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似融
似融  发于:2022年0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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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宫里的养着的孩子不少。
  虽皇后无所出,但对自己宫里养着的孩子,无论是他这种生母显赫却早逝的,还是生母低位无福抚养的,大多都一视同仁。
  比起母后二字,皇后更似国母。母仪天下,高高在上,她所行所为挑不出错出,亦无半丝情分。
  要叫如今的三殿下来看,皇后既然无意,又无偏颇,总不必强求,可对于不过几岁的又曾经承欢高位生母膝下的宋显,他曾经也努力讨要过皇后的欢心。
  宋显十岁那年,如今的萧贵妃以妃位入宫,三月后便以半幅皇后仪仗册了贵妃。
  自萧氏入宫之后,武帝登基以来素来在皇后治下风平浪静的后宫便再也不是皇后的天下了。
  不过萧氏虽专宠独大,却从不插手宫务,对皇后亦不过是避而不见,从不主动冒犯。
  要叫如今的宋显来看,皇后避居永安,不过是一路打着捧杀这位年少贵妃的打算罢了。
  ——只不过皇后失算了,也不能怪她,武帝杀伐果决并不是如何眷恋女色之人,唯独对这位贵妃萧氏竟是一宠就宠了十年。
  但于年幼的宋显而言,他作为在皇后宫中的孩子,自然不可与萧氏亲近。
  萧贵妃赐了茶座,命人去取料子。等待间她随意地问了几句关于三皇子妃肚子。
  萧贵妃端着一副长辈姿态,想要与他拉进关系的意思明显得昭然若揭。但她似乎又是当真好奇的,问得话天真又单纯。
  宋显面上不露声色,但心里却是有些差异,他从未想过父亲的这位宠妃竟然是这样的性子。他总觉得能拿捏住武帝的女人,总该是有些过人之处。
  可这萧氏除了容色以外,宋显再瞧不出半点可取之处。
  宋显心里盘算着仔细回话,一边就不由得开始琢磨,这位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此刻蓦地对他伸出橄榄枝来到底是为什么,且这事儿还是有皇帝亲自点了头的。
  ——也不怪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殉葬一事,武帝登基踏着血海尸山。他的皇帝老子并皇帝老子的女人与皇帝老子的几个儿子全在含元殿前被斩草除根了。
  当然就不可能按照礼制体体面面的殉葬。再有此事便是百多年之前的事情了,宫中自然无人亲历此事。
  不多一会儿,萧贵妃娘娘的宫里人就备好了东西前来回秉。宋显便做好了躬身告退的准备。可这位贵妃娘娘似乎没有分毫放他走的意味,反倒是直勾勾地上下打量起了他。
  就在宋显被她瞧得实在是不自在到了极点的时候,萧贵妃终于开口了。
  萧贵妃端的是那样一如既往叫人不适的,沙哑绵软过了头的缠绵语调,问的话,却是大逆不道极了。
  她摘下了自己手指上的镶宝珐琅护甲,露出一管鲜红欲滴的腥绯指甲,轻声慢气地开口了,“显儿,想要做太子吗?”
  饶是宋显这样做戏的行家,也不由得被她这样大胆的问话惊得眉梢一跳。
  一时半会儿倒拿不准,她方才的表现究竟是真的蠢,还是就为了这一句话的试探演到了现在。
  宋显挑不出错的连忙起身一躬,“娘娘慎言,显儿并无此心之心。”心中打鼓,难得踌躇。
  ——这话到底是萧贵妃问的,还是萧贵妃代那位明堂之上的天子所问。
  武帝年轻时四处征战武功煊赫,到如今隐伤复发,身子一日日可见地衰弱了下去。但东宫之位仍旧至今虚悬。朝野上下没人不盯着那个位置,却也没人敢叫天子瞧出来自己盯着那个位置。,
  萧贵妃的眼睫垂了一下,她斜斜靠在榻上,半晌不语,只余下耳坠上的东珠一下一下地荡在她苍白精致的下颌边上。
  不知过了多久,萧贵妃终于开口了,她像是觉得没了趣味,淡淡一摆手,“你去吧。”


第3章
  宋显直到午后,都还以为这一日便是他与这位天子宠妃至多的交集了。
  檀苑内,俞雅一面亲自收拾了萧贵妃的赐物,一面道:“我与萧贵妃也无甚接触。”
  “她姓萧。”俞雅的声音透着点无端的恐惧,“九族都被夷尽了。”
  “且往日内宫宴席里她也不太与人说话,便是皇后娘娘同她讲话她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今日当真是有些蹊跷。”
  宋显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父皇的态度也叫人摸不透,且看着吧。”他说完又笑了笑,“父皇一日日病者,该有人比咱们更按捺不住。”
  俞雅颔首一笑旋即称是,她抚了抚掌中轻薄的衣料,“当真是极好的东西,这等软滑的丝缎我都没怎么见过呢。”
  “本来就是给你的东……”宋显未出口的话,随着俞雅陡然惨白扭曲的面孔而被一下堵在了喉咙里,他愣了一下就倏地伸手去扶。
  可未等宋显与周围仆从伸出的手沾上俞雅,她就满脸冷汗地捂着下腹无力倾颓了下去。
  而那些自她身下奔涌而出温热鲜血,刹那间就染透了俞雅身上浅碧色的襦裙。
  三皇子妃俞雅见红的消息转眼间就递进了内宫,她这一胎极受武帝重视。御医院善千金妇科的圣手几乎全去了三皇子的府上,可仍旧没留住这个万众瞩目的孩子。
  俞雅这一胎素来稳健,又因是天子长孙而备受瞩目。
  武帝病中免了全部的大小朝时惯在含元殿中与心腹密议朝政,此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
  故而此事避无可避地惊动了于长乐宫中终年礼佛的太后。
  太后乃当今生母,虽不问世事多年,但难得发作之下,就是皇后也只得于太后座下跪着请罪回话,更遑论送出带毒绢缎的罪魁祸首贵妃萧氏了。
  十二月的平京多雨雪,寒冷濡湿,是极为磨人难捱的天气,今日过了午后雨雪就很大了,又利又寒地砸在了地上。
  萧令明奉旨安静顺从地跪在长乐宫外凿金雕莲的湿透了的凉寒地砖上,他发上的装饰已经被太后的贴身女官卸了去。此刻一头长发散乱垂落,软软跌在了他刺绣精致地绯红衣摆上。
  所幸太后仍是顾及着皇帝,遣了一小宫女替他执伞。可一把小小伞面,在十二月的雨雪之下毫无用处,豆大的水珠裹狭着细碎的冰粒毫不留情地砸在了萧令明的身上,很快就浸透了半边衣衫。
  他散落的发丝被雨水浸湿,贴在脖颈与面颊上,衬得他雪肤朱唇,却又因为狼狈之下而越发显露的艳色而显得有些可怖。
  略一炷香的时辰过去,长乐宫的大门又一次缓缓打开,年长的女官面目严肃,脸颊干瘪,她端肃地再次发问:“太后问娘娘,认还是不认。”
  萧贵妃垂眸曼答,“妾未曾做过,妾与三皇子素无交集。今日赠了绢缎亦不过是奉陛下的意思。”
  女官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说一句多余的话,转身回去答话。
  “还是不认?”太后饮了一口茶。
  女官摇摇头,“萧氏还是称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赠了三殿下绢缎。”她替太后揉捏着肩颈又劝,“毕竟是陛下心尖上的人,是她做的又如何,您忘了当年……”
  太后睨她一眼,“皇帝到现在都没来,那就是皇帝的态度。”又转向皇后,“皇后,你怎么看。”
  皇后端坐下首,打扮朴素,眉眼沉静枯槁得像一尊荒村里就无人问津的佛母,“回母后,若是后宫之中的别人,儿臣觉得便是无辜。无人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害人。”
  太后看着她,幽幽哼笑一声,“那你是觉得若是萧氏,就不无辜了?”
  皇后只道:“元惠皇贵妃之事哪怕时隔多年,亦历历在目,着实骇人非常。”
  太后罚跪的地方刁钻,这地砖上花样繁复,且冬日里叫雨水浸透,寒凉刻骨,能挟着寒气一寸寸卡进泡在冰冷雨水里的膝盖中,半个时辰就可叫人一双腿肿胀青紫。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天色乍转,雨雪瞬息间就化作了倾盆大雨,滂沱而下。跪在萧贵妃身后的贴身宫女膝行两步上前,“奴去求陛下……”说着就要起身。
  萧令明没有回头看她,“碎儿!跪着。”
  萧令明顿了一下终究回了头,他断断续续道:”阖宫上下……什么事情能瞒过他,他不来……就是不想来。你去求了也没有用的……”他话讲得艰难。
  他此刻指尖冰冷脱力,掌心却是发烫,膝盖往下已经疼得失知觉,却仍旧不忘安抚道:“左右不过叫人吃些苦头。”
  他这话说完,就听见跪在碎儿身后的小宫女中有人仓皇磕头呼了万岁。
  萧令明在大雨中艰难地仰起头去看遥遥行来的玄金仪仗,无声地出了一口气。
  很快落在他身上的冰冷水珠就叫帝王的华盖尽数隔断了,但武帝站在他一步之外,却未叫他平身,只问了一句,“爱妃有什么想与朕说的吗?”
  萧令明仰起头,略摇了摇,“不是我。”
  武帝没有说话,深深看了他一眼,转头进了长乐宫,随着天子的远去,瓢泼的大雨再一次落回了萧令明的身上,比方才的更为密集更为冰冷。
  宋显到了长乐宫前,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萧氏似乎快要跪不住了,她苍白修长的手徒劳地撑在了雨水里,勉力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躯。
  萧贵妃濡湿之后宛如厚缎的黑发被湿冷的冬风卷动间露出了耳垂上那颗滚圆的镶金东珠。圆圆一颗坠在萧贵妃苍白精巧的耳垂下,又被如缎黑发裹缠着。
  宋显瞥了一眼那在黑发雪肤之下甚至露了败相显得微黄的滚圆东珠,没由来地想,倒是人衬了珠子。
  “娘娘!”碎儿惊呼一声。
  但她亦是跪了许久,手上也失了力道,眼看萧贵妃就要生生倒进了地上的积水中。
  “啪——”
  支撑不住颓然倒下萧贵妃被宋显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她冰冷的脊背重重地装进了宋显温热的胸膛。
  她勉力扬起头,修长的白皙脖颈甚至因为过于勉强而泛出了几根青筋。
  萧贵妃那对笼在浓密眼睫下泛着湿气的漂亮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宋显,含着一汪哀切又柔软的水,她说:“不是我……我没有……”
  她没能说完,就脱力的昏了过去。
  碎儿不由得失色,“娘娘!”
  宋显扶抱着怀里透体冰凉的人不由得皱眉,这样的雨夜叫尚未定罪的一国贵妃在宫外长跪,未免太折磨人了一些。
  他扶着人对执伞的宫女道:“进去回一声吧,再去请御医过来。”
  “可……”宫女犹豫,三皇子素来是个好性子,但相对的,讲话也立不太住。
  谁都知道太后这是有意磋磨,她自然是怕贵人怪罪的。
  宋显抱着怀里昏过去人跪在雨里,仍旧是不骄不躁的温柔口吻,“皇祖母一向慈厚,不会怪你,说是予的意思,去吧。”
  小宫女点头应了,转身往长乐宫内行去,却没走两步,又跪了下来,“见过圣人。”
  宋显怀里尚且抱着昏迷的萧贵妃,他回了头,武帝见了也体谅他此刻不便行礼,一摆手,免了。
  武帝快步上前,尊贵的天子一道半跪了下来,珍而重之地从宋显的怀里接过了他的宠妃。
  武帝亲自打横抱起了她,一条苍白光洁的胳膊从武帝的怀里垂落,带着腕上的金镯落在了宋显的眼前,被雨水浸成腥红的宫装紧紧贴着这一截腕子,衬出一段湿润的绵白。
  “叫御医都去含元殿!”武帝说完又对起身候在一侧的碎儿低声斥道:“废物东西!”
  宋显缓缓站起身,恭送君父的远去。
  天子的玄金袍服在雨幕中随着急促步履翻涌着,却总能叫宋显从衣袍缝隙间窥见那一道刺目的白。


第4章
  萧令明睁眼时,入目的便是含元殿天子床榻上方的朱帐。这帐的颜色朱红沉郁,一打眼红得过了头,倒似泼面而来的厚重血腥。
  武帝原本在旁批着折子,听见他起身的动静,就搁了笔。
  武帝坐在床榻边,一手揽了他,“李芙。”
  擦着武帝的话尾,着红袍的大貂寺李芙便将一碗正正好的汤药递到了武帝的手边。
  萧令明的事情,只要武帝在侧,便从来轮不到下人们插手。
  武帝一手端着汤药,一手将他揽在怀里,仔仔细细地一口口亲自喂他。
  萧令明坐起时额角还突突的疼,此刻浸在武帝身上浓重的龙涎香里倒是缓上了一点,“什么时辰了?”
  “娘娘睡了一日了。”李芙答。
  萧令明点了点头,惯极了地就着天子的手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苦涩的汤药,脸上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一碗温热汤药见了底,四肢也不再那么虚软无力,萧令明便撑着床榻自己坐起了些。
  武帝搁了碗,又伸手隔着锦被揉了揉萧令明的膝盖,仿若随口一问,“你就这么任她罚?”
  萧令明往耳后理了一下贴在面颊上的发丝,不以为意地答:“不过叫我吃点皮肉苦头,又不能要我性命,随她去吧。”
  武帝搁在他膝上的手顿了一下,而后抬手抚上了萧令明足以一手掌握的光洁下颌,一寸寸掰起他那张明艳动人的脸来。
  武帝细细地打量着他脸上的神色,神色玩味又透着股子阴沉。萧令明顺极了地低垂下眼帘,脸上没有半点波澜,不喜不怒,任由天子打量。
  武帝就这么瞧了一会儿,蓦地玩味一笑,低头在萧令明红得有些病态的唇角印下了一个吻,“爱妃刚入宫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菩萨脾性。”
  天子温热又干燥的唇贴在了宠妃冰冷细腻的唇角。萧令明有一瞬觉得滚烫,下意识地就略向后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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