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如果您要反驳,您与她并不认识,不急,那二名联邦间谍的口供也在这里了,您若是有兴趣,我可以再念念。况且嘛,还有个黑川主,黑川主毕竟是帝国当今数一数二的商界大佬,军方不方便轻易动手,但若是元帅垂死挣扎……”
“够了。”
荒骤然打断他,挺直了腰杆,像是刚才听了一通废话一样百无聊赖:“我说过了,我不会反驳,也不需要辩护,说完了就闭嘴吧。”
少校差点跳起来:“你……!”
法官敲响法槌:“肃静。荒元帅,我最后一次询问您的意见,您确定要放弃作为被告的辩护权吗?”
荒平静道:“是的。”
法官问:“您是要认罪吗?”
荒平静道:“不,我不认罪。”
法官眯眯眼,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消息:“您在指望军部撤诉吗?还是在等待一个能为您作证的人?”
荒不答言,眼底好一潭死水,连一丝涟漪都不曾泛起。
看到一目连的心哗啦一片碎在地上,那少校都快笑出声来了!
法官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好吧。”
他敲响法槌:“全体起立。”
“本庭审理被告人荒叛国罪、通敌罪、信息外泄罪一案,经法庭调查,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指控罪名成立,应处死刑,但考虑其仍有已结合向导在世,根据《帝国哨兵向导保护法》法案第三百二十六条项规定,一审判决如下:有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终生不得减刑。”
“如不服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的第二日起十日内向本庭提出上诉,现在休庭。”
法官铿锵有力的宣判一字字打在一目连心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荒的背影,如同敞开了胸怀被人用手术刀剖开了心,心脏被挖出来之后就被随随便便地丢弃到一边,而自己胸前的裂口还在不住淌血,瞬间疼得抽搐了下。
你怎么能……
少校的嘲讽萦绕在他耳边,“看吧,他根本不信您”,“您身为他的向导,却不被他信任着,感觉如何呀”,“哦,这很正常,因为他根本就是叛徒呀,谁会相信敌对阵营的人呢”。
一阵无休止的轰鸣逐渐覆盖了这些恶言恶语,他的脑中归于空洞。
荒被带走了,至始至终没有回头。这位为了帝国也曾经抛头颅洒热血的元帅就这样要被自己人扒掉一身的辉煌和勋章,努力全都被否定,还要被进入军校的后辈把这段历史背下来引以为戒,更要被不知珍惜的世人骂得头破血流……
不,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可是他的哨兵啊!
荒不能出事,绝对不能。
他没忘了自己当时因为落入井中被军部带走时荒有多么冲动——荒或许在他人眼里是高傲了,可绝对没到会滥用职权用枪指着人的地步。他知道这事不对头,可还是免不了地怦然心动。
荒说:“你再不出来,我就去找你了。”
这次轮到他在外边,荒在里边出不来,他猜也不用猜就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举动。
“等我。”
他在心中说。
法庭上的人都走了,留下一片诡异噬人的寂静。那法官站在门口,看他情绪萎靡不振,像是在等他,想说点安慰的话:“一目连上将。”
一目连将绶带从地上捡起,强装镇定道:“您好。”
“别别,别用您,太客气了。”法官很有分寸:“劝劝元帅,还有机会。”
他们非亲非故,也素不相识,在这样情势一边倒的情况下,反而是一位公正的法官过来安慰他几句。一目连心中一暖,有些惊异:“谢谢。”
法官摆摆手走了,身为普通人,法官也不能涉足哨兵与向导过多的事情。
一目连望着那背影,一时说不出什么话。他从台阶上走下,还能感觉到有人在监视自己,只好继续装作痛不欲生的模样,一直到钻进小卡车后车厢,关上那扇能隔绝窃听与哨兵信息素的门后,才哆嗦着拨出一个号码。
等候音从未如此漫长,他甚至怀疑那头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特意不接。
他打了两次,对面才磨蹭地接通,他没有过多地客气:“青行灯小姐你好,我想请你帮个忙。”
这是下午,可是青大记者显然才刚刚睡醒。她不知是不是又在打盹,好一会儿没说话:“啊……上将你可还好吗?我听说了元帅……”
一目连没闲工夫听她八卦,径自把请求说了,青行灯听着听着也终于醒过来,只觉得颇感兴趣,一拍大腿说“哦这事啊包在我身上,回头记得请客啊”,就美滋滋地挂了电话。
一目连听着忙音,坐到荒的座椅上,斗志又被勾了回来。
他回忆着荒刚回来的那天就坐在这里,他恭敬地俯下身来,他们接吻。虽然那是为了精神连结,可他当时就是发自内心地那么高兴——精神连结在跃动,他的哨兵回来了,那一丝温存断然没有走远。精神连结会把一切告诉他,只要他想。
入夜之后晚报会在通讯器上例行推送,青大记者办事效率很高,在报纸的角落里放上了一小块看似微不足道的新闻,却能让人一眼望上去就被吸走眼球。
——《军方无故扣押百姓究竟为哪般?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她根据一目连的提示胡乱编造了一通“据知情人爆料,军方在帝都某一小区秘密扣押了一位于二年前退役的哨兵,军队守卫森严,小编目前正在火速前往”,当然了她是不可能冒这个风险去的,发布用的ID也是个小号,只是需要制造一个舆论点。
再打开网络,果然论坛上议论纷纷。
时值战争期间,人民异常关注军部与帝国动向,但绝对不是为了看自相残杀。
一目连心想是时候了,反击就从这里开始。
他与荒在法庭上的表现一一被那少校,尤其是那少校的向导副官看在眼里,他们不得不做戏,不过他们做得很好,并没有把仍有战斗欲望的举动表现出来。他们是那样无奈、固执而又脆弱,恐怕庭审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想到背后的密谋。
他用上将权限的终端打开军部信息库,果然看到军用车库里有两辆车不约而同地被调往一个地址,开往的方向他甚至都能猜到。他通过传呼机联系上前座早已时刻准备出发的司机,平淡的表面下是海啸般的澎湃:“走吧,北区,帕特尼路。”
——荒在法庭上能通过精神连结传达给他的并不多,甚至只有两个字。
二审。
与其在一审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被军方打压个彻底,那还不如把赌注全都放到二审上。
救出证人,推翻证言,制造伪证。
如果她们真的是联邦的军人,在没有人身威胁的情况下,一定会主动为联邦间谍作伪证。
“相信我。”他耳边飘过荒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只觉得耳边有点痒。
等我。
tbc
妈的戏精夫夫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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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行灯接过妖刀姬递过来的一包乐○薯片,一脸愁容地调节微型望远镜——虽然破却好用的小玩意是她可爱又迷人的哨兵用狙击目镜改来的,在她战地记者转型媒体记者的路上添上了不可磨灭的功劳。她翘着二郎腿,丝毫没有坐在人家民用公寓天台上就该低调点的自觉,迎着风边嗑薯片边偷窥:“赌赌看,多久会放人?”
妖刀姬一声不吭捧着刀坐在一旁随时准备充当搬运工,半晌才道:“……半小时?”
“哈,怎么可能,那帮无耻老贼脸皮一个比一个厚。”青行灯趁着她开口一把将薯片塞进她嘴里,得逞了就得意洋洋地咯咯直笑:“不急,才过了两天,还有八天慢慢耗。”
望远镜那端是帕特尼路上一座普通公寓楼,楼里只有一户人紧拉窗帘,不亮灯火。这年头窃听设备已经很先进了,但军方防范一丝不苟,青行灯一边研究代码一边埋怨:“要是真能换到元帅一个人情也不错,但我怎么就是觉得有点亏呢……”
妖刀姬嚼着薯片。
笨蛋,一个反应敏捷的哨兵怎么可能会被向导“偷袭”呢?
她收好刀,紧绷的皮裙让她感到不自在,不太高兴地皱皱眉:“我出去一趟。”
青行灯靠在栏杆上,懒洋洋地冲她挥手:“早去早回。”向导与哨兵之间有太多无需语言表达的东西,比如情绪,比如信任。
“嗯。”她顺着排水管滑下,钻进阴森湿滑的小巷,蹬着恨天高的高跟鞋穿梭于屋檐下——青行灯总喜欢看她那么行动。她快步在空无一人的大街小巷中穿梭,目的地很明确。虽然停在距离那座公寓楼很远的地方,但直接将小卡车开过来,未免也太明目张胆。
“噔”的一声,高跟鞋踹门的轰隆巨响把屋里的人吓了一跳。
一目连显然前一秒还在接电话,手里掐着一支烟,那烟没着,却已经被捏得乱七八糟,像是犹豫过好多次要不要抽,最后还是掐掉了。他摆摆手,很抱歉地示意,继续朝电话那头说:“是的,希望上将能提供一份口供……麻烦了。”
他的通话对象不止一位,妖刀姬强忍着打断的冲动听他说完。
最后一目连挂上电话,彬彬有礼道:“久仰大名,妖刀姬小姐。”
他对眼前女哨兵的来访并不感到意外,妖刀姬那千里来相见的杀气根本逃不过向导的信息素感知屏障。妖刀姬一向直来直往,没有像寻常哨兵那样特地隐藏自己的信息素气味。
妖刀姬坦然地比划两下子,道:“灯灯既然要卖你们个人情,那我就帮到底。走吧。”
她气势汹汹,似乎等着这“尽兴”的一天很久了。准确地说,她甚至只是来和一目连报备一声,根本没有与对方同行的打算。她蒙上面,抽出那比人还高的尖锋长刃,像是地狱里来的修罗,迈着大白长腿一步步逼近那座正因为外界舆论而处于一级警备中的民用公寓楼。
——十天半个月?她可等不及。
两天已经是她的极限了,与其让青行灯天天在这种破烂地方候着,还不如自己去杀一趟来个“促进消化”。
她是个已结合哨兵,短暂的战斗并不需要向导辅佐。一目连不需要跟进楼里,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看着公寓中最后一户灯亮起,一条简讯便传了出去。那是一个匿名的军方内线求救信号,在帕特尼路寻求支援,要求特大武装部队。
楼里的人肯定也会发消息,但按照军部的惯例,一定会照更严重的那条派遣援兵。
这曾经是为了帝国人民安全而制定的规则,如今将被他利用,成为“罪证”……这是否有点本末倒置呢?一目连难堪地想。
难堪归难堪,孰轻孰重他仍然分得清。
妖刀姬动作很快,消息发出后不出十分钟就单手将那成年男性哨兵从楼上拎下来,没好气地直接甩在车门上:“你要的人。”
一目连良心不安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废弃的路灯下要看清楚东西很不容易——还好,妖刀姬的刀上没有血迹,她虽然出身联邦,但忠于恋人,没有对帝国人下杀手。
“别忘了还人情。”
她丢下一句话便走了,“杀”了一通后心情舒畅极了,细高跟蹬得咚咚作响,如同跳舞的女郎,曾经也沾染了无数鲜血的长刀在水泥地上刮出细碎的声响,听起来像生锈雪橇在砥砺前行。
一目连冲她道谢,她头也不回,好像发生了什么事都与她再无瓜葛一般。
一目连带着那哨兵小心藏好,他本想等待军方自己耐不住舆论压力放人,结果妖刀姬来了这么一手——她的DNA代码可不在帝国信息库里头,要论冲进去救人,确实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不到五分钟军队的支援便到齐,轰轰烈烈在居民区里整捣一番,见事态发展如自己所想,一目连缩进小车里,功成身退。
荒元帅于一审判决后一周后提出了上诉。
他先前过于消极的态度果然对军方造成了极大的误导,军方虽然做好了随时应对元帅鱼死网破的最后一击的准备,但也绝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那帮老古董正忙于妥善解决舆论带来的后续影响,焦头烂额,听到这个消息只好再赶鸭子上架一次,把那少校又叫了回来应付一下垂死挣扎的二审。
军事法庭上可从未有过胆敢上诉、面对二审的人,他们大多被军方提供的消息惊吓到,为了不连累亲友家属、或是败坏名声,最后都选择了妥协。可是这在一审上一句话都不曾为自己辩护过的元帅竟然选择了上诉!
少校既生气又觉可笑,直到他看清楚法庭上站着的都是些谁。
——是那位因为哨兵被军方压制而被威胁着走上证人席的女向导。
“我不需要律师,我自己就可以为自己辩护。”荒元帅并没有在一周的牢狱生活中受到打击,背脊还是那样挺得笔直,这次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懒,最后才迫不得已面朝向他,极其嫌弃:“少校,几日不见你真是丰腴许多。”
少校勃然大怒,将文件再一次拍出来:“二审?那又如何!元帅,您该有的罪,还是逃不掉的!”
真不知是谁恬不知耻,竟还教唆你起了上诉的心思!少校恶狠狠地看向站在一旁的一目连上将。这位连上将显然极其无辜,什么也没说就被人恶狠狠地怒视着,睁大了眼只准备看好戏。