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头啊!你……你简直活腻歪了!”狗腿对柳秋安横眉竖眼道。
“啊!兔崽子!”王莽大叫一声,抬手用手抹掉眼睛上的酒液,双目赤红瞪向柳秋安。
他这几番动静,引得房内休息的人纷纷出来,三三两两聚集在木栏边上,看着底下有些搞不清状况。
却见柳秋安扔掉手中酒罐,立在原地纱衣摆轻飘飘的晃动,眉目凌冽冷哼一声:“这秦淮春就当你大爷我赏你的!”
“胆敢侮辱咱门帮头,给、给我捉住他!”狗腿气得哆嗦,伸手指向柳秋安,对帮众喝令道。帮众闻言举起手中武器朝柳秋安靠近。
王莽像是失心疯了,挥刀扑上去,大喝道:“捉什么?给老子杀了他!”
柳秋安不经意间看到那狗腿眼中闪过的精光,瞬息间又望向扑来的王莽,不禁腹诽道:真是人如其名,被人卖还要帮着数钱的货色。
楼上传来几声惊呼。
王莽挥着刀跃起,刀锋劈过空气,柳秋安不躲不避,就在刀尖就要砍进额头时,抽出腰间玉笛。
而与此同时,有一道白光在眼角闪过,鬓边的碎发因一阵气流扬起,柳秋安睁大了眼。
见一只发簪插入王莽的肩头,那发簪去势不减地将还没反应过来的王莽连连带退,钉入数尺后的墙壁上。
又有剑出鞘的声音,背后倏地贴上一人的胸膛,柳秋安下意识屏息。那刀剑相碰的尖锐啸声在耳边响起,齿虎帮的那些帮众被剑气掀飞,统统倒在地上。
柳秋安眨眨眼,悄悄将玉笛放回腰间。而穆长闲已经来到那王莽面前,他将一把剑身流转洁白银光的剑竖在王莽脖颈边。
那如墨的长发飘起又缓缓覆盖在他的白衣之上,穆长闲轻轻挑起一边眉,看着王莽冷冷问道:“杀-谁?”
此时,那眼底似有一片寒潭,抬眸间千里冰封。
王莽呆愣地看着他,脸色煞白,肩上血如泉涌,气焰全失。
第三十章 难道我其实也是
掌柜在柜台前探出一双眼睛,看到自己的客栈——凳子倒桌子飞,地上还有王莽喷出来的血。他顿时捂着心脏,哎呦着道:“这可如何是好!今夜真是个血光之夜啊!”
而柳秋安看着穆长闲的背影,不禁勾起嘴角。正欲上前拉开穆长闲,免得他真去吃牢饭。背后却有人先一步道:“穆少侠,请且住手!”
柳秋安停下脚步回头,却见是月初那家伙,他身边还有个披散着青丝的奴婢,此时她一脸呆滞、不知所从的模样。
柳秋安想到刚才那只发簪,眼睛亮了亮,心中顿时明了。——这个穆长闲也真是的,怎能随意摘人家姑娘的发簪呢!?……难道……为了我?
柳秋安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暗自吐了吐舌尖,心道:怎可能?我又不是断袖。看着放开王莽转身朝这边走来的穆长闲,他的眉头又扭成麻花,……难道,他是断袖?!
柳秋安一个没站稳,连忙扶住旁边的柜台。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暗自叹道:我的乖乖。
穆长闲对上柳秋安奇怪的眼神,只是不解地皱了下眉,便移开视线,对走来的月初,拱手问道:“敢问月公子,只要参加螭吻会,参赛者之间如果发生争斗,死伤一概不论是吗?”
而柳秋安被他的一个轻微皱眉的表情,弄得心跳快了一瞬,倒抽一口冷气,心中惊愕道:……怎么回事?难道我其实也是个断袖!?
那边月初沉吟片刻,颔首回道:“没错。”
却听穆长闲毫不犹豫道:“请容在下报名参加。”
话音一落,走廊上噤若寒蝉、静观其变的人们,顿时开始低声谈论。
“之前听闻穆少侠不参加螭吻会,还以为能少位对手……这下可好,胜率又变低了!”
“这……”
月初一笑,道:“这自然可以。”
此时,那王莽的狗腿从桌子下面爬出来,看到眼前三尊‘大佛’,连滚带爬地扑倒穆长闲面前,打破这一场议论:“几位大侠饶命!我们只是一座小村庄里的村民,”穆长闲还未收起佩剑,剑光反射在他脸上,照亮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他愤愤指向倒在一旁的王莽:“是……被、被、此人捋到此处被逼迫当什么帮众啊!”
帮众痛苦呻吟着从地上爬起,一齐跟着狗腿跪倒在三人面前。
柳秋安本陷入自己是‘断袖’还是‘不是断袖’的纠结中,此时也被这阵吵闹拉回现实,看着周围忽然倒戈的气氛,咬了咬下唇,一脸茫然地看了看穆长闲和月初。嗯?现在是什么情况?
在他身旁的穆长闲收剑归鞘,剑与剑鞘相撞发出声音,让埋头跪在地上的人纷纷抖了抖身体。
月初面色凝重地问道:“可真有此事?”
狗腿扬起一张涕泪纵横的脸,“此事确凿不移!这王莽为了能参加螭吻会,硬是编造了一个什么‘齿虎帮’,我们要是不加入他……他就要杀了我们的家人!我们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平日也就耕田放牛,哪能打过他呀!求月公子做主啊!”
第三十一章 怎可能
他音辞慷慨、声泪俱下,身后的‘帮众’呜呜哭成一片。实在叫人看不下去,二楼就有个热血上头的侠客,呔一声,作势要杀了王莽,为民除害。好在他旁边的人及时将他拦住。
柳秋安动了动眉梢,垂眸看着狗腿心道:这货演技不错呀,若是方才没看到他眼中精光,我也信了!
狗腿无意间觑了眼柳秋安,却被他那含笑的眼神,吓了一跳,急忙埋下头,背后冷汗淋漓。
月初抬手让他们起来,而后甩袖负手,语气铿锵:“既然发生在我眼前,此事我雨齐宫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他看向王莽,喝令道:“暂且将王莽绑住,查明真相听候发落!”
两位护卫出来唱了声喏,拿来绳子径直走向奄奄一息的王莽将他五花大绑起来,直到将他挟至客栈门口,那王莽这才反应过来,怒视那群虔诚卧地的‘帮众’,破口大骂:
“呸!你们这帮狼心狗肺,血口喷……!”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掌击中后颈,白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柳秋安看得啧啧不停,被穆长闲赏了一脑袋瓜。他当即哀叫一声,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撇撇嘴瞪向他。
月初自是要去审一审这些人,于是拱手与穆长闲互道告辞,便领着‘齿虎帮帮众’拂袖离去。
穆长闲侧头见到他还敢瞪自己,深吸一口气:“为何不动?”
柳秋安眨眨眼,当然知道他问得是什么,但怎能老实告诉他!于是清了清嗓子,扯淡道:“这你就不懂了吧?静观其变,以不动为主动,以静制动。”
“……”穆长闲听他这鬼话连篇,张了张嘴,又无从反驳地闭上。最终还是抿了抿唇,妥协道:“他们可有伤到你?”
柳秋安仰起下巴摇了下头,甚是骄傲反问道:“怎可能?”
穆长闲看他这副模样,无奈又好笑,不过好歹是放下心来了。
“穆少侠。”
这时一位侍从双手奉上一根系着螭吻牌的红绳,躬身轻唤道。青丝斜垂在肩边,掩住半边花貌,原来是那被摘了发簪的女侍从。
穆长闲接过螭吻牌,立马拱手,眉目含着歉意道:“当时在下情急,不料冒犯姑娘,还请姑娘恕罪。……他日定送还姑娘一支发簪。”
她一个小小侍女哪里受过这般待遇,连连摆手:“不碍事!穆少侠救人心切,奴婢能助穆少侠一绵薄之力乃是、乃是天大的荣幸。……至于”侍女想到什么,抬眸看了眼穆长闲,突然就红了脸:“穆少侠英明果断乃是天上明月,发簪……发簪就不必送了!”还未等穆长闲开口,侍女低着头一溜烟跑出了客栈。
柳秋安看着穆长闲,摇着头再次啧啧起来。却见穆长闲转过头伸出手,他以为又要被敲一脑袋瓜,立马警觉地捂住自己的脑袋。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到,反倒是身体突然腾空。柳秋安睁开眼发现自己又被穆长闲扛在肩头,当下不满捶着他的后背,张口胡乱嚎道:
“放肆!”
“放我下来!我是你爹啊!”
“啊~~~混蛋~~~”
穆长闲一路对挡在走廊上的人道了几声‘借过’,愣是顶着众人惊奇的目光,面不改色地将他扛回了房间。
第三十二章 穆长闲
“穆长闲!”
穆长闲闩上门,将他放下,退后一步装模作样行了个礼,和和气气道:“属下在,敢问教主有何吩咐?”
他低眉顺眼,可柳秋安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伸手推了他一把,却见穆长闲纹丝不动立在原地。他不信了似得又用力推了一把,穆长闲还是不动。
柳秋安气道:“你是个什么山上的石头精!”
“嗯?”穆长闲疑惑,却见他锲而不舍地拱着自己,心有所觉脚底一松,不料柳秋安突然退后数十步,埋头冲了过来。
千钧一发,穆长闲只来得及脱口出一个字:“柳……”
一声巨响,二人一齐倒在地板上,过了好一会儿,柳秋安眼冒金星,晃晃悠悠地爬起来,而人还在穆长闲的身上。
仰面朝天的穆长闲左手支起上半身,右手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胸膛:“你又闯祸。”
柳秋安虽然晕晕乎乎的,却还记得反驳:“我才没有!”
“你这个捣蛋鬼。”穆长闲惩戒似地掐了一把他的颊肉。
“我才不是!”
柳秋安顶着被掐红的一半小颊肉,凶巴巴地又扑上去将穆长闲按在地上。却见穆长闲神色僵硬,柳秋安顿时想起他背后还有伤,急忙起身将他拉起来,拽着他将他按在床榻上坐好。
“可、可还好?”他小心翼翼地问。
穆长闲心软,忍着背后仿佛撕裂的疼痛,回道:“……无碍。”
“哦。”柳秋安一听他说没事,立马就撒开手,双脚一踢将一双靴子一东一北踢出老远,一个灵活的旋身,卧倒在床榻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
“没事就好,刚刚可累死我了,你给本教主拿些好吃的来,……啊,对了!我方才在楼下还点了些菜,你去叫他们送上来罢。”
穆长闲:“……”这就上房揭瓦?
柳秋安自然不知穆长闲在想什么,只是见他一动不动,纳闷挑眉道:“看我干吗?好看也不是这么给你看的!”
穆长闲一手支在床榻上,断了他的退路,质问道:“我且问你,为何会与王莽起争执?你可知错?”
柳秋安眨巴眨巴眼睛,穷极委屈,将背后的枕头揪出来朝穆长闲砸去:“明明是那只大虫狗嘴吐不出象牙,坏你名声!我才跟他动手的!”
穆长闲接住那块枕头,那双像柳叶般半含秋水的眼忽而有光闪动,抬眸看向面前的人。
“……为我?”
却见一面被褥迎面砸来,又听柳秋安愤愤道:“为你!为你!为你!你竟然还冤枉我!”
穆长闲下意识一手接住被褥,柳秋安更是忿然地倒抽一口气,简直不敢置信:“你、你还敢挡!”
穆长闲看了眼气鼓鼓的柳秋安又看了看手上的枕头和被褥,犹豫道:“……那还给你?”
柳秋安柳眉倒竖,扑过去夺走他手里的被褥,随即卷缩起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闷闷出声:“哼!混蛋!冤枉我还害我没了秦淮春!我要告诉全天下人,你穆长闲是个伪君子!让你娶不到媳妇!”
穆长闲看着眼前颇为眼熟的一幕,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估摸着他脑袋的位置,单手抬起他的头,将枕头塞到他头下面。温声诱道:“好啦,我赔你一坛,出来吧。”
“那掌柜的说了,那是最后一坛!最后一坛!呜。”
“他当真这么说?”穆长闲陡然失笑,拍了拍那团‘冒烟的糯米滋’,胸有成竹:“好,你且等着。”
‘糯米滋’哼哼唧唧了几声,表示自己现在很生气。
待穆长闲出门后,他从被窝里探出一颗脑袋深呼了一口空气,靠在枕头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口中咕哝着:“都说只有一坛了,哪里拿去。真是!”
说着调整了一下卧床的姿势,突然瞧见地上躺着一枚钥匙。眼睛顿时一亮。暗道:定是刚刚从穆长闲身上掉下来的,简直天要助我!
他连忙起身,捡起钥匙。来到门口拿闩插上,确保无误后。才将钥匙塞进腰带里,悠哉悠哉地拍拍手回到床榻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让你欺负我,今晚就露宿街头去吧!穆-大-侠!”
打完哈欠,睁开眼睛陡然看到方才要其露宿街头的人拎着一坛酒,一只手臂倚在八步床边上木制围栏上,正扬眉瞧着他。
“哇啊!”
柳秋安惨叫一声:“见鬼!我明明锁了门!”
“教主可是忘了还有窗棂?”穆长闲仰了仰下巴。
柳秋安可惜地拍拍自己的脑袋,暗自道,下次一定要记得关窗!
穆长闲将他连人带被的从床角半抱出来,把酒放入他怀里。
柳秋安看清酒罐上的字,“‘秦淮春’?”
穆长闲转身将佩剑解下放在矮案上:“我方才出门时,便是听到那掌柜的对另一个人说‘这秦淮春可谓是醇馥幽郁酒里飘香,今日也就只剩下一坛’。”
他从一旁的柜子抱出被褥铺在地上,语气略带笑意道:“那掌柜是不是也是这么对你讲的?”
柳秋安沉默良久,鼓起腮帮子抱着酒罐转了个身。
见没有回应,穆长闲奇怪地看向床榻,却见那人又窝在小角落里,而且还背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