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和责任有时就是不可兼得,这点他很早之前就已经明晰。
只不过……
“现在开始进行第三场比赛,单打二,5号球场手冢国光,对阵三号球场大和佑大。”
紧了紧鞋带,手冢暗地里深吸一口气, 没有迟疑地走上球场。
虽然对面是他的部长, 但现在, 他唯一的任务就是帮助团队取得胜利。
“恭喜啊手冢, 全国大赛亚军, 相当不错的成绩, 作为部长,你辛苦了。”借着握手的功夫,大和弯下眼睛, 朝手冢祝贺。
这可以说是青学近几年来最好的成绩了,大和很知足。
“啊。”微凉的手指接触到温热的触感,虽然外表变了很多, 但大和部长的感觉依旧没变,温和理智, 没有像任何一个旁观者那样,对着青学露出惋惜的表情, 反而是非常满意。
这让原本还有些压力的手冢慢慢放松了不少。
可没赢就是没赢, 结束握手后, 手冢向前倾身,“对不……”
身体被一双大手猛地扶住,阻止了之后的动作,“你很棒手冢,比我,比任何人都要优秀。”
本来他是不知道手冢之后的规划的,但是,迹部那个小学弟不知道是从哪里发现他也是三号球场的人的,知道洗牌战的那天晚上就悄悄过来堵他,把手冢的近况一股脑告诉了他,抱臂站在路灯下,执着地等着一个答案。
“啊嗯,青学的前部长,就是这么个情况,现在那根木头还是不想放过自己,本大爷觉着,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当年说的话,现在也应该由你来化解吧。”
说实话,猛然听到小后辈竟然被德国俱乐部看中,大和充满了欣慰,隔着衣服摩挲着手臂上那道永不会消除的伤疤,他欣然点头,“放心吧,我会的。”
这个学弟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把所有事情都扛在自己肩膀,当时他就是看中了对方有责任心这点选他当了部长,可现在……
他只希望后辈的路,能走得比他安稳,比他妥帖,去到,他去不了的地方。
因此,他去找了入江,就为了今天与手冢一战。
眼睛里带着柔波,他看向如松如柏的学弟,满是骄傲,“我不明白这样的你为什么还待在这里,不是说要去德国的吗,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放下吧。”
眼睛微微睁大,手冢不清楚为什么部长会知道这件事,但是,这道声音仿佛跨越时间的阻隔,与那晚的迹部重合在一起,“喂,你依旧足够努力了,本大爷不明白你到底在这想什么,你是鸡妈妈吗,非要扑棱翅膀护住崽才行?”
虽然一个温柔一个华丽,但话语中都表达着同样的意思,让他离开。
可他……
肩膀被拍了拍,而后,耳畔传来响声,“既然没想通,就先不用想了,不管怎样都没关系,你跟我这个老部长来场轻松的比赛吧。”
大和本以为听说了这么多学弟的事情,已经完全做好了准备,可当对面展现的时候,心里依旧有不小的震动,这就是被德国俱乐部看中的能力吗?
“砰!”
“1-0,by手冢。”
嘴角越发上扬,果然,后辈就是这样让人期待啊。
可他也不会随便认输的,嘴角拉平,手腕轻转,“幻有梦现。”
这个绝招,正是用来应对像手冢学弟那样才华出众的人的。
他们太依赖自己的判断,试图通过光影、呼吸各种微妙的信息来预测球路,在网球还没发出时就提前启动,而他,就能抓住这个时间差,在击球的瞬间进行调整。
果然,看着小学弟嗖一下站到左侧,大和翻转着手腕,毫不犹豫地把小球送到右边。
“砰!”
“1-1,by大和。”
“砰!”
“2-1,by大和。”
眼见怎么也接不到球,甚至永远都是反方向,手冢攥紧球拍,既然这样的话……
紫色的气浪掀起额前碎发,站在旋涡中央,手冢的眼睛里带着对胜利的执着于坚持。
“out!”
“15-0.”
接不住,他就不接。
“我觉得如果手冢过去,小景德国的俱乐部得专门准备一笔钱,为他治胳膊。”歪头,靠在同桌身上,立花简直不能更无奈。
他和同桌两个私下里找鬼哥和入江前辈好不容易打听到大和前辈的消息,不就是为了给手冢化解执念重新出发的吗,结果现在倒好,去德国先治胳膊?
估计德国的医生都要哭了,怎么是他,怎么又是他。
歪头看着同桌变幻不定的表情,幸村有些好笑,“别担心,大和前辈有分寸的。”
站在两个人旁边的迹部抱着胳膊冷哼了一声,接过话头,“他是有分寸,拦不住那块木头少根筋啊。”
动不动就用自己的职业生涯做赌注,他有几个职业生涯能赌的。
场上,手冢并不知道外面的人都在替他担心,他只知道,他需要帮助团队赢得这次洗牌战胜利,这样他们才能一起进入到更高的球场,才能有入选的机会。
这场比赛,不得有失。
这么想着,他的眼神更加锐利。
比分一点点交叠着上涨,手臂也开始泛起红肿。
“4-4,by手冢。”
“真的要这样下去吗,手冢?”温和的声音不再,大和部长的嗓音满是严肃。
抿着嘴,手冢沉默不言地弯下腰,做好准备姿势,他没有退路。
为了同伴们,他也要……
“真是拿你没办法,”大和捋了把小辫子,三两步走到网前,还招了招手,示意手冢也过来。
这不合规矩!
两边的球员困惑着,场外嘈杂声渐起。
“大和到底想干什么?”
“他这场比赛很不正常啊,话那么多。”
“尽快解决掉国中生小鬼吧。”
“比赛中间这样太不合规矩了。”
“手冢还是别去了,听听那群高中生,没去都这么说,要是去了,还不得被赖上。”
与鬼隔空对视一眼,入江笑了一下,转向身后的伙伴们,“我们在旁边安静等待就好,毕竟这是佑大的最后一场比赛。”
他们都知道,大和佑大的手已经没有办法在支撑高强度的训练了。
而5号球场的鬼,则更为简单粗暴,拉下脸,眼睛一横,只一句话,“闭嘴。”
满意地重回安静,鬼似是不经意地扫过下面紧挨着的两个人。
啧,笨蛋小鬼头,就是会给他找事干。
可下一秒,仿佛是心有灵犀般,两人同时转头,朝着他的方向露出笑容。
哼,连眼睛都笑没了。
太、太傻了!
但是,也有点可爱吧。
算了,毕竟作为哥哥就是要多承担一些。
鬼一言不发,视线平静的游移开,重新回到球场。
看看看,鬼哥耳朵又红了!立花戳了戳同桌的胳膊,眼睛挤了一下。
手指抵在唇边,幸村浅笑着摇摇头,示意同桌快别看了,可不能让鬼哥发现。
场上,察觉到两边都没有阻拦的痕迹,再加上对面的人是曾经的部长,手冢迟疑了片刻,还是大步走上前。
头顶被重重一压,紧接着,叹息声传进耳朵,“我听冰帝的部长说,你在当完青学的支柱后,又想当世界赛的救世主?”
说到救世主这几个字,手冢眼睛里弥漫出些许尴尬。
迹部总有很多奇怪的形容方式,那天晚上,对方就是倚在墙边,眼睛斜睨着他,“依本大爷说,以后当不上职业选手您就进娱乐圈吧,个人英雄主义电影纯粹就是按您的性格写的,这世界要是有个救世主,那必须是您啊,您脑袋上不是才华横溢之极限,那是圣光啊。”
表情平和,声线优雅,但也阴阳怪气。
扶了扶眼镜,明明那天晚上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想让对方别这么生气,因为他知道,迹部是为他好。
可现在他才发现,这个词从迹部之外的人嘴里说出来,就变得格外羞耻。
还没来得及摇头反驳,就看着对面的部长撩开衣袖。
“你可能还不明白,伤病对于职业选手意味着什么。”摸着手臂上有12、3厘米长,凹凸不平的伤疤,大和望向手冢,“你看,我的网球生涯已经结束了,我究其一生,就只能到这里了。”
瞳孔紧缩,手冢从来没有这么直白的面对一个人的一生,尤其是已经被下定判决,再也无法逆转的人生。
大和部长对网球的热爱与他们一样强烈,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告诉他,没有以后了。
“我不希望你重蹈我的覆辙,既然有天赋,那我希望,你起码可以看到更远的风景,而不是被困在这里,碌碌无为。”放下衣袖,温热的手掌揉了揉对方的发丝,大和难得有些感叹,原来当年的小朋友已经这么大了,已经是能经受风浪的雄鹰了,“为自己而战吧,手冢,你做得已经足够多了。”
“为自己而战吧。”
“是谁当初答应本大爷,要努力站到最高处,成为本大爷永远的对手的?”
“我希望你能看到更远的风景。”
“自己把自己困在原地,手冢国光你可真有出息。”
“你已经做的够多了。”
“青学没你不会有事,实在放心不下,本大爷替你扛一部分行了吧。”
“我究其一生,只能走到这里。”
“本大爷之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打网球呢,你这么幸运,别不知足。”
“你想成为世界赛的救世主吗?”
“做你自己吧手冢,少你一个世界不会崩塌,还有本大爷和其他人呢,别把你看得那么重要。”
大和部长与迹部的声音交替着在手冢脑海里盘旋不散,嘴唇抿紧,手冢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攥着球拍的手指也越发用力。
或许,他们是对的。
或许,他也有资格,只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
眼底的光芒彻底点亮,刺目的光彩笼罩住整个球场。
是天衣无缝。
弯着腰,郑重朝部长鞠了一躬,手冢又转过身,朝场外的迹部鞠了一躬,抬起头,是不必言说的默契。
之后的青学、队友、世界赛,一切的一切,可能就要拜托你了。
手指搭在眉骨,迹部轻松读懂了那块木头的眼神,嗤笑一声,“救世主终于落地变凡人了。”
再不变他就打晕那家伙,扔到德国去。
“笨蛋小景,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天天有着挥洒不掉的善良和宽容?”站起身,抬手揽着小景的肩膀,立花忍不住调侃着。
刚刚上扬的嘴角立刻自由下垂,什么宽容善良,名仓这家伙,现在怎么学会用这么恶心吧啦的词汇形容他!
这个幼驯染果然可以扔了。
狠狠白了旁边人一眼,“少恶心本大爷,本大爷不过是高兴年底俱乐部资金可以增长而已。”
行吧行吧,小景大爷说的都对。
“game won by手冢,6-4.”
与大和部长做了最后的告别,手冢转身走回场边,还没等他开口,迹部赶紧摆摆手,不想听对方多说什么,毕竟刚才就能被形容成宽容仁慈,再多聊两句,还不知道名仓的嘴里能冒出什么东西。
“这支队伍就交给本大爷……”
余光瞄到幸村,迹部回忆着刚才幼驯染调侃他的话,总觉得名仓就是一天天太闲了,才会说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至于为什么太闲……
肯定是因为旁边那家伙平时的纵容,这么想着,他话锋一转,“和幸村吧。
诶?
跟同桌聊天的幸村闻言抬头,发现迹部的眼神没有落在他身上,反而是瞅着同桌,立刻想明白一切,他被同桌连累了呢。
用力捏了下同桌的手指,幸村勾起温和的笑容,朝手冢颔首,“请放心。”
并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暗涌,手冢点点头,抓紧时间走到队友旁边,做最后的道别。
一直沉默着看完整场比赛,不二向前一步,站到手冢对面,湛蓝的眼睛比天空还明朗,“手冢,在你走之前,我们比一场吧。”
*
本来是循着声音找过来的,可当切原走近时才发现,正在比赛的竟然是手冢前辈和不二前辈。
刚想站起来走过去,可他敏锐的感觉到两个人气氛好像不对,想了想,又重新躲到树后面,露出大半个毛茸茸的脑壳和两只眼睛,悄悄观察。
“砰!”
“停止,不二。”手冢攥住网球,“现在的你,不适合跟我比赛。”
繁乱的心思全部反映在网球上,力道、技巧没有一个过关。
而且……
“去寻找你自己的网球吧。”
青学不止用责任困住了他,也同样用队友情困住了面前的队友,虽然看起来云淡风轻,但不二对他们的情感不比任何人少,甚至因为不愿诉说,全部压在心里。
可青学终究不是终点,网球之路道阻且长,就像他一样,不二也该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
这么想着,手冢收拾好背包,果断选择推门离开。
见手冢朝着他走来,似乎也脱离了不二前辈的视线,切原才小心探头,勾了勾手指。
等前辈走到面前,停顿了片刻,小声询问,“前辈,你真的要走了吗?”
之前的比赛没听真切,但配合上刚才听到看到的,足以让切原确定这件事实。
可是momo他们都不知道诶,甚至没有跟前辈说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