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了一秒,将他的警官证拿了出来。
他是组织被派到警视厅的卧底,那么,和他一同警校毕业,但是没有入职的童年好友如今出现在组织又是什么身份呢?
对这件事他并不是一无所知,来之前他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但是,但是——
神代以知把证件胡乱地塞了回去,继续在口袋里找他的打火机,只是摸了半天都没找到,他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忘了装进去的时候,旁边伸出一只手,握着打着火的打火机,伸到了他面前。
“谢了。”神代以知微微俯身借着火点燃了香烟,这才转过脸对旁边的人道谢。
看到黑发的青年挂着一如往常的微笑注视着他的时候,神代以知久违地产生了一种心虚的感觉,就像是偷偷玩手机的中学生听到妈妈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以相当快的动作将香烟扔掉捻灭毁尸灭迹。
完全是本能的下意识反应,做完后神代以知才意识到他没必要这样做,反而将他今天任务期间塑造起来的形象全毁掉了。
“啊……”
他有些懊悔地张了张嘴,站在他对面的诸伏景光脸上的笑容未变,背着一个巨大的吉他包,但是刚刚和他一起出完任务回来的神代以知知道那里面除了吉他,还装了一把狙/击/枪。
“能请你喝杯咖啡吗?”诸伏景光语气温和地问道。
“现在吗?”神代以知看了眼快要完全落下的太阳,问了句。
一般咖啡也只有早上会喝吧,现在喝了晚上还睡觉吗?
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个教条主义的错误,并不是对方邀约他就要答应的,只是他习惯了不拒绝诸伏景光,直接就以自己答应为前提询问细节了。
“那就一起吃晚饭吧。”诸伏景光说道,比起刚刚的询问,现在的语气中多了一分不容拒绝,“我的车就在前面。”
应该拒绝吧……应该拒绝的。
神代以知此时完全不复刚刚在仓库里时的气场,甚至有些乖巧地答应下来:“好的。”
他们找了间快餐店坐下,桌子的间隔不算特别远,但其实这样的开放式环境比起密闭的空间更适合秘密谈话,就像是间/谍也喜欢挑在人流量大的车站之类的地方交流情报,这种地方不论出现什么人都不会特别奇怪的。
诸伏景光都不需要询问他,直接去柜台点了食物端了回来,都不需要提醒,神代以知不喜欢汉堡里添加酱料也有提醒,就像是正常的幼驯染一起出门,拥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总之气氛有些尴尬。
诸伏景光很亲近地提醒他这个里面没有酱料,然后就没有说话了,餐桌上只有塑料纸被拆开的声音,放眼望去,整个餐厅里就没有比他们这桌话还少的。
组织中代号成员都是平级,只要是有代号的成员,基本都相当于干部级,但实际上干部和干部之间也是不同的,有的人就能分派工作,有的人就只能服从命令。
神代以知属于是稍微特别的卧底组,没办法算进这两种类型中的任何一个,总体来说,组织内的资源只要他需要是可以随意分配的,但是他需要用这个权力的机会不是很多,多数都是上面派给他什么任务他就做什么。
但是琴酒不一样,琴酒除了是日本的负责人外,还会负责一点人事,比如甄选某个成员是否有资格获取代号。
并且神代以知是卧底,认识大部分的成员的脸也是应该的,就算再厉害的人,也不一定永远不会失误,这时候就需要他出面了。
#萨泽拉克,菜菜,又进局子了,捞捞#
所以他也经常会帮他处理这些工作,看看组织内最近有没有什么好苗子,可以来帮助琴酒减轻工作量。
绿川唯和安室透这两个好苗子就这样,没有一丝丝防备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总算是知道幼驯染毕业后去哪里的神代以知有些郁闷,这也太突然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管,如果直接把这两个优秀的成员踢出去,必须要有合理的理由。如果他们不够好,他哪怕说句不喜欢长相都可以踢出去,但正因为太优秀了,在上面挂了号,他就不能随便找什么借口。
倒是可以说是卧底,最简单也是最快的方法,结果就是必死。不管怎么说都认识了这么多年,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是在警察学校里和他关系最好的松田阵平,他最多只会犹豫五分钟就能让他去死,但毕竟是十几年的朋友了……
加上他们现在也只是普通成员,就算是卧底也不会对组织有什么影响,神代以知有些犹豫地暂且放在了一边,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他并不算是什么都没做,比如说把他们的任务稍微换成更无害的,能推迟一点获取代号的时间是一点。
但还是比他想象的来得更快一些。
他被安排去带这三个最有可能获得代号的成员做任务,实际上只是督查,这期间他们会跟着不同的代号从成员做任务,除了他们的任务完成率,还要参考督查的评价。
没办法推的工作,就算他再怎么纠结也是要去的。
他的身份是瞒不住了,最后他也是干脆放弃治疗了,照常去,按照普通的态度来对待他们,如果非要拆穿他的身份,那大家就同归于尽好了。
到也不算是特别差劲的结局。
不过那两个人比他想象的还要能沉得住气一些,也用普通的态度来对待他这个有代号的监工。
……
神代以知觉得现在的气氛安静到有些窒息,他骗人是不对,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巴掌然后去警视厅把他举报了,这种温柔的态度又是什么意思。
神代以知感觉气血有些上涌,手上的鸡块被很有气势地扔回了盒子里,诸伏景光果然抬起头来,略带疑惑地看向他。
“怎么了,以知?”
神代以知的怒火完全被这一句问话点燃了。
“你是在耍我吗?”他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但是在嘈杂的餐厅里也不算很明显,“我知道我是混蛋,你就算怨恨我或者怎么样都好——”
他的声音逐渐减弱,就算很没道理,他有点委屈。
“所以……所以,别用这种态度对我。”
诸伏景光从座位上起来,来到了他的旁边坐下,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动作轻柔地就像是对待某种珍贵的宝物。
“你是说,你是双面间谍这件事吗?”
神代以知猛然抬头,撞进了诸伏景光带着笑意的蔚蓝色的眼眸中,里面有着他的倒影,映照出他有些愕然的表情。
他有种正在打游戏的错觉,诸伏景光平A了一下,他一个没顶住大招治疗闪现全交了。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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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应该还有一章,不过可以明天来看!明天可能会有很多章
第109章 番外二
VERSE 7
通常情况下, 天气的好坏会影响人的心情。但是换句话说,人的心情才是天气好坏评判的依据。如果心情很好,就算是阴雨连绵这种让人烦躁的气候, 也会被评价为‘真凉爽啊’。
“真凉爽啊。”
神代以知听到身边的人说了这样一句话,偏过头去看他, 深色皮肤的青年也注意到他的视线, 转过来对他露出一个微笑:“这样的天气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不是很不错吗?很隐秘,而且还不会留下什么脚印。”
脚印都被雨水冲刷掉了, 但是仅限于室外, 要是在室内就是赤/裸/裸的证据了。
“安室先生真是个开朗的人。”神代以知收回视线, 说道。
“嘛,和你比起来。”降谷零将远光灯打开,眼前的路瞬间被照亮, 但是雨天的雾气很重,十米的距离就是极限,再远就看不清了, “所以你也要多笑笑才行。”
“笑不出来,我好困。”神代以知打了个哈欠, 尤其今天还是个雨天, 非工作日碰上阴雨天,原本该是个极佳的睡眠日, 但是偏偏副业要工作。
“再等……半个小时吧。一点的时候那家伙还没出来的话,我们就走。”降谷零看了眼手机,对他说道,“实在很困就眯会吧, 有我看着。”
神代以知抬起手用力揉了两下眼睛,眼角的皮肤薄, 被揉地有些泛红,他坐直了身子:“没关系。”
“不放心我吗?”降谷零笑着问道。
“怎么可能。”神代以知打了个哈哈,心里却在想就是因为是你才不放心的。
和幼驯染在组织里相认已经两年了——这句话说起来有些怪异,不过这是平铺直述的事实——也就是说,两年前他们达成了暂时的互不干涉协议已经过去两年了。
当初的他接到了新人考核任务,纠结过后他觉得逃避是没有用的,不如认清现实放弃幻想,破罐子破摔地去和他们见了面,结局勉强算是合家欢,大家维持在了一个相对默契的平衡。
神代以知没有揭穿他们的身份,他们也没向警视厅报告他的嫌疑。其实这不算是合理的交换,神代以知明显比较吃亏,他要承担更大的心理负担,但是他们短期内也摸不到组织的边,也就有些过一天算一天的颓废。
明面上他们把他当做双面间谍,大家都是为了正义才在组织中行动,私下里就不清楚了,但是在做任务的时候,尤其是当着他的面,他们从来没有失过手。
神代以知觉得这也是一种默契吧。
不过这种关系过于脆弱,说不定哪天就会彻底断掉。但是在那一天还未到来之时,神代以知不想成为先离开的那个人。
“对了,还没庆祝你升职。”车内有些安静过头,降谷零说道。
神代以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这都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两年过去了,就算他再怎么使小动作,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也都获得了组织的代号,而他在警视厅的警衔又上了一层,如今已经是神代警视了,能全日本百分之九十五的警察,见到他必须称呼他为‘神代警视’。
想起来就郁闷,警视几乎就很少去现场了,基本就是在办公室坐班,出于各种原因,他办公室里常年放着一套警服,属于是他每天早上进门都会被吓一跳的程度。
“毕竟我们也有半年没见面了。”降谷零说道,他盯着前方,语气平淡地说道,“你上次和苏格兰见面也是三个月前,不想见我吗?”
——好像被谴责了,良心有点痛。
“我最近有点忙。”神代以知放软了语调解释道,“琴酒那边……”
最近这半年他一直和琴酒在一起,琴酒又重新搬回了他的住所居住——虽然他们以前就是住一起的,但是在他念大学后就搬走了,然后就是最近了。
他知道自己这件事做的不像话,如果这件事暴露了,他最少也得拿个叛徒的罪名。
尤其是在琴酒面前,他心虚地更不像话,如果还和那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谁见面,这种心理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听到琴酒的名字降谷零很明显地皱了皱眉,但是他并没有顺势劝他离琴酒远点之类的话:“这样啊。”
就轻飘飘地带过了这个话题。
神代以知也松了口气,如果降谷零真的说了那种话,即便是zero他也很难不生气,到时候就彻底没办法善了了。
如果当初刚重逢的时候还好,都已经这么久了,他们都有些骑虎难下。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有种寂寥弥漫在二人之间。
那是一道无法逾越的横沟,并不算结实的木桥摇摇欲坠地横亘在上方,说不定哪天就会塌陷。
那一日终将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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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RSE 8
“组织里好像有老鼠。”
神代以知刚从烤箱里拿出烤好的蛋糕,他不喜欢吃甜的,但是琴酒意外的其实很喜欢甜食,所以他最近找到了时间也开始练习了。
今天的蛋糕成色很不错,是他这些日子最好的作品了,只是还没来得及炫耀,就听到靠在门口的琴酒说了这样一句话。
“啊,是吗?”他就像是完全无所谓地答应了一句,直接伸手想将蛋糕从模具里倒扣出来。然而刚从烤箱拿出来的蛋糕,外面的模具几乎没降下温,超过一百摄氏度的温度扎实地烫了他一下。
琴酒也放下了袖手旁观的态度,大步走了过来,握着他的手看了一眼,然后放到流水下冲凉。
冲了一段时间,只有指腹还有些红,琴酒牵着他的手在唇上轻轻碰了碰:“还疼吗?”
神代以知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打趣地说道:“你好紧张我啊。”
琴酒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明知故问有些无奈,继续他刚刚没做完的工作。
神代以知也就心安理得地看着琴酒摆弄那些精巧的模具,琴酒的手好看且充满力量,不管做什么都有种赏心悦目的美感,但是神代以知第一次有些无心欣赏这些。
“你是说组织里有叛徒吗?”神代以知故意站在了琴酒的身边,他的表情就不会完全展示在对方面前,若无其事地问道。
琴酒示意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指示着他打开一封邮件:“这个名单上的人都有嫌疑,目前还在查。”
神代以知扫了一眼名单,上面大概有二十几个名字,抬起头来问道:“有没有最怀疑的对象?”
琴酒拿起一颗草莓,没有放到蛋糕上,而是抬起来喂给了神代以知。
苍白的手指托着鲜红的草莓,像是血一般地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