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朦胧,柳余气质仙然,他身着广袖淡青鹤裳,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宛若画中仙。
穆长闲对柳子风道:“你没告诉你义父么?”
“自然说了,怎么可能瞒得住……但我还是怕呀。”柳余朝这边看来,柳子风忙躲在穆长闲身后,扯扯他的袖子,恳求道:“穆大侠,你遮着我点!”
穆长闲好笑地点了点头:“好。”
月初开始宣布比赛规则,柳子风藏在穆长闲身后,听着听着,总觉得背后有人瞪着自己,于是出其不意,猛然转过头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大家都认真地看着月初。
柳子风不禁疑惑地扬了扬眉毛,嘀咕了声:“奇怪。”
“入城后以响箭为令。”月初抬起手,立刻有几名雨泽宫弟子出列,前去开启城门。
“走吧。”穆长闲回头看了看梧桐树下的柳秋安,对柳子风道。
当最后一个人跨进水泽城,古老的城门发出残喘慢慢合上。
接着响亮的尖啸划破天空,是响箭。
月初领着众人来到水泽城唯一的出口处,水泽城倚山而建,他们来到一座由天然岩石制成的高台,从上面可以看到水泽城的全貌,以及城内参赛者的动向。
众人依次入座,秦晟闻到一抹幽香,侧头看向在自己身边坐下的人。
月初弯起双眸,道:“秦兄,几日未见你,便觉如隔三秋。”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月初弯起双眸,道:“秦兄,一日未见你,我便觉如隔三秋。”
秦晟摇着扇子,笑道:“月公子可不要害秦某。”
月初问道:“此话何解?”
“那夜你是没感受到那个影卫有多凶。”秦晟摸了摸脖颈,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月初敛眸歉然道:“夜光只是担心我,对秦兄没有敌意的,我已经好好罚过他了。”
说话间,一名雨泽宫的弟子过来奉茶,月初端过茶盏,挥退弟子,亲自将茶奉给秦晟,“秦兄若是觉得不解气,我这就让他出来,任你处置。”
秦晟接过茶盏,指腹触碰到附在盏底纸条,他抬眸看向月初,月初对他眨眼示意。
“罢了罢了。”秦晟悄悄将纸条收入手心,将茶盏放回身侧的小石桌上,对月初道:“我怎么舍得让你心疼呢?手腕上的伤口好些了吗?”
“那也不算什么伤口,说出来秦兄可别笑话我。”月初含笑道:“只是被一只奇怪的虫子咬了,我觉得形状难看,便就用纱布遮住了而已。”
秦晟摇着折扇,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奇怪的虫子?他中蛊了。
得出这个结论,秦晟看着月初,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站在他身旁的雨泽宫弟子,接着寻了个借口离开。
纸条贴在掌心,火灼般疼。
他特意绕开石阶,走进鲜有人迹的林子中,回想方才转身离开时,那些雨泽宫的弟子投注来的目光,竟让人不寒而栗。
他停下脚步,观察四周,确认无人跟上,才将手中纸条展开,由于纸条大小限制,上面只简略写着——父贪、蛊毒、泽陷。
秦晟皱起眉头。
父贪?月初的父亲便是雨泽宫宫主月自甄,蛊毒……慎诗之……水泽城失陷……
月自甄贪得无厌,联合慎诗之,以螭吻会为引,引众人步步踏入早已设计好的圈套里。
屠城炼蛊。
秦晟的脑海里倏地蹦出这四个字。
同时,隐于暗处的风雨楼影卫们突然现身。
林间传来瑟瑟之声,秦晟面色一沉,转过身展开折扇,霎时间,扇端射出数枚细小的暗器,划破雾气,没入林间,随即传来数具肉体倒下的声音。
瑟瑟之声却依旧未停,反而愈来愈近,愈来愈响。
下一刻,林间跃出数十名面带黑巾的人,看他们统一的衣着上,蜿蜒盘旋着螭吻的暗纹,竟是雨泽宫的弟子。
风雨楼影卫手握双刃与这些不速之客厮杀成一片。
秦晟看着愈来愈浓的雾气,心中不妙道:“这雾气……不会是……”
此时,高台上。
灰蒙蒙的雾气笼罩整个水泽城,秦枫涯见这雾气来的诡异,又看秦晟还未归来,加之这潮湿的天气已令他的内心十分焦躁,右眼皮从来到这里起,就一直跳个不停。
别无他法,秦枫涯只好深呼一口气,按下心中的焦虑,抬手轻轻揉按着眼角。
“秦家主,可有不适?”
在他身侧的柳余发现他精神不佳,轻声问道。
秦枫涯歉然道:“倒是让柳家主忧心了,我只是在想这雾气是不是有些蹊跷?”
这时,城内发出一阵巨响,像久困囚笼的凶猛野兽,终于有朝一日复得自由。
声音一圈一圈荡平城池,震得耳膜犹如撕裂般疼痛。
一位门派掌门,猛地起身骇然道:“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反应过来,疑道:“等等,月公子呢?”
月初不知何时消失不见,空气中隐含肃杀之意,柳余与身旁的秦枫涯对望一眼,暗自试着运起内力。
这时,冰冷的剑刃已经悄无声息地贴上众人的脖颈。
……
坚固的地表仿佛都震动了,柳子风心有余悸地环顾四周,喃喃道:“什么声音?”
只闻一声闷哼,柳子风收回神,却见方才正与自己打斗着的人突然倒在地上。
鲜血从那人的脖颈处流淌而出,像条瑰丽的毒蛇,缓慢且危险地游到他脚下。
“见鬼……”他立即后退一步,全身紧绷,警戒地看着从雾气里显出来的几抹黑影……
……
“秋安!”穆长闲终于追上他。
“嘘……”柳秋安回身,将他压在墙上,捂住他的嘴巴,看着他的眼睛悄声道:“跟我来。”
说完,柳秋安欲走,穆长闲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了回来,搂在怀里亲了亲。
“这种时候就别闹了。”柳秋安惩罚性地掐了把他的脸,带着他在一处破败的小巷里穿行。
穆长闲问道:“方才是什么声音?”
“……我也不知道。”柳秋安沉吟道。
“我们要去哪里?”
“跟着它。”柳秋安紧盯着地上快速爬行的蛊蛇,突然想起什么,道:“少吸入这些‘雾气’。”
“好……”穆长闲正要应答,脚下突然像踩到柔软的棉花一样,接着身体失重,迅速向下坠落。
……
所幸二人掉进一汪地下湖泊里,穆长闲揽着柳秋安游上岸,将微微颤抖的他紧紧抱在怀里,柳秋安摇摇头,示意他扶自己起来。
湿漉漉的衣物贴在肌肤上,令人感到十分不适,柳秋安甩了甩衣袖,闷闷道:“臭东方,给我的是什么蠢蛇,还不如上次的玄蝎呢!”
穆长闲帮他整理好黏在额边的发丝,抬头看了看他们掉下来的洞口,道:“我们上不去,前方只有一条路,走吧。”
柳秋安点了点头,同时,穆长闲已经用内力烘干他的衣物。
“你……”柳秋安颇为无奈,叹了口气道:“都不知前方有何危险,你就这样随随便便浪费内力。”
穆长闲安慰他道:“也就一点而已。”
“有时候这一点内力就能起到关键作用。”
“好好好。”穆长闲摸摸他的头,“我的前辈。”
“都这种时候了还笑的出来!”柳秋安很想把他摁回湖里,但看着他无害的容颜,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只要有你在,我就无所畏惧。”
穆长闲牵起他的手,朝那条黑黝黝的隧道走去。
二人进入隧道,摸索着前行,穆长闲突然问道:“城内的雾气是否跟上回的一样?”
“你终于想起正事了?”柳秋安白了他一眼,答道:“没错,这样就证实了慎诗之果真就在这里,……却不知道他干涉螭吻会,究竟有什么阴谋。”
柳秋安越想越头疼,“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一百四十九章
随着二人深入隧道,逐渐有微弱的光芒,淡淡洒在前方的路上。
“小心。”穆长闲突然将柳秋安拉回来,柳秋安不经意间抬头看到了那些附在隧道顶上的流萤,这才知道他为何要让自己小心。
柳秋安观察着顶部的流萤,它们一动不动,仿佛是镶嵌在隧道上的绿宝石。
“不用担心,它们‘睡着了’。”柳秋安道。
穆长闲这才放下心,二人继续朝前走。
走了一会儿,柳秋安似乎想起什么,对身侧的穆长闲道:“对了,把手伸出来。”
“怎么了?”穆长闲虽然疑惑,却还是乖乖地伸出左手,柳秋安啧了一声,拍掉他伸来的左手,道:“另一只。”
穆长闲依言换了只手,柳秋安撩开他的袖子,看向他的手腕,脉搏处仍有一道细长的伤痕。
柳秋安问道:“你这几月没有受伤吧!”
“嗯……”
见穆长闲似乎犹豫了一下,柳秋安凝视着他,认真道:“说实话。上次就是因为疏忽了小伤口,才会让慎诗之有机可乘!”
闻言,穆长闲羞愧地轻咳了一声,才对他道:“那晚在庙会遇见你,追到驿站又被你赶走。我看着你给我的锦囊,心中万念俱灰,回清风派的路上失神摔倒,擦破了点皮……”穆长闲扬了扬眉毛,“这算吗?”
“不算!”柳秋安给他的右手来了一巴掌,便转头不理他,自己向前走,走着走着,瞥向穆长闲的腰间,只看见孤零零的佩剑,忍不住问道:“那你……还带着锦囊吗?”
“没有。”穆长闲几乎脱口道。
柳秋安脸色变得极差,穆长闲笑着摸摸他的头,解释道:“我怕将它弄丢了,就没有带过来。”
柳秋安的面色稍有好转,抱着臂,轻轻哼了一声。
“不过,我带着这个。”穆长闲拿出放在胸前的护身符,可方才落水,护身符也难以幸免,变得皱巴巴。
“好像……坏掉了。”穆长闲讪讪道。
柳秋安斜眼看到他手里的那张护身符,正是自己去寺庙偷偷为他求来的那一张,潮红涨上耳尖,他语无伦次道:“坏了就丢掉,下次再求一张便是了。”
“还有下次?”穆长闲眼睛一亮,“你说的。”
柳秋安紧抿着双唇,匆匆加快步伐,不予回答。
穆长闲很快便跟上,在他身边道:“等这件事情结束,你愿意与我成亲吗?”
没想到他这么直白,柳秋安假装没听见,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唇上,道:“嘘,好像到尽-头了……”
“哦。”
面前有一扇半开的石门,他们停在石门前,隐约看到门内有一个被铁链锁住的人。
柳子风头疼欲裂,想要翻身,却发觉自己的四肢竟然无法动弹,他只好勉力地睁开眼睛,
竟是看见一座牢笼,自己正是被关在里面。
此处似乎是一座山洞,柳子风扭动身体,好不容易坐起来,
耳边传来异常熟悉的声音:“你终于醒来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柳子风还没搞清楚状况,这下又被吓了一跳,他扭头寻声看去,顿时惊疑道:“常、常夏……你不是跟你爹回去了吗,怎么也被抓到这里了!”
常夏被关在另一个牢笼里,与他不同的是常夏没有绳子绑住。
柳子风惊讶之后,又有些郁闷。
常夏道:“我……不记得了,眼前一黑,在睁开眼睛时,就已经在这里了。”
说着,有些害怕地看向牢笼外。
柳子风循着他的视线看去,牢笼外竟游走着许多‘人’,那些监视他们的‘人’不是普通人,他们眼睛无神,肤色竟是像死人一般铁青。
柳子风立马就想到上回遇到蛊傀儡,虽然当时在雾气之中没怎么看清……等等雾气?!
柳子风似乎明白了什么。
“子风兄,你还好吗?”常夏看着他神情变来变去,不免有些担心。
他不会被吓傻了吧?
“是慎诗之!”柳子风突然愤愤道,无奈手脚都被捆得严严实实,内心的愤怒无处发泄,激动之下,反而又躺倒在地上。
他吃痛地皱起眉头。
这时,耳边又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嘘。”
柳子风看向常夏,常夏连忙摇摇头,示意他看另一边。
柳子风扭头看向另一边,顿时惊道:“秦、秦晟!”
被关在另一个牢笼里的秦眠略微惆怅道:“我是秦眠,秦晟是我哥哥。上次我还给你上过药的……子风公子。”
他这么一说,柳子风想起上回与‘柳子安’对峙,被他的吟霜剑砍伤了肩膀,从昏迷中醒来时,肩膀上的伤口已经被人处理好了。
问了风雨楼内的侍从才知道是秦楼主的双生弟弟帮他医治的。
柳子风有些尴尬,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常夏道:“子风兄,这样叫秦楼主的名讳,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呀。”
柳子风一听,转回头对他道:“我们都被绑成螃蟹了,你还跟我计较这个!”
常夏被他逗笑了,“哪有那么夸张啊,而且只有你被绳子绑住,我们没有。”
柳子风:“……”
秦眠小声道:“没关系,反正哥哥也不在这里,他不会知道的。”
“……”柳子风语噎,生无可恋地望着牢笼顶部,过了一会儿,又怒道:“可恶,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常夏好笑地看着他,接着灵光一闪,看向秦眠道:“对了,我听说双生子有心灵感应之能,秦公子你能‘联系’到秦楼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