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乱了,慌忙站了起来。嬴政却抓了他的手臂,一用力,便将他带倒在铺着厚厚皮毛毡子的坐垫上。
见他慌张的模样,他微微地笑了,眼底暗水汹涌:先生说的对,此刻醉的,应是寡人。
他将自己温柔覆上,单手解开他的腰带,缠绵地吻上他细白的颈项。
身上的人重重地压着,身下的两块毡子垫在腰下有些不适,他闷哼一声,稍稍推开他了一些,可那灵巧的舌头却偏偏缠住了他的喉结,全身颤栗的酥麻让他不由得眼眶湿润。那半张着的眼眸,透过那蒙蒙的雾气望去,空荡荡的大殿,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与韩国的朝堂,一模一样。
他甚至透过那些缭绕的青烟,看到那些韩国的肱股之臣,他们一个个站在台上,低着头,沉默着,王座抬头可见,却无人敢抬头。
他不由得一阵心悸,腰部明显的僵硬了一下,双手剧烈地抗拒着嬴政越压越下的胸膛,他摇着头,喃喃着:不行……不能在这里……
嬴政却抓紧了他的手,问道:为何不能在这里?
即便感受到那绷紧的身体,他依然将他抱得更紧,沿着那如玉般优美的脖颈,一路越吻越下,他的嗓音干燥而沙哑:你是害怕,在曾经上朝的地方,被我临幸么?
他黑瞳迷离,微微地点了点头。
嬴政带着笑,柔声宽慰道:这不是韩国的王宫,你此时的模样,也只有寡人能看到。
他细细解开他身上的束缚,亲吻那裸露在外的胸膛,那清瘦的身子,承韩国皇室几百年的贵族血统流传养育,肤如软玉,色若白雪。那些他昨夜留下的,点点吻痕,宛若落梅般,在那霜肌雪肤的衬托下,盈盈动人。
他沉醉着,呢喃着,深情地吻着那些红痕,温柔地分开他的双腿,将自己缓缓送入。
胸前的凉意和那被侵犯的不适感,消散了所有的酒气,韩非的眼神也清明了起来。
他再往台上细细一看,那些旧臣忽然消失了,缕缕的烟气之下,却是那些伶人,在台上甩着袖子,魂步一走,裙摆飘浮,演着或喜或悲的戏。
台下的他,即便百般不愿,却也是眉目含春,婉转承欢的模样,谁说又不是一出戏呢?
他涩涩地笑着,随即放松了自己,腰肢也软了下来,三千青丝散落一地。他闭上了眼睛,迎合着他急迫的掠夺,发出沙哑而低不可闻的呻吟。
那是全天下最甘美的果酒,亦远胜过钟和的吟唱。
嬴政低哑的声音诱导着他:韩非……叫寡人的名字……
他却紧紧咬住嘴唇,不肯松口。
于是他又覆上前去,吻开那紧闭着的唇瓣,执意却温柔:韩非……叫寡人的名字……
随之步步逼近,步步深入,滚烫的身体贴合,就连空气都燃着火,伴随着令人窒息的节奏,他终于克制不住,那两个字随着破碎的呻吟,从他口中缓缓地念了出来:阿政……
阿政,阿政。
他叹息着,再也把持不住,低下头将那双唇深深吻住,唇舌纠缠,绵绵不绝,恨不得将他揉进骨血。
而那半带沙哑半含诱惑的呻吟之声,终是渐软下去,渐不可闻。
夜色朦胧。
一场激烈的情事过后,嬴政照常送他去温泉宫沐浴。
汉白玉砌成的浴池中,早已水雾弥漫,凝神的香气隐隐约约,如兰幽绽。
他将他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去了,又将他打横抱起,随他一起泡进了池水中。
强行承欢,他有些不胜负荷,他乖乖地躺在他怀中,一声不吭。而他在身后拥住他,轻轻地替他按着疲软疼痛的腰。
他按到了酸胀那处时,韩非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他看到韩非皱起的眉,有些责怪自己太强求他了一些,尽管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韩非轻声低喘的时候,往往都会荡然无存。
他讨好般地边揉边问:还疼么?这样可舒服?
腾腾的热气涌上来,他的脸颊潮红一片,他轻柔地点了点头。
嬴政低头看怀里的人,浓长的睫毛微微随着呼吸颤动,温顺又乖巧,心里却不由得有些悲伤。
他柔声与他商量:此次收复魏国,又逢上寡人生辰,笙歌欢宴,酒乐歌舞,甚是热闹,你要不要来看看?
韩非却迎面泼了他一脸冷水:我不去。
他闭上了眼睛,淡淡地道:我从前就说过,不会踏进你的后宫半步,何况我这样身份的人,大王就不怕被人看见么。
他脸上毫不在意的模样,扰得他心乱如麻,他沉默许久,才轻微地叹了一口气,这也是他第一次,没有回应他。
而这种安静,往往让人觉得不安。
韩非问道:大王是不放心我在清和宫么?
嬴政微微笑道:先生多虑,只是这日子特殊,想与先生同享罢了。
韩非道:我在这清和宫里,也可为大王庆贺。何况大王总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于天下不利,白白落一个昏君的名声。
嬴政笑道:先生说的是。
他脸上浅浅泛着温暖的笑意,但双臂却将他抱得更紧,他嘴唇贴着他的耳畔,双眼却望得遥远。他轻声道:你说不想踏进寡人后宫,寡人命人在骊山上新建了一座王宫,那里冬暖夏凉,树木葱郁,你一定会喜欢那里。
韩非听着,淡淡地指责道:六国尚未统一,这般大兴土木,太劳民伤财。
嬴政道:说到底,你是怕别人说寡人昏庸无道,是么?
韩非不置可否。
见他没有回应,嬴政也没有强求,而是继续刚才的话,问道:你说这座新王宫,叫什么好?
韩非想了想,便念出了那个名字:阿旁宫。
但凡是他想的名字,他都是喜欢的,何况这个名字还这么好听,阿旁阿旁,像极了一个秀美女子的名字。
即便天下间所有的女子,都不及他万分之一的秀美。
将他完全的抱在自己怀中,他的肌肤在温泉水下细腻滑润,他轻轻地抚着,低低地道:你说扶苏有容人之心,有帝王之才,等寡人收复六国之后,便传位于他,我们一起住过去可好?
韩非看着眼前缭绕的雾气,轻轻地吹了一口气,他呼出的气息寒凉,将那些团作一团的热气吹散了些许。
他仅迟疑了片刻,便回答道:好。
那轻不可闻的回应,随着那些被吹散的雾气,渐渐化开,仿佛有生命一般,又化作了一团。
如同嬴政眼中放不下的执念和眷恋。
第九章
黄昏,嬴政走出了清和宫。
他向来是清晨走,难得这个时候离开。若不是百官正等着他,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走。
有个人正在车上等他,咸阳城禁军统领——李晟。
嬴政坐上马车,用轻得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问道:如何?
李晟带着斗笠,缓缓牵动着缰绳,他压低声音,道:回禀陛下,禁军已安排妥当。
嬴政道:有何异常么。
李晟恭声答道:属下这几日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不像有兵马的情况。
嬴政问:其他人那里呢?
李晟道:该控制的人,也都牢牢控制住了。
嬴政叹了一口气:若真是寡人多心,那便最好。
李晟接着道:陛下放心,咸阳禁严已有数月,即便营救之人混入百姓中进城,也绝不会过百。眼下三分之一的皇城守卫都已安排在清和宫四处,哪怕是上百个高手,也绝不会有任何差池。
嬴政略颔首,道:那就有劳李将军了,走吧。
他苦涩地笑了,缓缓放下了帘子,马车即将行驶出清和宫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掀开帘子回头看。原是春花烂漫的时节,眼中却是悲壮的秋色,那接天的血色红霞之下,韩非住着的寝宫竟如他每每梦到的那般缥缈起来。
他心口抽痛地厉害,恨不得立马调转头回到他的身边,将他抱在怀里。只要他在自己怀中就好,那锦绣天下,怎敌他如画眉眼,那千山万水,怎敌他一颦一笑。
可他终是狠下了心,将帘子放了下来,他走得决绝,头也不回。
漫天红霞,夕阳如血。
马车渐行渐远。
韩非望着东行的马车,脸色也越发的凝重起来。
第二夜。
黑云压城,不见星辉。
颠簸的马车极速地行驶着。
车内的夜明珠,青色的荧光安详而诡异。
卢生坐在车里,局促不安,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令牌,几乎要把手心掐出血。秦国的惊蛰时分,向来是料峭春寒,北风凄凄,他却是一身的汗。
他时而抬头看马车中端坐的人,时而掀起帘子,看向窗外。
窗外伸手不见五指,意味着一切如常。
除了耳畔阴阴的风声,沙沙作响的树叶声,车轮撵过石子的碰撞声,这个夜晚,未免安静地有些可怕。
他呼出一口气,缓缓地放下了帘子。随着手心的汗被夜风吹散,他心情也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又小心地望向眼前的人,他平静地端坐着,荧光之下,他的侧脸被隐藏在了半边的阴影之中。
马车颠簸,他纹丝不动。
他亦看了卢生一眼,两人相顾无言。
从清和宫到东门内门禁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于他们而言,却漫长得如同走过了几个春秋。
风停了,马车也停了下来。
卢生心中咯噔一声,手轻微地颤动着,刚想开口念出那些准备好的话,却忽觉手上覆上了一层温热。他抬眼望去,却见那人微微地笑着,握住了他的手。
如同服下了一颗定心的药丸,他也笑了,抬起了头,挺直了腰板。
守卫的声音传了过来:车上何人?
卢生道:我是卢生,车内是梨花阁的钟先生。
守卫道:见过卢大人,敢问卢大人为何要深夜离宫?
卢生道:大王大寿,钟先生与那位大人多喝了几杯,耽误了些时辰。
说罢,他伸出一只手,把腰牌递了出去。
门口的守卫接过,凑近火把查看了一眼,又双手递了回去,恭声道:卢大人有劳,今夜风大,怕是要下雨了,大人还请多加小心。
卢生道:知道了,你们也小心当差。
说罢,守卫便打开了门放行。
当卢生又听到辘辘的车轮声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眼下便只剩下最后一道关隘——清和宫的正东门。
可马车刚行驶不久,却忽然被拦住了,他心口一紧,还来不及开口,便听得一个浑厚的声音从车外透了进来:敢问座驾是卢生卢大人么?
说话之人竟然是咸阳城禁军统领李晟。
他吓得心脏都要跳到了嗓子眼,额头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他颤抖着,那些冷汗便汇聚成了一颗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滴落,啪的一声,落在了手背上。
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嗫嚅道:李……将军,怎么了?
李晟道:无意冒犯卢大人,只是这日子特殊,正逢大王寿诞,全城戒严,大人此时出宫,实属不便。
卢生立马反驳道:有……有什么不便的!我出入这清和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晟沉声道:若大人执意出宫,还请和钟先生一起下车,在下派兵护送你们进城。
卢生听罢,惊慌失措地看了车内之人一眼,却见他轻微地摇了摇头,将食指放在了唇边,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点点头,安静了下来。
李晟见车内蓦地没了声音,不免也紧张了起来,只好接着恳求道:还请……先生下车。
他低着头等着车内的回应,可车门依旧紧闭着,没有要打开的模样,夜色很静,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此情此景,车内的人是谁,他早就猜了出来,他不知此刻究竟是要叹气还是庆幸。他做了个手势,瞬间上百个火把点亮,一时间,黑夜亮如白昼。
烈焰灼灼,透进了车内,借着火光,卢生又看了车中人一眼,却见他依旧一脸平静的模样,只好硬生生压下了想说的话。
许久的沉静之后,车外骤然一阵响动,卢生反应不及,便听到了李晟亮如洪钟的声音:恕卑职无理!
他竟要动手开门!
卢生吓得魂飞魄散:大胆!
李晟的手瞬间止住了,卢生哆哆嗦嗦接着道:你可知道……座驾何人!若是……若是惊扰了先生!谁也担不起那个责任!
李晟听着,转念一想,确实如此,便收了手,正色道:恕晟失礼,还请先生……不要让下官难做。
他等待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见车内没有任何回应,只好再开口道:还请先生念在大王……
正在这时,远方忽然传来了阵阵脚步声,或轻或重,或急或缓,齐齐整整,如夜风般呼啸而来,铁剑金戈,凛凛作响,俨然是夜行军。
李晟大骇,他多年行军的经验看来,这阵势,绝不会低于三千人。
而此刻东门的守军不过千人,无论如何也敌不过这三千精兵。
他没有想到此时此刻,竟然还有人敢于秦军作对,他低声骂了一声,咬咬牙,立刻吩咐禁军放出信号,将其余三处地方的禁军调来。
听到了信号声,车中之人才渐渐展颜,他握住了卢生的手,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卢大人,再等等。
卢生收紧了掌心,用力点了点头。
车外一阵兵乱之声,李晟喊道:来人!将马车围起来,请先生下车。
卢生道:李将军好大的胆子!外面风这么大,若是吹坏了先生,大王也饶不了你!
李晟道:下官的胆子再大也不敢与卢大人相比,竟敢勾结敌国!
卢生被堵得无话,正在这时,车内的人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李将军……
在一片兵乱之中,他的声音如清泉流水一般悦耳动听,霎时间,夜色又静了下来。
李晟嘴角露出了一抹苦涩:韩……先生,请回宫吧,不瞒先生,大王调派了五千精兵守卫清和宫,十里之内,还有精锐三万余名,王翦的大军也在城外,先生是如何……如何都逃不出的。
车内无声,他接着苦苦哀求:大王有令,只要先生肯回宫,陛下……一切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