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备箱里彻底安静下来,一时之间耳边只剩下仿佛在呜呜怒鸣的风声、车轮碾过沥青马路的响动,以及快要被淹没其中的微弱呼吸声。
车里的两人也在交流,他们依稀听到朱蒂没控制好音量的惊呼,毛利兰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不断放大,几乎要盖过耳畔的一切声音。
服部平次小声说:“她好像很紧张,我们真的不用说点什么吗?”
草野朔:“这时候最应该紧张的是你,千万别在这种时候掉链子啊,关西的名侦探。”
带着轻微激将的话立刻让服部平次燃起斗志:“放心吧,有我出马绝对没问题!”
敌人有枪,身后站着深不可测的跨国势力,这些他都完全清楚,但正是因为如此,那颗想要探究真相的冒险之心才因此热血沸腾起来。
工藤连变成小孩子以后都在不断和这些人抗争,作为对方的好友兼宿敌,他怎么能退缩呢!
刺耳的刹车声忽然响起,车子似乎在驾驶者的操控下在路面上完成了一个180度的漂移,躲在后备箱的三人皆感到一股失重感,紧接着稳稳落下。
——将后备箱挤满的唯一好处是,他们三人完全没有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漂移与急刹而撞到脑袋,仍稳稳当当地在后备箱里挤成一团。
“出、出什么事了?”毛利兰用手臂撑在头顶,试探着问,“还是说,你们其实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闻言,草野朔随意地点了点头,也不管对方在一片黑暗里究竟看不看得见。
他伸手拨弄了一下内侧的搭扣,在极其轻微的“咔哒”一声后,后盖循着装置缓缓抬起,却立刻被两只手向下拉住,只露出一丝缝隙。
外界的声音与清新的空气,都争前恐后地从这丝缝隙朝这黑暗狭小的空间内涌来。
深深吸一口气,缓解了因轻微缺氧而逐渐加重的胸闷,服部平次竖起耳朵,一边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声音,一边从缝隙里挤出一只手伸向脖颈处,打开了提前安置在那里的扩音器。
难以克服的口音问题显然让服部平次无法在硬件上完美地假扮成工藤新一,但折衷的方法也很简单——像原作里那样,在领带处安置一个扩音器,让本人通过口罩里内置的麦克风说话就好了。
“——杀死我父亲的凶手就是你吧,克丽丝·温亚德。”
风从海面上吹拂而过,携裹着大海咸腥的味道灌进鼻腔。朱蒂靠在微微发热的前引擎盖边,用轻松的语气说出了这句在她心中盘桓许久的话。
后备箱里的三人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新出医生是克丽丝·温亚德?”毛利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她还在几十年前杀了朱蒂老师的父亲?可她那时应该才……”
原本宽阔男人身形撑起的衣服,随着气囊渐渐干瘪而更加贴合身体,显露出女性独有的曲线。
横竖也看不到现场,草野朔安慰地问:“是不是觉得偶像幻灭了?”
毛利兰下意识回答:“我的偶像应该是她的母亲,已经逝世的莎朗·温亚德……”
“贝尔摩德,你和你死去的母亲莎朗·温亚德,原本就是同一个人。”朱蒂冷声道。
贝尔摩德笑了笑:“没想到你竟然还能找到这些陈年旧事的真相。”
如果不是实在腾不出手,草野朔觉得他可能会怜悯地拍拍少女的肩膀。但他实在腾不出手,于是只好旧事重提:“你们在美国遇见的那个给签名的克丽丝是我假扮的,这样想是不是好多了?”
……好什么啊!
第222章 第222章
也就是毛利兰还沉浸在得知真相的恍惚与震惊中, 虽然的确将话听了进去,但其实压根没有经过大脑,只是短暂地在脑海中停留了一下,就被当做垃圾处理掉。
外面的两个女人还在对峙, 一个说我早就知道你要取代新出智明的身份, 提前安排他全家进了证人保护计划, 还潜入你住的公寓找到了照片。
另一个拍拍手说啊呀真是太厉害了,我也只不过是伪装成你的样子, 将原本在这里待命的FBI全都骗走了而已。
朱蒂:“……”
她几乎咬牙切齿地说:“是啊, 你有那种伪装的技术, 要做什么都很方便吧。只不过,我也还有其他问题想问你……”
“那个茶色短发的年轻女人,她的照片被你用黑色马克笔在上面打了个大大的叉号。”她说着,原先激愤的语气渐渐平缓, 抬起头凝视着贝尔摩德的眼睛, “但还有一个人,一个一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不仅被你打了叉号, 还用飞镖钉在了飞盘上。”
蹲在后备箱里, 草野朔哇了一声:“还有这回事,我完全不知道,谁这么能拉仇恨啊?”
他说不知道, 剩下两人更是全都茫然地摇头。
“可你急不可耐想要杀死的,却只有那个女孩。”朱蒂紧接着问, “你能为我解惑吗,贝尔摩德,「黄昏」究竟代表着什么?”
贝尔摩德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捉摸不透。
“不好意思, 探员小姐。”她微微勾起艳丽的红唇,“有问必答时间……”
从她说出第一个字开始,到最后一个字结束,两人全都掏出藏在怀里的手.枪,毫不犹豫地对准对方。
“现在结束!”
连续的枪声响彻在这片空旷的港口,朱蒂快人一步,眼疾手快地击落贝尔摩德手中的枪,却在不知情中走进了来福枪的瞄准镜,被高处的狙击手击中了腹部。
情况逆转,坐在车里的茶发女孩轻轻咳了两声。
“抱歉,还请两位稍等!”熟悉的声音从耳畔响起,毛利兰微微睁大眼睛,看向自己右方。
服部平次领带后藏着的扩音器,正发出工藤新一的声音。
贝尔摩德一惊,下意识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一团黑影猛然从后备箱中翻出,在枪声中动作熟练地通过一个翻滚挡在朱蒂前方。
兜帽因为他的动作从头上滑落,露出那张毫无破绽的、属于工藤新一的脸。
就是身下的披风和西装都莫名有些皱巴巴的,仿佛一位才从早高峰电车里拼命挤出来的上班族。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样形容也没错。
啊啊,他终于能出去了,再在后备箱里多待一秒,他都要被挤死了!
服部平次内心感动得几乎落泪。
少了一个人,原先拥挤的后备箱也宽松不少,草野朔长长地出了口气。
只有两人平分后备箱,毛利兰体型还比服部平次这个接近成年的男人小不少,空间可以说一下子宽裕起来。
“那个声音……”毛利兰有些发愣。
服部平次跳出去时将后备箱掀开不少,此时维持在一个半敞的巧妙角度,虽然能遮挡视线,但稍有不慎便会暴露在高处的狙击手眼中。
草野朔隐晦地向高处看了一眼,压着毛利兰的肩膀将她往下按了按。
“嘘。”他将食指竖在唇边,“我们两个现在还不能被发现。”
毛利兰猛地捂住嘴巴,点了点头。
她没有注意到,草野朔话中强调的“现在”。
“……工藤新一。”
贝尔摩德此时有些庆幸——还好她背对着卡尔瓦多斯,对方不至于看到她脸上失态的表情。
她有些复杂地念出这个名字:“你这身装扮看起来倒像是要去参加宴会呢,最后还是没去吗?真可惜,我在船上给你准备的礼物怕是要浪费了。”
服部平次手中举着一把形状有些奇怪的枪,细长的枪管几乎要伸到贝尔摩德面前。
举枪的动作挡住了他下半张脸,防止对方因为过近的距离,发现他因为口型延迟而露出的破绽。
他面无异色地道:“你是说那起杀人案件吗?”
“是……也不是。”贝尔摩德笑了笑,“如果我说,上面还有我藏起来的定时炸弹呢?只要时间一到,就算没有我的操控也会爆炸,一船的人就只好葬身大海……只靠那个名不副实的侦探,真的能解决吗?啊,还是说,是我误解了他的能力?”
“你是通过什么手段恢复正常的,小侦探?”她看了一眼仍坐在车里的女孩,“是她独自研发出了解药吗?啊啦,虽然是敌人,但我必须得说,你继续使用那个小孩子的身体会安全得多。”
好真诚的建议。
只有草野朔一个人从里面听出了的提醒,感受到外面紧张的形势,他顿时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超脱感。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在此之前,服部平次没想过当某天他直面组织成员时,会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压迫力。
他咬了咬牙,顶住了这股压力,顺着扩音器做口型:“我看你最好还是关心一下自己的处境,不要动,否则我会开枪——□□不会伤害你的性命,但我想,你应该也更喜欢清醒的感觉吧?”
贝尔摩德饶有兴致地问:“怎么听起来,你完全不担心船上的人?”
对方轻轻地叹了口气。
“虽然很不想承认……”
他缓缓道:“但我的确和他还有一段距离,就算是我本人亲自上船,也不一定能做得更好了。”
游轮。
杀人案很快便告一段落,几乎没耽误多久,真凶便被揪出,在全船人眼前颤抖着说出了他杀死船长的真相。
他被船上的工作人员暂时限制住行动,打算等靠岸后送进警局,这次完全没有发挥余地的毛利小五郎不满地看向破案的功臣。
他小声嘟囔:“真是可恶的小鬼……”
“没错没错,真是太可恶了!”铃木园子义愤填膺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他怎么能这么做!”
“你也这么觉得对吧!”得到了支持者,毛利小五郎胆量巨增,连声音都大了不少,“他真是完全目无尊长……”
铃木园子咬牙切齿:“他这样怎么对得起小兰!”
“没错、没……哈??”毛利小五郎立刻跳脚,“我女儿才跟那个臭小鬼没关系!”
铃木园子连声附和:“对,大叔说得没错,小兰才跟他没有关系!”
毛利小五郎:“……”什么鬼,他才不是这个意思啊!
目之所及处,穿着华丽衣饰的高中生侦探优雅地站在众人目光中央,打扮夸张的蛇首美杜莎抱住他的手臂,亲昵地靠在对方身侧。
毛利小五郎气势汹汹地走上前:“喂,你这小子,这段时间消失到哪里……”
他话还没说完,蛇首美杜莎便高兴地迎上前,热情握住他的手:“毛利先生,真是好久不见了,先前没有和您打招呼,真是不好意思!”
毛利小五郎一顿,气势顿时萎靡下去,疑惑地挠挠头:“呃,你难道是我曾经的哪个委托人……”
对方嘴上说着好久不见,可他完全没什么印象啊。
“哎呀,您可真会开玩笑。”美杜莎笑着回头与侦探对视一眼,清了清嗓子,后退两步。
两人站在一起,默契十足地同时抬手,揭下了脸上的面具。
看清他们的脸,毛利小五郎惊得后退一步,差点坐到地上,周围人群更是一片哗然。
——那位自称工藤新一的男人,面具之下却是本该远在美国的著名作家,工藤优作的脸!
而他身边站着的女人,赫然就是他的妻子工藤有希子。
“咳、咳咳,真是不好意思,和内子一起同大家开了个小玩笑。”工藤优作绅士地向众人躬身行礼,“还请诸位见谅、见谅……”
他转过头,毛利小五郎和铃木园子站在原地,如出一辙、毫无形象包袱地张着快要砸到脚背的下巴。
又玩了一次最喜欢的变装游戏,有希子心情虽好,却难免担忧另一边的自家儿子。
“小新那边会没事的吧?”
工藤优作握住她的手:“或许,我们应该相信那些一直在战斗的人——这其中也包括了我们的儿子。”
有希子:“那炸弹的事?”
工藤优作捋着胡须:“应该不是真的,他们没必要多此一举——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叫警察来好了……顺便也可以见见我们的老朋友。”
港口。
两方人马仍然相互对峙,服部平次几乎提起了一万分的警惕来应对面前这个女人,以及那名隐藏在高处的狙击手。
柯南本来并不想让他代替自己冒险,但对方听了他的话后,非常不屑地单手将他拎起来,另一只手趁机揉乱了他的头发。
“看看我们两个的体型吧。”服部平次说,“就算你有博士给的装备,但成年男性和小学生的体能和力量,终究是完全不同的。”
“早适应,早轻松。”旁边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草野朔,“在能掌握主动权的时候去面对,总比危机情况下不得不赶鸭子上架要好得多。”
不过真到了紧要关头,他的压力也不比服部平次少。
高处狙击手瞄准镜的朝向在不断变化,枪口一点点、一点点偏移,透过挡风玻璃,对准了坐在车里的茶发“女孩”。
贝尔摩德真正想杀的人是雪莉,只要他扮成对方的模样,最集中的火力就会永远对准他。
他微微抬起头,仿佛在隔着瞄准镜,与那位狙击手遥相对视。
明明是这样做的,发展也的确如他所想,却有一个意外的消息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工藤新一的声音透过扩音器,向贝尔摩德问出了他内心的问题:
“「黄昏」究竟有什么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