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外伤当然不需要缠绷带。但这家伙都快要发展成脑症荡了,不住院就不错了,已经帮他把脚上的石膏敲掉、手臂上的纱布拿掉了,现在还打起了脑袋上的主意吗?
安室透装作没听见似的低下头,开始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的手臂缠着绷带。
片刻之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望向久川悠。
“铃木财团那边通知我们,他们准备替神户未来举办火化仪式和葬礼。”
“葬礼?!”
久川悠愣了一下。
“他们愿意替……”
“听说是铃木园子要求的。神户他当时从三十二层跳下来,只剩下……一团血肉。”
安室透微微合眼,神色说不上是悲伤,但总归不太愉悦。
“是那边动用了铲车,连夜铲走了那些、东西。运到了城郊的火葬场。因为那些东西本身已经变成那样了,不是太好保存,所以必须要立刻火化。火化的时间就定在今天下午。”
“那边问我们,有没有去看一眼的打算。”
·
才出门的时候,原本是个大晴天。
但到了目的地,天色忽然阴沉下来,黑压压的云彩从远处压过来,硬生生地摞在他们头顶上。
殡仪馆的黑色金属大门被人虚虚掩着,也不知道是什么习俗。
久川悠和安室透穿过漫长的走廊,才走到了那个专用的厅室。
和铃木园子相熟的人,几乎都已经站在里面。
毛利兰就靠着铃木园子,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站在堂前。
“他没有别的亲属了吗?”
久川悠望着空荡荡的灵堂,愣了一下。
“他原本就是孤儿院出身,从一年前神户奈绪美自杀开始,他就没有再和自己曾经的朋友有过任何交集。”
一旁负责运输那些东西的警员,主动回答了久川悠的问题。
“我们后来把他和神户奈绪美的基因做了比对,相似程度很高,基本可以确定,是兄妹关系。而神户奈绪美的养母也承认神户奈绪美是她从别人手上买过来的孩子。所以严格来说,神户奈绪美应该是神户未来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属。但她早就已经……”
“那之前那三个死者,她们和神户奈绪美之间的关系……”
“哦,这一点还是毛利先生告诉我们的。”
年轻警员挠了挠后脑勺,抬头望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脸迷茫的毛利小五郎一眼。
“昨天晚上,毛利先生给我们发了一封邮件。里面调查清楚了之前三起案件当中的死者,和神户奈绪美之间的关系。那三个人在高中时期长期霸凌神户奈绪美,到了大学之后,从明面上看稍稍收手,但实际上只是从肉|体上的伤害,转变成更为严重的精神PUA。
在神户奈绪美遭受到全网暴力之后,她们主动帮神户奈绪美购买了上吊需要用到的工具,并全程在现场围观,还拍下了一条视频。貌似是想要以新闻通告的方式发出去,然后再以奈绪美亲友的身份买一波惨,踩着奈绪美的尸体上位。但那个视频后来被骇客盗走,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教唆自杀也是能判刑的吧,只可惜估计没留下证据。难怪那个老师会……”
年轻警员不自觉感慨出声,但周围一片寂静。他有些尴尬的闭上嘴。
神户未来的案件仍旧在审理当中,他的所有物件都被警方管控起来,所以没办法带到这里来。
在装载着遗体的箱子被推进去之前,铃木园子犹豫了片刻,最后把那只白色的钢笔放到了箱子里面。
火焰一点点燃烧起来,烧掉了所有的印记。
或许过不了多久,这些东西就像阳光下的灰尘一样,被风一吹,就散开了。
那些肆无忌惮的谣言中伤,那些藏在暗处肆意生长的无边恶意,全部都会被人遗忘。
这本就是世间常态吧。
·
铃木园子红着眼眶,捏着空荡荡的礼物盒子往外走。
毛利兰紧紧跟在她的身后,面色隐隐有些担忧。前一天晚上,她和母亲聊了一整夜,最后得出结论——按照现行法律,最多只能把这些家伙送进监狱里关一段时间。但这种惩罚和他们所表露出来的恶意,显然是不对等的。
而且即便是这种最普通的惩罚,也需要铃木财团的法务部为此努力很长时间。那些律师一整夜没有睡觉,一直在熬夜整理相关证据,就等着神户案开庭审理的时候一并提交上去。
“……园子。”
她快步上前,试图安慰对方。
“滴、滴、滴!”
铃木园子放在包里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她愣了一下,接通电话——
“预告函?!”
第45章 二合一
“废物!”
一个刺耳的机器音, 从眼前的音箱里传出来。因为声音太大、甚至有点破音,连带着音箱也发出了刺耳的轰鸣。
“我不是都已经说过了,无论如何一定要抢到那颗宝石, 怎么会落到铃木财团手里!?”
“……他们出价太高了。我们没有带够钱。”
灰色头发的老者半弯着腰,维持着鞠躬的姿态, 整个人有些颤抖。
组织原本准备的资金是充足的。
但谁也没想到,原本不应该出价拍下宝石的铃木财团,为了替那起直播事故买单, 直接花大价钱造起了话题, 空降拍卖会场并拿走了那颗宝石。组织的打算也因此落空。
“请您相信我, 我一定可以把那颗宝石再带回来的。”
灰发老者埋着头, 主动请缨。
没能完成组织的任务, 他估计会面临无法想象的惩罚。如果能趁早补救,或许还有转圜的空间。
“你能有什么办法?再去从铃木财团手上把宝石买回来吗?”
机器音顿时变得有些阴阳怪气。
那个电子屏幕上的乌鸦那双暗红色的无机质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眼前的灰发老者。
“我、我……”
老者低着头, 一时间没想到比这更好的办法。
书法的角落里、白炽灯照不到的地方,一个金发女郎双手抱臂,冷漠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片刻之后, 她缓缓抬眼, 扫了扫站在她对面的银发青年。
后者的嘴角毫不掩饰地向下撇,直截了当地表明了他不耐烦的情绪。
他穿着一身黑色大衣, 即使在室内,那顶黑色礼帽依旧严严实实地焊在他的头顶上,银色的长发没有遮挡的落在背后。
“……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了。”
机器音逐渐丧失了兴趣。
电子屏幕上的乌鸦卡顿地抬起头,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压着灰发老者的身躯、看向站在角落里的两人。
“Gin、Vermouth.”
两人闻声, 同时抬起头望向屏幕。
那个令人生厌的电子音仍在继续。
“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两个。”
“无论如何, 不惜一切代价, 都要把那颗宝石拿到手!”
·
尖锐的求救声和惨叫之后,实验室内逐渐恢复平静。
琴酒和贝尔摩德一前一后行走在组织分部狭长的走廊里。
前者的脸色一直沉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落在背后的贝尔摩德愣了片刻,刻意带着诱导性的语气问出口:
“你是不是很好奇,那个家伙,为什么那么在意那颗宝石?”
“……”
银发青年的背影顿了一瞬,一言不发。
组织这么多年来,确实一直很关注宝石,但凡有特别的宝石面世,都会让组织里的成员去复刻宝石的构造。他原本以为,组织是想要靠伪造假的宝石来谋取暴利。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这颗潘多拉到底有着什么样的魔力,组织在其中倾注的砝码是不是多了一点?
缀在他身后的金发女郎见状,抿着嘴笑了笑。
“你听说过潘多拉的传说吗?”
琴酒停下脚步,回过头,墨绿色的眼睛狐疑地扫了对方一眼。
后者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扩大。
“那颗宝石有着长生不老的秘密,是组织一直以来都在追寻的东西。”
“!”
琴酒愣了一下,面色没有任何改变。
原来到了这种时候,那群家伙的目标也一直是长生不老吗?能够在这个世界上长长久久的活下去,真的是什么好事吗?
他的瞳孔黯淡了一瞬,转而冷漠地反问道:
“你准备怎么潜进去?”
“展览会?”
贝尔摩德愣了一瞬,理所应当地回答道:
“易容不就可以了?”
想要潜入那个艺术展,于她而言难度并不是很高。
像这种艺术展本身所在的艺术馆,安保系数就高不到哪里去。因为那颗宝石同时也被某位传说中很厉害的怪盗盯上,整个艺术展,据说已经全权委托给警视厅承办。但即便如此,贝尔摩德还是有十足的把握潜进去。
毕竟她会易容,到时候随便易容成哪个宾客就都可以混进去。反倒是眼前这个家伙,虽然近身战斗和枪法都很准,但也不至于能一个人和整个警方的武装力量对抗吧?
“你倒不如思索一下,你自己该怎么潜进去。”
贝尔摩德顿了一下,抬起头用那双带着美瞳的深紫色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青年。语气里带着一丝揶揄。
“你该不会就只是守在艺术馆门口,当一个车夫吧?”
……车夫有什么不好的?
全程不需要参与任务,只要最后飙个车,既轻松又放松,一举两得的好差事。总比套着厚厚的□□到现场装模作样,要强得多吧?
琴酒的眼神飘忽了片刻,反客为主地冷笑着问道:
“难道是你一个人解决不了吗?还需要我进去帮你?”
“……”
也不是解决不了。但是对方为什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这不是两个人的任务吗?又要划水划过去了吗?
贝尔摩德的神色有一瞬间扭曲。
在所有人都把眼前这个家伙当成头号杀手的时候,只有她知道对方的摸鱼划水水准,有多么出类拔萃。这一次的任务也想划过去?哪有这种好事!
贝尔摩德眼睛亮了一下,主动提议道:
“其实我可以帮你易容,就易容成清洁工,你看怎么样?”
“……”
大可不必。
琴酒扭过头转身就走,步履匆匆间,风带起大衣一角,仿佛鼓足的帆。他边走,边斟酌着开口:
“如果你真的解决不了,我倒是有一个人选……”
银发青年背对着贝尔摩德,顿了一下,墨绿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副别有深意的神情。
“他刚好也在日本,而且有把握潜进那个展览。”
“谁?”
贝尔摩德愣了一瞬,站定在原地,纤细的眉毛不自觉挑起。
她自己虽然很有把握潜进去,但除了她之外,真的还会有人能潜进去吗?
银发青年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充满混邪意味的笑容。
他缓缓开口道:
“波本。”
·
当天晚上八点。
艺术展馆里灯火通明,无数受邀而来的宾客翘首以盼,等待着即将开始的宝石展览。
“展出的是什么东西啊?”
“潘多拉,一颗蓝宝石,但听说如果把这个宝石对准月光,它好像会改变自己的颜色……”
“真的假的,糊弄人的吧?宝石都被锁在展览柜里面,谁会知道这颗宝石变不变颜色啊?”
“铃木家买的嘛,懂得都懂,他们有钱,随便怎么样都行,我们就看着就好了。”
“但怎么这么匆忙啊?今天上午才从报纸上看见,到晚上就开始展览了?如果不是今天晚上我刚好有空,可不得错过这个展览了。”
“应该是想要盖住之前那个绑架的消息吧,铃木财团千金的事情,也可以理解吧……”
“说起来,听说这颗宝石被上了保险?”
“多少钱拍过来的,当然上个保险比较安全。而且啊,听说那个怪盗盯上这颗宝石了,还寄了一封预告函到铃木财团的公司总部……”
穿着晚礼服和西装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展厅柔和的光线映照着他们手上的玻璃酒杯。
轻轻挽起的发髻与西装的领□□叠着,他们互相之间凑得很近,轻声交谈着、交换着一些彼此不知道的信息。
这些细碎的声响,只要稍微隔得再远一点,就完全听不见了。
但现在这种距离刚刚好。
一个端着餐盘的侍者,缓慢地从人群间穿过,时不时还会停下来,慢条斯理地给一些宾客替换酒杯。
那个侍者穿着一身黑色侍应生的服饰,五官平平无奇,耳朵却竖得老高。他静静地站在一对正在攀谈的男女身后,老实巴交地低着头,仿佛在等待着两位客人挑选自己想要的酒。
他的面容背着光,常人看不分明,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微微弯起的嘴角。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原本互相攀谈着的众人纷纷停下动作,扭头朝着艺术馆展厅正门的方向望去——
展厅原本半掩着的玻璃推拉门,被人从外侧推开。
穿着一身黑西装的铃木次郎吉,带着乌泱泱一大群人走了进来。
·
跟在铃木次郎吉身后的这一大群人,正是被拉来散心的铃木园子,以及被铃木园子拉来看宝石的毛利兰、柯南、毛利小五郎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