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开回居处,下车, 单手推上车门, 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光彩夺目的绿宝石。
指尖一弹, 名贵的宝石在空中转了两圈, 落到夏树慌张伸出的掌心。
“……这可是500亿啊!”北条夏树立刻指责。
黑泽阵:“哦。”
显然, 对方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迈着长腿上楼。而北条夏树也只是口头谴责, 实际上也非常随便地对待500亿,把它随手揣进兜里。
一开门,黑泽阵再度坐到桌前,当一个没有感情的居家办公机器。
而北条夏树也躺到总是被他霸占的沙发上,有点难受,生理性的难受。
刚刚喝红酒了,在等伏特加把怪盗鸡德带上来的时候,入口香甜,不知不觉,一口接一口地抿,十分克制,但实际上喝下不少。
他酒精过敏,但由于应酬需要,也能喝一点,只是摄入量超标的时候会非常痛苦,症状严重。
酒精总是迟一步发挥作用,刚才在车里闷了一路,微妙的醉意迟迟地发酵起来。
皮肤不痒,喉咙有肿胀感。
北条夏树不抱期望地找了一圈,果然没有过敏药,也无需询问黑泽了。
他在“下楼买药”和“退出游戏拿药”之间犹豫一秒,果断选择后者,进出游戏只要不到半分钟,这里距离最近的药店却要15分钟。
选中【退出游戏】。
他顶着剧烈的晕眩感,很快在药箱里找到了过敏药,整整齐齐的一排,存货充足。
北条夏树就着温水吃完药,又回到游戏舱。
另一个世界由冬转春,而横滨即将入夏,他穿着质料轻薄的衣服,很快发现口袋里似乎有个沉甸甸的东西,漫不经心地拿出来一看。
——是那块价值500亿的青蛙之心。
北条夏树瞬间精神了,那点晕眩感被他丢到九霄云外。
此前,他当然也尝试过带东西在两个世界之间穿梭,屡试屡败,也就作罢了,每次过去还要特地换一套适应游戏内季节的衣服,十分麻烦。
但这次、居然随手带了块宝石过来!
手机端倒是没有任何提醒,北条夏树立刻上楼,翻箱倒柜,找出一块蓝色宝石,又揣了一盒过敏药……在身上放了一堆鸡零狗碎的东西,再戴上全息头盔,企图将这些东西带过去。
【是否进入游戏?[Y/N
]】
【YES】
恢复意识的瞬间,北条夏树去摸兜里揣着的那些杂物,满怀希望,却瞬间落空。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除去那块触感冰凉的绿宝石。
为什么只有它能被带走?
难道是只能从这个世界往横滨带东西?还是说有别的影响因素?
这块宝石的特征……
1.是他花钱买下的贵重物品
2.质量低于1kg
3.体积小
4.被怪盗鸡德盯上过
……
在测试方面,北条夏树是个严谨的人,然而黑泽阵住处显然没有类似宝石的珍宝,他只能找些符合标准23的轻量物品进行尝试。
每次登录和退出游戏,就像坐了一次过山车,相当于方才的三分钟内,北条夏树连续坐了三次过山车,还没从恍惚中恢复,又有酒精的加持,连稳步走路都格外困难。
好奇心驱策,他趿拉着轻飘飘的脚步,在屋内找东西。
一枚子弹。
盥洗镜前的粉色发圈。
放在床头柜的银质火机,打开会跳出来一根三叶草。
……
还有什么?
北条夏树顶着巨大的晕眩感,在房间内寻找目标,然后锁定了坐在桌前的黑泽阵,他慢而轻地走到对方身边,又想了想,侧身去摸对方外套口袋里的火柴盒。
银发男人终于分给他一点眼神。
对方唇间衔一支烟,正准备拿火柴盒,却被夏树先一步拿走。
黑泽阵也不说话,咬着烟,半侧过身,垂眼看着他摸自己的头发。
随心所欲的神态,面容线条却清晰凌厉。
北条夏树手指自上而下顺一把他的长发,如是几次,终于捋下来几缕银发。
“在干什么?”黑泽问。
“我刚刚回去了一趟。”北条夏树十分随意地解释,“好像能带点东西回去,不确定能带什么,刚把绿宝石带回去了。”
他捏着那几缕银发,显得有些为难,不知道放在哪里。
几秒钟后,有了主意,选择将它们缠在自己的手指上,每绕几圈,就打一个结。黑泽的头发实在很长,几根纠缠成淡银色的环扣,落到北条夏树的指根,浅浅的一圈,若隐若现。
“像戒指。”他转动手掌,无端笑了下。
黑泽阵侧身,揽过他的腰,让人坐到自己的腿上。
对方捉起夏树套着‘戒指’的右手,骨节凌厉分明的手指,穿进他的指缝,缓慢而不容拒绝,像是一场无声的入侵。
他盯着北条夏树的脸看了一会儿,喉咙里溢出声意味不明的低笑:“这就醉了。”
带着一如既往的讽刺之意,又因低沉的语调而显得莫名旖旎。
“没醉。”北条夏树试图辩驳,“就是容易上脸,喝一点就这样。”
顶灯恰好悬在他的正上方,光线直直落下来,将他的皮肤照得几乎透明,不见半分粉,耳垂倒是依然红着。
“嗯。”黑泽阵不置可否地应了声。
他的另一只手,搭着夏树的肩胛骨,沿着微凸的脊梁,慢慢地滑下来。
北条夏树不太自在地抖了一下:“……痒。”
浅兜里的绿宝石掉出来,磕到地上,一声很轻的脆响。它在地上滚了两圈,无助地停下了。
黑泽看到那块宝石,收回视线。
“能带东西回去。”他将方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黑泽阵的目光从夏树放到桌上的东西扫过,都是些零碎的小件,子弹、发圈、打火机……还有手指上缠绕的银发。他轻轻挑眉,扳过北条夏树的下巴,问:“就带这些垃
圾?”
“不是垃圾,我在测试携带物需要符合什么样的条件。”夏树不满,解释自己的测试思路,“可能在商品价值和物品质量上……”
他解释得一本正经,却见黑泽阵垂着眼睛,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看,眉眼恣肆,神情淡淡的。
北条夏树从这表情中读出了什么,突然收声。
“带东西”、“垃圾”。
意思是……
片刻后,他试探着问道:“……带你过去?”
黑泽阵依然不置可否。
他点点头:“那就试试看吧。”
北条夏树把那些黑泽口中的‘垃圾’一股脑揣进兜里,环过他的肩膀,下巴抵着他的颈窝。
这个紧密的拥抱,令他能更鲜明地感受到对方包裹在衣物下的肌肉轮廓。
他选中空中悬浮的【退出游戏】,一两秒后,又出现在家里的全息舱。
身上照旧穿着现实中的服饰,薄外套口袋里放着一板药、一块蓝宝石……是刚刚准备带过去、但又没带过去的。
失败了,那块宝石掉在地上,这次什么都没带回来。
甚至连手指上缠着的银发都不见了。
意料之中。
但还是有点失望。
北条夏树闭眼,再度进入游戏。
这两次只间隔十几秒的‘过山车’,将他的大脑摇成了浆糊,眼前也是什么都看不清,物件叠上重影,见什么都蒙了层雪花电视般的滤镜。
“……失败了。”他勾着黑泽阵的肩膀,迷迷糊糊地叹气抱怨。
对方“嗯”了声,抬手摩挲他颈后的一小片皮肤,并不意外。
“……唔。”
北条夏树趴在他肩上叹气,微妙的丧气。
眨眼间,又忽然捕捉到一瞬的灵感,强撑起精神,“会不会……是怪盗基德?”
他骤然起身,向客厅沙发走去,手机放在茶几上。
头晕眼花,实在站不稳,如同一枚艰难旋转的陀螺,晕晕乎乎地走到沙发上,半躺不起。
拿起手机,打开游戏。
鸡德同意为他打工,契约成立,变为【已入职】状态,自动加入组织员工列表。它的各项数值都异常突出,薪资那一栏明明晃晃写着0,又是一款免费的优质劳动力,令不做人的资本家老板十分满意。
作为Boss,北条夏树可以给任意一个组织成员发消息,发过去的信息,在对方那里,会以邮件或者短信的形式呈现。
【N】:。
【鸡德】:你是谁?
【N】:Boss
【鸡德】:……今天就要送快递了吗
【N】:有个任务给你
北条夏树试图组织措辞,他猜测,被怪盗鸡德盯上的目标,可以被他带回到横滨。
【N】:你会偷人吗?
【鸡德】:?????
【鸡德】:我是怪盗!不是隔壁XX先生!!
【N】:不是那个意思
他刚想给想歪的鸡德打字解释,抬头却看见黑泽阵站在他面前,双手抱肩,饶有兴致地看他玩手机。
“和谁聊天?”对方语气平静地问。
……但这完全是假象,答错是很危险的。
“不是聊天。”北条夏树说,“是游戏。我通过游戏,给组织成员下达指令,刚刚在给怪盗基德发任务。”
黑泽阵点头,伸出手,语调从容而散漫:“拿来。”
北条夏树:“…………”
不行啊。
倒不是聊天内容不能给他看,可鸡德头像框的头像,真的是一只鸽子,背景还是青蛙组织的成员列表,一个个的,
头像全部都是小青蛙。
以对方的敏锐,必然会发现他就是……琴蛙。
在毫无缓冲的情况下,突然得知自己是一只手机宠物,还是只肚皮软绵绵的棺材脸小青蛙。
黑泽阵。
绝·对·会·很·生·气。
至于后果……想象不出会发生什么。但一定是很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想到这个可能性,寒意顿时沿着脊柱爬上来,北条夏树十分为难,没有开口回答。
而一抬头,又迎上对方越来越冷的目光,那双绿眸仿佛凝了层霜。
北条夏树决定耍赖:“这个,不能给你看。”
黑泽居高临下地仔细打量他,不沾一点情绪地答道:“……是么。”
短促的音节、漠然的语气,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他那冷淡而低沉的尾音,瞬间将北条夏树拖回他在车内把玩玫瑰的那一天。
仿佛,又有一场暴雨要来了。
……不妙的预感。
对方尚未抽回手,迫于某种直觉般的危机感,北条夏树在他动作之前,抢先一步,身体前倾,微微扬起下颌——将下巴搁置在黑泽阵的掌心上。
他仰头,抬起眼睛盯着对方,摆出认真的神情。
“真的。”北条夏树下巴蹭了蹭他的掌心,向他发送了一个软糯而诚恳的小狗眼神,“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第99章
能达成目的, 一切有效的方法都是好办法。
当北条夏树偶然间发现自己主动示弱有立竿见影的效果时,他便不吝于在黑泽阵面前这么做——至于羞耻心,资本家没有这种东西。
这次, 所向披靡的手段照样奏效了。
“……别撒娇。”
黑泽阵这么说着,却没有收回手。
北条夏树眨眨眼睛:“除非你说不生气了。”
“没生气。”
夏树:“其实不是不能说,但这件事,有点超出认知, 等我想好怎么说了, 再告诉你。”
黑泽阵捏了捏他的脸颊, 垂眸看着他, 神情无比平静,依稀透出几分不动声色的审视,仿佛潜行于夜色中的猎人,正在等待一击必杀的时机。
“你的存在本身,已经相当超出认知。”黑泽说,“……‘没有想好’。”
他扯着唇角, 冷淡地笑了下,语气笃定,“是不敢告诉我。”
说出这个推测的时候, 他的视线一瞬不瞬地凝在北条夏树脸上,不错过他一分一厘的微表情。
但北条夏树有了预先的心理准备,态度从容, 半点端倪不显。
“我为什么不敢告诉你?”他甚至游刃有余地反问。
他的回应, 从神态到语气, 无一不无懈可击。
但黑泽阵注视他半晌, 接着陈述下去:“你觉得我会生气。”
北条夏树:“…………”
他心虚到极致了, 嘴上淡定地回:“无稽之谈。”
于是对方不说话了, 盯着北条夏树看了片刻,俯身将他抱起来,坐到沙发上——把他按在自己腿上,手臂有力地揽着他。
眨眼间,北条夏树被他极富侵略性的气息包裹。
这是个极其亲密的拥抱动作,对方结实的手臂、腰腹与胸膛,与他的身体隔着衣物相贴,热意通过质料传过来。
可这一刹那的感觉,却像是行走在冰原上,不慎一脚踩裂冰层,当即坠入幽冷的无垠深海,带着寒意的危机感渗入每个毛孔。
“我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黑泽阵卡着他的下颌,将他的脸颊扳向自己,“如果是你养在外面的老鼠……”
他收敛了力气,手背筋脉却根根分明,莫名令人心惊。
而两人的嘴唇间,只剩下一片薄薄的空气。
银发男人的吐息温热,话语却字字充斥着刀锋般的杀意:“不管是谁,无论多远,我会杀了他。”
北条夏树几乎有些无奈了,他迅速答道:“为什么又这么觉得——我真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