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郡王就藩历险记[基建]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波板云朵糖
波板云朵糖  发于:2022年06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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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之前贺飞云、谢潜发现的那片小山村。
  从远处俯瞰,到近处平视,虽然格局相同,可却与谢潜想象之中的差距甚远。村里的房舍并不陈旧,反而很新,可墙壁却像是仓促间胡乱砌出来的,不仅歪七扭八,黄泥完全没有抹均匀,甚至不走近看,都看得出还没能彻底干透。这完全不像适合久居的房子,甚至是危房,连窝棚可能都比这样潮湿阴暗的房舍舒服。
  谢潜心里明镜似的,但脸上却显得分外欣喜,像完全没注意到这村子的异常似的,反而在挡在村口的奇石前驻足,称赞道:“哎呀,这块石头可观之处甚多,你们怎么不早些带本官过来观赏?任六,你的带路工作做得不到位啊!”
  任六默默一礼,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谢潜笑眯眯拍拍他的肩,道:“不过,现在来也算好时候,皛皛行云浮日光,现下正是最适合观赏石块的光线,比打几个破灯笼看得清楚多了。本官要好好看一看,回去说不准能画出一副旷世佳作来。”
  杨三听了一路对任六的夸奖,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如今谢潜只点了任六的名,怎么都像在暗讽他,顿时肺几乎都要气炸了。什么玩意!不是你这狗官非要夜里看的吗?!谁逼着你打灯笼看石头了啊!凭什么一个叛徒可以逃过惩罚反而被封赏啊!!
  他心里把任六、谢潜骂了不知多少遍,低着头,也难掩盖脸上的愤恨之色。正骂得入神,小袖猛地推了他一把,把杨三吓得差点跳起来。
  小袖撇嘴道:“发什么愣呢?大人问你话听不见吗?!”
  杨三冷汗涔涔,慌张道:“啊、啊?大人说了什么?”
  小袖:“哎,你一点眼色都没有!你不是会什么土语都会点么,先去给大人寻个干净适合落脚的地方啊!”
  杨三被骂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先答应下来,说完立即后了悔。他领的是啥倒霉任务啊,这不回去找等着挨萨满大天骂的么?好家伙,当叛徒的好处让该死的任六占去就算了,坏处全落在他头上?!他恨得牙都快咬碎了,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拖拖拉拉地向村里走去。
  经过任六身边时,任六忽然用土语道:“机灵点儿,领到最好的人家去!”
  杨三骂道:“管好你自己!”愤然大跨步走进了村中,可等他在村里七拐八绕,走过两条路口之后,逐渐冷静下来的脑子,才终于明白了任六的暗示。他恍然大悟,立刻换了个方向,无视了村里所有粗制滥造的泥巴房,直奔中央广场处那幢最高、最精巧的竹楼而去。
  村口,谢潜骑了一夜的马,屁股大腿都磨得疼,便不敢随便找石头坐下歇气,秉持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乐子的想法,强拉着贺飞云赏村口这块稍稍有些看头的破石头。
  小袖从小背包里拿出饮水、干粮,双手捧过来。谢潜眼睛一瞪,道:“吃什么吃,进了村有热的现成的,难道还能饿着本郡守?别打扰我和贺将军闲聊,你们饿了自己去边儿上吃去!”
  这副不讲道理,好心当作驴肝肺的模样,就是知道内情、常年贴身伺候的小袖,也不免心里骂一句“混账东西”。于是,小袖也不劝了,气哼哼地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便甩手将所有的干粮、水袋,统统分配给了别人。
  陈莽道了谢,三两口吃光了他的份,转头见任六还没动口,道:“你不吃?不吃拿来!”
  任六赶忙道:“长官,我们族里有规矩,吃饭前要先祷告,不是不吃。”
  “屁事多!”陈莽揉揉只两三分饱的肚皮,悻悻作罢。
  任六见陈莽只是看起来凶恶,并不当真抢他的吃食,稍稍安下心来。自从飞鹰军来此地扎营,他的伙食水准直线上升,导致常年半饱的习惯越来越坚持不下去了。况且,他不像杨三拖家带口,不需要留出饭菜偷带给家里人。于是,那些见也没见过,从来没吃过的美食,统统进了他许久没有油水的肚子。一回想起昨天中午的油泼面,他就口舌生津,连再凶恶的陈莽都变得和善了不少,至于发干粮的小袖,那简直相当于菩萨了。
  他闷头吃光了干粮,抹抹嘴巴,很有点意犹未尽,如果跟着这狗郡守、将军混日子,天天都能吃上这一口好饭,那就算被萨满天神惩罚,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不片刻,一个瘦巴巴的小女孩,隔着灌木丛探出头来,犹犹豫豫地道:“那个……几位官爷……”
  她咬字含糊,声音又小,叫了好几遍,小袖才总算注意到她。小袖赶忙走过去,蹲下来,道:“小丫头,是杨三派来接我们进村的吗?”
  小女孩太瘦了,瘦的像一阵风就能吹倒,枯黄的碎发扎了两个营养不良的揪儿,越发显得脸盘尖眼睛大,却大而呆滞,身上没几分应有的活泼。她怔怔地点了点头,用土语说道:“三叔叔叫我来接人。”
  谢潜看向任六,任六赶紧翻译,又用土话让她带路。
  小女孩点点头,快步跑在前头,一行人才终于进入这片小山村。
  村子中的状况,比从外面看到的更加糟糕,看似俨然的屋舍,许多甚至连“屋”也算不上,有土坡的位置背靠土坡,只需支起一半的支架,后半间挖进坡里去。靠不上山坡的屋,拿树枝、泥土勉强糊出个门,再撑出小半间鸡棚似的屋,剩下的部分全在地下,说好听点像地窖,说难听些,和活人墓也差之不远。
  谢潜四下张望,几乎见不到什么村人出外活动,可屋子里虽然挂着草席、布帘,分明大多又是住了人的。
  任六悄然靠近他半步,低声说道:“这里说的是勒墨话。他们这一族风俗比较……与长安很不同,万一……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包涵。”
  谢潜似笑非笑,既不明确答应,也没直接否认。
  一行人路过一排排低矮的小房包,转过许多狭窄的弯折,再穿过一片平整而空旷的广场,才总算来抵达了那幢与所有房包风格都大为不同的竹楼。
  带路的小女孩指了指那竹楼,不等回应,便转身跑远,很快消失在房包之间。谢潜仰视着竹楼,不由由衷地赞叹道:“这楼修得真精巧,话本里世外高人的居处,应当正是这个模样。”
  贺飞云:“话本?郡王好雅兴。”
  谢潜:“什么雅兴?只是无事可做,又无处可去时打发消遣罢了。”
  两人如逛街闲聊似的走向竹楼,小袖赶紧快走几步,打算提前去叩门,却刚巧,那门从里面被推开了。一对着装精致,眉目如画的双生子,正从里面跳开珠帘,笑盈盈地望向这一行来客,异口同声道:“阿大人哈秋,望萨满大天过脑背纳。”
  两人身着色彩明艳的紧身长袍,嗓音沙沙哑哑,难辨雌雄。
  谢潜下意识退避两步,目光在贺飞云、双生子之间游移几番,纠结地道:“小袖……你去打招呼。”
  小袖:“……”
  谢潜支支吾吾,不敢乱看,生怕被贺飞云误解了什么,道:“你和他们比较有共同话题……那个,本官要避嫌。”
  小袖一嗤,道:“有个屁的共同话题,人说的话我都听不懂。更何况那是俩丫头片子,我怎不知大人对丫头也有兴趣?”
  谢潜像抓住了关键把柄,立刻对贺飞云道:“你看,小袖就是有孪生子特殊的沟通方式!不然怎么连话都不必说,立刻看出来这一双是女子?!”
  贺飞云淡淡道:“女子骨架本就与男子格外不同,看出来不能代表什么。”
  谢潜:“……”
  小袖叉腰道:“看吧,连你家将军都不和你站一边呢。”


第56章 救世主?
  谢潜被呛得无语,只好幽怨地瞅贺飞云。贺飞云抬手,拾起谢潜软滑的发梢,夹在指尖轻轻搓弄,道:“不过,知道主动避嫌,终归有些进步。”
  谢潜顿时气也顺了,腰也不酸腿也不疼了,高兴地眯起眼睛,像只被顺着撸毛的猫儿。小袖一阵恶寒败下阵来,收获了一枚陈莽同情的眼神。
  几句话下来,谁也没理睬双生子。任六心下不忍,用官话问道:
  两人明明穿着鲜亮华丽的女裙,一开口嗓音却沙沙哑哑,既不像男子变声期,也不是女子的温婉动听。小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下意识试图离两人远一点,可他退了半步,又察觉不对,便走回来,护在谢潜的侧前方。
  任六连忙上前半步,用官话说道:“没想到此处竟然是萨满大天的住所。这是新来黍郡的郡守大人,可否请萨满大天现身一见?”
  双生子对视一眼,左边的,用生硬的官话回道:“稍等,望去问一下。”
  她蹲了蹲身,行了个奇异的礼节,退回屋中,很快又再次走出来,道:“萨满大天在屋里等。”
  谢潜忍不住道:“架子这么大?竟然不出来迎接本大人?哎!罢了,本官也不是在乎排场的人。”他揉了揉腹部,道,“两位,你们家可有热水热饭?我们辛劳了大半夜,好容易找到这歇脚的地方,能否劳烦提供一些,我们另外支付饭钱。”
  右边的那个抿嘴一笑,道:“姐姐先带侬,我去拿。”便踹着手,出了竹楼,走向不远处冒着白烟的耳房。
  她走得快,谢潜只好先向那位“姐姐”道了谢,率众走进竹楼。穿过一重重幔帐珠帘,熏香的气息也随之变得浓郁起来。
  掀开最深处的一道珠帘,宽敞的屋子中央,燃着一座足有半人高的铜炉,炉上雕着细致的镂空和花纹,而香气便是从其中逸散出来的。
  在铜炉旁,端坐着一个蓬头散发,一身素色麻布衣衫的人。乍看此人,似乎不加修饰,可若看得细致些,便会发现,那素色的衣衫针脚细密,领口、袖口都有银线的暗纹刺绣,稍有动作,便不时会闪烁起星星点点,平添了几分神秘的味道。
  当听到脚步声渐渐靠近,“他”缓缓转过转过头来,只一照面,便镇住了进屋来的每一个人。
  实在是……太丑了,也太惊悚了。
  秀巧的横云眉,描摹在一张抹成白墙的大饼脸上,眼睛细得像两条线,让人怀疑到底是闭着眼还是睁开眼。底色涂白的唇上,勾勒着前朝曾经流行过的赤红花钿,远远看去,五官模糊到几乎不存在,仿佛在一张白纸上画了一对眉毛和花钿,其他该有的统统都留白。
  而且,无论妆容如何,那过于宽厚的肩背,都让人无法忽略不了这是个男子的事实。
  ……这样的打扮,想必——谢潜犹豫着道:“这是……你们的巫师?”
  双生子姐姐向铜炉旁的巫师行跪伏礼,低头不直视他,而是快速说了一句土语。
  那人“嗯”了一声,问谢潜道:“你是新来的郡守?”他的官话相当流利,但嗓音非常沙哑,有着与年龄完全不想符合的苍老感,“你应该尊称我为‘萨满大天’。我是此地的‘萨满大天’。”
  凭这一句话,谢潜完全确定了,生理性别男子还是女子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巫师必定是为了“萨满大巫”的身份,才不得不做这样的打扮,否则,这个人为什么要再三强调自己的称号呢?
  主人的态度很不恭敬,甚至不客气,相当怠慢,不过,谢潜也从来不是计较这些的人。无论巫师是摆架子还是装神弄鬼,他都以不变应万变,先自来熟了再说。
  他漫不经心地应道:“好的好的。本官知道了。来来来,各位,这儿有蒲团,咱们自助,拿了自个儿找舒服的地方坐。”他一点也不见外,选了炉旁暖和的地方坐下,又对那巫师道:“本官好歹也是此地的父母官,不管你‘大天’再如何威风,也要给本官留点面子。”
  巫师立刻纠正道:“是‘萨满大天’。”
  谢潜:“好吧,萨满大天,本官饿了,刚才直接向侍女讨了吃食,你不会生气吧?”
  巫师态度冷淡,抚摸着怀中一根形似枯木的法杖,忽然没头没尾地问道:“……是你吗?”
  谢潜心说,脸糊成这个地步,但凡做出表情,妆怕不是要掉,为了保持妆容,大约不得不强行冷淡,他便根本没把巫师的态度当回事。他道:“萨满啊,你这个问题没头没尾,让本官怎么回答好呢?”
  巫师:“是你吗?沙曼浮来蜜凿阿睨——”
  谢潜掏掏耳朵,打断道:“别说这些叽里咕噜的,本官又不是你们勒墨人,对待外客,难道不应该用大家都听得懂的官话吗?这么大年龄了,怎么不懂礼貌呢。”
  巫师:“……”
  谢潜坐的位置离巫师不远,看得分明,那巫师脸上肌肉抽搐几下,扑扑簌簌带下来几片白,直接把谢潜的话当一阵风吹过,强行转开头去,双手高举过顶,一边摇晃着手中的法杖,一边吟唱了起来。
  这间屋子宽敞得很,四面通透,全靠珠帘、幔帐做出间隔。阳光从东窗外斜射进来,法杖上的宝石便不时闪烁起耀眼的光芒。
  随着巫师的吟唱,在他侧后方跪伏的双生子之一——应该是姐姐,也跟着一起念诵起来,沙哑的二重音,艰涩难懂的土语,让人仿佛置身于异界神庙之中,谢潜被念得头大了一圈,耳朵嗡嗡地响,直到细碎的珠帘碰撞声由远及近,才总算从这紧箍咒似的诵念之中回过神来。
  抬眼一看,原来是双生子的妹妹,手里捧着一盘雪白的糕点,施施然而来,将托盘放在铜炉旁的铜制小几之上。
  谢潜眉开眼笑,道:“多谢。”
  双生子妹妹瞥他一眼,乌黑的瞳仁里,似乎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芒。谢潜心中一凛,这时,身前身后,三个方向,同时说出一句同样的话,道:“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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