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闷亏,申公豹也不好去找证据,毕竟太阴星君在见自家兔儿被申公豹砸扁了尾巴后,脸色就很是不悦,为了不惹到这位貌美绝伦但脾气执拗的女仙,申公豹只得咽下苦果,自己回了府邸。
五日后,申公豹与白额虎完成使命归来,两人本想借瑶池花开,饮酒下棋一番,谁成想申公豹只是转身换了身衣服的空档,人就直接没了踪迹,等被找到时,对方已被捆在了西王母娘娘的蟠桃树杈上。
经此两事,申公豹算是知道了,这肯定是有他的仇人暗地给他找茬,只是天帝事忙,一通闷棍也犯不到什么天条天规,他要想找人告状,还会被说没品没德不善包容,所以酒没喝到棋没下成,申公豹转过头开始小心提防着这家伙的再次出现。
不过他一连七日不眠不休的防备着,也设下陷阱想引对方上钩,不过这人就好像甜头尝够了一般,怎么也不再回头了。
其实到了这儿,以申公豹的性格也大概有了那么几个目标,其中最有可能的家伙,这会正在训练天兵,每日操练百十下,结束后就头也不回的进了天帅府,从表面看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申公豹就不信以哪吒那性格,事后不会找他来寻仇,这小子越是安静,就越有古怪。
如此这般的熬着,就算是天神也有力竭的时候,这次申公豹醒来时没被绑在了树上,而是整个人套着布袋被扔进了太液池,在他撕开布袋出来时,天帝养于池中的锦鲤尽数死亡,申公豹面如土色的去向天帝请罪,垂于帘后的男人咳嗽了一声,似在抑着笑意,不过事后还是好好安抚了申公豹,并表示会找出凶手严惩。
带着满身疲惫和哐啷着水的鞋子回去,申公豹推开府邸大门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他伸手挥开时突闻呱声四起,再一低头,那满屋带毒的蟾蜍已将他团团围住,触手后的皮肤在顷刻间麻痹,他还未大喝出声,就已直接倒下,然后被无聊的蟾蜍们当做垫子般踩踏。
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申公豹气急攻心差点没一把火烧死自己,在视线被蟾蜍遮挡的刹那,一根红溜溜的小布料迈着窃喜的步伐,哧溜一下跑了。
申公豹浑身痉挛的躺在地上,心里火起,却没法吐出一丝一毫的响动。
——果然是你这个该死的莲藕人!
第18章 二
助周伐纣后,天庭的有职神明大增,什么二十八星宿、一百零八星官、九耀、四方一大堆神仙大能涌入天庭的后果就是——仙女、小童的业务大大增长了起来。
芙蓉和白露正是一对仙童,两小儿生于天庭长于天庭,虽现在功法道行还不太高,但日日忙着也还有点盼头,只可惜天帝将那天地所生的混元珠召上天来,作为仙童后补班里年岁最小的两个,芙蓉和白露不出所料,被仙官们点选,送去天帅府于这混世魔王为伴。
两人到了天帅府的第一日,哪吒还在人间未归,白露是金童,将屋内摆设一通整理,芙蓉是玉女,给满屋布了鲜花后,两人立刻没了事做。
听他们的前辈所言,这混元珠曾被三清的天尊一分为二,为恶和为善的都已投入人间,这次他们要伺候的就是当初为恶的那一半。只说这人在伐纣封神大战中,一人诛九龙、灭石矶、降服了九十六名妖魔,而且三头六臂通晓神法,目恶狰狞,是个着实吓人的家伙。
“你说,我们会不会被他给吃掉啊。”坐在台阶上可怜的揉了揉小手,白露最羡慕的就是那些可以去仙女娘娘宫里的仙童们了,娘娘那般貌美清冷,最不会难为他们这些散仙,可这种杀伐决断的大元帅,却肯定不会如此。
“胡说!就算是那混元珠所化,现在历经劫难也肯定不太一样了,而且之前我还在天门见过那灵珠子。”
鼓着小嘴,一脸得意的笑了笑,芙蓉抹着鼻头的细汗突然低声道:“那可是我们大元帅的双生,虽然被投入了妖兽龙族,但也是顶顶好看的人物,当日他求天帝饶恕龙族罪孽,素衣长发,不但绝世,而且无双,我看不少女仙都因为他而动了凡心,只可惜龙族这次犯了大罪,他又为父求情,要永生永世压在那无间炼狱底下了。”
“但、但,那可是灵珠子啊,又不是魔丸。”听着芙蓉嘴里的话儿,白露眨着脸盘儿大的眼睛,可怜巴巴的念叨了一句,可话才出口就被芙蓉一巴掌拍了个仰倒。
“你这是怀疑天帝陛下的决定吗?!”
“不敢、不敢!我怎么敢呢!”
“那你到底是要如何?”
“可他被封为降妖大元帅前,曾因为受控于灵气而失常,那些在场的真君星官可都说了,就算是和他一体双生的灵珠都被魔丸一枪刺了个对穿,更别说妖龙敖光,生生让他打到魂飞魄散还不罢休。”
“嗯……”捧着圆鼓鼓的小脸,芙蓉这下,也有些被吓住了。
“这么说来,那个灵珠子也很可怜啊。”如果事真如此,对方赤足上这九重天时,可还没伤愈呢。
“有什么可怜的,他们龙族为妖得封龙王,本该好好感激天帝的宽宏仁慈,结果居然为了一己私利篡改天命,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应该的。”放下小拳头的白露不屑的哼了一声,不过这表情与他稚嫩的脸蛋着实有些不搭调。
“你啊你啊。”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点了点对方的鼻头,芙蓉原也是一花妖,只是这花长在了天宫凌云,所以与凡尘花妖有所不同,可就算如此,她还是因为修炼迟缓,百年来都只能保持这小童模样。
为妖为人为仙,还不都是天道所决定的,而天道给人妖仙魔写下命格时,可有考虑过他们的喜怒悲欢?
“就是因为你戾气太过,嗔念旺盛,才会修行多年不见长进,这话现在也就我们说说,等大元帅来了,你要是再这般对人下菜碟,小心真被对方串起来烤成下酒菜去!”
“我的好姐姐,我知道错了,这话我肯定再也不说了。”
被芙蓉这么一吓,白露摸着眼角直接哭出声来,不过两个小仙童在这叭叭乱叨时,哪吒却刚刚从那镇压封印中醒来,他这一睁眼,整个阵法都被烧融般的滚烫起来。
弓着腿用力拍了拍脑袋,哪吒只记得自己好像是见到了敖丙,虽一别多年,但小青龙还是那般丰神俊朗,可眼眸里化不开的愁苦已经层层冰封,他只是这么看着对方都觉得心口揪紧的疼,之后他们打了几个回合,自己的手脚好像碰到了什么,等他醒来时就已经在这儿了。
皱着眉左右开弓的敲着太阳穴,直到声响引来了门口的天兵,对方推门进来,然后对着哪吒抱拳敬道:“大人。”
“大人?你是谁?”
放下手揉着生疼的脑袋,哪吒这会还锁在阵内,浑身不得力的厉害。
“在下乃是常静天的守军,这次奉天帝之命,来引大人上天赴任的。”
“等等等,你说得话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呢?”
摆着手被弄得一愣一愣,哪吒怎么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常静天乃九重天的第二层,大人之前受到食灵阵和聚灵阵的影响而失控,天帝怕会伤及无辜,加上昆仑金仙多已负伤,于是才派我们下来协助大人。”
“协助就是把我关在这?”伸手敲了敲头顶的结界,比起太乙那假冒玩意可是结实很多了。
“这只是用来隔绝灵力侵蚀的,大人随时都可以出来。”
眨着眼喉咙咔咔了两下,哪吒双手往前一扒,这结界就像通灵了般,立刻对半展开,然后收拢回了阵法经文中。
“哦,好聪明的家伙。”撑着石板纵身跳下,哪吒在原地活动了下手脚,然后挥手招来混天绫和风火轮,还没等天兵开口,整个人已经随着热浪疾风吹刮而出。
从镇压的大阵出来时,哪吒才发现自己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变了。
他去到了那日与敖丙对战之地,却只能看到旱地晴空,以及插在泥土中的浑浊龙鳞。
等他冲进朝歌,却见原来的纣王旗帜已经换新,那个曾和他喝酒打诨的男人,正身着华服端坐在九龙金椅之上。
然后哪吒又去了陈塘关,却没有找到李靖夫妇,最后他回了金光洞,却从金霞童子口中得知,太乙和众金仙都已经闭关修炼、恢复功法。
哪吒收起手中的火尖枪,一路上了虚空之门,但长生云见哪吒来了,却告诉对方,天尊只给他留了一句话:
“你劫数未尽,还当小心为上。”
哪吒不懂,所以掐着长生云让他给自己开门,长生云扭着身子嚎叫了半天,最后才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哪吒。
“化圣登仙要历经三劫,你已经过了天劫、死劫,本还有一个情劫未渡,之前广成子送你去隐山,是想你可以修炼成圣跨越阴阳轮回,这样就可不受转世之苦,但你出山时,太乙却发现你的八十九道天雷,只落了八十八道。”
“然后呢?所以我还有一个情劫要过?”
“哎,话不是这么说的。”摆着尾巴幽幽的吐了口气,长生云还没来得及唠叨,哪吒就举起手中的乾坤圈准备给他的脑袋来那么一下了。
“我的小祖宗啊、小祖宗你别急,其实前几日你那个双生的灵珠子也来了,不过他在昆仑山门前跪了九日,想求天尊救他父亲,但天尊也只是叹到,这是劫数,他已经管不了了。”
“你说什么?”举过头的拳头慢慢放下,哪吒愣神了半宿才反应过来——敖丙来过这,可他现在在哪?
“你不记得了吗?在你被聚灵阵困住后,因为灵力汹涌而至,魔丸吞噬灵力后失控,你把那东海龙王敖光给活活打死了啊。”
头顶一道雷光落下,哪吒站在原地被劈的三魂七魄难以附体,他松开手倒退了两步,口中反复的吞咽让他一阵阵的泛呕,等他捂着喉咙吐出来时,压在背脊上的刺痛开始蔓延向了四肢百骸,他丢下了长生云,踩着风火轮,直直的一头扎入了东海海底。
只可惜天帝早就算到,就算灵珠可以下定决心不再相见,但魔丸顽劣不羁,却远不是那么好讲道理的,所以在敖丙走后,他送了对方一个宝物,既可以助他镇压妖邪,也能将整个水晶宫包裹其中,不得邀请,不可入内。
“敖丙!你出来!”
手持混天绫和火尖枪,哪吒站在大阵外大喊道。
“敖丙!你出来见我!”
“敖丙!”
“你出来!”
“你若不出来,我就搅浑你的东海。”
“你一日不出我就一日不走。”
“出来!”
放下手中握着的刻刀,敖丙对着面前战战兢兢的龟丞相点了点头,然后把做好的礼物放到了对方手中。
“你就这样和他说吧。”
手握寒冰所铸的莲花,龟丞相对着已经被烧开的热水也很是烦恼,不过敖丙说只要把那句话告诉了哪吒,对方就会走了。
“三太子啊,这是龙王大人让我给你的。”
瞪着浑圆的眼睛,哪吒皱着鼻子不信任的落下,等看清对方手中的冰莲后,魔丸赶紧收了烈焰,防止自己把这小小莲花直接烧融了。
“他要你说什么?”
“禀三太子,龙王大人是这么说的……”
——我欠你的命已经还了,你要我赴的约我也已经履行,今我将你生辰礼物补上,此后龙游海底、仙旅长空,你我再不是朋友。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他会这么说!”
拱着手哆哆嗦嗦的瞟向哪吒,在看到对方那表情后,龟丞相心里难过,但还是将敖丙给他落下的第二句话说了出来。
——他若不信,你就这么说。
“虽龙族犯下大错,可敖光大人身为龙王,为其子呕心沥血、逆天改命,现在却落得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三太子,若这换成了你,你还能和这杀父仇人做朋友吗?”
哪吒张开嘴,愣神了许久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他如果还不肯走,你就告诉他。
“您已经得了灵珠的命运授封天将,难道还要龙王大人把这灵珠子挖出来还给你才肯罢休吗?”
“不、不是。”
对着龟丞相一句接着一句的诘问,哪吒身形不稳的晃了晃,然后抬手按着额头,一时剧痛难忍,他皱着眉头用力捶打上眉心,那红艳的胎记在发顶燃烧出了火焰。
他在黑暗中隐隐听到了敖丙的叫喊,那么紧张、那么干脆。
“哪——吒——”
然后他抬起头,看到自己的长枪穿过了对方的左肩。
小龙王抓着枪身咳出一口鲜血,红艳艳的颜色印在了素白的衣襟上。
“哪吒,你可知我有多羡慕你?”
虽然疼的冷汗涟涟,可敖丙还是没有坏了自己的模样,他用力睁着眼眸,嘴角似笑非笑的勾着,那样子,哪吒只是看到一瞬,就觉得肝胆欲裂、犹如心空。
“你可知我有多羡慕你?”
敖丙握着长枪向后一寸寸的退着,直到枪身离了肩头,他再也稳不住身体,从层云之上直接坠了下去。
——我好羡慕你啊。
穿着荷叶衣服的小藕人坐在椅子上小声的说道。
——羡慕你可以挣脱那一切。
——羡慕你可以得到不受拘束的情意。
——羡慕你、羡慕你、可这不是我的命,不是我的命。
“不——”
抓着头发,哪吒断喝着跪倒在地,胸口急速的推动让他眼眶滚烫,等他抬起头茫然的看向龟丞相时,才知道那一切,不过是自己之前的记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