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脏东西。”舒尔金的视线落在神代以知的胸前,眉头微蹙,“不想碰。”
神代以知低下头,他今天用的是一条深蓝色的提花真丝领带,别了个乌鸦造型的领带夹。
今天才刚拿到手,已经碰瓷出了冲田白野和舒尔金两个知情人了。
“你见过这个东西?”神代以知问道。
“脱衣服。”舒尔金没回答他,盯着他的脸说道。
“才不要,我又不蠢。”神代以知伸手遮住了那枚领带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这么嫌弃这个,但总归比没有强。
“那你伸手。”舒尔金见状也没强求,换了一个条件。
“我不会上第二次当了。”神代以知的笑容里带了一丝恼意,他之前的确是大意了,现在想来就算是跑出去和横光悠斗佐佐木1v2都比被限制在这里强。
“可惜。”舒尔金将藏在袖子里的针管取了出来,很遗憾地站了起来,又回到了自己的试验台前。
……还真的是同一套啊!
不过这几句话,神代以知也差不多摸清了舒尔金的性格,靠在笼子里试着和对方聊天。
“既然我没办法当你的实验品,能放了我吗?”他直白地问道。
“不可以哦。横光悠斗一定会死,到时候我要用萨泽拉克来交换我的性命。”舒尔金用滴管将透明的液体滴进另一个试管中,下一秒,试管里的液体变成了血一般的红色。
神代以知并不意外他知道自己的代号,昏迷前他就听对方叫过。
听到舒尔金的话,神代以知没忍住笑了一声:“比起交换你的性命,我觉得派出两名狙击手,给我们一人一枪的可能性比较大。”
舒尔金抬起古井无波的金色眸子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继续往试管里滴加液体。
见他不回答,神代以知又换了个别的话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和横光悠斗以前就认识吗?”
没有回答。
“你多大了?家里还有其他人吗?你看起来不像是日本人,是混血吗?”
“你刚刚说舒尔金是你后来取的名字,你以前叫什么?”
“和我说句话吧,小哥。我好无聊——”
“闭嘴。”舒尔金终于开口了,他拿着试管气冲冲地来到了神代以知的笼子前面,“你说话一股条子味。”
条子总算闭上了嘴。
舒尔金将手里的试管举了起来,这里面的红色浓郁到极点,反而开始消退了,已经变得浅淡了许多。
他比对着试管里液体的颜色和神代以知的眼睛,又往里滴了半滴液体,终于得到了满意的颜色。
“等这个做出来,用你的名字来命名如何?”舒尔金的气消的也快,又问道。
“……算了吧,你可能不清楚,我真的是条子。你是想让我的办公室换到监狱吗?”神代以知也有些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那就叫TORI(鸟)。”舒尔金说道,他又回到了自己的桌子旁边,把这个试管密封好放进了架子上。
——总感觉这家伙,意外的好说话。
“你做得这个东西,成功率有多少。”神代以知换了个对方或许能感兴趣的话题,“他们说你是天才,每次都能成功吗?”
“怎么可能。成功率的话……”舒尔金果然回答了他,撑着下巴稍微思考了几秒钟,“一半一半吧。”
“那不就是Fifty-fifty……”话还没有说完,神代以知愣了愣,随口说出的词汇有些陌生,又有些生涩的熟悉。
神代以知用食指关节抵住了太阳穴,努力回忆这句话的来源。
他记得那是某天的晚上,他像往常一样等父亲回家。但是那天尤其地晚,都到了凌晨间还没有消息,年幼的以知打了几个哈欠,站起来重新整理了一下和服。
[先去休息吧,少主。]已经记不清脸的男人劝说道,是父亲的副手,[他回来一定会先去看你的。]
[再等一会儿吧。]神代以知看向桌子上摆放着的与和室有些格格不入的欧式餐具,[——,可以帮我泡杯茶吗?你泡的茶很好喝。]
[当然……]
外面忽然传来了声响,以知立刻跑了出去,在门口看到了脸色有些苍白的父亲。在见到儿子的瞬间,神代行纪站直了身子,露出了微笑。
[怎么还没睡?]神代行纪摸了摸他的头发,并没有像过去那样抱起他,[下次不要等我了。]
[行纪。]
跟着他出来的副手叫了父亲的名字,父亲没有没有理他,依旧温柔地对他说道:[去睡吧,明天再过来。]
然后才走到了副手的身边,副手伸出手扶着他进入了里面的房间。神代以知看出来父亲受了伤,稍微有些担心,贴着门偷听了一会儿。
声音断断续续的,并不能每句话都听得很清楚。
[是那些人吗?]副手问道。
[我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员。]父亲的回答有些冷硬。
[我知道你并非……]后面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清。
[说这些没有意义,——。你要我拿出一切和你赌,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Fifty-fift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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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种方法
039
……真奇怪, 只有那个男人的名字,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经常站在父亲身边,让父亲露出忧愁目光的那个男人。
“你还好吗, 小鸟。”
回忆被舒尔金的声音中断,神代以知抬起头来, 对上了那双毫无波动的冷淡的金眸, 脸上的笑意不再,眼睛里染上了怒意。
“你给我注射了什么?”
——他没有那种过目不忘的超级记忆力, 没办法把十多年前的事情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但也不会连父亲副手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安定。”舒尔金歪了歪头, 完全没有因为他态度的变化而生气,好脾气地回答道,“你中途醒了一次, 我又补了一针。”
神代以知盯着他的眼睛,金色的眸子更偏向冷色调,冷淡且理性。
是真的。
神代以知垂下了眼, 纤长的羽睫遮住了视线,或许是安定的副作用, 他感觉脑袋有些疼。
“欸——”舒尔金在他的笼子前跪了下来, 双手抓着笼子的铁杆,语气莫名地有些兴奋, “你忘记什么了吗?”
——不是忘记,而是想起了什么。
他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景,更多的就想不起来了。回忆像是一团迷雾,即使走近也只能看到眼前的一小块地方, 伸出手就会被记忆吞没一样。
无法忽视的是随着记忆翻涌出现的感情。
[我希望以知能活下来。]
忽然脸颊上接触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神代以知下意识地后退了一点, 抬起头看到了舒尔金的手伸了进来,用极轻的动作在他脸上抹了一下。
“你哭了吗,小鸟。”舒尔金笑着说道,将手收回到眼前,看着指腹上的一点水渍,伸出舌尖舔掉,“嗯,比想象的要好一点。”
“……”
“果然小鸟哭起来也很可爱。”舒尔金站了起来,神情竟诡异地有些温柔,“你想到什么了。”
“你觉得是什么。”
神代以知抬起头来看着他,天花板的白炽灯被舒尔金的背影挡住,看不清他的脸。
“你为什么要叫我‘小鸟’?”
舒尔金沉默了许久,手伸到了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到了什么坚硬冰冷的东西。
然而在他取出来之前,坐在地上的神代以知先一步举起了枪,黑漆漆的枪口指着他的眉心,青年的鼻尖有些红,眼神却十分坚定。
“虽然不知道你对我的好感从何而来,但是你未免太信任我了。”神代以知说道,对方似乎是真的很厌恶他胸前的那个乌鸦领带夹,连身都没搜,“你明知道我是萨泽拉克。”
代号成员萨泽拉克,就算真的动手杀人也能找到合适的理由脱罪。
舒尔金松开了口袋里的东西,双手缓缓地举过头顶,仍旧用着对他来说有些怪异的温柔眼神看着他。但那目光却又不像是在注视他,而是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或者世界。
“放我出去。”神代以知没有对这样的神情心软,冷淡地说道。
舒尔金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了钥匙,弯腰将笼子的门打开。
神代以知举着枪从里面走出来,没有一丝地松懈,他靠近了舒尔金,抵住了他的后腰。
“我是混血,有一半的俄罗斯血统。”舒尔金忽然说道,回答了神代以知不久之前的另一个问题,微微侧过脸露出微笑,“所以要我稍微弯下膝盖听你说话吗?”
之前在横光悠斗的房间里,舒尔金在他面前一直是驼着背的状态,如今站直了,才感觉出对方在身高方面的压迫感。
不愧是俄罗斯血统,肯定已经超过一米九了吧。
神代以知仍旧保持着冷漠的态度,根本没有对他的话做出反应:“那批药物在哪里,带我过去。”
“这种粗暴的性格与纤细的外表真是格外的不搭调,是和别人学的吗?”舒尔金说道,眼睛也弯了起来,“啊,我想起来了,你是琴酒的……”
后面的话没能说完,他听到了枪上保险的声音。
“哈哈,生气了啊。提到琴酒就生气,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呢。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是这么多年你身边唯一的人……真好啊,要是我来养育你,你也会这么喜欢我吧?”
“那我还有命活到今天?”神代以知沉默了几秒,还是回答了对方。
他不介意和舒尔金聊几句,舒尔金是个行为难以预测的疯子,可的确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
即便是在他昏迷期间,连枪都没收,明明说着要用他来交换自己的命,却对此时被挟持的事毫无感觉。
但他还是考虑了一下舒尔金的问题,如果是琴酒对他提出要求,他大概会什么都不问直接照做。
当然GIN哥肯定不会让他脱衣服就是了。
听到他的话,舒尔金笑了一声:“是你的话,肯定可以。”
神代以知扯着嘴角露出冷笑,舒尔金的话明显有深意,但是却不肯告诉他。
“我是二十年前加入组织的。”舒尔金转过身,毫不在意枪口顶在自己脑门的事情,用一张看起来比神代以知大不了几岁的脸说道,“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
诸伏景光按掉手机,或许有些不合时宜,他突然觉得,作为一个各种方面都十分出名的组织,至少在新人指导方面还是合格的。
面对无从下手的锁,他刚刚在新人手册上找到了基础开锁教程,并且通过十分钟的学习,他真的打开了这道锁。
他,诸伏景光,日本公安,通过犯罪组织发的员工新人手册学到的知识,成功缴获大批量的致幻剂。
什么黑色幽默。
诸伏景光苦笑了一声,在检查过周围没有问题后,只身走了进去。
房间的正中央放着一个保险箱,这个东西他熟练多了,很轻松地打开来,里面放着厚厚的一叠纸。诸伏景光估摸了一下厚度,大概有八九百张,每张上面都用切割线预设,分割了二十张邮票。
诸伏景光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沉静地呼出一口气,戴上手套,将这里面的东西转移到他带来的手提箱中。
处理好所有的痕迹,诸伏景光按照原路退回去,重新锁上隐藏房间的门时,“是不是太简单了”的念头一闪而过。
然而他却一直很顺利地离开了这个地方,从始至终都没有人阻拦。这让诸伏景光对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潜伏两个月的行为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感觉。
箱子原来还要想办法交给警方,现在直接给以知就可以了,销毁毒/品这种事还是官方更妥帖。接下来就是舒尔金了。
不知道以知那边怎么样,他来到这里潜伏之前,组织与他的联络人,同时也是将他从底层人员中提拔起来的琴酒告诫过他:舒尔金很擅长催眠。
催眠这种稍微带了些玄学的科学,诸伏景光在被派去卧底前,也接受过相关的训练,几乎不会被影响。但能让琴酒特意提起的,或许比他见过的都要厉害。
诸伏景光按照原路返回,将藏在通风口的两个男公关又拖了出来。被这样剧烈地搬运都没有醒,诸伏景光的心情更有些复杂了。
要是早知道这里都是些这种普通人在看守,他的任务应该很久之前就结束了。
——如果这里都是些这种水平的普通人,他可以换一条路。
诸伏景光在通风口静止片刻,跳了下来。眼睛中是对自己能力信任的绝对冷静,并不是多此一举,而是能够有实力制造出如此多药物的地方,定然还有其他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