——这代表至少有人在细心养护。
门后是一条宽阔的走廊,有限的视野只能看到青石板铺成脚下的地面。
合上门后,便将那丝微光与若隐若现的乐曲声一并关在外面的世界,门内只有冷飕飕的岑寂,和浓郁粘稠的漆黑一起如影随形。
草野朔打开手电,提供了这方空间内唯一的照明。走廊两侧的墙壁上均匀分布着四扇铁门,尽头却又通向一道未知的黑暗。
“……还真有点意思。”爱尔兰也发现这地下似乎真的暗藏玄机,颇为意外地看向草野朔,“你怎么发现的?”
“经验,还有直觉。”草野朔回答,毫不意外地看到爱尔兰完全不信的表情。
这还真不是说谎。
印象中他身为调查员,已经有过多次类似的经历,可一旦试图回忆起具体的片段,脑中就忽然变得空空如也,不真切的幻觉顷刻间像烟雾一般被风吹散。
“爱信不信,反正有用就行。”草野朔耸耸肩。
爱尔兰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却没阻止他行动的意思。草野朔也不在意,上前探查左手边第一扇铁门。
他的手刚放在铁门上还没用力,门就向后拉出一道两指宽的门缝,被封住的浓郁恶臭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东西?”爱尔兰低声骂了一句,捂着口鼻闷声道,“一股……腐肉的味道。”
[体质检定:D100=78/60 失败]
草野朔面无表情地推开门,手电惨淡的白光照耀在门后的房间内,落在那堆无法用眼睛辨认,也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令人作呕的肉堆上,而后“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这倒没有引来爱尔兰的耻笑,因为就连他也没忍住干呕几声,内心泛起一阵无法抑制的生理性恶心。
一把将门重新关紧,将那股极度恶臭的气味重新封锁在门内的房间,草野朔沉痛道:“实在是太臭了,没想到中尾龙一把别墅装修得那么富丽堂皇,私底下这么不讲究。”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分析的爱尔兰:“……”忽然想一枪崩了这个矫情的家伙。
“那些肉块已经被撕扯得看不出任何特征了。”草野朔深深地吸了口气,地下浑浊的空气经过对比也显得十分清新,“要是不信,你可以自己再去开门看看。”
虽然这么说,他已经捂着鼻子退出好几步远。
爱尔兰身为正儿八经的酒厂员工,要说会被这种东西吓到肯定不可能,但耐不住物理攻击太强烈。
要不是任务,谁没事喜欢看肉堆啊。
第一次的惨痛经历并不影响草野朔去推第二扇门,却意外地没推动,只发出“咔咔”的声音——这扇门上了锁。
草野朔只好回头问:“你会开锁吗?”
爱尔兰看他的目光里充满了“你托关系进来的吗连这都不会”的质疑意味。
草野朔: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只是才入学不到两个月的特招生罢了。
虽然基础差,但他有特长啊。爱尔兰不识货没关系,管他升职的人识货就好。
对方取出一根铁丝弯成需要的形状,草野朔在旁边举着手电给他打光,看他将铁丝插入锁孔中动作几下,很快就将门锁捅开。
这次门后的东西比之前温和得多——不过是个被捆住手脚,嘴巴上贴着胶带的活人罢了。
活人显然还具有意识,虽然被手电筒的强光晃了一瞬间的眼,很快就激动地“呜呜呜”起来。
“闭嘴。”草野朔无情地说,“不然我们就走了。”
男人立刻安静下来,他才上前撕下对方嘴巴上的胶带。
“拜托你们救救我。”他立刻小声道,声音十分急切,“我是无辜的,中尾龙一是个疯子……整个晚宴都是一场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