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野朔蹲下身,笑眯眯地从后面拍拍对方的肩膀,吓得这个反应不灵敏的老醉鬼都抖了抖。
琴酒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大概是在想他什么毛病,伏特加干脆就十分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了。
虽然门肋牟藏看不到他的脸,但他还要维护“草野朔”这个身份的清白,因此比起直接本音上阵的琴酒,草野朔还又多加了一层保险——他用的是女声。
而且还是樋川女士的声音。
没办法,看到审讯的场面,下意识地就想到用樋川老师的声音也不能完全说是他的错吧!
草野朔没管队友异样的眼光,而是继续笑着道:“怎么样?还是说你想要扮演宁死不屈、负隅顽抗的戏码呢?”
“我、我说……!”门肋牟藏反应过来后就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们想……想知道什么?我只是个普通的岛民而已……”
“别这么妄自菲薄。”跟着队友的步伐一起吓完人,草野朔才心满意足地进入正题,“我听说,两个月前,你自称见过人鱼出现?”
门肋牟藏愣了愣,随即神色一松,正要开口,却听草野朔又补充道:“想好了再开口,要是想着糊弄或是撒谎……”
“我们的耐心可没那么好。”
琴酒的耐心从来就没好过。草野朔怜悯地看着他,他这完全是为了对方小命着想的贴心劝告啊。
第49章 第49章
经过草野朔这一番警告加恐吓, 愣是吓得门肋牟藏几度张口,却也没吐出一个字……他吓得失语了。
好像吓过头了,草野朔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在原著中, 门肋牟藏偷走了女儿门肋纱织的儒艮之箭, 卖给了一对老夫妇换成钱财,间接促成了对方暴露曾害死上任长寿婆的事实。
而在被警方误认为凶手逮捕时, 也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他印象里总觉得这是个破有些无赖的老油条,却没想到本人竟然这么不经吓。
想来也是,对于不能随意伤害他的官方机构, 门肋牟藏当然可以肆无忌惮地耍无赖, 至少在杀人案上, 他的确是无辜的。
但现在面对不守规则的他们, 他很快就意识到,耍横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不满意于门肋牟藏的迟疑,琴酒不耐烦地将枪向前顶了顶,对方立刻颤抖着声音坦白道“我、我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
“口头的保证有什么用?”琴酒不耐地对伏特加示意道,“你去搜查这栋屋子。”
“是, 大哥!”
“是真的……我真的看到了,真的!”在经过他们的连番恐吓后,门肋牟藏像是吓破了胆子,全盘托出道,“就在两个月前,我和老真守喝酒, 我们打了个赌——”
“你和谁?”草野朔立刻打断确认道, “老真守?”
“就是真守御所……真守东树那小子的父亲, 我们一般称呼他老真守。”门肋牟藏战战兢兢地解释道。
草野朔追问道“他长什么样?”
他小心翼翼地征求道“我们见面时往往都是晚上, 然后就是喝得烂醉……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回忆……”
琴酒铁面无私地催促道“快说。”
他们两个也勉强算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了,只是草野朔这个白脸扮得属实让人有点害怕。
但这个招数还是很有效“他、他……我记得他没什么头发,原先还算看得过去,后来好像越来越丑,看起来完全像是上一代的人……”
“太宽泛了。”草野朔无情道,“详细一点呢?”
“他……他的鼻子很扁……”门肋牟藏拼命回忆道,“还有好几次,我以为他装醉,因为他的眼睛总是睁得炯炯有神,后来才发现他就算醉了,也是那副样子,就好像不需要眨眼一样……”
草野朔的脑海中的记忆飞速倒转着,接着在一瞬间停滞在昨晚遇到那古怪老头的情景。
[智力检定d100=6990 成功]
当时,对方喝醉了,反应总是慢半拍,但当老头恼怒地诅咒他时,那双眼睛分明也是怒目圆睁的样子!
——他没有眨过眼。
如果不是一直特意注视着他人的眼睛,就连潜意识也不会进行捕捉。
眨眼是人类共有的本能,在日常生活中,有几个人会去特意观察别人是否长时间没眨过眼?
草野朔也是通过智力检定,对当时的经历进行情景再现,经过仔细检查后才能确定的。
他问道“老真守经常找你喝酒?那昨晚他找过你喝酒吗?”
虽然就是昨晚的事,但门肋牟藏那被酒精浸泡了许久的大脑早就变得极为迟钝,他吃力地想了想,才回答道“除了我,岛上的其他人都不会跟他喝酒……昨天晚上……一开始他在,后来我喝多了……就不记得他还在不在……”
在生命威胁下,他顿了顿,拼命回忆道“不过后半夜的时候,我躺在外面,好像听到一声挺大的响动……”
……那是琴酒开枪的声音,没想到被他听到了——虽然对方完全没当回事的样子。
“……我知道了,你继续说刚才的事。”草野朔顿了顿,道,“你们打了赌,当时发生了什么?”
“当时……当时,老真守喝醉了——老真守喝醉了。”
他的语气一开始还有些不确定,但很快,通过重复同样的词句,他确定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人在喝醉的时候总是没有理智……我是这样,老真守也是这样。”他说这句话时表情比起老酒鬼,更像个智者,虽然在琴酒手腕微微用力,警告他他自己如今的处境后,这种一闪而过的睿智马上又被畏缩取代了,“他就告诉我,在那天晚上的午夜,如果到海滩去,我们能亲眼目睹人鱼。”
“我觉得他在说醉话,不过有什么关系?我也喝醉了,所以我们就打了个赌——如果我输了,就要想办法为他弄到今年的儒艮之箭;而如果他输了,他就输给我一件他们家的黄金首饰。”
草野朔“所以,你输了?”
“我输了,但我不打算履行约定。”提到赌约的结果,门肋牟藏满不在乎地打了个酒嗝,“我看到了人鱼——大概吧,只是远远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看着那东西忽然跳进海里,也许老真守只是找了个跳海的游客骗我,虽然第二天也没听说有谁失踪了。”
“而且……而且我那天喝了很多,喝醉的人看到什么都不稀奇,没人能证明那玩意儿就是人鱼。”
草野朔面无表情地戳他“你刚刚还发誓说你真的看到了。”
“我真的看到了有那么个东西!……是你们要我老实交代,可谁知道那是不是人鱼?”
“那你为什么要到处宣称自己看到了人鱼?”他继续问。
可能是被酒精将脑子泡傻了,门肋牟藏竟然得意地笑了笑“不这样说,我怎么把消息卖给别人换酒钱呢?”
一个无可救药的烂酒鬼。
草野朔看向琴酒,耸了耸肩,表示他没有其他要问的东西了。
接收到信号的琴酒毫不犹豫地下了手。
“大哥,我在房间里找到了这个。”
伏特加伸出手,一副两指宽的金镯子躺在他的手心,与这房间里简朴的摆设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这人到底还是隐瞒了点东西。
草野朔当即凑过去看了看,从款式上看起来,似乎和真守太太身上的那个是一对,上面都刻着花纹。
……这不会就是打赌用的那个金饰吧,被门肋牟藏偷过来,因为最近不好出手,所以暂时藏在女儿的房间?
不好出手的原因一目了然,这副金镯上的花纹独一无二。比起尸体身上手镯不明的花纹,设计师显然将它当成了壁画,用奇异瑰丽的线条雕刻出一群人类的模样。
画上的人们还举着一个人,做出将对方丢向大海深处的动作,而远方正有鱼群向此处聚集。
献祭,无论是任何人,只要看到这幅精妙地刻印在手镯上的画面,都能准确地联想到这个单词代表的东西。
将同胞献给深海,为其他人换取丰饶的回报。
草野朔确认道“这是在哪儿找到的?”
“另一个房间的柜子顶部。”伏特加老实回答,“看起来像是女人的卧室。”
草野朔顿时想到,因为几乎没有过任何交流,导致他很容易忽略一个事实……
比起海老原寿美,最先失踪的那个人应该是门肋纱织才对。
强撑着神秘主义的挡箭牌,硬顶着琴酒冰冷的眼神,他找到海老原家,让伏特加帮忙望着风,拎起随手拿的铁棍敲在上锁的玻璃窗上。
翻过满地的玻璃碎片,他在海老原寿美的房间里四下转了一圈,经过一个成功的侦查检定,在书柜的角落发现了一枚刻着奇异花纹的纯金吊坠。
盯着上面的花纹看久了,甚至会产生一种头晕目眩的错觉。
宫野志保恰好在此时打来电话“结果出来了,基本可以确认,那只是普通人类的骨头。”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倦,作为一个习惯熬夜的人,草野朔总觉得她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
“发生什么事了吗?”他问,“你听起来很累。”
“没什么。”对面倦怠地打了个哈欠,“没睡好而已。”
草野朔决定直击重点“你做梦了吗?和人鱼有关,或是一个看起来就很奇怪的梦?”
语塞带来的沉默告诉了他答案。
草野朔立刻道“你先别睡了,等我们回去再说。”
所有仪器都在他的房间里,宫野志保很有可能只是在仪器边上——也就是在他的房间里将就着小睡了一会儿。
“昨晚那个可疑的人是从我房间里出来的?”草野朔又去问琴酒。
提到那个莫名从他枪下逃脱的人,琴酒眯起眼睛,周身有一瞬间的低气压“没错。”
得到回答,草野朔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吧……我是真没想到……”
“过了这么久,海滩那边肯定结束了,这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他建议道,“回旅馆说吧。”
一回到他自己的房间,草野朔就直奔那些可以藏东西的角落,将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后,在立柜的角落里看到一枚静静地躺在黑暗中的金饰。
上面同样有着繁复奇异的花纹。
他将三枚金饰全拿出来摆在一起“这下就齐了,这次的敌人还真好心,竟然主动给我们送钱。”
但明明对方的前两个目标都是女性吧,为什么会突然就瞄准他啊!
虽然不清楚原理,但无论是海老原寿美,还是宫野志保做的梦,肯定都和眼前的金子有关—— 那位早早就失踪的门肋纱织,一定也做过类似的梦。
对方将这个放在他的房间里,应该也是希望在他或者他周围的人入梦的。
……只不过对方肯定没想到,昨天晚上他们几个夜猫子回来以后竟然真的全都一宿没睡。
只有早上临时补了会儿觉的宫野志保,倒霉地代替他中了招。
“这就是你要说的?”琴酒不置可否地拿起一枚金饰,“巫毒?下蛊?”
“不止是这样。”就知道他不信,草野朔干脆直接说出对方现在最想知道的,“我查到了,昨天晚上从你手下逃走的那个人。”
第50章 第50章
昨晚从琴酒枪下逃脱的那个人——特意把这点点出来, 实在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
顶着当事人危险的眼神,草野朔若无其事地继续道:“那个人,很可能就是老真守, 我在船上遇到的那位真守先生的父亲,死者真守太太的丈夫。”
庆典上拦住他们追上门肋纱织, 又出言引诱他们奇怪老头、半夜闯进旅馆房间的可疑人士、今天他在别院外偷听到的、自称扯到伤口的男人。
前两者的联系在于这三副能引人入梦的金饰, 后二者的关联则在于伤口出现时间的巧合。
加上门肋牟藏描述的外貌,彻底将老真守与奇怪老头联系起来。
琴酒对老真守的身份不感兴趣:“他在哪儿?”
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有什么目的, 只要将枪口抵在他脑袋上,大多数人都会识相的。
“别急嘛,我们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呢。”草野朔劝道, “而且, 就算祭典因为这场意外取消了……”
“取消?”一直安静倾听的宫野志保插话道,“但就在你们回来之前, 我还从旅店老板那里听说过,说是今晚的祭典会照常举行。”
草野朔:“……死了人,他们还有闲心办祭典?”
不说真守家, 看岛袋君惠那时神思不属的状态,他还以为对方完全没心思再扮演长寿婆主持祭典了呢。
宫野志保想了想:“老板有些语无伦次,不过, 当提到祭典会如期举行,他看起来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一直待在旅店里, 对海滩上发生的事并不了解,对码头的爆炸声更是一头雾水, 干脆自己去找已经回到旅店的老板打听了一下消息。
草野朔:”既然祭典继续举办, 那效果传得沸沸扬扬的儒艮之箭, 我们还是要拿到一根检查一下。“
不管信不信,琴酒没有反对的理由,他们本来也是为这个而来的。
只不过上岛以后,各路牛鬼神蛇层出不绝,主要目的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要对付岛上的神秘势力了。
“从头开始分析的话,首先,我们本来不打算在昨晚动手。”草野朔道,“但我总觉得真守东树在话里话外地暗示我,为了以防万一,才决定要提前动行动——虽然我们因此提前拿到了尸骨进行化验,但也给了他们机会,将这枚金饰偷偷塞进我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